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1] 据说皇上即位之初,以辅臣之议请,命除供奉内廷西洋传教士外,满汉军中布教之西洋人,禁其居留。尔后京师及各省教民被拘禁者甚多。乾隆元年(1736年)五月初,郎世宁乘皇上来如意馆观赏其作画之机,跪求缓和教禁。上谕:“朕未尝阻难卿等之宗教,朕惟禁旗人信奉。”十日后,又由某亲王召教士入宫,代宣帝旨:“唯禁旗人信教,他皆不问,教士亦得自由信奉。”嗣后对信教者即持宽大态度,迫害之事几绝迹。《燕京开教略》一书直誉“郎世宁片言之功,有胜千百之奏疏”,参见郭成康:《清史编年》,第五卷,第15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

  [42] 参见和卫国:“清代国家与钱塘江海塘工程研究”(博士论文),2008,乾隆十八年。

  [43] 如乾隆十四年三月庚戌谕:“朕意苗疆事体,惟当谨守章程,行所无事,自能敉宁绥辑”。后果有二次金川之用兵。

  [44] 乾隆十六年五月己未,《高宗实录》卷389;这是指不久之后与烟禁一起放弃禁“踩麯烧锅”。

  [45] 乾隆十三年四月辛未谕、乾隆十四年五月戊辰谕。

  [46] 如井田、封建等,方濬师:《蕉轩随录》卷11《储贰金鑑》。

  [47] 如世宗屡谕徐徐办理,丰年采买,照依市价,价长而止,与乾隆有所不同。以粮政窥之,不意以严补宽、苛苛为察之世宗,较之宽严互济之高宗,似非更严更苛,参见高王凌:《知古鉴今话粮政》,《政府作用和角色问题的历史考察》海洋出版社,2002;关于乾隆的用严,参见李景屏:《乾隆王朝》,农村读物出版社,2003;又,乾隆初的“常安事件”,也处理颇严,见孙文良、张杰、郑永川《乾隆帝》,页101。

  [48] 乾隆元年二月谕,《高宗实录》卷13。

  [49] 《乐善堂集》卷4。

  [50] 《御批纲鉴》,卷101;圣祖也曾说过:在下者常视上意所向而巧以投之,一有偏好,则下必投其所好以诱之,《庭训格言》6。

  [51] 《御批纲鉴》,卷77。

  [52] 《御批纲鉴》,卷25。

  [53] 乾隆六年七月癸亥谕。

  [54] 当日此类现象之多,已足可引起重视,如乾隆五年七月庚寅,上谕,御史沈世枫奏:近年以来之督抚每以寻常政务不足以结主知而动众听,于是逞臆见以变法,矜一得以邀功。其说以为利民,而其实利未见而害随之。如崔纪令开井灌田,郝玉麟欲以严刑重困流民,张渠请禁粮艘带酒,雅尔图抑令业主免租,李卫禁止晒曲,鄂弥达勒令盐商领帑开矿之类。又如陈大受见豫抚因捕缉多盗,蒙恩议叙,亦将所获盗犯,陈渎天听,《高宗实录》卷123。

  [55] 《御制文初集》,卷1。

  [56] 鄂尔泰亦曾写道:“国家设官分职,凡以为民耳。但能利民,则宽严、水火,皆所以为仁”,赵慎畛:《榆巢杂识》下卷,页146;适与乾隆六年十一月己巳谕——现在尚书侍郎中,有曾任督抚者,乃在外,则所请常过于宽。曰:吾以恤民瘼也。在内,则所驳常过于严。曰:吾以重国帑也。……随境转移,漫无定识。要之皆揣摩迎合之习,不能悛改——形成鲜明对比。

  [57] 《啸亭杂录》卷10《纯皇爱民》;自乾隆十一年首次普免之后,乾隆一朝又有过数次普免,据统计乾隆朝各项蠲免,前后共达白银二亿余两,参见周远廉:《乾隆皇帝大传》,页69。

  [58] 《清史稿·食货志》,卷125。

  [59] 参见高翔:《康雍乾三帝统治思想研究》,页383,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又据统计,乾隆四十九年以后至五十三年,各省水旱灾荒赈恤及因灾蠲免豁免民欠,共计银二千四百五十五万两余、米谷二百二十万余石,《乾隆朝上谕档》,十四册,689-690页。

  [60] 《高宗实录》卷217;同时,恐其地亩无人耕种,令在籍居民。代为耕种。

  [61] 乾隆四十六年七月癸丑谕。

  [62] 乾隆十六年正月庚子谕:朕哀矜庶狱,昨岁推恩中外,已将五次缓决罪犯查明减等发落。顾念比年以来,获罪之犯,尚有羁禁圜扉者,朕心恻焉。所有直省朝审秋审各犯,缓决至三次以上者,即着该部查明,酌量案情,分别请旨减等发落。

  [63] 乾隆十五年五月己未,《高宗实录》卷365。乾隆五年,曾作诗云:“念予志学时,所慕君子儒,……措行始知艰,虑为空言徒”,《御制诗初集》,卷四,高翔:《康雍乾三帝统治思想研究》,页286,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

  [64]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存档案,1140-035;另外,在禁烟禁酒上,亦“俱未实力奉行”,乾隆六年五月甲戌谕。

  [65] 钱穆:《国史大纲》,页633。

  [66] 伪稿即所谓《孙嘉淦奏稿》,其文累万言,以所谓“五不解十大过”,指责皇上即位以来之种种过误,尤为指斥南巡;伪稿久已失传,《郎潜纪闻三笔》页772云:伪稿密参在朝多人,如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海望等;另据小说家言,其首乃“为谏奏皇上节欲劳政、爱养旧臣、体恤八旗勋贵、摈弃小人、奖拔君子为治天下,臣孙嘉淦跪奏……”数语;大略指皇上用人如积薪后来居上,搁置先帝老臣,宠幸后宫,甚或与外戚之属暧昧情事;“今皇上欲追尧舜之君,而行桀纣之事,欲思圣祖之道、世宗之法,而效前明声色狗马之俗,南辕而北辙,遂令天下失望,不亦惑乎?”参见二月河:《乾隆皇帝》《风华初露》,河南文艺出版社,1999,页398。

  [67] 乾隆十七年十二月丙午。

  [68] 乾隆十七年六月壬辰。

  [69] 参见高王凌:《乾隆南巡》(未刊文稿)。

  [70] “叫魂案”又名“割辫案”,什么是“叫魂”呢?相传那一年从南方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说有一伙不法之徒正在四处游荡,通过在人的名字、辫子或衣物上施用魔法,摄取人的灵魂。这引起了地方上的恐慌,也因此惊动了朝廷,从而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以上参见孔非力《叫魂》,及高王凌“叫魂案之前因后果”,《政府作用和角色问题的历史考察》;不过,如果说“伪稿案”还找到了一个“替罪羔羊”,“叫魂案”却最终是“不了了之”了。

  [71] 湖南巡抚许容诬奏谢济世,被夺职后,乾隆七年,有旨仍命抚湖北,给事中邹小山上疏:“乞降旨宣示臣民,俾晓然于黜陟之所以然。”疏入,上遂寝其事,《朗潜纪闻·三笔》卷9,此乃其小者。

  [72] 周世宗以违众议,破北汉兵,自是政无大小,皆亲决,百官受成而已。推官高锡上书谏曰:“四海之广,万几之众,虽尧舜不能独治,必择人而任之。今陛下以一身亲之,……不若选能知人,正者以为宰相,能爱民听讼者以为守令,能丰财足食者使掌金谷,能原情守法者使掌刑狱,陛下但垂拱明堂,视其功过而赏罚之,天下何忧不治?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职,无乃失政之本乎?”不从。《御批纲鉴》(卷70)批曰:“人君躬揽庶政,则权不下移,奸欺无由得售,所全实多。高锡扭于晏安习见,但以垂拱为得大体,而不知敕几实握治原。……观周世宗事皆亲决,而美政史不胜书,可以知治要矣”,其事颇为相似。

  [73] 乾隆十四年十二月戊子谕。

  [74] 朝鲜使臣报告,《李朝英祖实录》,英祖十九年十月丙子(乾隆八年十月二十七日),见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档案系合编《康雍乾时期城乡人民反抗斗争资料》,中华书局,北京,1979,页3。

  18.尾声,不同角度的观察

  乾隆十三年的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首先,是关于清朝军事力量的强弱,在刘松龄看来,通过金川之役,可以看出满洲人的军事能力已经低落了;而在稍后一封关于平定准噶尔的信里,他都没有一句话夸赞清朝的军事力量。

  大约同时,金川之役在天主教传教士安德列斯·雷(1692?~1772)的日记中被翔实地记录下来。雷的传教基地在成都,他叙述了清军高昂的阵亡损失:一些士兵被金川人砍成肉泥,一些士兵饥寒交迫成了残废,一些士兵为逃避敌军追击纵身跳下悬崖,许多将校在绝望中上吊自杀。冻疮严重削弱了清军的战斗力。清军阵亡士兵的遗孀在官府没有发给她们抚恤款项的情况下,到成都地方官的衙门门前示威抗议。在这种糟糕的形势下,谣言四起,甚至谣传乾隆帝已经驾崩。[1]亚历山大·伍德赛德(Woodside)在《剑桥清代史》中写道,满洲旗人所向无敌和办事高效的声誉在金川宝塔形状的碉堡前完全破灭(

第五章《乾隆朝》)。这一件事,初传教士以外,当时还没有人道及。

  第二个方面,是对金川这场战争的缘起,清朝一方的史料把过错都推在了对方身上,如说他们抢劫行旅(所谓“夹坝”),侵略友邻,威胁进藏道路塘讯等。而据刘松龄说,这次冲突发生的原因,本是为了争取“无限通商贸易的自由”,这就打破了单方面史料的限制。

  中国学者很容易说,刘松龄“错了”。他们更相信官方的史料,好像清代官书上有的,才算是有,没有的,或不符合的,就不能证明似的。殊不知,那是靠不住的。原因之一就是清人一直在修改他们的史料,特别是档案史料。其结果,必然是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考订”出来,无论怎样“考异”都没有办法证明。

  汉人不够重视经济贸易,这不奇怪,但周边或内地的其他民族并不是这样的。读一读《大清高宗实录》,就可以知道与北方民族打交道时,“贸易”占有了多么重要的地位!金川难道是一个“例外”?那里岂不是以盛产黄金而闻名?[2]

  据张慧剑校注《儒林外史》《前言》中说,作者吴敬梓“摄取的故事素材有发生在1748年(即乾隆十三年)的”,[3]可能即指

第三十九回所说,“过了半年,松潘卫边外生番与内地民人互市,因买卖不公,彼此吵闹起来,那番子性野,不知王法,就持了刀杖器械,大打一仗……又把清枫城一座强占了去”(页381)。

  其后,在乾隆三十六年(1771)至四十一年发生了第二次金川之役,起因除了官书档案所记大小金川强横不驯外,据章嘉国师若必多吉说:附近一些汉人地方官吏敲诈欺压,故彼等倡乱反叛。[4]同样或类似的情况,是否可能也发生在第一次金川之役呢!

  至于第一次金川之役,无论清军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5]刘松龄曾经希翼的“大起义”,自然也没有发生。

  在以后的一些信件里,刘松龄终于承认,他的传教事业失败了,科学传播的事业也失败了。在任职钦天监二十七年之后,刘松龄奏请让出自己的职位,但为皇帝所拒绝。[6]

  当代史学家多对“科学”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为一部“现代化”的历史,从表象上看,首先就是物质文明变革的历史。在中外历史上,也从没有一个时期,“经济发展”和有关的“制度变革”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位。“科学”(实际上很多都是“技术”,而非“科学”)传播和应用的作用,不言可喻。

  我们时常会看到一些假设:假如把那些西方人带来的先进科学仪器好好利用起来,就会出现怎样怎样的结果;[7]或是在清朝掀起一个习学西学的“热潮”,甚至能够以科学来开科考试、选拔人才,又当如何如何。[8]须知,在这些“一厢情愿”的凭空想象之后(假定它能够照办),还需要一个连着一个的假设,一个假设的系列,或系列的假设,单向而无变化,这怎么可能呢?[9]

  在这中间还存在很大的误解。其实,在所谓“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阶段,“科学”并未曾起到这样大的作用(到较晚的阶段,科学和新发明的传播也就不是大的问题)。据弗兰克研究,在著名的十七世纪科学革命发生后的两个世纪里,科学实际对欧洲的技术和工业发展根本没作出任何贡献。还有学者提出,科学发现不是技术创新浪潮背后的唯一促动力量,它显然也不是必要条件。[10]

  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人崇拜的不外就是“科学”和“民主”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松龄带给中国的,除了“科学”以外,还有什么“政治理念”和“组织建构”可以夸耀吗?

  在整个十八世纪和它前后,刘松龄所属的奥地利哈布斯堡帝国都处于战争之中。其中包括同土耳其的几次战争(1683~1699、1716~1718、1737~1739、1788~1791);同法国的九年战争(1689~1697)、西班牙王位继承战(1701~1713);1740年以后针对普鲁士的长期战争(包括奥地利王位继承战及七年战争),以及十八世纪末反对波拿巴的同盟战争,等等。[11]这些有的是外线作战,有的则不是,如土耳其军队即曾兵临城下,包围帝国首都维也纳。

  相比之下,中国却正处于一个“百年和平”之中。从康熙四十年代(即公元1680年代)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以来,内地几乎没有战争,乾隆朝“十全武功”,主要发生在边疆地区(包括西南等清人所谓“新疆”、“土司”之地)。

  据研究,在欧洲各种专制君主之中,哈布斯堡王朝是最著名的。一方面,奥地利帝国在国际上经常站在“反革命”同盟一边,另一方面,在内政上它恰是一个“封建专制国家”,——这个国家并没有因刘松龄所拥有的“科学”而“现代化”,或实行政治变革。[12]

  在奥地利皇帝治下的是一个民族大杂烩,其中800万臣民是德意志人,比这多一倍的是这种或那种斯拉夫人(包括捷克、斯洛伐克、罗塞尼亚、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塞尔维亚人),还有500万匈牙利人,500万意大利人和200万罗马尼亚人。[13]确实,这样的政治,怎么就比中国好呢?[14]从某种角度说,这个“大清帝国”除了不信耶稣基督以外(它可有着多种的宗教信仰自由),在各个方面,可能并不多让于奥匈帝国。不但如此,就连整个欧洲文明,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知识分子康有为眼中,已是失望之极。[15]马戞尔尼带来那些“科学技术”及“坚船利炮”,就更不足道了。

  乾隆初年,刘松龄对清政府真是充满了鄙夷。不过,他的看法逐渐也有所改变,也不再那么恨皇上了。1766年(乾隆三十一年),刘松龄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赞美皇上的认真和思考能力。他说到做到。很想了解所有的事,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的情况,不管是在打猎时还是在出访中。他做事情非常有条理,而且下边的人都愿意听他。中国人会发命令,也会听话。

  在另一封信里,他赞美中国在很长时间里是一个有秩序的和平的帝国,不像欧洲人那么喜欢打仗。中国人这么喜欢和平,是不是因为欧洲的王国都是在战争中建立的,而中国是由于和平或自愿统一的?如果有一个根本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们全都听命于一个皇帝,而欧洲却有好几个国王?……【随文注= Mitja Saje:Zadnja Dinastija in Izzivi Sodobnosti(《中国近代史》);参见高王凌:“刘松龄,最后的耶稣会士”,《中国文化研究》2006年第4期(刘松龄研究之一);美国人罗斯(E·A·Ross)1911年出版的《变化中的中国人》(中译本,中华书局,2006,页157)中写道:“没有一个民族能像中国人一样,并不依靠警察和士兵来维持和平”。】在这中间,刘松龄还引述了孟子关于“定于一”的话。[16]

  一场重要的争论,——中国是不是“专制主义”?——就在这时发生在国际汉学的重镇法国。它也许是在历史上首次提出这一问题,其中部分原因则来自来华传教士(特别是耶稣会士)。牵涉到孟德斯鸠(Montesquieu)、伏尔泰(Voltaire)、魁奈(Quesnay)等西方哲人。他们所依据的,主要就是杜赫德(Du Halde)搜集耶稣会士报告撰写的《中华帝国志》(1735)。据此魁奈提出,世界上有两种专制主义,一种是合法的,另一种是随心所欲的。中国可能是专制主义的,假如人们想这样说的话,但它是合乎法律的而不是任意的。因为“中国政府的体制是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和占绝对优势的方式建立在自然法则之上的”。他抱怨他的对手们偏见太深。与之不同,孟德斯鸠区分了三种不同的政府形式:共和制、君主制和独裁制。他把中国归入独裁制范畴(尽管他承认那里人民无限幸福)。相反,伏尔泰赞扬中国的政府。他认为实质上中国不是专制主义国家,而是建立在父权制基础之上的绝对君权制的国家。“这个大帝国的法律与安宁是以最自然最神圣权利为基础的:孩子尊敬老人”。在所谓专制政府那里,君主可以不受法律的约束,随意剥夺公民的财产与生命。但在中华帝国,情况并不是这样。伏尔泰甚至赞扬与他同时的乾隆皇帝,还打算跟他通信。[17]

  但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包括耶稣会士报告影响在内的“反专制”思想,在那一世纪即十八世纪之末,却引发了法国大革命。[18]而在中国,则于二十世纪之初推翻了大清,并在辛亥百年之后,仍对其不依不饶。

  在所有这些方面,与“传教”问题一样,都存在着极大的争议。但像基督教应否东来一样,[19];其实,清朝皇帝就曾以此种见解质问罗马教皇。)这些也都并非刘松龄个人所应负责的问题。说到这里,我倒觉得刘松龄批评乾隆的信件,[20]。)显示出一些他个人值得称道的人品。

  在中国,刘松龄似乎拥有多重的身份,他是一个传教士,传教,是他的最高“使命”;照理,他只为传教,别的世俗事一丝一毫不管;[21]但在实际生活里,他同时又像是一名“外交官”,或“驻外记者”,向自己国家(或教会组织)报道驻在国的“新闻”,或在报章发表自己的发现;[22]有的时候,更像是一名“持不同政见者”;但与之不同的是,他同时也是中国的一名官员,负责“天文”等“科学”工作;有时也不免为了大清参加一些外交事务(乾隆十八年刘松龄即因迎接外国使臣“甚属黾勉”,而被给予三品职衔)。[23]

  刘松龄有这些思想(包括“骂皇帝”等),并不“丢人”。因此也许还拥有了特殊的史料价值(同类的也只有那些朝鲜史料)。其实,刘松龄提出这些批评,不论他的勇气,还是内在的“道义原则”(包括他的“不同政见”、“人权思想”和锐利目光),都是很可观的,不容随意抹煞。

  俗话说“一叶障目”,刘松龄等一干传教士,对乾隆仍有许多没看到的地方,但我们不能因此对外来的观察者一概否定。如论清代政治之失,不在所谓“专制”,而在所谓“私心”,朝鲜使臣朴趾源曾说:

  清人入主中国,阴察学术宗主之所在,与夫当时趋向之众寡,于是从众而力主之,陞享朱子于十哲之列,而号于天下曰:朱子之道,即吾帝室之家学也。遂天下洽然悦服者有之,缘饰希世者有之。……此其意,徒审中国之大势而先据之,钳天下之口而莫敢号我以夷狄也。……

  东南开明,必先天下而有事情,喜轻浮而好议论,则康熙六巡淮浙,所以阴沮豪杰之心,而今皇帝踵而五巡矣。

  天下之患常在北虏,则迨其宾服,自康熙时筑宫于热河,……今皇帝身自统御而居守之矣。

  西藩强悍而甚畏黄教,则皇帝循其俗而躬自崇奉,……分封名王以析其势。

  此清人所以制四方之术也,独于中土似若无所用心,然其心以为,天下之小民,薄其赋敛则安矣,……但天下之士大夫顾无可安之术,则估尊朱子之学大慰游士之心。……一以阴弱中土之士,一以显受文教之名。……其愚天下之术,可谓巧且深矣![24]

  似乎清人统治天下,皆为一种“术”之运用,且有“阴”、“显”的两个方面,无论是“尊朱子”,还是“薄赋敛”,并不是像他自己所标榜的样子。[25]尽管朝鲜人的态度已有所转变(如称“清人虽是胡种,凡事极为文明,”[26]“乾隆行宽大之政,可谓贤君”[27],但仍持如此严厉的批判态度。

  用人则“内满而外汉”,使臣李彝章回国报告里写道:

  今则兵权、宥密,专委清人,治民之职,汉人仅参其半,而如客如奴,以此之故,积怨太甚。

  朝鲜国王评论说:“乾隆独何心而分别清汉”?[28]乾隆八年考选御史,杭世骏策称:

  天下巡抚,尚满汉参半,总督则汉人无一焉,何内满而外汉也?三江两浙天下人才渊薮,……而十年不调者,皆江浙之人。岂非有意见、畛域(之分设)?[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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