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撒儿笑起来:“咱们去抢。”
铁木真也笑了:“抢他们的绸缎,不如抢他们的丝绸工人。”
当然,这只是随口一说。此时,铁木真还不具备这样的力量,他现在勉强能算是金国的打手。
战役之后,他和脱斡邻勒受到了金国的嘉奖,除了一些丰厚的物质奖励外,金国还授予了二人封号。脱斡邻勒被封为“王”,由于他本来就是克烈部的“汗”,合起来就成了“王汗”,自此后,我们将称他为“王汗”。铁木真得到的封号叫“札兀惕忽里”,相当于节度使,也就是边防司令。
无论是“王”还是“札兀惕忽里”,都只是个空名。本来,金国希望王汗可以接替塔塔儿人的位置,可王汗的克烈部离金国的边境太远,相比而言,铁木真的蒙古部倒是有地缘上的优势,但铁木真和王汗说,王汗永远都是他的保护人。王汗很高兴,但铁木真非常不高兴,简直要像爆竹一样爆起来了。
让铁木真成了爆竹的人是主儿勤首领薛扯别乞和泰出。
两人趁铁木真征讨塔塔儿人时,把铁木真的营盘洗劫一空,还杀掉了十个人,又把五十个人剥了个精光。
中国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铁木真也有句话:必须废了主儿勤。
薛扯别乞和泰出不是呆子,铁木真恩怨分明,人所共知,袭击他的老巢引来的必然是他的报复。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认为铁木真会死在塔塔儿人手里,没有机会回来报仇。更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怕铁木真来报仇。
我们前面谈到过,主儿勤部是蒙古联盟中最能打的三个部落之一,也是之首。他们本是合不勒汗长子的后裔,合不勒汗当年对长子特别照顾,把属民中力气大的、胆识过人的、气宇轩昂的、气贯长虹的都给了长子。一言以蔽之,主儿勤人文武双全,能解决各种危机。他们能下定决心和铁木真翻脸,就是因为没有把铁木真放在眼里。
这种狂放的自信让人敬畏。的确,对付这样的劲敌,铁木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为了维护他的权威,他必须要行动。
刚刚停止的战争机器重新启动,一支精锐骑兵很快集结完毕,向战场奔驰而去。主儿勤部的营盘在克鲁伦河沿岸的七道岭,当铁木真沿克鲁伦河向七道岭推进时,薛扯别乞和泰出已备战完毕,气定神闲地坐等铁木真。
铁木真无法用闪击战,因为主儿勤人的闪击战闻名草原;更不能用突袭,因为主儿勤人已有准备。他只能面对面和主儿勤人一分高下。
双方列阵,主儿勤人先一步发动攻击。攻击方式是传统战法,骑兵冲锋,不作进攻,箭如雨下,兜了圈后回到队列,第二波、第三波照猫画虎。铁木真部队紧咬牙关,挡住了主儿勤五波箭雨的进攻。正当薛扯别乞下令再来一轮时,铁木真的骑兵抢先发动了进攻。
泰出洋洋得意地看着薛扯别乞说:“给他们个机会。”
薛扯别乞点头,下令防守。
铁木真的进攻有点怪异,只有两翼冲过来,都保持着弧形阵势。左翼是兀鲁兀部酋长主儿扯歹,右翼是忙兀部酋长忽亦勒答儿,薛扯别乞狂叫:“好啊!让咱们三个最能打的部落决一胜负!”
他狂叫时,泰出正谨慎观察铁木真的主力。铁木真的主力像是做贼一样集结在两翼的弧形阵势中央靠后的位置,前进得蹑手蹑脚。他对薛扯别乞说:“小心有诈!”
薛扯别乞也看到了铁木真主力的猥琐样,他有智慧,但高度不够,他紧盯着铁木真冲上来的两翼,说:“先打掉他的两翼,一个没了翅膀的老鹰,就是火堆上的肉。”
两翼很快就进入他的弓箭射程内,薛扯别乞立刻下令放箭。几乎是同时,铁木真的两翼骑兵也乱箭齐发。这种对射对薛扯别乞很不公平,因为他在防御,是静止的靶子,而铁木真的两翼骑兵在运动中,很难瞄准。结果显而易见,薛扯别乞的人被射中的多,铁木真的两翼受伤的少。
薛扯别乞怒了,下令把防御阵势改为进攻,他要来个反冲锋。骑兵扔掉盾牌,飞身上马,怒火中烧地冲了出去。铁木真的两翼见对方人多势众,急忙勒马后退。
泰出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未等他想明白,前锋已和铁木真的两翼短兵相接。主儿勤部落真不是浪得虚名,把兀鲁兀部和忙兀部打得连连后退,薛扯别乞叫喊着让他的士兵痛打落水狗,几乎喊哑了嗓子。
铁木真的两翼虽然越退越快,但井然有序,后面的部队一直退到和铁木真的主力前锋平行时,他们不再后退,而是突然改成密集队形,猛攻主儿勤人的两侧。铁木真的主力也发动猛攻,主儿勤人现在三面被包,铁木真的两翼也正试图断绝他们后退的唯一之路。
这种战术被称为“口袋”战术,草原人称为“阿瓦战术”。
口袋战术要取得成效,必须是己方力量大于敌方,否则,就会被敌方撕破口袋,逃之夭夭。铁木真的兵力和主儿勤人差不多,不过在骁勇善战方面却有很大差距,战斗的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
铁木真采用第二种战术“网开一面”:给敌人让开一条逃路。被围困中的敌人脑袋里缺根弦,见到有路,必走无疑。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会相互分离,甚至互相践踏。而且最先逃跑的人肯定是主将,主将一跑,部队士气全无,溃败就在意料之中。
一条生路马上出现在主儿勤人面前,薛扯别乞第一个向退路冲去,泰出紧跟其后。士兵们一见老大逃跑,无心迎战,你挤我拥地向通道逃去,铁木真部队就站在两边,对逃跑的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乱杀。
薛扯别乞和泰出脱逃后,才发现他们几乎全军覆没,跟上来的只有几十骑。他们狼狈不堪地跑进了帖列秃山口,并祈祷长生天能保佑他们。但长生天早就站在了铁木真这边,很快,铁木真就尾追而至,封住山口。三天后,薛扯别乞和泰出步行走出山口扔掉武器,投降了。
铁木真在一棵耸入云天的枫树下审判薛扯别乞和泰出。一阵清风吹过,棕红色的枫树叶发出“沙沙”声,两个罪人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磨屠刀。
铁木真当着那些酋长的面,讯问二人:“你们发的誓言何在?”
薛扯别乞惨笑,泰出不说话。
铁木真说:“你们不应我的招呼去为祖宗报仇,其罪一;袭击我的部落,残杀我的部属,其罪二;从你们发誓开始到现在,你们从未忠诚于我,其罪三。可还有话说?”
两人毕竟是英雄人物,异口同声说:“杀吧,别废话了!”
铁木真毫不客气,命人对两个罪人执行刑罚。草原的规矩,对贵族的刑罚要不见血,包括活活勒死,或是折断四肢再扼死。但铁木真却对两人执行了对待奴隶的刑罚:斩首。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这是对活人的严厉警告,它明示那些蒙古亲王们:从此后,你们的特权只能在我铁木真制定的规矩之中存在。
处死主儿勤的两位亲王后,铁木真采取了一个破天荒的步骤,将大本营迁移到主儿勤人的领地,他把主儿勤的中心地盘改名“曲雕阿兰”。这个地方后来成了他王国的首都。
事情还没完,因为挑战他权威的主儿勤人还有一个活着,这就是不里孛阔。杀不里孛阔不能像杀薛扯别乞和泰出一样,因为不里孛阔并未袭击他的营盘。铁木真决心使用阴谋。
在很快举行的宴会上,铁木真为不里孛阔安排了摔跤表演,和他演对手戏的是曾被他砍伤的别里古台。知情的人都认为他的阴谋设计得不高明,不里孛阔是名震草原的大力士,在摔跤上更是天下无敌,别里古台和他摔跤等于是老鼠挑战猫。
然而,铁木真认为,一个人成功的基础是外部实力和强大内心。薛扯别乞和泰出的死给不里孛阔的心里带来很大的恐惧,所以在摔跤过程中心神不宁,他担心赢了别里古台会招来铁木真的报复,两个回合下来,他就被别里古台一个背摔扔到地上。按蒙古摔跤规矩,他已经落败,别里古台此时要把他拉起来,握手拥抱,向观众欢呼自己的胜利。但别里古台突然跳到他的背上,双手交扼其喉,双膝顶到他的腰眼,看向观席上的铁木真。铁木真咬着下嘴唇,这是提前约定的信号,意思是,可以了。
别里古台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不里孛阔被拦腰折断,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当场死亡。那些亲王们面无人色,显然他们已知道眼前的摔跤不是表演,而是谋杀。他们纷纷向铁木真看去,铁木真脸上挂着久违的笑,潇洒地站起,鼓掌叫好。别里古台把不里孛阔的尸体踢到一旁,扬长而去。那些亲王们浑身冒汗,不由自主地跟着铁木真鼓掌。
一连杀掉蒙古联盟中最高贵、最强大、最傲慢的三位主儿勤亲王,这是以前任何蒙古可汗都从未做过的事。这是杀鸡儆猴,当主儿勤人被铁木真分割给他的忠实伙伴后,主儿勤部消失了,铁木真的权力大大加强了,他的蒙古联盟已开始向真正的君主独裁国家转变,这是他在成功道路上走出的最重要一步,血腥,残忍,恐怖。
诛杀主儿勤人的信号是非常明显的:忠诚地追随铁木真的人,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和善待;对敢于挑战他的人,铁木真将毫不留情地给予回击,并用实力证明自己有能力做到这点。
第三章 统一蒙古部落
突袭北乃蛮
铁木真在克鲁伦河畔树立权威时,王汗也没闲着,他用失而复得的权力做了两件漂亮的事。一件事是突袭脱黑脱阿,倒霉的脱黑脱阿被铁木真打得走投无路时又遇到王汗的突袭,损失大批物资的同时,他的长子被杀,一个小老婆和两个女儿被俘。他的次子来不及逃走,带领大批部众投降了王汗。脱黑脱阿又向北逃窜,几乎从蒙古高原中消失了。
另外一件事则是招安了札木合。札木合自十三翼之战后,虽胜犹败,部众大散,实力大减,只好委曲求全投奔王汗,王汗欣然接纳札木合。
一个枫叶满天的黄昏,两人站在险如刀砍斧削的山峰下,畅谈几年来的草原风云。札木合咬牙切齿说:“铁木真狡猾如鼠,凶狠如狼,如果不早做处理,他必然会踩死我们。”
王汗也咬牙切齿起来,但不是对铁木真,而是对乃蛮。他说:“乃蛮是草原上的祸害,我现在有金国撑腰,必须要铲除这个祸害。”
札木合立即想到王汗一年前的丧家狗岁月,那正是乃蛮担当主演的一场好戏。他急忙把自己的仇恨收起,溜须王汗:“那就揍它,我第一个冲锋。”
王汗看着满天飘舞的枫叶,握住十字架说:“当然要揍它,我要报仇!”
时间倒退十年,王汗要揍乃蛮是痴心妄想。那个时候的乃蛮没有分裂,是蒙古高原第一强部。它拥有今蒙古国大部分地区和中国新疆东北部,文明程度很高,拥有自己的文字。铁木真慢悠悠崛起时,乃蛮老可汗去世,他留下个炸弹——艳绝人寰的小老婆古儿别速。他的两个儿子拜不花和不亦鲁黑为了争夺这个美女,互相攻杀。结局是,乃蛮被分为两部,拜不花占据平原地区称南乃蛮,不亦鲁黑占据了山区称北乃蛮。那个炸弹的结局是:上了拜不花的床。
我们还记得,王汗的弟弟当年投奔的就是北乃蛮,不亦鲁黑在克烈部满载而归。王汗的复仇之箭射向的正是不亦鲁黑的北乃蛮。
王汗派人去通知铁木真要他来协助,铁木真二话不说,带起他的人马就来到了克烈部。对铁木真随叫随到的忠心,王汗非常感动。尤让他感动的是,当铁木真和札木合见面时,两人都表现出了老友重逢的欣喜,如果不是有作战计划,两人可能要畅谈几昼夜。
王汗当然能看得出,两人是在演戏。札木合的眼神中总有火星,只是在关键时刻用他的意志扑灭了。铁木真谈笑自如,脸色却极难看,只是他用强挤出来的笑容掩盖住了。
在商谈作战计划的宴会上,札木合频频向铁木真敬酒,铁木真有敬必喝,反过来还向王汗敬酒。王汗心里想,铁木真比札木合可怕。他这样想着,就听到札木合说:“咱们是不是该制订作战计划了?”
王汗点头,看向铁木真。札木合发现王汗看向铁木真,眼里的火星“呼”的一下燃烧起来。显然,这是王汗有意推崇铁木真,要他来制订计划。
但铁木真谦虚地看向札木合:“论作战计划,我的好安答札木合最合适。”札木合眼里的火焰熄灭,傲慢地一笑。
王汗看到札木合已跃跃欲试,趁势顺水推舟,要札木合制订计划。札木合的确有这个资本,十几年来,他在战场上胜多败少,这都归功于他的作战计划。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手下败将铁木真,孤傲地一笑,说:“计划很简单,直捣不亦鲁黑的营盘……”
他不说了,因为他发现铁木真听得极认真。铁木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听说铁木真现在进步很快,倒不如趁此机会看看铁木真的能力。
他仍然笑着,说:“铁木真安答,你最近这几年多活跃啊,打得脱黑脱阿抱头鼠窜,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塔塔儿人,主儿勤部那么厉害的骑兵都被你搞掉了,可谓进步神速,这个作战计划应该由你来制订,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铁木真坚决推辞,他说:“既然札木合安答如此谦虚,那还是让我义父来制订吧,我听从指挥就是了。”
王汗发现两人开始扯皮,马上拿出德高望重的架势来说:“你们都不要谦虚了,咱们一起来。”
王汗先起了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酒足饭饱后,进攻北乃蛮的计划出炉。
计划很简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不亦鲁黑的营盘。从克烈部到不亦鲁黑的营盘是不折不扣的远征,他们首先要翻越东面海拔3000米的杭爱山,然后涉过星罗密布的科布多湖泊,一直向西经过荒凉单调的碎石滩才能抵达。如果速度不够快,或者情报泄露让不亦鲁黑有了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铁木真的建议是,可以同北乃蛮的仇敌南乃蛮合作,要南乃蛮先攻击不亦鲁黑,联军再随后跟上。札木合不同意,他认为南乃蛮和北乃蛮虽然势不两立,可毕竟是亲戚,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王汗同意铁木真的意见,他说:“远征本来就是冒险的事,这个险有必要冒。万一不成,提前可准备一支后备部队,掩护我们撤退。”
这场计划迅速实施,王汗的冒险获得了成功。当他们的骑兵抵达不亦鲁黑营盘时,不亦鲁黑仓促应战。
在勉强抵挡了王汗和铁木真的冲击部队三次后,不亦鲁黑意识到自己无力抵抗,于是放弃营盘,向阿尔泰山山区逃去。
联军紧追不舍,先锋部队很快就和不亦鲁黑的断后部队接触,不亦鲁黑的断后部队被击溃,铁木真和王汗追踪着不亦鲁黑,翻越阿尔泰山,顺着今乌伦古河而下,一直追到乌伦古湖附近,终于追上了不亦鲁黑。不亦鲁黑被追得暴跳如雷,列阵迎战先追上来的铁木真。铁木真采用“口袋战术”,不亦鲁黑大败,只带了几十骑逃往西伯利亚边界去了。
联军可谓大获全胜,不过正如札木合当初所说的那样,南乃蛮对亲戚北乃蛮受人攻击一事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当联军撤退到杭爱山南坡的一河谷时,迎面撞上了南乃蛮的猛将撒卜勒黑和他的骑兵团。
当时天色已晚,王汗和铁木真就地扎营,准备明日再战。可就在当天夜里,巨变发生了。
铁木真无心睡眠,撒卜勒黑和他的骑兵团让他心神不宁,这是一股有准备有战力的部队,明天必然是场恶仗。
他走出营盘,后面跟着一群侍卫,他走到附近一个咸水湖边,芦苇和张牙舞爪的怪柳映在湖中,温度很低,他呼出的气清晰可见。
“您是担心明天的战役吗?”身后传来这样的话。
铁木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人是他的新战友木华黎,在他吞并主儿勤部后,木华黎以主儿勤亲王奴隶的身份投靠了他。当他看到木华黎第一眼时,冥冥中就注定了二人的友谊。他没有因为木华黎是奴隶而轻视他,相反,木华黎的言谈举止让他着迷,他认定木华黎将会是个超级人才。这次攻击北乃蛮,木华黎出色的表现更验证了他的判断。
他转过头来盯着木华黎说:“你有什么看法?”
木华黎摇头:“我对明天的敌人毫无了解,我只知道,南乃蛮和北乃蛮有仇,这里离南乃蛮很近,这支骑兵不可能是来跟我们玩命的,更多的可能是武力侦察,不许我们犯界。”
铁木真认为这一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木华黎又说:“如果我们力量削弱,那他们可能就会趁火打劫。”
铁木真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木华黎炯炯有神的双眼看了看他,又看向远方王汗的营地,那里篝火明亮,如同白昼。
铁木真无心睡眠,王汗也没有睡。他和札木合正在聊天,确切地说,是札木合一个人在说话。
札木合说:“这次远征真让我吃惊。铁木真的骑兵力量如此强大,他的手下执行他的命令犹如执行长生天的旨意。铁木真的翅膀硬了,倘若他现在伙同南乃蛮攻击我们,我们就是入地无门、上天无路。”
王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幸好是灯火昏黄,无人发现。
他身边的顾问对札木合的话很不满,直抒胸臆:“札木合,你这是挑拨王汗和铁木真的关系,你是何居心?!”
札木合急忙接口,看着那个顾问,话却是说给王汗听的:“你千万别误会,铁木真现在对王汗是忠贞不贰的,可人心变幻莫测,防人之心不可无。草原上千百年来的历史无数次证明,力量决定一切,在力量面前,亲情、友情、恩情都是过往云烟。”
王汗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了一阵,他赶紧闭上眼,深呼吸,情绪平缓后,睁开了眼,小声地说:“传令,连夜拔营。”
为了不让铁木真知道自己已走,王汗命人往篝火里多扔柴火,燃烧了一夜。第二天,铁木真被人叫醒。来人焦急地说:“王汗平地消失了!”
铁木真惊骇万分,跑出帐篷观看,王汗的营地果然空空如也,只有篝火灰烬的青烟如出瓶的魔鬼飘来荡去。
他恼怒万分,说:“这是把我们像抛臭肉一样抛弃了。”
木华黎小声说:“南乃蛮的骑兵还未布阵,我们趁此良机赶紧走。”
铁木真立即下令拔营,为了避开南乃蛮骑兵的突击,他特意绕了个圈,从杭爱山的另一侧渡科布多河,马不停蹄地向老营奔驰。幸运之神眷顾了他,南乃蛮骑兵没有追击,当他路过克烈部时,王汗也没有任何行动。他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营盘,直到这时,他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对于王汗的背信弃义,铁木真很快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可上帝没有忘记,并及时地惩罚了王汗。就在王汗撤军回营的那天晚上,南乃蛮猛将撒卜勒黑发现了他的仓促,于是悄悄跟踪,在他回到营盘放松警惕时,突然攻击他,他在北乃蛮缴获的战利品被撒卜勒黑全部笑纳。他儿子桑昆的老婆孩儿也被撒卜勒黑活捉。撒卜勒黑尝到甜头,决心要彻底把王汗打进地狱。源源不断的骑兵从南乃蛮开来,王汗被困,危在旦夕。
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上帝说,佛说得对。
再救义父
王汗一筹莫展,要找札木合商议对策,顾问告诉他:“您忠诚的朋友札木合早就逃之夭夭了。”王汗仰天长叹:“上帝啊,救救我吧。”
他的顾问说:“这个时候只有铁木真能拯救你。”
王汗垂头丧气说:“我在乃蛮抛弃了他,他如何还会帮我?”
顾问说:“铁木真一向对您忠贞不贰,而且他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乃蛮如果消灭了咱们,下一个就是他,他如果连这点都不懂,就不配‘成吉思’这个称号。”
王汗欣喜若狂,急忙派人去找铁木真。铁木真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会上分为两派,一派脸红脖子粗地说,王汗忘恩负义,国破家亡天经地义,救他还不如救条狗;一派则平静地说,救王汗就是救自己,唇亡齿寒。
和王汗顾问分析的一样,铁木真采取第二派的意见,领兵出征。这次救援王汗的军事行动,铁木真已经开始训练自己调兵遣将的能力了。他派遣四员战将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主儿勤部投靠过来的猛将)、赤老温率军先行,他随后跟上。
博尔术临行前向铁木真请求说:“我的马死了,你要借给我一匹马。”
铁木真很为难,因为他的萌芽王国缺马,每人一匹,没有富裕。博尔术指了指他的马,说:“把你的马借我。”
铁木真毫不犹豫,跳下马,把马鞭放到博尔术的手上。他说:“我这匹马与众不同,要让它跑,不必抽打,只需用鞭子轻轻碰一下它的鬣毛(脖上长毛)即可。”
博尔术高兴地骑上,按铁木真的说法碰了下马的鬣毛,那匹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如风一样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