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甲午,经略大学士傅恒奏:
接到傅尔丹、班第报匣内奏摺一件,系党坝头人乞降;贼势穷蹙,及郎卡病重,差员往验。臣细阅此摺,办理殊未妥协。
傅恒恐怕已经洞中窾要,其中显然有许多不明朗的地方。奏入,谕军机大臣等:
今日接到经略大学士傅恒所奏料敌情形一摺,筹审精详,思虑周到,识见高远,实乃超出等伦。经略大学士随朕办事数年,平日深知其明敏练达,初不意竟能至此。即朕自为筹划,亦恐尚有未周,朕心深为嘉悦。经略大学士信为有福之大臣。观此,则大功必可告成也。
如谓“朕自为筹划,亦恐尚有未周”,足见傅恒已取得高度信任。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所谓“共谋”,一方面是出自傅恒,一方面也是皇上自己的需要。
而清军亦已疲惫不堪。丁酉,经略大学士傅恒奏:
臣于途次,见陕西、云南受伤遣回之兵,敝衣垢面,几无人色。问其在军营及打仗时,亦服此衣,甚可怜悯。此等兵临阵数次,已不得力,正可裁汰。
上谕:
金川用兵一事,朕并非利其土地人民。亦并非因御极十三年来从未用兵,欲振扬威武,成此殊功,夸耀史册也。第以贼酋私放夹坝,又骚动番境,逼近炉地。虽已驱逐回巢,未经惩创,怙恶如故。巡抚纪山奏请致讨,一面出师。朕因张广泗娴于军旅,调任总督,委以进剿之事。而张广泗初不以实在情形入告,惟妄为大言。自秋涉春,师期屡易。班第料理粮运,见伊措置乖方,迄无成效,奏请特遣重臣前往。……
而张广泗当讷亲初到,曲意逢迎,欲得其欢心。及见伊漫无成算,则转谄佞为诽议,为讪笑。又见伊大局将败,则复转轻慢为倾害,布散流言,摇惑士众,欲挤之死而攘其职。而于其种种贻误,并无一语参奏。此小人之尤。经朕于瀛台亲鞫,具得实情,是以立置重典。至蜀地民力之凋敝,贼境进取之险阻,士马刍粮跋涉输挽之艰难,从未见伊两人据实敷陈。而讷亲获罪后,始私对富成云:番蛮难办,以后不可轻举。我岂敢形之笔墨,必俟面陈。……
首先,把罪过推在了已被处斩的张广泗和讷亲身上,其次,便是为自己,而不仅仅为傅恒,寻找台阶:
大学士自请督师,仔肩重务,必不肯于进取之时,为畏难之语。但所陈奏川省可虑情形,以朕度之,尚不过十言其五耳。然即此而观,则用兵一事,断不可过朕面谕四月望前之期,更不必游移矣。
川省民番杂糅,加之嘓噜流匪,遇事逞凶。所赖年来秋成丰稔,小民尚有乐生之心,得以少安无事。今烽燧连年,人苦劳役。设有奸徒,从而煽诱,以易动之民,当困惫之际,内地少有疏虞,诸事深为可虑。即如官兵经过西安,督标匪卒以牵马伺候小忿,辄持刀恣斫,伤及三人。川民疲于供亿,背负军装,徒步陟险,宁不较此更甚,……安能在在周防耶?朕若早知如此,并此番调遣,皆可不必。此皆讷亲、张广泗贻误,不据实入告之咎也。
因此决定,倘过四月初五,则暑雨时行,馈饷难继;若贼酋穷迫乞命,俯准纳降,亦可绥靖边徼,经略大学士即当于三五日内振旅凯还。
不期傅恒仍在“作态”,故作“积极”。癸卯,谕军机大臣等:
经略大学士傅恒奏称此番必期成功,若不能殄灭丑类,臣实无颜以见众人等语。朕览之,深不以为然。辗转思之,竟至彻夜不寐。……
金川之事,朕若知征途险阻如此,川省疲惫如此,早于今秋降旨,以万人交岳锺琪料理。更不必调派满兵,特遣重臣,费如许物力矣。奈无一人具奏。朕实不知彼地情形,……
现在酌拨帑顷千万有奇,至动及各省留备银两,已属拮据。即使国家府藏充裕,而罄小民之脂膏,捐士卒之躯命,以供一人之必欲成功,天下其谓经略大学士何?……天下其又谓朕何?……万一不能擒丑虏,得巢穴,而既有斩获,亦得谓之成功。……乘此机会,因而抚纳,亦足以振军威而全国体。在蛮夷绝徼,控制之方,只应如此。若再有迁延,不思转计,究将作何了局……
故谓若不听命,“朕不待至四月,必降旨召经略大学士还朝”,即使“不能擒丑虏,得巢穴”,“既有斩获,亦得谓之成功”,——但,这还算是什么胜利?
为免傅恒“抗命不尊”、“一意孤行”,皇帝甚至搬出来皇太后来。乙巳,谕军机大臣等:
今晨恭请皇太后圣母万安,蒙询及此事。朕以经略大学士傅恒所奏,如不成功、无颜以见众人之语陈奏。奉皇太后懿旨:经略大学士傅恒,此见实为太过。经略大学士傅恒此行,原为国家出力,非为一己成名。如为成名起见,岂有国家费如许帑项,如许生命,专以供一己成名之理。……(且)成功与否,则当听命于天,若天意不欲殄灭丑类,人力何能强违?
并再次强调粮草供应之紧张:
朕若早知川省物力疲弊,地方险阻,实不肯为此举,而此番料理已未免有类孤注矣。如四月初旬……仍不过在卡撒、党坝间,迁延观衅,则劳费无已势将难继。今各省拨协钱粮,已动及留备,而部库所存,通计仅二千七百余万。若迟至秋冬,则士马疲惫,馈饷繁难。此二千七百余万者,且悉以掷之蛮荒绝徼,设令内地偶有急需,计将安出?
四川布政使高越所奏,复及于前方运输困难:蜀中挽运军需,全资民力,即村曲乡民,亦多征拨不已。一出桃关,山路歧险,雪深冰结,艰苦视内地倍甚。戊申,上谕:
观此则川省物力虚耗,大概可见。高越虽称据实直奏,恐困惫情形,尚有未尽形之章牍者。内地民情可虞,奏凯宜速。夫以江南富庶,米价偶翔,刁民辄乘机肆恶。况川省以险僻之区,值军兴旁午之会,意外易滋事端,诚不可不亟为筹虑。前所传谕,以四月初旬为期,盖深有见于此也。
因令傅恒彼时不待奏报,即可决定撤兵:
纵使莎罗奔、郎卡未遽就缚,亦不过釜底游魂,如班滚今日耳。何足介意,亦不必穷搜矣。而得勒乌围即可谓之犁庭歼丑,足以告成功。……若待询问,奏报往返,又须经月,转益劳耗。此等机宜间不容发,朕既不能遥定,惟赖经略大学士……虚衷烛理,审机度势。[20]
乾隆十四年正月初二辛亥,上谕:
朕阅经略大学士傅恒屡次奏报,番境道路奇险,军行艰瘁。……所奏实不过十得其五,然即此而观,则人力之难施,大概可见。从前讷亲、张广泗若将此等情形,据实入奏,朕必早有裁酌,何至劳费若此。此固朕上年运度驳杂所致,而朦蔽之罪,伊二人实已不容于诛矣。且如天赦、班拦等处,羊肠鸟道,备极险巇。经略大学士惟躬亲跋履,乃深悉其难。
看来皇帝已洞悉“番境道路奇险”,“处处俱有碉楼”,但尚未放弃“扑碉”之计,他还需要说服自己的一个过程:
但经略大学士密奏,扑碉终非长策,应另为筹办。朕思贼番据险负隅,凡属要害,俱有坚碉。扑碉而外,更有何计。讷亲张广泗之罪,实在欺蔽偷安,种种乖张。至于驱兵扑碉,似未可以为非。……然亦险着。未知果能奏效否?
健锐云梯营碉楼,北京香山,清军练兵之用,《清史图典》《乾隆朝》,页49
但仍“决意收局”,前敌若无进取,甚至只派“岳锺琪坐镇炉地”(打箭炉)即可了,
(小金川)原属化外,盖亦天然界限。所以古称蛮夷荒服,以不治治之。经略大学士留兵在彼弹压,想确有所见,不专为米粮火药也。此事屡经贻误,从前马良柱连有克捷,若益以三千人,早可奏功,而张广泗不与,此一误也。张广泗分兵十路,措置乖方,不能乘机前进,此二误也。讷亲身图安逸,不能鼓励士众,又不将实情入告,此三误也。……朕在数千里外,固不能豫烛其难,是以又有此番料理。经略大学士未履其境,亦无由深知其难,是以力请视师。今朕已洞悉形势,决意收局。经略大学士目击身亲,所见宁不相同。……若三月内果得勒乌围、刮耳崖,尚须斟酌,若不能,则但以万人令岳锺琪坐镇炉地,加意防御,自足绥辑蛮徼。朕熟计深思,无逾于此。
壬子,复谕:
今日阅班第所奏川省夫马钱粮拮据之状,及舒赫德所奏直隶、山、陕、一带地方情形,朕心深为追悔。不知上年何以办理至此,岂非前谕所谓命运使然者耶。然总因从前在事诸臣,并无一人据实入告。朕实不知其难,即经略大学士傅恒在朕前时,亦不知其难。近经朕悉心访问,经略大学士又身履番境,班第等亦稍稍敷陈,朕始悉其险阻困惫,举属创闻,非意料所及。若不早为转计,日引月长,劳费无已。……此种番蛮,乃依古以来所有,上天并育并生,原置之化外,……若必以中国之治治之,是以人力而抗天心也。……天不可违,则成功岂能豫必?朕目前实不敢存盼望成功之意矣。
傅恒可谓“如朕亲往”,代朕亲征,君臣之间的接近也就无以复加,
设令(大军)顿刃悬岩,军威少挫,将何以为班师之地?……究之事有难为,功有难就。兵亦人耳,以之扑碉,徒致伤生,岂遽得志?
“扑碉”之策,也就愈发可疑。甲寅,傅恒奏:
查军营习气,惟事张大其词。攻一碉伤数十百人,则云查明再报。伤贼一二人,则云数十数百,皆拖尸而去,无首级可考。一碉不过内地一户,得一户而伤人数十数百,借此报功,欺罔已极。贼碉守者七八人,敌我兵数百。攻以大砲百数,仅缺墙壁,随破随整。现恐损兵于无益之地。
丙辰,皇帝坦承了此番办理的错误:
看来去年此番办理,竟是错误,朕今实悔之。只因办理至此,势难中止,不得不趁此兵力,以侥幸万一成功,然亦所谓饰非文过之举耳。
丁巳,谕军机大臣等:番境之难,乃天生奇险。以朕所见,既知番境之难,即当见险而止。
碉堡,是双方争夺的中心,此时,傅恒终于道出“扑碉”之艰难,这也许是他唯一直言道出不同意见之处:
从前皆务攻碉,劳费无功。……枪炮惟及于壁,于贼无伤,而贼不过数人,从暗击明,枪不虚发,是我惟攻石,贼实攻人。且于碉外开濠,兵不能越,而贼伏其中,自下击上。又战碉锐立,高于中土之塔,建造甚巧,数日可成,且人心坚固,至死不移,碉尽碎而不去,炮方过而人起,攻一碉难于克一城。即臣所驻卡撒左右山顶,已有三百余碉,计半月、旬日得一碉,非数年不能尽。如此旷日持久、老师糜饷之策,而讷亲、张广泗尚以为得计,臣不解其何心也。
惟有使贼失其所恃,而我兵乃得展其所长。臣拟俟大兵齐集,同时大举分地奋攻,而别选锐师,旁探间道,裹粮直入,逾碉勿攻,绕出其后,出其不意,取道前进,务在破其巢穴,擒虏贼酋,于三四月间定报捷音。[21]
现在,皇帝终于了解到这些情况。当初张广泗、讷亲的无法取胜,也就难怪了。
对于傅恒此件密奏,时人程穆衡以为其意在“微示难克状,阴启罢兵之萌”,“其曰精兵直捣贼巢,无非姑为大言,以强上意,明知上必不从,而己可解于廷臣,谓非一无所能者”。[22]不错,傅恒在此是使用了“下克上”的“招术”,如果说是这样,他却不是始于此时,而且较之更难觉察罢了。
戊午,皇帝进一步质疑傅恒“力主直取刮耳崖之策”,谕:
自朕思之,究属险着。……此番大学士如朕亲往,……则经略大学士之所见,即朕之所见。朕既一一洞悉,则朕所指示机宜,与身历者无异。经略大学士虽才智颖敏,亦由朕数年以来教导而成,识见何能高出于朕。……当以朕言为是。心说诚服。凡事遵朕谕旨而行。
看来,此刻皇帝一方面是从各方面知悉了敌情,因而深切自责,另一方面,他还要“摆平”尚在一味进取的傅恒(也有几分是说服自己,尽管傅恒是有意为之)。而傅恒的“反行为”,似乎是越来越玩“大发”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时也难中止。
己未,谕军机大臣等,直言若傅恒仍不遵旨行事,将降旨将其召还:
金川水土恶薄,与内地迥殊。前据鄂实奏称,人易发喘,须服人参。经略大学士傅恒亦奏称番境气候不佳。观此则蛮方荒徼,非人所处也明甚。……朕今始觉悟,实悔其迟,此亦上年运度驳杂之所致也。……过犹不及,讷亲之退缩已失之不及,而观经略大学士一往之概,若执意不悟,……朕即明降谕旨,召经略大学士还京,以军事付策楞、岳锺琪等经理。
甲子,谕军机大臣等:
朕思用兵一事,总系从前不知其难,错误办理。今已洞悉实在形势,定计撤兵。……据奏石卡守御仅十一人,我以七百人攻之,只毙其半,而土兵绿旗死者已十一人,伤者至七十余人。若以百人敌一贼,则贼徒三千,当用三十万众,有是理乎?……用兵原非易事,但可希冀成功,劳瘁自所不惜。不然,则以身所目击、万无可望之举,欲违其本心,勉强从事,虽愚者亦不出此。……今朕所降谕旨,名正言顺,实经再四筹酌,见其确不可移。
且此事错误,朕君臣同之。朕既知而速改,所谓以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不早图则将无及。乘此收局,犹为未晚。若更日引月长,无所底止,何以善其后?
这一场“共谋”演到这时候,就快成了“闹剧”了。担心局势失控的皇帝于是提出,傅恒之姐“孝贤皇后服纪已及小祥,经略大学士理应奔赴行礼。若二月初旬起程,尚可届期而至”,后面的话则很强硬:
朕此旨原为收局。……臣不可违君,子不可违父,乃天经地义之当然。不遵朕旨,为人臣者敢当此乎?……朕于今年正月初三日,始定撤兵之计。今日皇太后圣母慈谕,此即朕新运顺畅之机。适与朕前日向军机大臣所论符合,实愿大学士同此嘉祥也。[23]
看来,直是命傅恒克期启程了。
乙丑,又谕曰:
自朕思之,成功万无可望。如贼境坚碉,经略大学士亦奏称,进取不可专事攻碉,且云攻碉则经年亦难克捷。……
经略大学士之意,惟在直攻中坚,立成巨功。而朕料之,即令别有坦道,可直趋贼巢,而贼巢仍是坚碉,舍攻碉计将安出?是贼据地利,万无可望成功之理。朕思之甚熟,看之甚透。上年办理,实属错误。及早收局,信泰来之机。朕改过不吝。……
朕自思天定之事,人力不能自由。上年办理讷亲一案,初非豫有定见,而辗转以致于不可解免。近日撤兵之计,初犹未免希冀。两日来反复熟筹,灼见其必不可易。可见朕经理庶政,初无成见,天地神灵,鉴临在上,朕所不能自主也。……所谓顺天者昌,吉祥善事,无踰于此。若必为所难为,向后作何收局,可不为之寒心。
丙寅,谕王大臣:
金川用兵一事,朕从前实未悉彼地情形,因遣讷亲前往,谓与朕亲往无异。彼时果否可以成功,伊若据实奏闻,原可片言而定。讵意讷亲惟图安逸,高傲乖张,不恤士卒。而贼境之艰阻,从未一言奏及。与张广泗同一挟私朦蔽,以致糜帑劳师。朕已重治其罪,而情形究未深悉,特命经略大学士傅恒,前往相度机宜。
大学士傅恒兼程抵营,……历陈山川形势,有云臣随侍车驾,所历诸山,从未见有此险峻者。大学士傅恒身膺重寄,锐意成功,所陈不过十之四五。而朕详加筹度。看来坚碉奇险,实非人力可施。……朕意此时宜定撤兵之计。军务为国家大事,当询谋佥同,方可定议。王大臣等可通盘筹酌,详议具奏。
辛未,谕军机大臣等:
金川撤兵一事,前两次召诸王满汉文武大臣,示以朕前后所降谕旨,及军营奏到情形。令其各出所见,具议以闻。据伊等合词公奏,佥称揆理度势,撤兵之旨,诚为允协。朕复细加体访,中外人情,并无异议。且有谓市井闾巷之人,咸为欣悦者。此事朕志先定,绝无游移,又复询谋佥同,足见理势当然,确不可易。
“中外人情”(包括“市井闾巷之人”),“咸为欣悦”,这是皇帝第一次提及人心之向背,而不仅及于兵锋之利钝、用兵之代价——现在,他终于可以正视所有那些“负面”的信息;如所周知,自雍正以来朝廷不能掌控的政治讯息就很少了,
据守备杨自功、周郁称贼寨周围约三四里,石墙七八尺多厚,四五丈高,内有碉房十余座等语。如此坚碉,岂易攻克?无论沿江仄径,不能直抵贼巢,即使竟达刮耳崖,将坐困石城之下,进退无据,更不知成何等大不顺意之事。……
再连年用兵以来,所费军需银两米石,实为浩繁。……又云贵督抚等会奏派雇长夫,背运军装,一时赶办不及一摺,……办理之拮据,即此可见。知难而退,知过而改,乃所谓不远之复。……此番用兵,不独川陕疲敝,即各省亦不免于骚动。直隶、河南、山西,大兵经过,支应固属浩繁。至兵所不及,如江、浙米价昂贵,亦由川米不到。……今惟遵旨迅速还朝,其它概可勿问。倘徘徊不前,将拥重兵于外,欲何为耶?
辣手皇帝,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如果再问一句,大约就不外乎:你傅恒是不是要“图谋不轨”?想来,傅恒的“反行为”,到此一地步,就未免“出格”了点,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
乙亥,谕军机大臣等:
经略大学士接到谕旨,星驰还朝,毋逾三月初旬之期,不可因此稽延时日。……回思上年用事之初,朕实限于不知,小题大做,不知何以办理至此。经略大学士果能旷观远览,亦当知此举之不值一办,转为重视莎罗奔、郎卡矣。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允降班师,实为至当。经略大学士归期一日未经奏报,则朕一日不能释然。著传谕知之。[24]
令傅恒限期还朝复命,几乎一日亦不可多待了。
就此件所论筹办受降一事,上谕:“朕思莎罗奔、郎卡虽云穷蹙求活,岂不虑及一离巢穴,便成几俎上物?或令人冒充,先为尝试,亦未可知”?可以说已经预见其“虚假”的一面。十二月甲午,傅恒亦尝质疑:“既云乞降,而逆酋并未到营;即郎卡果病重,莎罗奔何以亦不亲行”?可见其中“奥妙”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