空空儿道:“还请老公将实情相告。”万迁思虑良久,才道:“也罢,为了侯少府,小老儿就破回例吧。李中丞被刺前确实已死,他身上刀伤皮肉外卷,并无血萌,一刀穿胸而过,流血却不是很多。我到京兆尹府邸的时候,京兆尹已经知道这一点,叫我去是因为李中丞喝过的茶水中用银针验不出毒来,尸首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知道我年纪大、见过的尸首多,也许会知道李中丞中了什么奇毒。不过我仔细验过尸首后,也没有任何发现,只是有一点……”正说到关键之处,他又迟疑了起来。
空空儿道:“有一点什么?”万迁道:“这一点我连京兆尹都没有敢告诉,空郎可千万不要说出去。”空空儿道:“好。”万迁这才道:“许多年前,小老儿从师傅那里听说宫中有一种秘药名叫‘美人醉’,无色无味,不但能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而且人死后瞧不出任何迹象。不过只是听说,从来也没有人见过,我也不敢告诉京兆尹,怕……怕……”空空儿道:“你是怕京兆尹以为是宫里有人下毒害他,从而牵扯出更多的人来?”万迁道:“是,而且这宫廷秘药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说,小老儿没有丝毫把握,怎敢轻易告诉京兆尹?”
恰在此时,夜禁鼓声响起,空空儿想起第五郡之约,忙道:“老公放心,你今日所说,我决计不会对旁人说起。”匆忙告辞万迁出来,便往北而去。走出数十步,果见后面有几名汉子鬼鬼祟祟跟在后头,他也不加理会,来到永宁坊北门便站在那里不动。
永宁坊坊正拿着钥匙等着锁门,见空空儿站在一旁不动,问道:“郎君是要出坊里么?请尽快吧,鼓声一停,我可就要关门了。”
空空儿点点头,脚下却还是不动,心中默默数着鼓声数。坊正以为他又改变主意,预备留在奔坊内,也不再理会。几近八百声时,坊正挥手示意两名坊卒拉上大门,空空儿忽然抬脚狂奔,自坊门冲出去。那坊正还好心喊道:“喂,已经夜禁了,快些回来!”
后面跟踪监视空空儿的几名汉子见状,紧跟上来,也要抢出坊门,却被坊正一把拦住,道:“作死么?夜禁了!”一边武侯铺卫士见这几名汉子行迹可疑,过来问道:“你们几个想做什么?”几名汉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坊门轰隆隆地合上了。
空空儿飞快地冲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奔到对面亲仁坊南坊门,恰在坊门闭合的一刹那间闪身进去。唐朝夜禁制度森严,关门的坊卒早见多了抢在关门时冲进来的人,也不以为意,只笑道:“郎君好身手!”
空空儿虽然成功摆脱了跟踪的人,一时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第五郡,忽想到苍玉清是郭府乐妓,郭府可不就在这亲仁坊么?忙朝郭府赶去。心中反复盘念李汶一案,疑云越来越重:当晚他到达李实府邸时,那小楼内无人,只有门外有两名仆人,后来另有两名随从护送李汶进去,随即四人尽数退出,有一人去前院叫李夫人,不久后雷声响起,刘叉趁机杀死三名仆人,闯将进去,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如果李汶是中毒身亡的话,那么只有极短的时间,下手的必定是四名仆人中的一个,三人已死,剩下的一人理所当然嫌疑最大,这些京兆尹不会想不到,他却又是找万迁、又是搬离豪华房舍,除非他已经调查清楚那四名仆人均不是凶手,是早有人在茶水或者茶杯上动了手脚。
正自思索,忽听到有人叫道:“喂!”回头一看,第五郡正站在道旁向他招手,忙走过去问道:“到底是谁要见我?”第五郡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道观,门匾上书“咸宜观”三个鎏金大字,用笔酣畅淋漓。门口有一名女道士正在清扫台阶,第五郡朝她点点头,领着空空儿径自进来。
这咸宜观是昔日玄宗皇帝和武惠妃爱女咸宜公主的出家之地,内里的壁画、塑像全部为名家真迹,如三门两壁及东西走廊上的壁画为画圣吴道子亲笔,殿前、殿外神像为名家解倩、杨廷光所塑,窗间写真及玄宗皇帝、上佛公主等图为肖像画号称“冠绝当代”的陈闳所绘。空空儿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座道观古意昂然,神秘中自有一种清贵之气,尤其廊下一大片黄金印菊花,竟与翠楼艾雪莹那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西厢,轻轻叩了叩门,道:“人来了!”里面有个女子应道:“请他进来吧。”空空儿又惊又喜,正是苍玉清的声音。
进房一看,苍玉清面色苍白,半倚在床上,大约是伤势未愈的缘故。天光已暗,第五郡点燃了一盏灯,给空空儿搬了个凳子放在窗下,便自己退了出去。
空空儿道:“清娘子见召,有何见教?”苍玉清道:“你就是那刺客刘叉的同党,是么?”空空儿道:“娘子为何这样说?”苍玉清道:“你与郡娘约好次日见面,却提前一日去了乐游原,你为人懒散,这不是你的作派。而且李汶遇刺当晚你人不在青龙寺内,形迹极其可疑,万年尉侯彝被捕后谁也不见,只要求见你一个,可见你早已牵连其中。”
空空儿早知道她早晚要怀疑到他身上,不过她既不直接报官,想来还是有周旋余地,他不愿意谎言欺骗对方,直认道:“是。”苍玉清道:“你承认得倒是爽快,可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空空儿道:“嗯。”
苍玉清沉默许久,才问道:“侯少府情形如何?”空空儿道:“怕是凶多吉少。”苍玉清叹道:“他这等为朋友披肝沥胆的奇男子当真罕见,或者命不该绝。”空空儿道:“娘子的意思是……”
苍玉清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道:“你走吧。”空空儿道:“如此,空某告辞了。”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娘子伤势可曾好些?”苍玉清双颊绯红一片,许久无言,空空儿只得告辞出来。
暮色苍茫,第五郡正站在院中,似在特意等他,上来低声问道:“侯彝人关在哪里?”空空儿道:“大理寺狱。”第五郡道:“这我知道,我是问他具体关在什么位置?”空空儿愕然问道:“娘子是要穿上吉莫靴去劫狱么?这主意可不好。”第五郡脸色大变,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吉莫靴?”空空儿道:“我听侯少府说的。”第五郡道:“呀,想不到侯彝既是铁骨铮铮,还这般博学多识呢,到底是进士出身。”冁然而笑,很是欢喜。
空空儿劝道:“皇城戒备森严,大理寺狱非等闲之地,娘子还是别去冒险。”第五郡道:“谁说我要去冒险?”空空儿道:“况且以侯少府之为人,就算娘子找到他,他也未必肯跟娘子走。”第五郡赌气道:“要你多说,你还不快走。”扯着空空儿往外走。
空空儿忙道:“此时已经夜禁,我回不去进奏院,还请娘子借我一点钱住店。”第五郡道:“不借。”空空儿道:“那么还请娘子将刚才骑走的那匹马还给我。”第五郡道:“也不还。”点着空空儿的鼻尖道:“你要是敢透露一个字,或是再敢来这里,信不信我杀了你。要知道,你有许多许多把柄在我们手里。”空空儿道:“许多许多把柄?那是什么?”第五郡却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推出门槛,迅疾关上大门。
空空儿被第五郡赶出咸宜观,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此时天幕降下,周遭一片漆黑,忽记得进来亲仁坊时路过一家酒肆,也不顾身上没钱,一路寻来,果见酒肆灯火通明,内中热气腾腾,尚有不少酒客。闻听里面觥筹交错声,更觉腹中饥肠辘辘。
伙计见来了主顾,慌忙前来招呼。空空儿一时犹豫,这等吃白食的事他以前没有做过,也不知道万一做了该如何收场,忽听得东面隐隐有哀乐诵经声传来,心念一动,问道:“这是谁家有亲人去逝了么?”伙计道:“哎呀,客官不知道么?这是前任御史中丞家在办丧事,李中丞前夜被人刺死在京兆尹府中,可惜,白做了一回冤死鬼,请一堆高僧来做法事超度又有什么用!客官,您里面请。”空空儿这才知道李汶就住在亲仁坊中,忙道:“我还有点事,回头再来光顾。”
急忙奔李汶府邸而来,走不多远,忽然从暗处奔出来几名金吾卫士。一人喝道:“站住,做什么的?”空空儿道:“我是前去李府拜祭李中丞的。”一名金吾卫士道:“拜祭需要带剑么?”上前夺下空空儿手中浪剑,拔出来看了一看,喝道,“将他绑起来。”空空儿道:“哎,你们怎么平白无故胡乱绑人?”轻轻一抖,将抓住他手臂的卫士甩开。
几名卫士见他反抗,顿时如临大敌,一人大声呼叫,另几人更是弯弓搭箭,将箭头对准空空儿胸前,喝道:“别动,一动就射死你。”
只听见远近呼哨声大作,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纷纷往这边赶来。空空儿心道:“什么时候坊区内也有这么多金吾卫士巡视了?莫非……李实本人正在李汶宅内?”
正猜疑间,一队金吾卫士举着火炬簇拥着大将军郭曙到来。郭曙一见空空儿就道:“又是你。”命部属收起弓箭,问道,“怎么回事?”一名卫士道:“这人深夜带剑来到这里,说是要去拜祭李中丞。属下见他形迹可疑,命人先绑起他,他还出手抗拒。大将军,这人会武功……”
郭曙道:“我知道了。”转头问空空儿道:“你认识李中丞?”空空儿道:“不认识。”他自知道说是去拜祭李汶难以令对方信服,道,“京兆尹应该也在这里吧?我有要紧事见他。”郭曙目光炯炯,凝视他片刻,道:“你跟我来。”当真领着空空儿进来李汶宅邸。只见处处素盖白幢,京兆府差役和金吾卫士更是遍布各个角落。
郭曙忽然顿住脚步,道:“听说你答应了京兆尹要找出害死李中丞的凶手,对么?”空空儿心道:“这郭大将军消息好快!他表面不动声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当即答道:“是。”郭曙道:“那好,你明日一早到郭府来,我有重要事情要问你。”空空儿道:“是。”
进来灵堂,果见穿着孝服的家眷、仆人跪在西首,数命超度的僧人盘坐在东首,京兆尹李实与夫人正陪着李汶夫人站在灵柩前说话,忽见郭曙领着空空儿进来,不由得大为惊讶。郭曙道:“这人深夜带剑至此,自称是来拜祭李中丞,又后改口要求见京兆尹。”李实道:“本尹认得他,他是魏博巡官空空儿。”转头道,“空空儿,你来得倒是快。”
空空儿原先料不到李实今夜也会在这里,意外撞上,只得道:“我答应了尹君寻找真凶,一直未能发现线索,所以希望能亲眼看看李中丞尸首。”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讽刺的事情,他想要刺杀的人不但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还得为对方寻找出真凶来。一刹那间,眼前又浮现起成辅端爽朗的面容来。
李实却只是重重看了郭曙一眼。郭曙忙道:“既然没什么事,本将就告辞回家了。”李实道:“大将军辛苦了。来人,送大将军回府。”
等郭曙出去走得老远,李实才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需要看什么尸首?”空空儿道:“我只是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并不知道详细情形……”忽见京兆尹夫人侧头凝视着他,他曾与她近距离地面对面,虽然当时蒙了面巾,但估计身形已被对方记住,生怕被认出来,忙道:“尹君难道不想知道究竟么?”李实道:“好。反正灵柩还没有合上,让你看一眼也无妨。”
空空儿便走去棺木边上,人还未到,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芬香,大约是洒了不少用来掩盖尸臭的香料。只见那棺中的李汶已经换上寿衣,虽然穿戴得齐整,整个面目却完全扭曲变形,显见死时十分痛苦。他只略略一看,立即意识到死者绝非中毒而死,试想李汶进楼到身亡时间极短,如果当真是中毒而死,以他这副表情,那毒药毒性必然剧烈无比,瞬间就能穿肠烂肚,他定会痛得满地翻滚,怎么还会死得无声无息、好端端地躺在卧榻上不动呢?而且刘叉冲进去之前,楼中一直不见动静。只是这一点只有空空儿当晚人在现场方能知道,万迁看不出这一点也绝非无能。
李实见空空儿俯身一望,即露凝思之状,似早有成竹在胸,不禁大为诧异。他原本没有对空空儿抱任何期望,只不过送其去见侯彝是举手之劳,料来侯彝也有极其重要的话要对此人说,说不定正是要告知刺客藏身之处,他再派人暗中跟踪监视空空儿,岂不是可以抢在御史台前头抓捕到刺客,好好在圣上表现一下?即使事不成,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黑锅自有御史台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武元衡去背。想不到这空空儿似是当了真,竟然深夜赶来李汶府中验尸。
空空儿道:“可否借一双筷子?”李实示意心腹差役取来一双筷子,问道:“你要筷子做什么?”空空儿接过筷子,向李汶夫人点头道:“怕是要对李中丞有所冒犯得罪,抱歉了。”
李汶夫人姓汪名圆,泪眼涟涟,毫无主见,只是扯住李实夫人汪桐哭泣个不停。汪桐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
空空儿拿筷子撬开李汶嘴唇,仔细察看其中。李实不但不阻挠,还命人举灯近前,以便空空儿看得更清楚,又忙问道:“是不是中了剧毒?”
空空儿不明白他为何一心认为李汶是中了剧毒而死,问道:“现场可有什么可疑之处?”他当晚紧随刘叉进楼,仓促之下并无仔细留意四周环境,然而也必定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然早就一眼看到,他有意这样问,无非是要慢慢告诉李实事情真相——李汶并非中毒而死。
李实道:“可疑之处?没有,桌上茶水都是好好的,也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他为人虽然残暴可鄙,到底还是做过多年京兆尹,回答得相当精准。空空儿道:“那么李中丞就不会是中毒而死。”李实道:“噢,你有何凭据?”空空儿道:“尹君请看李中丞脸上表情,如此痛苦,若是中毒而死,怎么可能不打翻任何东西?”
李实恍然大悟,道:“对呀,本尹怎么没有想到?”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也立即对空空儿刮目相看,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道:“做得好。”又道,“你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空空儿道:“我猜李中丞是死于猛然一击之下。大凡普通人蓦然剧痛之下,会本能地咬紧牙关,牙根骨也会相应见伤。尹君请看,李中丞不过五十来岁,远未到脱齿的年纪,但这二十余个牙齿竟然大部分已经松动。再看这里,门牙缝间有一根织物,想来凶手事先用布团赌住了李中丞的嘴,令他叫喊不出来,再才下手杀害,李中丞痛楚难耐之下,咬紧布团,以致牙齿大多松动。”
李实本来不信,上前用筷子一拨李汶牙齿,果然大多松动,几近脱落,一时深为震撼,呆住当场。
空空儿又将尸首翻转,道:“如果李中丞身上有伤,尹君定然早已经发现,但这里却极易忽视,不见血也一样能致人死命。”拨开李汶的发髻,果见后脑勺上有一处凹陷裂痕,似是被重物击打过。
李实半晌才道:“空空儿,你当真是个人才。幽燕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那么,你觉得谁会是凶手?”空空儿道:“这个就很难判断了,有些地方我还想不明白,我想再去狱中见一次侯少府,侯少府聪明过人,他也许会知道。”
李实是侯彝上司,当然知道侯彝精干,总能办好别的官吏办不好的事,便道:“那好,我派人送你去。”
空空儿道:“还有一事,既然李中丞并非死于刘叉之手,他不过是恶意损坏了尸首,那么侯少府庇护他也只是当受杖刑,还请京兆尹能从中斡旋,能准许将他取保释放。”李实冷笑道:“想不到你倒精通律法。可惜你忘了刘叉本来就是你们魏博通缉的杀人在逃凶犯,数罪并罚,依旧是死罪,侯彝罪减一等,也是流刑,哪能轻易取保释放?”
空空儿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李实道:“不过,你若是能履行承诺,十日内将真凶捉到,本尹倒是可以为侯少府说个情。若是捉不到真凶,哼哼,当晚侯彝本人逗留在本尹宅邸附近,怕是有意勾结刺客,共同预谋刺杀朝廷命官,那可就不是流刑那么简单了,非得处绞刑不可。”
这话中已经有拿侯彝性命来要挟之意,空空儿不免十分后悔考虑不周,不该性急提起将侯彝取保释放,结果反倒为狡猾的李实所挟制,他也知道李实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物,说得出也做得道,无奈之下,只得应道:“是,我一定在十日内将真凶捉到。”李实便叫进来一名金吾卫中郎将,命他带人护送空空儿前去大理寺狱。
李实虽只是京兆尹,然则既是皇亲国戚,又封嗣道王,深得当今德宗皇帝宠幸,权势甚至还在主持朝政的尚书右仆射贾耽、司空杜佑、中书侍郎高郢、门下侍郎郑珣瑜四位宰相之上。金吾卫中郎将虽非他下属,却也不敢违令,请了一道京兆尹令牒,领着空空儿出去。
京兆尹夫人汪桐十分精明,上前低声道:“夫君,这空空儿十分可疑。我跟阿圆站在一处,他却能知道阿圆就是中丞夫人,可见早已经见过我。我瞧他身形,与当日那蒙面刺客倒是有几分相像。”
李实一怔,道:“夫人怕是多虑了,这空空儿是魏博武官,跟本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为何要冒险行刺?夫人们孝服有别,他见到阿圆穿着斩衰,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她是中丞夫人。况且,他若牵连其中,早该躲得远远的,何致于主动送上门来助本尹查找真凶?”汪桐道:“怕是欲擒故纵之计,夫君仇家甚多,不可不防。”李实道:“嗯,夫人说的有理,此人已尽在我掌握之中,我再多派人暗中留意他便是。”
第5章 天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