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师:张居正 作者:度阴山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出版时间:2015年11月
ISBN:9787569906370
所属分类:图书>历史>历史普及读物>中国古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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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取信皇帝而勾结太监,为了稳定边疆而大收贿赂,为了力推改革而独裁擅权!
以一己之力挽救整个大明王朝,开创属于他一个人的时代“万历中兴”!
只要能够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张居正便毫不在乎手段的正义性!
政敌眼中的弄权小人,百姓心里的救国英雄!
被梁启超称为“明朝三百年的大政治家”!
内容推荐
23岁初入官场,张居正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理想主义者,却在亲历腥风血雨的内阁斗争后,痛悟了什么是政治,从此踏上一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实用主义道路。
他不顾同僚鄙夷,勾结太监冯保,登上首辅之位,赢得皇帝和太后的信任,为改革大业铺平道路。他通过大收贿赂安抚戍边将领,起用贪官殷正茂平定西南叛乱,彻底解决由来已久的边疆兵患。他趁皇帝年幼,以帝师之名独裁擅权,一改官场颓靡习气,使政令“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他以辞官为由,胁迫小皇帝下旨,将反对者一一铲除,从而顺利推行新政,一举扭转帝国财政危机。
只要有助于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张居正便毫不在乎手段的正义与否。这让他一方面成为政敌眼里最卑鄙的弄权小人,一方面又成为百姓心中最伟大的救国英雄。
让我一起领略帝王师张居正如何用最偏执的手段实现最神圣的理想。
作者简介
度阴山,人民大学史学硕士、北京大学历史与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理事、天下和书院讲师,畅销书《帝王师:刘伯温》《知行合一王阳明(1472-1529)》《知行合一王阳明2:四句话读懂阳明心学》《成吉思汗:意志征服世界》的作者。
第一部 首辅之路
第一章 神童
从“白圭”到“居正”
1536年阴历三月十五,世界上最温暖的春风吹进湖北荆州知府府衙,考生们顿感心旷神怡。这天是明政府科举考试第一级童试考试日。知府李士翱贪婪地嗅了一丝清风,翻开花名册,开始点名。
第一个考生叫“张白圭”,当他站到李士翱眼前时,李大人如被电击,顿时呆若木鸡。在场所有人都不能否认,张白圭是个俊俏少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但堂堂知府,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目瞪口呆,实在有失体统。随从适时的咳嗽,才把李大人从愣神中唤醒。他急忙用一声干咳掩饰刚才的失态。
点名完毕,考生进入考场,李士翱走回后堂,满脸的若有所思。随从跟上来,轻声问道:“大人和那张白圭是否相识?”
李士翱摇了摇头,突然激动起来,双手颤抖地说:“这事极为怪异。我昨夜做了一梦,梦到天神给我一枚印和一张画像,让我把印交给画像里的人。你猜怎么着?那张白圭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随从立即现出惊讶之色,说道:“大人您这梦不是常人能理解的。由梦可知,这张白圭大概非同凡响!”
李士翱点头,心想:“科考前晚做了这样的梦,老天应该是告诉我,这张白圭命中注定要金榜题名。”
考试结束后,李士翱迫不及待地审阅了张白圭的考卷。与其说是审阅,不如说是欣赏。张白圭的文章观点独到,叙述流畅,旁征博引,如黄河滔滔,飞流而下。李士翱看得是眉飞色舞,拍案叫好。
他找来张白圭,一见其英俊面庞,再想到其文章,真是文如其人,于是越发欢喜,谈起话来毫无官架子,平易近人。
两人畅谈许久。李士翱认定,昨夜之梦正是天神的指令,他没有任何理由不让那个梦成真。在把张白圭取为头名后,他高瞻远瞩道:“你前途无量,将来必是‘帝王师’级的人物,不过你的名字‘白圭’与你的才华及以后的名声都极不相配,我倒有个主意,你看可否?”
张白圭以探寻的目光看着李士翱。
李士翱胸有成竹道:“我给你把名字改了,就叫‘居正’,张居正!”
知府大人赏脸为自己改名,这是平民张白圭的无上荣耀,他一定要给知府大人这个脸。所以,张白圭在十二岁那年就变成了张居正。众所周知,多年之后,这个名字响彻大明帝国,并千古流芳。
独乐不如众乐,好东西要和别人分享,这是李士翱的价值观。张居正走后,他派人请来湖北学政田顼。田顼是当时中国四大才子之一,神童出身。他在湖北主管科举多年,见过不少神童。因见多识广,所以当李士翱把张居正的考卷拿给他看时,他虽被文章的思想气势打动,可脸上并无激动之色。
放下张居正的考卷,他不冷不热地用看似专业的角度做了一番评价:“这孩子的思想倒是大中至正,但文采上还有所欠缺。”最后他又做了补充,“单凭考卷,看不出非凡才学来,因为考试耗时长,每个人都有思考的余地;倘若他在现场也能发挥得如此凌厉精准,那我就认定他是奇才。”
如果不是要顾及读书人的形象,李士翱肯定敞开热血的胸怀,拍着胸脯打包票。他迫不及待地把张居正带到田顼面前。田顼一见张居正俊美的相貌,立即生起双倍的好感,这就叫眼缘——这种心理现象很难解释,但它的确存在。
他柔和地问张居正:“可会即兴文章吗?”
张居正回答:“请大人命题。”
田顼梳理着胡子,慢悠悠地说:“李大人说你是奇童,那就写一篇《南郡奇童赋》如何?”
按张居正沉稳的性格,每临一事,都会沉思许久,可这是现场发挥,所以他径直来到桌前,铺纸,磨墨,提笔便写,下笔如有神,片刻工夫,一篇赋就展现在田学政面前。田顼一面看一面称赞,看到最后脸上泛着红光,激动地叫起来:“神童!天才!”
李士翱和田顼对张居正的推崇,并非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其实,张居正在江陵早有美名。据江陵人说,张居正两岁时就认识了《孟子》中“王曰”二字,三岁开始读儒家经典,七岁时就对儒家经典有了自己的看法。加上过目不忘,能诗善赋,他在江陵已成小名人。
既是小名人,又被两个大名人夸张地推崇,张居正的名字迅速传遍荆州。这就是口碑的力量,它出神入化,能让人一夜成名,能让人的名气一日千里、再上层楼。
没有人怀疑,明年的乡试,张居正必高居榜首。尤其是一个官场大家伙的到来,更让人对此深信不疑。
这个官场大家伙就是当时的湖广巡抚顾璘。
贵人顾璘
人生在世,欲创建事业,除了个人奋斗外,非有贵人相助不可。合格的贵人是梯子,能把你送上高处;出色的贵人是灯塔,能为你照亮前程;而伟大的贵人则是你的心灵导师,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把你的灵魂锻造得异常强大。顾璘就是张居正最伟大的贵人。
顾璘才气逼人,在政坛、文坛、艺坛,只要是人类所能想到的“坛”,都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走到哪里,顾璘都是焦点。不过,正如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顾璘有政声,却没多少值得一提的政绩。由此我们可以断定,道德声望和能力没有必然联系。若干年后,有人回溯顾璘的人生,唯一值得大书特书的就是他慧眼识张居正。
1536年秋天,顾璘正在武昌城编辑湖北各地优秀文人的诗歌。其中有一首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首诗虽然用词稚嫩,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情怀。
诗名为《题竹》:
绿遍潇湘外,
疏林玉露寒,
凤毛丛劲节,
只上尽头竿。
顾璘对这首诗极感兴趣,叫来负责采诗的人,问诗作者的情况。采诗人看了看作者姓名说:“这首诗是在江陵采的,作者好像是秀才,在私塾教书。”顾璘已经站起来,说:“走!我们去江陵。”
顾璘和他的助手去江陵找张居正,但路子不对。张居正只是童生,他们却到秀才堆里去找;张居正只有十二岁,他们却到二十岁以上的人群里去找。所以他们找了很久,也未找到《题竹》的作者张居正。顾璘的助手想借助政府,顾璘制止说:“咱们是寻访名士,政府那群办事人员吆五喝六,吓跑了名士怎么办?”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天后,顾璘终于打探到了张居正的住所。那是一所学校,张居正正在那里温习功课,准备明年的乡试。顾璘有失大家风范地跑进学校,询问张居正是谁。
有人指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对他说:“他就是张居正。”
见张居正年轻得一塌糊涂,又一表人才,加之英气勃发,顾璘内心狂喜。正如去相亲,早就知道相亲对象很漂亮,可一相见,不但非常漂亮,而且非常年轻,这足以让人大喜过望。他拉起张居正的手,拿出那首诗,亲切地问道:“诗作可是你的?”
张居正扫了一眼那首诗,想起几个月前的一件事。那天,有人自称是政府采诗者,要他的老师写诗。他的老师写完后,就让他也写了一首,当时写的正是这首《题竹》。
他承认这首诗是自己作的,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气质优雅、举止不凡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顾璘主动介绍自己说:“我是湖广巡抚,此次来江陵,专为这首诗的作者。”
张居正那时还不知道顾璘的身份,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受宠若惊。堂堂文坛领袖、封疆大吏会为了个孩子,从武昌跋涉到江陵,无论是谁得此荣耀,都会诚惶诚恐、激动万分。
顾璘先评价张居正的诗作:“文采虽不出类拔萃,但在你这样的年纪已是难能可贵,最动人的地方是你的念头:‘只上尽头竿。’有想法,有魄力,有情怀。”然后是面试,“我有一上联,你能对出下联否?”
张居正恭敬地说:“请大人出上联。”
顾璘沉吟片刻:“玉帝行师雷鼓旗云作队雨箭风刀。”
张居正马上应道:“嫦娥织锦星经宿纬为梭天机地轴。”
顾璘大喜,说:“国士非你莫属,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做个忘年交吧。”
张居正年纪虽小,又不是官场中人,可这点忌讳还是有的,哪里有一介草民和堂堂巡抚大人结交朋友的道理,于是百般推辞。顾璘坚决要行使自己的意志,甚至用上了官老爷的威严,张居正没有办法,只好结交。
张居正当时才十二岁,就已惊到顾璘这样的人。十二岁的年纪,不眠不休,能读多少书?由此可知,才华这玩意儿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后天通过努力可能会得到,但远不如老天爷赏赐的厚重!
惊动顾璘,是张居正一生的转折点,只不过这转折点,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贵人的“阴谋”
1537年阴历八月初,张居正到湖广省会武昌参加乡试。离开江陵前,他的家人已准备好了欢庆宴,如同张居正已金榜题名。这怪不得张家人世俗,因为整个江陵都知道,张居正和湖广巡抚顾璘是忘年交,而且张居正的确肚里有货,金榜题名自是唾手可得。
张居正本人也胸有成竹,认为高中乡试不过是探囊取物。他还年轻,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生活哲理:你想到的事,永不会发生;而发生的事,往往是你没想过的。
张居正到武昌,顾璘请他吃饭。张居正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不卑不亢的态度。顾璘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唯深沉者才有大略,才可成大材。恃才傲物,宠辱皆惊的人是浅碟子,遗憾的是,世界上多是这种人。正因为这种人太多,所以顾璘才更加喜欢张居正。
宴会进行到高潮,顾璘指着张居正,向桌上几个亲信官员隆重地介绍道:“这是将相才,我在芸芸众生中一眼发现了他。你们可擦拭双眼旁观,若干年之后,他的成就不可限量!”对顾璘的未卜先知,众人唯唯应对。
顾璘不理会他们,站起身解下腰间的犀带,双手郑重其事地托着递给张居正。桌上一名官员大惊失色,慌忙站起来说:“大人,这可使不得。”
顾璘的犀带为朝廷所赐,看着是犀带,其实是权力的象征。明政府按官员官职的高低赐予不同的腰带,相当于今天军官的肩章,从来没见过军官把自己的肩章送人的。顾璘毫不在乎,对诚惶诚恐站起来的张居正说:“你暂时先围着它吧,它是圈不住你的,因为你注定是要围玉腰带的人。”
按朝廷礼制,玉腰带比犀腰带品级高。面对这种无所顾忌的推崇、期望以及对张居正命运的判断,纵然是沉稳如山的人也难免会万分激动。张居正去接腰带时,双手不禁颤抖。
“居正小友,我还有一事相求。”顾璘笑眯眯地看着张居正。
张居正刚才的心绪还未平复,又被这句话激起胸中千层浪,他慌忙站起来,有些失态地说:“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您怎么能求我呢?我能办到,绝不含糊。”
陪吃的几位官员也是惊愕万分,一省巡抚,居然有求于一布衣,怪事年年有,可自从顾璘遇上张居正后,今年就特别多。
顾璘向屏障后叫了一声,一个和张居正年纪相仿的少年走出来。顾璘指着那名少年对张居正说:“这是我儿。”又向那名少年指着张居正说,“这是张居正,他年必是朝廷栋梁。”再转回张居正,“希望你将来在不违背良心的情况下对我儿多多关照。”
张居正根本不敢预测多年之后的命运,但对顾璘的知遇之恩却感激涕零,他说:“他年我若真如您所料,必将如您所愿,绝不推诿。”
陪吃的几位官员心中疑惑不已,张居正的文才,他们看得出,因为他们看过张居正的诗歌文章,但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张居正会有如顾璘那样推崇的前途。
张居正离开后,他们把这疑惑说给顾璘听,顾璘笑了笑,说:“文如其人,张居正的文章和诗歌思想深邃,思想深邃则能看得远、看得深;他的性格刚毅深沉,刚毅深沉则能坚持信仰、忍辱负重;他的言谈举止中透露着多谋善断。这就是一个伟大人物的基本特征,如果他这样的人不能出头,那就是苍天作弄我们,让我们空欢喜一场。”
几位官员听顾璘说得如此有理有据,急忙附会道:“看来这次乡试,张居正必是头一名了。”
顾璘沉思,许久才露出了“老谋深算”的一笑,说:“世间事虽有命运注定的大路,但期间也该有些曲折吧。”
这恍恍惚惚的话,没人能听懂,顾璘也没有再说下去。顾璘想说而未说的话,在乡试前一天晚上说了出来。倾听者是一位姓冯的御史,也是此次湖北乡试的主监考官。
顾璘在办公室接见冯御史,开门见山道:“想请你帮个忙。”
冯御史是个伶俐的人,立即回道:“您放心,即使您不关照,在下也知道您和张居正的关系。况且,就是没有您这层关系,张居正靠自己的实力,金榜题名也不在话下。”
顾璘微笑着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突然发问:“依你看,张居正是不是人才?”
冯御史脱口而出:“他这样的年纪,能有那么深邃的思想,岂止是人才,简直是天底下第一等大才。”
顾璘点头。
冯御史顺手拍了一个马屁:“您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人才!”
顾璘没有理会这个马屁,继续问:“这样的人才,是不是希望他能成为国家栋梁,为天下苍生做点事?”
冯御史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为朝廷发掘人才,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荣幸。我觉得,张居正有这样的资质。”
顾璘再问:“如果是你,该如何对待张居正?”
“这还用说?”冯御史脱口而出,“当然是要他高中,为他打开进士考试的大门啊。”
顾璘闭上眼睛,用力地摇头,说了两个字:“错了!”
冯御史“呃”了一声,像是被噎到一样:“您说什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