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精儿问道:“店主夫人跟男人私奔还有话说,这刘大郎又是为什么跟人跑了?”伙计道:“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反正人家都说虾蟆陵这里娼妓太多,风水不好。”
空空儿脑海中灵光一闪,心道:“呀,当日在成都,跟清娘在一起的船夫可不是就是刘大郎么?难怪,我当初就觉得他眼熟,原来是认识的人。”
他这才知道这些游侠的人背后是朝廷杀手,表面却都有一个公开的身份做掩饰,如苍玉清是郭府乐妓,鉴虚是青龙寺住持,刘大郎是酒肆店主的儿子,一时间颇感毛骨悚然,不知道身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游侠。萨珊丝、罗令则这些对朝廷有威胁的人都被刺杀,下一个该轮到谁?又想起昨晚宪宗信誓旦旦要削平魏博的话来,别说目前朝廷根本赋税之地西川和淮南动荡不稳,天下藩镇各自为政,皇帝手中能调动的只有一支神策军而已,神策军有禁军地位,养尊处优,骄恣已久,与魏博精兵相差太远,怕是数年之内都难以讨平魏博,皇帝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如此,他会不会想要走捷径,派游侠直接刺杀节度使,令魏博先自乱阵脚?
正沉吟间,却听见伙计道:“店主来了!”空空儿闻声转过头去,新店主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拿走他所支付的“仰月”铜钱、从而引发一连串风波的榷酒处胥吏唐斯立。
唐斯立还记得空空儿,过来打了声招呼,交代伙计道:“这位是老主顾,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空空儿道:“多谢。”唐斯立点点头,径直进了内堂。
精精儿低声笑道:“师兄,这店主是个会家子,他肩头新近受了刀伤,我都能闻见那股子混杂有金创药的血腥气。”
空空儿料想唐斯立也是游侠的人,不愿意精精儿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道:“别惹事。师弟,我打算近日回去魏博,你要跟我一道去北方么?”精精儿道:“不去,你们那里穷山恶水,有什么好?”
空空儿自知回去魏博吉凶难料,道:“也好,你先回去江南,等我忙完魏博的事再去找你。”精精儿道:“师兄,你还是别当这个劳什子魏博巡官了,又窝囊又受气。不如跟我一起去江南,我攒了很多钱,足够我们师兄弟逍遥快活一辈子。”
空空儿摇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忽见大门处一人正望着自己微笑,“啊”了一声,忙起身迎上前去,握住那人双手,道:“义兄!”
那男子正是侯彝,他奉召进京,昨晚已经到了长安,今日到吏部递上公文后便去进奏院找空空儿,听说他午饭前出了门,一猜便是来了郎官清酒肆,果然在此寻到了他。
空空儿欣喜万分,忙领着侯彝过来坐下,为精精儿引见。侯彝笑道:“久仰精郎大名,也要多谢精郎手下留情,没去侯某的地盘上妙手空空。”精精儿见他爽朗豪放,又是师兄的义兄,很是高兴,道:“侯大哥言重了。我听过你的事,你如今侠义之名天下共传,谁敢到你的地盘闹事,我精精儿第一个不放过他。”
正好酒菜上来,三人久别重逢,把酒言欢,心情极是舒畅。侯彝道:“我离开京师后,有人追上来询问当日在长乐驿面见太子——也就是当今太上皇一事,我当时还很纳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走到江南任上才得知太子中风的消息,我猜想应该我离开长安当日太子出了事,你凑巧跟太子一道回城,不知道你是否牵连其中,心急如焚,我又被放为外官,不奉召不能回来京师。只好托人到京师打探,魏博进奏院说你杀了人逃走了,我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不过后来第五郡来江南找到我,说你没事,已经回去魏博了。”
空空儿心道:“她说得倒轻松,她来魏博进奏院杀了人,旁人都怀疑是我下的手,若不是邱推官秉公审案,怕是我早就被魏帅杀了。”不愿意再提这些往事,笑道,“我没事。义兄一直可还好?”
忽见一名素服女子走了过来,柔声叫道:“夫君。”侯彝忙站起来,握住那女子的手,道:“我为二位贤弟引见,这是我夫人卞素云。”精精儿道:“大嫂好,大嫂人好漂亮。”卞素云浅浅一笑,道:“二位郎君有礼。”
空空儿早惊得目瞪口呆,这卞素云他竟也认得,正是他以前在咸宜观见过的那名温柔秀美的女道士。
侯彝道:“怎么,贤弟认识素云?”空空儿道:“她……”他料想咸宜观是苍玉清、第五郡的落脚之处,二女行踪诡异,卞素云与她们住在一起,很难不知情,说不定她也个游侠之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卞素云笑道:“我以前在咸宜观做女道士的时候,见过空郎几次。”侯彝笑道:“这样更好,介绍都免了。来,素云,你坐在我旁边。”空空儿见他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决意不提此事。
卞素云道:“不坐了,我来是告诉夫君,宅子已经租好了,就在常乐坊北门,我雇了车马,还要去东市买些日用东西。”又道,“夫君与空郎久别重逢,何不请空郎、精郎二位今晚到舍下一叙,我回去买些酒菜。”侯彝道:“好,二位贤弟,咱们今日就学古人之风,来个秉烛夜谈,一醉方休,如何?”空空儿道:“甚好,只是有劳嫂夫人。”卞素云道:“不过做妻子的分内之事,何劳之有?”
精精儿最爱巴结讨好女人,忙道:“师兄,不如我陪大嫂一起去逛市集,正好还没有去过天下闻名的东市呢。”空空儿迟疑道:“你的伤……”精精儿道:“我的伤早好了。”空空儿料来也阻挡不住,道:“那好吧,不过可别惹事。”精精儿道:“我跟大嫂一起,怎敢惹事?大嫂,咱们走吧。”
侯彝目送二人出去,笑道:“精师弟倒是个极会讨女人喜欢的浪荡公子,跟贤弟完全判若两人。”空空儿尴尬一笑。侯彝便迅速转了话题,问道:“贤弟听到吐蕃内大相论莽热和萨珊丝公主遇刺一事么?我今日去了万年县,听说刺客竟是那女商人王景延。当日我未能及时捕获她,才致有今日局面。当日萨珊丝公主曾助我将刘叉藏袄祠内,想不到那一面竟是永诀。”言中颇为感叹。
空空儿心道:“果然所有的罪过都推到王景延身上了,偏偏不是她杀了论莽热和萨珊丝。”他生怕卞素云也是游侠成员,不愿侯彝卷入这些事情,以免徒然引来横祸,只道:“昨日萨珊丝公主被刺时我人正在当场,不过内中情形复杂,义兄还是不知道为好。”侯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也好。”果然不再多问。
空空儿问道:“朝廷这次召义兄进京,可有新的任命?”侯彝道:“任命要隔几日才会下达,不过我猜我在京师呆不长久。”
空空儿一惊,问道:“义兄如何知晓?”侯彝道:“当初御史中丞武相公因李汶一案刑讯过我,结果我被老皇帝亲自释放,他徒然落了个恶人的名声。如今他重掌御史台大权,深得新皇帝倚重,拜相是早晚之事。”
空空儿道:“义兄是说武元衡会记恨当日之事,加以报复?”侯彝道:“此公恰好是个凡事要较死理的人,绝不会公报私仇。我当初身为京畿县尉要职,公然藏匿逃犯,也是以身试法,触犯律条,他必定会以条向皇帝据理力争,不容我再呆在京师。”
空空儿一呆,心道:“皇帝该不会借机将义兄派往魏博?”却听见侯彝道:“我猜想朝廷多半要指派我去东都洛阳。也好,自我中进士后,已经近十年未回过嵩山,正好要去看看。”
空空儿知道侯彝见识过人,他既这么说,肯定是有所预见,这才放下心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长安回去魏博,有一件事想要向义兄请教。”侯彝道:“什么事?”空空儿压低声音,问道:“义兄可知道玉龙子是什么?”
他几次听过玉龙子,一是苍玉清昏迷在青龙寺时;二是江湖黑刺王翼逼迫他答应如果得到玉龙子,必须得交出来;三是昨晚罗令则临死说留给他一件难得的宝物玉龙子。可是他至今不知道这玉龙子到底是什么,也不敢轻易询问旁人,想来侯彝进士出身,博学多识,也许会知道。
果听见侯彝道:“玉龙子,那可是本朝镇国之宝。”空空儿大吃一惊,道:“镇国之宝?”
侯彝便详细说明究竟,原来玉龙子是一件长宽五、六寸的玉器,形状似龙,温润精巧,最初由太宗皇帝李世民得自晋阳宫。传说此宝有王者之气,拥有者当雄霸天下。唐高祖李渊建立唐朝后,李世民因是第三子,未被立为太子,却顺利发动玄武门兵变登基为帝,成就了“天可汗”的千秋伟业,据称与玉龙子的庇护不无关系。玉龙子之后一直为太宗皇后长孙无垢收藏,皇子李治诞生后第三天,长孙皇后将玉龙子赐给尚在襁褓中的爱子,后来太宗皇帝为选皇位继承人一事伤透脑筋,反反复复多次,但最后皇位还是落在了不为父皇喜欢的李治手中,玉龙子庇护的神奇传说再次不胫而走。后来武则天掌权,召集皇孙们到殿上嬉闹玩耍,将西域国家进贡的玉环、钏、杯、盘等拿出来摆放在地上,让孩子们随意争夺拿取,她自己则从旁观察。皇孙们争先恐后,各有所获,只有孙子李隆基坐在一旁,不为眼前情形所动。武则天大奇,叹道:“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太平天子。”于是命人从内府中取出玉龙子,赏赐给李隆基。这位意外得到稀世之宝的皇孙,就是后来的玄宗皇帝。玄宗即位之后,也感恩于玉龙子的庇护,亲自收藏于寝宫中。每当京城久旱不雨,他必定要虔诚地向玉龙子祈祷,不日后便有大雨倾盆而吓。最奇特的是,每每即将霖雨时,玉龙子鳞角及鬃毛翕合张动,凛凛如生。开元年间,三辅大旱,玄宗皇帝又向玉龙子祈祷,但十多天后也没下雨,他将玉龙子悄悄地投到南内兴庆宫的龙池中,顷刻之间,云状的东西骤然而起,紧接着风雨大作。干旱虽由此而解,但玉龙子从此也不复见到。失去了宝物,大唐的是非也多了起来,宰相专权误国,边将包藏祸心,不久后安史之乱爆发,叛军所过州县,唐军望风瓦解,如入无人之境,随即潼关失守,洛阳、长安两京迅速沦陷。玄宗皇帝被迫出逃蜀中,路过渭水时,一名到河边洗脸的侍卫无意中从河沙中捞出一件玉器,正是那件失踪已久的玉龙子。玄宗皇帝万分惊喜,泫然流泣,从此日夜不离半步,每每到夜晚,玉龙子都把屋里照得通亮,如光彩辉烛。人们都说:“这是大唐气数未尽、还要东山再起的征兆啊。”后来唐军果然收复长安。玄宗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儿子肃宗皇帝,自己带着玉龙子退居兴庆宫中。
空空儿心道:“如此,玉龙子应该一直收藏在兴庆宫中。莫非是太上皇召见我的那晚,得知罗令则是他亡妻的弟弟之后,亲手将玉龙子交给了他?”
却听见侯彝深深叹了口气,续道:“玄宗皇帝虽然退位为太上皇,但却依旧迷恋权力,经常在兴庆宫长庆楼宴请宾客,如剑南道奏事吏、名将郭子仪等,赏赐礼物给他们。这些事虽然不大,却引起了肃宗皇帝的顾虑,加上玄宗手中还有玉龙子,很是担心太上皇会复位。从此父子二人开始互相猜忌警惕,兴庆宫成了肃宗无法排遣的一块心病。肃宗身边的亲信大宦官李辅国猜出皇帝的心思,便买通玄宗身边的小黄门,将玉龙子偷了出来。又向肃宗献计将玄宗迁往西内,彻底隔绝太上皇同外界的联系。肃宗一时还下不了决心,当时没有接受李辅国的这个建议,却将原来兴庆宫原有的三百匹马减去二百九十匹,只留了十匹马。不久,李辅国率五百射生手强行将玄宗迁居到太极宫甘露殿,又贬黜了玄宗身边几个仅有的亲信:如高力士被流放,陈玄礼被勒令致仕,玉真公主也出居玉真观,只剩下玄宗皇单身一人,茕形只影单,极为凄凉,不久就在极度郁闷中溘然去世,临死前还在吟诵诗人梁锽所作的《傀儡吟》:‘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须臾舞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世中。’”
空空儿听到这里,不知怎的又想起顺宗与宪宗皇帝父子来,心中有所感怀。
侯彝道:“李辅国虽然谄媚肃宗皇帝,逼死了玄宗,但却隐瞒玉龙子落入己手的事实,暗中截留了玉龙子。传说得玉龙子者得天下,天下有多少豪杰人物觊觎这玉龙子,李辅国不过是个阴阳人,竟然野心勃勃,胆敢将镇国之宝据有己有,也难怪会身败了。不过据说早在他被神秘暗杀前,玉龙子已经被高人窃走。但也有人说,是李辅国自己主动交出了玉龙子给新任禁军首领程元振,以换取活命机会,此后玉龙子就在执掌禁军兵权的大宦官手中流传。去年不是有流言说玉龙子已经落入了舒王手中,所以他才求雨成功么?”
空空儿道:“不,玉龙子不在舒王手中。”侯彝道:“贤弟如何知道?”空空儿道:“嗯,义兄,我们一道去赵氏乐器铺看看。”
摸出一吊钱扔在桌上,与侯彝一道出来酒肆,乘坐来时所雇的车马来到崇仁坊东门附近的赵氏乐器铺,依旧是那名老乐师在抚弄一面琵琶。
空空儿问道:“老公可还记得我么?”老乐师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空空儿道:“去年教坊成辅端成都知曾替翠楼艾雪莹送来一面紫檀琵琶,老公说那琵琶音色有点闷,怎么也调不好……”老乐师道:“是呀,有这么回事。”
空空儿道:“那面紫檀琵琶后来去了哪里?”老乐师忽然露出了警惕之色,问道,“郎君打听这个做什么?”空空儿道:“是不是被罗令则取走了?老公后来看见朝廷通缉他的图形告示,认出他来,才知道他是救走吐蕃内大相论莽热的人,所以不敢告诉旁人?”老乐师道:“郎君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不过他当时来取琵琶时,可没有说他叫罗令则,只说他是莹娘的好朋友。”
空空儿谢过老乐师,拉着侯彝出来,道:“我总算知道事情究竟了,唉。”
他到此刻才算明白为什么罗令则总在郎官清酒肆中流连——吸引他的并非美酒,而是对面的翠楼;而翠楼吸引他的也并不是艾雪莹的美貌和琵琶技艺,而是经常神秘光顾翠楼的神策军中尉杨志廉;他也并非想刺杀杨志廉,或是从其身上捞到什么好处,而是正如侯彝所言,天下至宝玉龙子只在执掌禁军兵权的大宦官手中,他的目标是杨志廉手中的玉龙子。玉龙子既是历任神策军中尉保命立身之宝物,杨志廉当然不会收藏在神策军或是自己胜业坊的私宅中,这些地方都是显而易见的目标,太容易被人猜到。宫廷内斗得厉害,一旦为人所制,他有玉龙子在手,起码还有保身的筹码。罗令则肯定认为杨志廉将玉龙子藏在了翠楼中,那里有秘道通往夹城,来去方便自如,又是烟花之地,决计没有人想到镇国之宝会在那里。杨志廉被杀后,翠楼现场一片凌乱,不是凶手王景延所造成,而是后来赶到的罗令则在寻找玉龙子。至于后来为什么宫里有大宦官出面买下翠楼,将所有的家具、物品都运走,原因也不言而喻。所谓舒王求雨成功,不过是个巧合。杨志廉死后,玉龙子下落不明,知情人都找不到它,其实它正巧在杨志廉被杀当天被教坊都知成辅端带出了翠楼——玉龙子正藏在艾雪莹新得的那面紫檀琵琶内,因内中藏有异物,所以才会音色沉闷,总也调不好。知道紫檀琵琶送去乐器铺调校的只有艾雪莹、罗令则、空空儿、成辅端四人,成辅端后来被京兆尹李实杖杀,艾雪莹被驱逐出京,罗令则后来终于想到玉龙子就藏在杨志廉送给艾雪莹的紫檀琵琶中,所以用谎言骗走琵琶,取到了玉龙子。只不过他有这件宝物在手,也还是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至于他临死前说将玉龙子留给了空空儿,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地址,到底在哪里,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些经过空空儿瞬间就已经想得明白,大致对侯彝说了经过。侯彝肃色道:“义弟千万不可再将这件事告诉旁人,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你并不知道玉龙子下落,可别人一旦知道罗令则临死将宝物留给了你,定会穷尽一切手段从你身上逼问。”空空儿道:“是。”
侯彝忽然眉头一挑,问道:“你们魏博死了什么重要人物么?”他所站位置,正好可以远远望见魏博进奏院大门。
空空儿回头一看,却见正有卫士掌挂素盖灵幡,大是愕然,心中暗想:“莫非是嘉诚公主死讯传到?”忙对侯彝道,“义兄稍候,我去问一问。”
到得大门,正遇见一身孝服的曾穆,空空儿问道:“进奏官,出了什么事?”曾穆道:“嘉诚公主新近过世了。空空儿,魏帅有令,召你速回魏博,不得迟疑有误。你这就去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而冷酷的微笑,丝毫不为嘉诚公主的去世伤痛,而是为空空儿回魏博后即将面临的可怕命运幸灾乐祸。
第9章 易水寒
魏博位于黄河之北,下辖魏、博、贝、卫、澶、相六州,府城魏州。
永贞元年十月初,寒风初起时,空空儿终于进入魏博卫州。刚过边卡,便有牙将史宪诚率牙兵拦住去路,喝道:“魏帅有钧命,空空儿上前听令。”空空儿料来这些人一直在这里等待自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只得跪了下来。
史宪诚展开一个卷轴,念道:“着魏博幕府巡官空空儿改任为镇将,驻守博州高唐,即刻上任,不得有误。不奉本帅召令,不得擅自离开博州,否则视为谋叛,立斩无赦。”空空儿心道:“这是魏帅怕我为朝廷办事,要将我弄去东面边境军营圈禁起来。”当此情形,也无可奈何,应道:“遵令。”
史宪诚一挥手,四名牙兵上前站到空空儿前后左右,将他围了起来,竟似押送犯人一般,要将他立即押去高唐。
高唐距离魏州四百里,位于在博州最东北处,与平卢、成德两大藩镇接壤,县城东距平卢镇边境、北距成德镇边境仅数十里之遥,为魏博津途之要,自古以来是用兵者之先资。
虽说魏博与平卢、成德同为藩镇,气味相投,兼以婚姻关系,然各自利益才是最要紧之事,历任多有失和兵戈相向之事。因为如此,扼守三大藩镇交界处的高唐才被称为魏博最艰险之地。空空儿既没有带过兵,也没有打过仗,却被派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当镇将,也可谓十分离奇。
自到高唐上任,空空儿自知军中有节度使田季安派来的心腹牙兵监视,也不理事,将大小军务交给副将,自己半步不离开军营,日日饮酒,喝得酩酊大醉才肯罢休。只是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后,魏州有牙兵来传田季安之命,指斥空空儿酗酒,玩忽职守,将其贬为佐将,调任魏州莘县。空空儿猜想魏帅依旧不放心他,要将他调到更靠近魏州的地方,利于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