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见他死活不开窍,不明白自己话意的弦外之音,也不再多说,道:“没什么,走吧。”
按照明代制度,北京、南京两京建有大量官房,供各衙门在京官员寓住。冯氏在西山一带有处别墅,占地不小,山水秀丽,但位于铁狮子胡同的礼部尚书府却是公宅。冯琦去世后,按理冯家人该搬出这处豪华宅邸,由官府收回。不过皇帝也没有任命新任礼部尚书,礼部事务暂且由礼部侍郎郭正域署理,没有人提起搬家这件事。甚至有不少人还暗中告诉冯府家人,根本不必做搬家的打算,因为根据当今皇帝的怠政作风判断,礼部尚书的位子会一直空缺下去。反正两京已缺三名尚书多年,也不在乎多加上一名。
其实,搬不搬出尚书府倒不是冯府最优先要考虑的事,一家老少尚未决定何去何从。按照冯母蒋氏的意思,既然一家之主已经不在了,就该举家迁回山东老家,冯夫人姜敏却不愿意。这也难怪,她娘家亲属都在京师,嗣子虽有嫡长子之名,毕竟不是冯琦的亲生儿子。冯琦在世时,冯母便公然表示出对夏潇湘及其所生二子的便爱,一旦迁回山东,冯氏家族势大,只怕是她母子二人再难有昔日地位。既然各持己见,分裂便不可避免。凑巧这时候夏潇湘一病不起,事情遂耽误下来。
虽然冯琦灵柩已经运回原籍下葬在冯家祖坟,但冯府内外尚留有浓重的殡丧痕迹。冯夫人姜敏的气色也不怎么好,不停地咳嗽,喝了嗣子冯士杰端来的一碗药汤,才略略好些。
寒暄一阵,王名世小心翼翼地道:“冯尚书的案子虽然已经了结,但沈、傅二位公子尚有一些疑问,一直想当面请教夫人。”姜敏道:“你和沈贤侄都不是外人,傅公子的才干和人品我也见识过,几位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傅春道:“多谢夫人,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我想问一句,冯尚书真的是因为乌头余毒发作而死吗?”
冯琦系中毒而死,按照惯例要由官府仵作检查后填写正式文书,姜敏不愿意丈夫尸首多受侮辱,是以拒绝了官方验尸,自己亲自上阵。但结果全是她一人说了算,是以傅春有此一问。
姜敏道:“当然。莫非傅公子怀疑我的诊断?”傅春道:“不敢。夫人是太医院名医之女,自然没有人敢怀疑。”
姜敏叹道:“说起来我也有责任,该早些发现老爷身上余毒未清的。”转头叫嗣子道,“士杰,你去奶奶那边看看,顺便把昨日买的补品拿去一些。”
冯士杰迟疑了一下,还是遵声出去。
姜敏又屏退贴身婢女,这才道:“我下面说的话,事关重大,祸福难料,各位在决定聆听之前可是要想清楚。”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起来,语气中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无奈和哀伤。
王名世从未见过姜敏这般神情,也悚然变色,问道:“姨母你……”姜敏道:“我没事。”叹了口气,又自我解嘲地道,“新死了丈夫,又无法知道真正害死丈夫的凶手,是不是该装作没事的样子?”
傅春正色道:“夫人既然也想知道真相,何不将疑点指出来?”姜敏道:“傅公子……你不是怀疑是我毒害了老爷么?你……相信我?”傅春正色道:“实话说,不是我信得过夫人,是小沈和王千户都相信夫人不会这么做,我只是相信他们两个的判断。”
姜敏“噢”了一声,朝沈德符点点头,道:“沈贤侄,实在抱歉,将你牵连了进来。”沈德符道:“无妨,我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倒是二夫人在堂上受了刑,吃了不少苦。”顿了顿,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还望冯伯母在冯伯父的份上,日后尽量对二夫人好一些。”
姜敏沉默不答,许久后才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么做只是要对付夏潇湘,对也不对?”傅春道:“我们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后来夫人不是也出面救了小沈和二夫人么?结果最重要。冯尚书地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姜敏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想错了。我是不喜欢夏潇湘。但就算她给冯家生了两个儿子,毕竟还是侍妾的身份,以她的地位,老爷在世时尚不能与我争锋,更不要说老爷死后了。我怎么可能想要除掉她呢?当时我那么做,称她和沈贤侄毒害了老爷,只是要保全冯家。”当即原原本本说明了原委。
原来当日冯琦一早被召入皇宫商议福王婚礼一事。这是皇帝怠政多年来第一次召见外臣,天大的荣幸居然落在冯琦头上,冯府上下都很高兴,姜敏特意多派了仆从扈从冯琦前往紫禁城。到正午时,有仆人赶回来禀报道:“有公公出来告知,老爷已陛见完毕,但一时还回不来,因为皇上赐了食,老爷要在吃完午饭才会出宫。”
明朝立国之初有朝参赐食的制度,太祖皇帝朱元璋每日视朝奏事毕,都要在奉天门或华盖、武英等殿设宴赐百官食。公、侯、一品官侍坐于门内,二品至四品及翰林院等官坐于门外。其余五品以下官于丹墀内,文东武西,重行列位赞礼赞拜叩头,然后就坐。光禄寺进膳案后,以次设馔。文武百官食罢,仍拜叩头而退,率以为常。然而到洪武二十八年时,礼部大臣奏言道:“百官朝参赐食,实出厚恩。因职事众多,供亿为难,请罢赐食。”太祖皇帝批准。自此以后,百官朝参完毕各回其衙门,不再赐食。
正因为洪武以后赐食极为罕见,听说冯琦获得皇上格外恩赐后,冯府上下欢欣雀跃,均认为这是冯琦即将入阁为内阁大学士的前兆。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仆人回来禀报:说冯琦吃完御食后,预备直接回礼部官署办公。走到午门时,忽觉得身体不适,仆倒在地,全靠引路的内侍搀扶才能站起来,于是就近到午门东面的内阁官署休息。他是外臣,不便滞留皇宫,停留了一会儿后,便扶着内侍勉强走出皇城。后来仆从在长安左门接到冯琦,扶他到礼部官署歇息了一会儿,这才乘轿子回家。姜敏得知消息后赶到大门迎接,想看看冯琦病情。冯琦却斥责她大题小作,称自己没事,转而去了万玉山房。
姜敏说了大致经过,叹道:“后来所发生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们该明白我的苦衷了。”
沈德符起初尚不明白姜敏所称的“苦衷”是什么,但见一旁王名世眉头紧锁,眼帘低垂,傅春则愣在当场,木呆呆地望着桌案上的一张大纸,正是当日冯琦死前写给沈德符的那首“浩渺天风”。心中默默诵读了一遍这首绝命意味浓厚的诗,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姜敏当场验过书房糕点、茶水无毒后,早断定沈德符和夏潇湘不可能下毒害死冯琦,而冯府其他人又没有动机和机会,因而从一开始她就怀疑冯琦是在冯府外中的毒。联想到冯琦当日行踪,可能的中毒地方只有皇宫和礼部官署。再联想到冯琦在皇宫中吃完赐食后的莫名不适,以至倒在了午门附近,那么最大可能性的地方只有一个——紫禁城。这一念头只要略略飘过脑海,就能给人的脊背带来寒冬腊月最冰冷的寒意,所以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姜敏第一个做法就是立即指控夏潇湘和沈德符是下毒的凶手,只有如此,才能完美遮掩冯琦的死因。
姜敏又立即上书,以家丑不可外扬为名,要求此案不经过三法司,只由厂卫秘密审讯。皇帝立即准奏,甚至还派了内弟锦衣指挥佥事郑国贤到北镇抚司听案,愈发证明她的推断无误。虽然她不知道缘由,她也不想知道缘由,她只是本能地要保护家人,如此,就不得不牺牲夏潇湘和沈德符。而她也知道找不到二人行凶动机将成为案情最大的疑点,是以早早先派人暗示北镇抚司镇抚周嘉庆,称夏、沈二人有私情。冯琦闭门中毒,房中只有夏、沈二人,二人又暗中通奸,有杀人动机,玉杯证物出现后,愈发加重嫌疑,遂成为一桩天衣无缝的冤案。
偏偏事情被为朋友打抱不平的傅春给破坏了。就是聪明绝顶的傅春也没有想到案子背后的复杂性和难言性,夏潇湘当堂小产后,冯士杰承认是他往玉杯中下药,再到后来得知那药是打胎药,不由得令许多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冯大公子。傅春却不相信冯士杰会做弑父的事,他认定夏潇湘、沈德符、冯士杰不会是凶手,那么凶手定然另有其人,精明如姜敏者不会不知道夏、沈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既然当场极力指认是二人下毒,说明她除了要借机铲除夏潇湘之外,一定还想要掩饰真相,这真相多半跟她本人有干系,这是简单的推理。
傅春起初怀疑的对象正是姜敏本人,他明知道其无辜,却有意引导审案的堂官们怀疑冯士杰,无非是想将姜敏爱子拖下水,来个敲山震虎。后来王名世和沈德符都不相信姜敏会跟毒杀案有关,他便不再将矛头指向姜敏,却愈发怀疑是她最初诬陷夏、沈二人是欲盖弥彰,就算案情跟她无关,她多少也是知情者。果不其然。只是这“情”太过重大,等到姜敏闪烁其词地说完,堂中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已经是夏季了。北京的暑天谈不上酷热,可毕竟七月流火,人即使穿着单衣,还是会感到沉闷的热意。但在这幽深的厅堂里,有的只是有阴阴的凉。那种森森的凉意竟让沈德符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雪,想起了雪素,想起了那个苍白无尘的季节。心中竟有些无谓地感伤起来。
还是傅春打破了凝重的沉默,沉声道:“多谢夫人肯将如此重大之事告知,单是这份信任,小生便是感激不尽。但这件事,未必是夫人想的那样。”
姜敏眉毛一挑,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问道:“傅公子的意思是……”
傅春道:“夫人之前指控夏潇湘毒害冯尚书,之所以要扯上小沈,目的就是要制造一个动机。请恕我无礼,我提起旧事只是想要做个类比,可见动机在谋杀案、尤其是下毒案中是至关重要的。那么请问那个……那个谁要害冯尚书的动机是什么呢?圣上不见外臣多年,这次因为福王婚事召冯尚书入宫,本是一件喜庆之事。却要在宫中下毒暗害礼部尚书,这不是完全不合情理么?”
姜敏道:“傅公子说的有理。我也反复盘算过,觉得老爷赐食中毒可能性很小,最有可能中毒是在会极门。”
会极门是紫禁城内金水桥东门的宫门,是京官上本、接本的地方,各项本奉旨发抄也都在这里。因内阁官署在会极门内,所以这门又成为内阁的代名词。
傅春这才恍然大悟,心道:“难怪冯夫人要请内阁首辅沈一贯撰写冯尚书身后碑文,原来她真正怀疑的对象是沈一贯。”一时感慨不已,对这位意志坚决、应对敏捷的女人不由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姜敏道:“但是这件事……这件事……老实说,我根本不敢太多去想,更不要说派人去查了。傅公子,照你看,你觉得会是怎么一回事?”
傅春想不到姜敏会反过来征询他的意见,很是意外,沉吟了许久,道:“这个……沈阁老跟沈尚书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朝廷重臣下毒暗害政敌,尤其沈阁老还是宰相,听起来还是很有些匪夷所思。”
姜敏道:“沈贤侄,你熟读史书,精通典故,可知道历史上有宰相下毒谋害大臣的故事?”
沈德符略一迟疑,即应道:“自然是有的。宋代党政激烈,多有宰相用下毒铲除政敌的事件发生。南宋时,余玠主持四川防务,卓有成效,入阁拜相指日可待,由此为左丞相兼枢密使谢方叔所嫉恨。余玠后来莫名中毒而死,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但时人都称是谢方叔指使余玠下属统制姚世安下的毒手。还有一个更为著名的例子,宋理宗时,权臣史嵩之罢相后,杜范入拜右丞相。但杜范拜相后不到八十天,便暴毙而死。一个月后,受杜范提拔的工部侍郎徐元杰在阁中吃过午饭后,离奇中毒,指爪爆裂而死。宋理宗刚刚下诏将阁中承侍吏役逮交临安府审讯,户部侍郎刘汉弼又因为在阁中会餐,忽然得病身死。当时杜范、徐元杰、刘汉弼被称为“淳祐三贤”,杜范与史嵩之素来不合,是政治上的死对头,刘汉弼、徐元杰更是坚决上书要求罢免史嵩之之人。时人都怀疑三人死得不明不白,是被史嵩之谋害而死。有传说称史嵩之知道杜范嗜书如命,就先将毒药涂在书上送给杜范,杜范得到书后日夜翻看,毒气进入体内,就此失明而死。而徐元杰、刘汉弼则是吃了有毒的食物中毒而死。气氛如此紧张,以致群臣到阁堂会食时,竟然没有人敢动筷子。尤其离奇的是,史嵩之的侄子史璟卿不久后也暴病而亡,更是让人怀疑这一系列事件是史嵩之策划。但由于宋理宗的庇护,案子最终都不了了之。”
姜敏道:“沈贤侄和傅公子都是有读书人,名世也一直在朝中为官,该知道本朝党争之烈,实不亚于前朝。不瞒各位,今年有多位重臣上书举荐老爷入阁补缺,老爷入阁几是定局。上次老爷在寿宴上遇刺,我就怀疑刺客要杀的对象就是老爷本人,并不是众人所想的那样,误将老爷当成了李巡抚。不过是前一次行刺的不成功,才有了后一次的投毒。”
王名世问道:“那么姨父这次中的毒真的是乌头么?”姜敏道:“这个……恕我才疏学浅,看不出老爷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顿了顿,又道,“本来这件事我也没有打算如何,但话既然说到这里,我有一事相求,请三位暗中设法查清楚老爷的死因。如果是沈一贯下的毒,以他的地位我也不能怎样。万一不是他做的,那么至少我可以消除对他的恨意。”
沈德符有心推辞,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王名世只是一声不吭,只有傅春应道:“调查这件案子,即使是有王千户帮忙,也怕是不容易。”
姜敏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很难,可我不着急,我能等,哪怕等上一年、十年都没关系。名世是我外甥,撇开不提,沈、傅二位贤侄,此后在京城的一切花销,都由我来出。”
沈德符吓了一跳,忙道:“冯伯母切不可如此。”傅春也道:“哪敢要夫人出钱。”不顾沈德符一再使眼色,慨然应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了。”
姜敏道:“如此多谢。名世是我外甥,这是你份内之事,万难推辞。那么沈贤侄你呢?”
事已至此,沈德符还能说什么,只得应道:“我也答应了。”
姜敏道:“好。名世,你替我谢谢他们两位。”
王名世应了一声,朝沈、傅二人跪拜下去。沈德符忙扶住他,道:“千户请起,大可不必如此。”
姜敏道:“沈贤侄,你冯伯父一直视你为子。名世是我外甥,也等于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家中独子,我早就过继他做嗣子了。你们日后以兄弟相称,不要再见外。傅公子,你也是。”见三人点头应允,这才道,“我建议三位先从那桩悬而未决的行刺案下手,既可以掩人耳目,也更方便行事,也许可以从它追到中毒案的线索。”王名世道:“那件案子,不仅外人都说是辽东税监高淮指派刺客向前辽东巡抚李植下手,连东厂和锦衣卫内部也是这么认为。”
姜敏道:“但事实未必真是如此。我在内宫见过高淮很多次,这个人粗鄙贪婪,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之人,但也不至于笨到要亲自潜回京师指挥行刺的地步。你们认为是皇上庇护高淮,以至满朝文武上书弹劾高淮都不能奏效,其实是有人事先将这番道理讲给了皇上听,皇上先入为主地认为大臣们不过是无事生非地,想借弹劾高淮一事来进奏裁撤税监,这是他最忌讳之事,所以他根本看都懒得看那些奏章,更不要说追究高淮了。”
王名世道:“姨母说的极是。不过名世的意思是,那桩案子,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去查了,我忽然出面,反而会引人疑。”姜敏微一沉吟,即道:“你顾虑得对,那么就暗中进行吧,名世你要尽量少动用公职。”顿了顿,又道,“你们查案的事,我只能从财力上资助,其它的事情,很难帮得上忙。”
她特意补上这一句,无非是因为外面盛传她与慈圣太后及内宫嫔妃关系很好。其实勿用她强调,沈德符等人也知道本朝家法严厉,后宫起不了什么作用。明代立国以后,明太祖朱元璋设下了各种规章制度,严禁后宫和外戚干涉政治。如洪武元年三月,明太祖朱元璋命儒臣修《女诫》,篆集古代贤德妇女和后妃的故事,用来教育宫人,并规定皇后只能管宫中嫔妃之事,宫门之外不得干预。宫人不许跟皇宫外边通信,违者处死。外朝臣僚命妇按例于每月初一、十五朝见皇后,其它时间,没有特殊缘由,不许进宫。皇帝不接见外朝命妇。皇族婚姻选配良家子女,后妃必选自民家。外戚只给高爵厚禄,不许干闻政事。
即使是当今万历皇帝宠爱郑贵妃如心头肉,礼遇之隆堪比正宫皇后,却也不能轻易插手朝政。当年大内有个很有名的太监名叫史宾,擅长书法,诗文极佳,因才华而贵显,蟒玉侍奉于御前,很得皇帝喜欢。正好有一天有人来报告文书房缺员,万历皇帝顺口便说史宾可以补充这个缺位。正好郑贵妃在一旁,也极力称赞史宾才干,怂恿皇帝让史宾补缺。皇帝登时勃然震怒,认为郑贵妃有心交结内臣,下令杖责史宾后驱逐南京。郑贵妃吓得浑身战栗,连连跪下请罪,虽然未受处罚,却由此在相当长时间内失去皇帝的宠爱。正好当时国本之争旷日持久,文武大臣不断上书请立太子,慈圣大后又一再坚持册立长子朱常洛而不是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万历内外受压,恼怒之下,下诏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等到与郑贵妃重新和好后,已经是追悔莫及。而引发帝妃不和的导火索史宾,也是在最近才结束了放逐生涯,被重新召回京师。
傅春忙道:“不劳夫人费心,我等自会小心行事。”
王名世又问道:“上次万玉山房出现窃贼那件事,姨母可有想到他到底想偷什么?”姜敏道:“那些卷轴,不过是你姨父自己的一些字画手迹,也有同僚朋友们相互赠送的作品,不乏名家之作,拿到外面卖也可以卖不少钱。但卷轴的收藏一向是你姨父自己经手,至于有没有丢失,到底丢的是哪一幅,我也不大清楚。”
王名世道:“我当时见到窃贼匆忙翻窗而出,他手中并未拿有卷轴之类。”傅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窃贼一定是有目的而来,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就被王兄意外打断了。”
王名世便将上次窃贼失落在书架前的画轴取出来,道:“我进去之时,窃贼似乎正在展看这幅像。姨母可认得画中女子?”姜敏道:“不认得。虽然是你姨父的手笔,但他极少画人物的。”
傅春侧头一看,哑然失笑道:“这是蒙古鞑靼首领三娘子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