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磾即是休屠王勇夫的太子,河西大战后,浑邪王于军约定与休屠王勇夫一起投降汉朝,勇夫临时反悔,被于军所杀,其妻、子均成为汉军俘虏,押到京师后没入宫中为奴婢。日磾入未央宫马厩,负责养马。某日皇帝到马厩巡查,忽然留意这个身长八尺二寸的马奴,见其容貌威严,所养的马又肥好,大为赞赏,立即赐以汤沐衣冠,拜其为马监。并因为汉所获祭天金人原本是休屠王勇夫所有,特赐日磾金姓。
当来到董仲舒家里时,李陵、李禹、桑迁还有宗正刘弃九岁的小女儿刘解忧都聚集在众人常在一起玩耍的花房里,仿佛在举行宴会一般,可又个个面色凝重。
霍光看到李陵、李禹兄弟,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听过那些传闻,说是李禹的父亲李敢是被兄长霍去病射死的。他是相信这种说法的,因为当时他人也在甘泉宫中,恰好随侍在天子身边。闻声赶去的时候,李敢的确是胸口插着一支羽箭,而霍去病就挽弓站在不远处。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最终还是天子开了金口,说李敢是被鹿撞死,李敢之死遂成定案。而李敢胸口的那支羽箭,就是霍光亲手拔出来的。他至今忘不了李敢死的样子:双目圆睁,怒气如生。他也一直想问兄长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姓卫的舅舅逼死了飞将军,阿兄还要再射死他的儿子?仅仅是因为李敢闯进卫府,打了卫青一拳么?霍去病所做的那些事,如接纳卫青门客等,难道不比打卫青几拳更令人难堪么?但他不敢开口,长久以来,他连正面直视兄长的勇气都没有。
看到霍光进来,李陵几人也只是点了点头,这让他愈发不好意思起来,本来经常来往的这群人,就数他年纪最大,又不住在茂陵,此刻他愈发感到被排斥在外了。
还是刘解忧天真无邪,招呼道:“霍光哥哥,你们来了。”霍光道:“嗯。你们……怎么都是这副样子?”刘解忧道:“霍光哥哥穿着官服,应该是从宫里来,难道还不知道么?细君姊姊被皇上选中,要封为公主,嫁去乌孙和亲呢。”
霍光如遭雷击,一下子呆住了。三年前,兄长便要为他张罗婚事,本来属意堂邑侯陈须之女——陈须即是馆陶公主刘嫖与堂邑侯陈午长子,其姊陈阿娇为刘彻第一任皇后,其弟陈蟜娶隆虑公主——但霍光心里只有细君,所以无论兄长如何说,他始终只以沉默回应。后来还是嫂子司马琴心悄悄问他,他才吐露心事。霍去病得知弟弟心意后,想到当年若非自己坚持也无法娶到琴心为妻,便道:“细君虽说是反叛之女,不过一直跟着董先生长大,是茂陵有名的才女,霍光能娶她,也算是良配。”等于默许了弟弟的婚事。司马琴心告诉霍光后,又道:“不过细君年纪还小,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你能等么?”霍光毫不迟疑地答道:“能。”在他心目中,既然阿兄同意他和细君在一起,那么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天底下除了皇帝,谁能与骠骑将军相抗呢?他一点也不羡慕那些有世袭爵位的列侯,娶妻生子哪怕娶妾都要上报给大行,还有时时被皇帝选中当女婿的危险。天下人谁不知道呢,公主的丈夫不好做啊。满以为幸福的生活就在不久的将来,哪知道突然得到细君被封公主即将出塞和亲的消息。和亲,又是和亲!大汉付出了十余万汉军生命的惨痛代价,终于换来“漠南无王庭”的局面,还需要再靠妆扮女子、牺牲公主来换取利益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不只是霍光,李陵这等名家子弟也不能理解。然而这是皇帝的旨意,任谁也难以改变,连暗地议论也不行,不然被安个“腹诽”的罪名,就是弃市的结局了。
刘细君强忍许久,终于还是顾不上矜持,当众落泪,泣道:“我不想……不想嫁去乌孙。”泪眼涟涟,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最信任的李陵。
李陵不知怎的心口蓦然一热,道:“好,我这就进宫去求太子出面。”当真说到做到,出门上马便往太子居住的北宫赶来。
北宫始建于汉初,在未央宫北面,位于雍门大街以南、厨城门大街以西。这是一座规整的长方形宫城,南北各开宫门一座,一开始主要作为被废贬的皇后的居地,有紫房复道与未央宫相通。西汉初年,太后吕雉病死,诸吕势力被翦,孝惠张皇后[13]被废,移处北宫。但当今天子刘彻废除第一任皇后陈阿娇后,并没有将陈阿娇安置在北宫,反而在北宫内增修了不少建筑,如祭祀神仙的寿宫,供游戏作乐的清宫,刘彻时常带着姑母馆陶公主的男宠董偃来这里游玩。另有规模巨大的太子宫,专供太子刘据居住。
太子宫是北宫之内的宫城,内有前殿、甲观,丙殿等,还有专门通宾客的博望苑。宫城建制虽不及未央宫宏伟,但也是珠帘玉户,华丽灿烂。
太子刘据正在甲观的画堂中读书,听说李陵求见,忙命人引进来。李陵是刘据的伴读,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他也不绕圈子,直接说了实话。刘据听说是要让自己出面,为堂兄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求情,登时露出了为难之色,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九子母图壁画。
并非刘据不愿意帮忙,所有的伴读中,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李陵,不但能诗善文,才情出众,而且精于骑射,箭无虚发,比起其祖父李广不过一赳赳武夫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只是他虽贵为太子,却也有自己的难处——刘彻子嗣不旺,年近而立之年才得长子刘据,当时欣喜若狂,卫子夫母因子贵,被立为皇后。但刘据一直没有被立为皇太子,可见刘彻对后来的子嗣仍有所期待,但卫子夫的肚子不争气,再没有生下孩子,加上她年纪与皇帝相仿,逐渐色衰,失去了皇帝宠幸。幸亏卫氏家族出了卫青,卫氏势力遍及朝野,刘据终究还是在七岁时被立为皇太子。他性格仁恕温谨,与父皇刘彻全然不同,文、武又均不出色,为刘彻不喜。刘彻多内宠,后来夫人王寄生下次子刘闳,王氏母子一度令卫氏感到极大的危机,所幸王寄不久后病死。然而皇帝宠幸的李姬又生下三子刘旦和四子刘胥,而今宠冠后宫的夫人李妍更是生下第五子刘髆,刘彻一有闲暇,就去李妍宫中与母子二人相戏,全然没有天子的架子,其乐融融俨如寻常百姓的家庭。刘据正因为母子宠衰而心中本来不安,又怎敢为一微不足道的女子出头,去忤逆父皇呢?
李陵见太子表情,心里已经明白几分,知道刘据柔弱,畏惧父亲,便告辞出来,径直来到未央宫求见皇帝。他是太子伴读,有宫门门籍,也有侍中的官印,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一路闯来宣室,才被持戟郎官拦住,告知皇帝正在宣室与新拜的大行张骞长谈,不见外臣。李陵只得等在外面。
过了一个多时辰,霍光也赶来未央宫打探消息,见到李陵只单独一人站在宣室外,问道:“太子人在里面么?”李陵摇了摇头,道:“太子还在北宫。”
霍光很是惊讶,但旋即明白了究竟。他虽然也极想能挽回细君和亲一事,但见没有太子出面,皇帝一旦发怒,势必要着落在李陵一个人身上,忙婉言劝道:“皇上性情刚毅,决定的事万难回头,我们还是先回去,再想想办法。”李陵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正说着,郎官苏武引着张骞出来。李陵上前质问道:“以公主和亲乌孙是大行君的主意么?”
张骞早年曾与李陵之父李当户一起宿卫未央宫,后来又与李广一道出击匈奴,忽见故人之子拦在面前,语气不善,很是惊奇,答道:“是呀,有什么不妥么?”李陵道:“如果和亲的公主选中的是大行君的女儿,大行君会舍得么?”
张骞道:“噢,张某大概明白李公子的意思了。张某的确有一个女儿,为我妻子阿月所生,十年前我夫妇自匈奴逃归,不及带走一对儿女,他们兄妹至今还滞留在胡地,生死未知。若我女儿跟随回来汉地,又被皇上选中作为和亲公主,为千秋万代计,张某一定会舍得。”他说得义正词严,李陵再无话说,只默默垂下头去。
张骞叹了口气,道:“我等会儿要去茂陵,李公子见完皇帝,就来东方先生住处寻我,我有话跟你说。”李陵道:“诺。”
正巧谒者出来,称皇上召李陵进去。霍光担心李陵触怒皇帝,便一齐跟了进来。
刘彻刚听张骞讲述了西域风土,心情极好,笑着问道:“听说你为求见朕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有事么?”李陵道:“听说陛下预备封细君为公主,嫁往乌孙和亲,臣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刘彻很是意外,奇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刘细君之事么?”李陵道:“是。”
刘彻收敛了笑容,露出深沉之色来。霍光长侍皇帝身边,知道刘彻每露出这副神色,便是心中有所思虑,不由得愈发惴惴不安,手心满是冷汗。
沉吟了好大一会儿,刘彻才道:“李陵,朕听许多人夸过你,文武双全,能诗善文,又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神技,足见朕当初选你做太子伴读没有选错人。不过从明日起,你不用再去北宫陪太子读书了,朕拜你为建章监[14],加侍中,专门负责训练未央宫众侍卫的骑射之术。”
建章监正是卫青出任将军之前担任过的官职,李陵此时不过十四五岁,比当年卫青的年纪还要小上二三岁,一时愣住。还是霍光扯了扯他的衣袖,李陵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拜谢道:“臣叩谢陛下。”
刘彻道:“嗯,朕对你的期待很高,切莫辜负了朕的期望,退下吧。”
李陵道:“可是陛下……”还待再提刘细君之事,刘彻却已经起身,一拂袍袖,往堂后去了。霍光忙上前扶起李陵,道:“走吧。”
二人怏怏出来未央宫,一起回来茂陵,正遇到茂陵尉率领吏卒封锁邑门,询问之下才知道平阳侯曹襄遇害了,陵邑内正在搜捕凶手。
曹襄是平阳侯曹寿和平阳公主之子,也是平阳公主的唯一儿子。昔日公主与丈夫曹寿不和,离异后改嫁年纪小很多的卫青,逼迫曹寿回去封地平阳,曹寿没几年就病死了,儿子曹襄世袭了爵位。但平阳公主嫁给卫青后一无所出,卫青的三个儿子都是姬妾所生,她最终还是只有依赖曹襄,遂设计为儿子娶到了卫皇后的长女卫长公主。曹襄在母亲再婚后即独自搬到茂陵居住,后与卫长公主结婚,又得到了故富豪袁广汉的豪宅。袁广汉曾经收留化名如侯的阳安,事发后全家被系捕,在廷尉严刑下供认任用阳安设计机关、图谋不轨,结果被族诛,财产全部充公,广为天下人羡慕的袁氏园林中的珍禽异兽则被没收入上林苑。
曹襄年纪比李陵要大上好几岁,但二人曾同时为太子刘据的伴读,交情颇深。霍光常常来往于茂陵,也与曹襄熟识。二人听说曹襄遇刺身亡,一时顾不上刘细君之事,忙朝曹府赶来。
曹府聚集了不少人,东方朔和夷安公主也在这里,他二人都是茂陵令磕头流血请来的帮手。汉家律令严酷,平阳侯曹襄在茂陵遇害,地方长官要受连带之责,县令及县尉等主要官员的位子肯定是没有了,能不能保得住脑袋都难说,若是能及时破案,抓住凶手,尚有一线转机。东方朔巧解金剑之谜的案子至今脍炙人口,为天下人称道,理所当然地成为县令的求助对象。
卫长公主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爱子曹宗饮泣不止,无论夷安公主如何劝慰,也不肯说出经过情形。
李陵和霍光都被吏卒挡在曹襄尸首所在的房间外,见东方朔皱眉出来,忙上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东方朔道:“你不是霍光么?”霍光道:“正是。”东方朔道:“你跟平阳侯关系如何?”霍光道:“他是我的朋友。”
东方朔道:“那么你想不想为平阳侯报仇?”霍光道:“当然想了。东方先生有何吩咐?”东方朔道:“那好,你现在立即回家去,看看你阿嫂在做什么,多陪她说说话。”霍光不免莫名其妙,道:“可是……”东方朔道:“李陵,你武艺好,你陪霍光一起去。”招手叫过李陵,低声嘱咐了几句,挥手命二人去办事。
霍光完全不明白东方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道:“东方先生跟你说什么?”李陵道:“他让我带好兵器。”当即先回家取了佩剑和弓箭。
霍光狐疑道:“你这是要去我家,还是要上战场?”李陵道:“我祖父在世时常说东方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他既然让我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人回来北阙甲第,司马琴心正在书房教霍嬗读《公羊春秋》。霍嬗虽然才五岁,却已经是世袭的冠军侯,封邑万户,加有侍中头衔,衣食无忧。
司马琴心见霍光和李陵出现在书房门口,李陵更是全副武装,很是奇怪,遂命仆人领霍嬗到外面去玩,走过来问道:“你们都不用在宫中当值么?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霍光道:“这个……”
他本是个老实木讷的乡下小子,被突如其来的兄长领到京师,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广阔世界。这些年跟随在皇帝身边,虽然见闻长进了不少,但终究禀性难移,不擅撒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李陵道:“东方先生派我们来保护邑君。”司马琴心吃了一惊,道:“是那长安大侠朱安世又出来惹事了么?”
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最风光时,霍府有盗贼闯入行窃,被霍光撞见,盗贼自称是长安大侠朱安世。尽管事后霍去病暴跳如雷,甚至惊动了皇帝,责令有司逐捕朱安世,京师为此展开大搜捕,但此案始终未破,长安大侠朱安世遂成为继关东大侠郭解之后的又一个传奇的游侠名字,成为人们心目中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英雄人物。
李陵闻言心念一动,问道:“邑君如何会猜想事情会跟朱安世有关?”司马琴心道:“听说朱安世自幼丧母,只与父亲相依为命,想来父子感情十分深厚,他父亲被雷……雷被杀死……”一时难以启齿说出其中的关节之处。
司马琴心的父亲是皇帝敬重的大名士,母亲是有名的才女,她本人温柔貌美,亦自幼就有许多名门公子追逐于身后,譬如卫皇后的外甥霍去病很小就钟情于她。这些男子中,她自然有喜欢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人,但唯独在右北平郡遇到剑客雷被后,她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原来爱跟喜欢完全是两码事。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偏要爱那神秘的男子,即使后来知道他是别有所图,接近她只是要利用她打探消息后,她还是不能就此忘怀。后来雷被被捕,她不免有些自责,自忖雷被若不是坚持来茂陵见上自己一面,未必会被官府捕获。这当然只是她的秘密心思,然而夫君霍去病却不知如何猜到,素来不问朝政的他居然出面向皇帝求情,事先未同她商议,事后也未告知她,等到长安城中早已传遍时,她才从平阳公主的闲谈中得知究竟。一时间,感动得不能自已,她知道,她不能再去想那个罪名累累的男子,只能更温柔地关爱夫君。虽然她有时也会好奇被赦免的雷被去了哪里,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她知道,这辈子她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他。此刻忽然由长安大侠朱安世的关联,重新提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尘封在心底深处的往事,便如潮水般涌出,不由分说地包围了她。
忽听见有人沉声道:“雷被杀了平阳侯曹襄。”夷安公主不知道何时走进书房来,正站在一旁。
司马琴心闻言吃了一惊,道:“什么?他……他又杀了人?”夷安公主道:“我师傅验过曹襄尸首,他身上伤口的尺寸、径深、跟之前匈奴太子於单遇刺所受的剑伤一模一样,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阅爰书。不同的人可以使用同一把剑,但手劲却是各自独有的。雷被人在哪里,你快些交他出来,免得牵连旁人。”
司马琴心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自从上次在茂陵家父那里匆匆会过一次面,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霍光见嫂子发窘,少不得要出面辩护几句,忙道:“阿嫂从来不会撒谎,她说没有见过就是没有见过。”
夷安公主斥道:“我跟琴心相交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有出世呢。”上前挽起琴心手臂,叹道:“我相信你,不过你可千万别再被雷被利用了。陌生人进出茂陵邑需要登记,茂陵尉核验过这两日的名册,最可疑的当数一名携剑男子,自称是受你所派,前去司马府上给你母亲送信。我派人向司马府上打探过,自尊父去世,尊母就闭门谢客,已经许久没有客人登门了,这两日也没有什么信使登门。”
司马琴心“啊”了一声,道:“他……是他么?”夷安公主道:“根据陵门卫卒的描述,的确很像雷被。”
司马琴心道:“可他为什么要杀平阳侯?”夷安公主道:“雷被不过是江湖剑客,之前杀人是受雇于淮南王,这次也应该是受雇杀人。平阳侯也算是你夫家的亲戚,你可知道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么?”司马琴心迟疑道:“这个……”
霍光忙道:“前几日倒是发生过一件事……”
当即说了几日前大将军卫青府上的宴会情形:当日除了亲属之外,还特意邀请了一些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旧部,如失去爵位的公孙敖、龙额侯韩说、随成侯赵不虞、关内侯李息、辉渠侯仆多、从骠侯赵破奴等。本来众人谈论一些军中旧事,又有协律都尉李延年率女乐以音乐从旁助兴,气氛极好,还有人打趣要为平阳侯曹襄的儿子曹宗和龙额侯韩说的女儿订娃娃亲。酒过三巡的时候,曹襄不知道为何事跟大将军卫青起了争执。卫青身为继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曹襄却是不依不饶,平阳公主少不得出面斥责儿子。曹襄嘟囔了几句,平阳公主忽然脸色大变,令侍从将儿子扯进内屋。不久后,曹襄出来,脸肿得老高,显是挨了打,不待众人问明究竟,便恨恨拂袖而去。
夷安公主道:“龙额侯韩说、从骠侯赵破奴也在当日宴会上么?”霍光道:“是的,公主为何独独问到他们?”夷安公主道:“因为他们二人昨日分别到过曹襄府上。那么董偃呢?”霍光道:“当日馆陶公主没有来,听说是生病了,董偃自然也没有来。”
李陵道:“公主这么问,是因为董偃昨日也到过曹襄府上么?”夷安公主点点头,问道:“你们李府隔曹府不远,你又与曹襄交好,可觉得有什么离奇之处?”李陵道:“曹襄跟母亲关系不大好,但跟董偃一直颇合得来,平阳公主便经常托董偃转些财物给他,所以董偃时常出入茂陵。韩说我也见过,只有从骠侯赵破奴是头一次。”
夷安公主道:“嗯,我也觉得赵破奴最可疑。他是骠骑将军的旧部,年纪又比曹襄大许多,平常根本没什么往来,怎么会突然到曹府拜访呢?”转头道:“琴心,我师傅安排了一个计划,或许能诱捕到雷被,但这需要你的帮忙。”
司马琴心茫然道:“你是认为他还会来找我么?”夷安公主道:“会不会来到时自会知道。李陵,你留在这里,这件事由你主持。”李陵道:“这应该由廷尉或是内史出面才对。”夷安公主道:“若是那些人出面,雷被就是想来也不敢来了。”将李陵叫到一旁,低声叮嘱一番。李陵道:“那么我便尽力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