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乃蛮古老的战争机器开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越过阿尔泰山,传到了铁木真耳里。
汪古部派使者来找铁木真时,铁木真正在一处叫“骆驼草原”的地方举行大规模围猎。他让使者观看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体育运动。这一次中等规模的狩猎已足以把汪古部的使者震慑住,使者哆嗦着把南乃蛮的意图告诉了铁木真,并表示汪古部绝对可以成为铁木真的朋友,同时这位使者献给了铁木真一瓶酒。这瓶酒并非是蒙古人经常喝的马奶酒,而是中原特有的烧制酒。
铁木真出于礼貌,连干三杯就不再喝了。他说:“此物少喝则兴奋,多喝则乱性。所以应少喝为妙。”
汪古使者想不到这个野人居然有如此强的自制力,大为惊讶,连连称颂铁木真是一等人物。善于自制是铁木真的优秀品格之一,也是其成大事的素质之一。
铁木真对使者的奉承很高兴,使者走时,他送给使者500匹马和1000只羊,让他带给汪古部最有眼力的首领。
然后,他就召开重大军事会议,商讨对乃蛮该采取什么态度。
这根本不必商量,整个草原世界,只剩下乃蛮这个强敌,不除掉它,长生天不容。不过有人说,此时马瘦毛长,不利战斗,应该等到秋天马肥时再对乃蛮发动进攻。
铁木真问别里古台有何想法。别里古台受宠若惊,因为自从那次泄密后,铁木真连续几年不让他参加重大会议,如今他重返高层会议,又被铁木真主动问询,不禁激动起来。激动之下就是热血沸腾,他说:“不必以马瘦为借口,要打就马上打,不要等太阳汗来捉我们,我们要先下手去捉太阳汗。”
铁木真微微点头,这个行为给了别里古台更大的激励。他吐沫横飞地说:“乃蛮美女如云,草原茂盛,硬通货多,打它抢它!”
众人都被鼓舞起来,异口同声地请求铁木真:“成吉思汗,出兵吧!”
铁木真低吼一声:“好!去和草原上最强大的敌人来个了断吧,迟早也要打!”
蒙古人所以如此坚定,和当时的形势有很大关系。太阳汗正在欢迎草原世界上铁木真的一切敌人,被铁木真击败的泰赤乌部残余、蔑儿乞部残余以及札木合和他的两个战友阿勒坛、忽察儿都成了太阳汗的座上宾。铁木真担心的是,一旦给敌人时间,这些曾经的败将会死灰复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敌人所采取的态度就是四个字:斩尽杀绝。
在和乃蛮开战之前,铁木真采取了以下几项紧急措施。
第一,重建“十进位制”的作战单位,铁木真消灭塔塔儿人后建立的“十进位制”作战单位被王汗一阵乱打,最后剩下了几十个人,“十进位制”名存实亡。如今,他元气恢复,“十进位制”也就随之恢复了。
第二,建立参谋部,参谋部由六人组成,称为“扯儿必”,他们由一名将军统帅,平常担任护卫,联络战事,传达命令,出谋划策,派部队作战。
第三,建立特种部队(巴特尔军),在战时用于关键时刻打硬仗、打恶仗的一支或数支部队,他们其实就是敢死队。
第四,建立护卫军(怯薛军),从军队中挑选力大无穷、忠贞不贰的人组成的军队,战时在铁木真前面列阵,平时则在铁木真帐篷前护卫。
第五,制定了“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1]的军事原则。
为了在战场上快速有效地运用这条军事原则,铁木真又把军队分为前军、中军、左手军、右手军、殿后军五军之庄严阵式,由此把蒙古军改造成了一支高度集中统一、富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
1204年春末夏初,铁木真把整顿后的军队带到克鲁伦河下游,在一个酷热的日子,他举行了庄严的出征祭旗仪式。铁木真的出征祭旗仪式庄严而残忍:部队整顿完毕后,九名身着盔甲、背弓箭的勇士牵来九匹瘦马,分别拴在九个木桩上。铁木真则全副盔甲站在高大的可汗战车上。一阵震荡大地的号角声完毕,铁木真拔出佩剑,猛地向天一指,站在九匹马旁边的勇士用砍刀迅疾砍下半边马脸,九股马的鲜血犹如喷泉冲天而起。马上就有人象征性地来到每匹马前接一点马血涂抹到军旗上,祭旗仪式结束,军队出动。
铁木真大军沿着克鲁伦河逆河而上,浩浩荡荡向西进发。沿途芳草萋萋,百花点缀,淡紫色的百里香和洁白无瑕的繁缕向他们露出微笑。
铁木真出发的同时,汪古部已按约定从老营向西北进发,目的地是土拉河南岸,南乃蛮的南大门。
铁木真布局的同时,太阳汗也在布局。他集结了三倍于铁木真的精锐兵力,向东进发;另用一支偏师向东南各盆地推进,首先占领了军民便于协同作战和支援作战的有利地形。
两位草原世界的强人都感觉到了大战在即的天摇地动。
铁木真先采取行动,派出奸细到乃蛮部传播蒙古军的强大,动摇其军心,瓦解其意志。这些奸细在南乃蛮部信口开河道:“铁木真是少有的天才军事家;他是个智多星式的活阎王;他的部下都是地狱的使者,看你一眼就能让你的兵器落地,对你吼一声,你的人头就离开肩膀。”这些谣言在南乃蛮军中如瘟疫一样传播,军心摇晃,甚至连太阳汗本人都对这些话不寒而栗。心理战取得了预期的效果,铁木真命令前锋部队前进。
前锋部队指挥官哲别和忽必来马上出发,先派出数批小分队侦察,秋天黄叶飘零时,他们抵达太阳汗设置的前哨站。
哲别先对这个前哨站发动了侦察性攻击,太阳汗的军队勇猛反击,哲别命令后撤,敌人没有追击。他们捉到了一个蒙古军官,这名军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倒是他的坐骑让乃蛮人目瞪口呆。那是一匹耷拉着脑袋、肚子干瘪、可怜兮兮的瘦马,轻轻一推,就能倒地。
前哨站站长把这个大好消息报告给了太阳汗,太阳汗看着那匹奄奄一息的瘦马,半信半疑。他问札木合:“铁木真这人是不是诡计多端?”
札木合眨眨眼睛,想起自己多次败在铁木真手下的事实,面临回答的两难境地。如果他说铁木真诡计多端,那可能会灭了太阳汗的威风,但如果他否认铁木真诡计多端,那么,他败给铁木真就是耻辱,无疑,这是间接贬低自己。
最终,面子战胜了复仇,他回答太阳汗:“铁木真就是诡计多端,不然我怎么会败在他手下?你一定要小心,这匹马可能就是个诱饵。”
札木合话音未落,一声冷笑从太阳汗身后传来,这让太阳汗多日来绷紧的神经突然断裂,他大叫一声,转身搜寻冷笑的出处。一张英俊秀气的脸就出现他眼前,他的儿子,乃蛮国的第一美男屈出律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看着他。
他说:“儿子,你吓我一跳。”
屈出律继续冷笑,不过这次却看着札木合:“有些人被吓破胆了,把芝麻说成西瓜。老爹你怎么也跟着这种人起哄?铁木真到底厉害在哪里?我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到前线去领教一下。”
札木合没有恼怒,好像锐气全无了:“铁木真的确就是诡计多端,手下猛将如云,你们不可小觑。”
撒卜勒黑也夸张地笑起来:“太阳汗,下令吧,我要去前线把铁木真的头颅拿来!”
这种话使我们看到这样一幅情景:铁木真的脑袋就在撒卜勒黑的腰带上挂着,如果太阳汗想要,他就能把它摘下来扔给太阳汗,就如同扔一条羊腿。
太阳汗审视着撒卜勒黑,发现他腰上没有铁木真的人头,不由得叹息一声。他说:“札木合和铁木真较量多次,有丰富的经验,我们应该听他的建议。”
屈出律再度冷笑,撒卜勒黑看着自己的腰,好像铁木真的脑袋真的在他腰间挂着。
太阳汗捏了捏鼻子,咳嗽了一下:“再等等,看看情况。”
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铁木真召集会议,说了一下战况,问大家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名参谋说:“我们的兵少,而且远道而来,人疲马乏。可先在这里驻扎,喂饱战马,然后再发动进攻。”
铁木真问:“如果太阳汗现在进攻怎么办?”
另一名参谋说:“用计稳住他,不让他进攻。”
这个计策就是“火光计”,铁木真命全军星散,每人点起五堆火,篝火铺天盖地,火光冲天。
如果让汉族人来说,这一招叫“增灶减兵”,恰好和《孙子兵法》的“增兵减灶”相反。增灶减兵是示强,增兵减灶是示弱。可见,只要掌握了计谋的精髓,运用起来是随心所欲的。
乃蛮侦察兵马上报告太阳汗:“铁木真的人马实在不少,夜间燃起的篝火,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太阳汗颓唐地一屁股坐回椅子里,身下的虎皮发出“喵”的一声。
太阳汗的步步高
如你所知,太阳汗得到铁木真人数众多的情报是假的,针对这一假情报,他在札木合的帮助下制订出了战略计划——进行试探性攻击,把他们引诱到阿尔泰山山麓,集中全部兵力在此突然反击,这叫斗狗战术。
这个计划看似平淡无奇,实际暗藏玄机。太阳汗的战马现在正是肥胖之时,铁木真的战马瘦弱不堪,如果真能成功引诱铁木真,那铁木真以瘦追肥,必然疲惫不堪,当他疲惫不堪时,掉头揍他,输赢就显而易见了。
屈出律大叫起来:“铁木真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兵,他这是在故弄玄虚。父亲您怎么像个女人一样这般害怕?”
撒卜勒黑火上浇油:“我的可汗,我想到了您的父亲。您的父亲从来不让敌人看到他的后背,这是因为他从来不逃跑,不退缩。早知道您这样懦弱,还不如让皇后古儿别速来统帅军马!”
太阳汗的脾气不知为什么变得那么柔和,面对两人的嘲笑,他反击道:“你们两个人不要说大话,到了战场上,你们两个未必争气。”
撒卜勒黑老羞成怒,撸胳膊挽袖子,在原地直转,转了一会儿,他就冲出帐篷,骑上马跑了。屈出律“扑通”跪在太阳汗面前:“父汗,开战吧!”
太阳汗咬着下嘴唇,看向札木合。札木合仰头望着蒙古包的圆顶,太阳汗又去看阿勒坛和忽察儿,两位蒙古亲王抻长了脖子,看着札木合。
太阳汗颓唐地说道:“那就打吧!”
第二天,太阳汗放弃了正确的且战且退、诱敌深入、突然反击的“斗狗战术”,下令全军渡河,与蒙古军开战。
铁木真完全想不到太阳汗真的会来,高兴之余也有担心,因为和太阳汗的马相比,他的马的确有点形销骨立。可人家既然来了,就必须要热烈地“欢迎”。
铁木真调兵遣将开始布局。他本人率领先锋军和特种部队巴特尔军在第一梯队,合撒儿率领中军在第二梯队,第三子窝阔台率领右手军、忽必来率领左手军实施迂回包围,殿后军由则由他的幼弟帖木格率领。
这个战术布局已构成了向乃蛮军实施宽正面、多梯次的纵深突袭。当铁木真的先锋部队和特种部队猛烈向太阳汗的战线冲击时,乃蛮军队无法抵抗,纷纷后撤,一直撤到了纳忽山脚下,太阳汗下令沿山麓列阵,抵御铁木真。
铁木真的先锋部队和特种部队先发起进攻,哲别、忽必来、者勒蔑、速不台如狼似虎地冲击太阳汗的防线,山摇地动。太阳汗手微微颤抖,指着这四个狂兽级别的人物问札木合:“他们是谁?”
札木合采用极度夸张和隐晦的手法回答:“他们就是铁木真的四条狗。平时用铁索拴着,战斗前用一点点人肉喂食,激起他们的兽性。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您仔细观察他们,他们的额头是青铜所铸,口是钢铁所成,舌头如锥子,心比石头还硬。他们的眼里除了人肉外没有他物,就比如您吧,虽然是个活人,可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会喘气的肉。”
太阳汗哆嗦起来,说:“我看咱们还是远离这些家伙吧。”说完,就从山脚退往山坡。当他感觉安全了,又去观察战场。此时的战场,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他的第一道防线已支撑不住,正在崩溃。他看到猛烈冲击防线的敌人中,有两支分队骁勇异常,就如同镰刀割麦子,横扫一大片。
他不由得再度发抖起来,问札木合:“那两支如马驹般活跃,如狂风般嚣张的是什么人?”
札木合“啊呀”一声道:“这您都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我们蒙古人三大超级打手的两个,兀鲁兀部和忙兀部!”
太阳汗右眼皮直跳:“他们有多厉害?”
“他们一天不打仗,浑身就发痒,一天不杀人,眼睛就红肿。他们能把世界上最厉害的勇士打翻在地,骑到上面撕扯着耳朵、鼻子大吃。他们能轻易地把世界上最厉害的勇士的脑袋割掉当球踢,抢夺别人的财产就如同拿自己的东西一样。”
太阳汗左眼皮也开始跳起来,声音发颤地说:“那还是离这些家伙远点吧。”
说完,他从山坡后撤到半山腰,下令尚存的三道防线同时后撤。
屈出律当时正在左翼,看到父亲和札木合在一问一答,问答结束后就后撤,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他派人提醒太阳汗,别再后撤了,此时应该居高临下反冲锋。千万不要让敌人死咬住咱们,使咱们发挥不了高处的优势。
太阳汗回话说:“你懂个屁,敌人太凶猛,我们用后撤步步高的方式消耗他们的力量,当他们力量用尽时,就是我们反击之时。”
用兵如神和用兵如猪的区别正是屈出律和太阳汗的区别,也是铁木真和太阳汗的区别。铁木真发现太阳汗连续两次后撤,大喜若狂。在进攻前,他就担心太阳汗会利用地势反攻,所以他要求所有部队死死咬住乃蛮军,千万不要给乃蛮军留下反击的空间和力度。
太阳汗的两次撤退让他看到胜利就在眼前,他亲自指挥特种部队死死咬住敌人,敌人后撤一步,特种部队就前进一步。人类战争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低处的军队把高处的军队打得直后退。
太阳汗看到一人从山下猛冲上来,盔甲鲜亮,怒目圆睁。他问札木合:“此人是谁?为何我一见到他连咳嗽都不敢?”
札木合两眼放光,不知是兴奋还是仇恨,他提高嗓门喊道:“他就是我的安答铁木真,他的身体是熟铜所铸,用锥子都刺不进,他的骨骼是坚铁所成,连针都刺不进。”
太阳汗屏住呼吸,认真观察铁木真,不由得暗自赞叹:“果然具备可汗气质啊!”
札木合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我安答铁木真就是一只饥饿的雄鹰,扑他的任何对手都像是扑兔子。您不是豪言壮语过,如果有蒙古人来到你面前,你会把他们烧成灰吗?如今他来了,你看怎么办?”
太阳汗还未答话,早在他身边站立许久的屈出律大吼一声:“札木合,你扰乱军心,我砍了你!”
札木合闭嘴不言,用挑战的眼神看着脸色铁青的太阳汗。
屈出律气吼吼地指责太阳汗:“父汗你怎么如此懦弱,居然说看到铁木真都不敢咳嗽,难道他铁木真是止咳丸?他不过是血肉之躯,你怕他做甚?你如果下令,我现在就冲下去把他活捉来,送到你面前,你把他烧成灰。”
太阳汗的胆好像被吓破了,嘴里渗出苦涩的黏液:“刀兵无眼,岂是儿戏,赶紧后撤。”
乃蛮军的防线再度后撤,此时只剩下两道防线,震天的杀声中,整个山体都摇晃起来,太阳汗扶着札木合站稳,懊恼异常的屈出律不由得发出阵阵冷笑。太阳汗似乎根本没听到儿子的冷笑,因为他被战场上的另一人吸引了,那人正在如变戏法一样地射箭,指哪射哪,潇洒凶狠的劲头让人叹为观止。
他指着那位神射手问札木合:“此人是谁?”
札木合回答:“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射手合撒儿,你看他身高三丈,一顿饭能吃一头三岁的牛,披挂三重盔甲,架着他那三头犍牛才能拉动的战车来了。你看你看,他正在吞噬你的士兵,一口一个。你看你看,他射出的箭能把山后的人射穿。伟大的合撒儿来了,哎哟!”
屈出律再也不能忍受札木合的胡说八道,他一拳挥过去,目标当然是札木合胖大的脸。可拳头在半路上被另一个拳头拦住了,这个拳头圆咕隆咚,像个小西瓜,两个拳头一撞,屈出律感觉胳膊发麻,不由得倒退几步。小西瓜拳头的主人正是撒卜勒黑,他才把屈出律击退,马上转身对太阳汗说:“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应该下达反攻令。”
太阳汗已是六神无主,突然看到战场上起了一阵旋风,旋风过后,一个粗大的汉子正挥舞着大刀跳跃着砍杀。太阳汗从嗓子眼里蹦出字来:“这又是谁啊?”
札木合看了一眼,说:“这是铁木真最小的弟弟帖木格,此人平时虽然懒惰,早睡晚起,可打架时从不落人后,有他的地方就有死尸。”
太阳汗魂飞魄散,发布他此生中最后的一道命令:“后撤!”
他已到达山顶,乃蛮军的预备队已从山顶后撤到了后山腰,屈出律看着漫山遍野的蒙古人,长叹一声,掉头回到他的左翼,他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逃跑的机会。
札木合见太阳汗已如死人,也长叹一声,他观察了下四面八方,发现现在逃跑还有生路。于是,他二话不说,离开如一摊泥的太阳汗,来到阿勒坛和忽察儿军中说:“太阳汗是个废物,被我几句话就吓得连连后撤,我们赶紧走吧。”
阿勒坛和忽察儿也这样认为,三人从后山腰逃跑前,札木合派了一名使者趁乱到铁木真军中传他的话说:“我已用胡言乱语把太阳汗吓傻了,他的士兵士气已低落到极点,胜利已经属于你。好好干!”
札木合的心态实在让人莫名其妙。铁木真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可他连续两次帮助铁木真。合阑真沙陀之战时,他把王汗的军队部署与进攻计划透露给铁木真;这一次,他又充当铁木真传奇的解说员,把太阳汗吓得屁滚尿流。很难想象,如果不是他在太阳汗面前胡言乱语,太阳汗就不太可能步步高,从开战之前太阳汗的决心和气势上来看,太阳汗不可能一退再退,至少应该有一次漂亮的进攻或者反冲锋。
札木合在铁木真的人生戏剧中,角色是敌人,可偶尔会客串下好朋友。如果仅仅猜测他是顾忌安答之间的盟誓,实在是肤浅之臆。札木合不是个受诺言束缚的人,也许他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或者以君子之心度之,他有民族荣誉感。无论是合阑真沙陀之战还是这次的战役,铁木真都处于劣势,他当然希望铁木真被打败,可不希望败得那么惨。
无论如何,他又一次或多或少地帮助了铁木真。经过一天的冲锋,铁木真的力量已到极限,当他收到札木合的情报时,黄昏来临,他下令停止进攻,把纳忽山团团围住,他要恢复力量,全歼敌人。
太阳汗的灭亡
那天夜里,太阳汗两眼无神地看着苍穹,星斗低得吓人,似乎能碰到他的头。一颗流星划过,太阳汗吓得蹲在地上抱头大叫。屈出律和撒卜勒黑认定太阳汗已不能行使独立意志,于是担当起最高指挥官的重任。他们连夜制订计划,这个计划很具威力,如果太阳汗清醒过来,肯定会吓得再度神经错乱。
计划指出,明日太阳升到山顶俯瞰山下时发起进攻,这是借助地势的俯攻,毫无悬念会得到丰厚的回报。无疑,这个计划是想还原当初的阵形。在山脚下或者是半山腰构筑防御,后备部队则绕山突袭铁木真的大营。
变守为攻的先决条件必须是兵力雄厚,南乃蛮军有这个实力,在纳忽山其他的次要山头驻扎着塔塔儿等部残余,他们一直帮助着南乃蛮,同时还有和铁木真誓死为敌的脱黑脱阿、不亦鲁黑。虽然札木合与阿勒坛逃了,但他们的兵力有限,毫不影响南乃蛮的实力。
屈出律和撒卜勒黑的计划是完美的,但二人忽视了两件事:一、经过一天的不断后撤,部队士气荡然无存;二、铁木真的应对方案。
铁木真如同未卜先知的大仙,早就考虑到了第二天敌人的反攻,所以他也制订了看上去非常不错的作战计划。
第二天太阳升起,山上所有的动物都躲了起来,连鸟儿都飞得远远的。屈出律下达了反攻命令,乃蛮军从纳忽山顶冲下山,铁木真命令军队后撤。乃蛮军一到山脚,立即组织防御阵形,铁木真不可能给敌人这样的机会,向旁边一摆手,数个梯队中的第一梯队冲了过去,乃蛮军顽强抵抗,铁木真的梯队一个接一个,永不停止永不疲倦地冲击。铁木真本人则带领敢死队直冲屈出律和撒卜勒黑的大本营,太阳汗在里面眼神空洞,神经抽搐。
铁木真的几个梯队已经冲破了敌人的防线,开始纵深,并向两翼扩展战果。屈出律发现士气真的跌入低谷,他昨天的计划已无法实施,只好见机行事,命令各山头的部队来解围。
铁木真等的就是这个。合撒儿率领的中军把敌人的救援部队拦腰截断,殿后军包围后一段,左前军包围了前一段,这就是中国兵法中的“围城打援”。
这支救援军很快就被铁木真军分割包围一一歼灭。屈出律和撒卜勒黑张着大嘴,眼睁睁看着救援军灰飞烟灭,却无计可施。因为他们的大本营已被铁木真冲进来的各个梯队搅得鸡飞狗跳。
屈出律在杀声震天中突然听到老爹的声音,他凑到老爹耳边,真的是老爹在说话。这位伟大的太阳汗说的是:“完了,完了……”
撒卜勒黑也探过头来听,他听到的是:“撤吧,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