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金运道:“哦,是我和单燕飞搬家后,是于成龙送的。”
韩峰动容道:“于成龙送的?”
启金运道:“那时,他正好想升迁,便到处拉董事们的关系。我和燕飞搬家时,我一直中意家里那张大的楠木桌,所以搬家时父母就送给我们了,他们便少一张像样的餐桌,一直说买,可总是没有时间。于成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就送了一张石桌来,这张桌子据说是用从法国进口回来的石料加工而成,值上万元呢。”
韩峰喃喃道:“又是于成龙,为什么呢?”
启金运道:“什么?”
韩峰伸了个懒腰,道:“这样,大致不会错了。你去请两支专业队伍,给这个房间做个检查,他们会告诉你答案的。”
启金运呆道:“什么?请什么队伍?他们给什么答案?”
韩峰道:“上海市地质勘探队、市环保局,请他们为这个房间做一个检查,他们将告诉你你父母的死因。”
启金运奇道:“真的吗?做什么检查?”
韩峰斩钉截铁道:“放射性元素探测和空气质量评估。”
启金运道:“韩峰,我当你是兄弟,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告诉我,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韩峰一字一句道:“埃及法老的诅咒!就告诉你这么多,我先走一步了。记住,如果有了结果,通知我。还有,提醒你,检测结果出来之前,你最好去旅馆住几天,这个屋子,多住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启金运去请地质探测队时,韩峰已经在去北京的飞机上了。又过了几个小时,他乘坐上了去云南的飞机。
韩峰翻动着自己手中的资料,查孝礼,男,四十七岁,原恒福银行北京地区总经理。他翻阅下一份资料,孙向贤,男,三十四岁,恒福银行人事部经理,籍贯,云南元阳县。
孙向贤的家在山里,打开门的,是一位娴静的女子,穿着苗族的衣饰,背上包裹里背着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正沉沉地甜睡着,看来她就是孙向贤的妻子了。韩峰第一眼看到这名女子,心中一阵突兀,那漂亮的脸蛋,好熟悉的感觉,总像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孙妻名叫古兰,她听明白韩峰的来意后,将韩峰请进家中,幽幽道:“有什么用呢,人都去了。”
韩峰看着楚楚可怜的古兰,克制住内心强烈的冲动,冷静问道:“我想知道,当你接到丈夫去世消息时,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那么急着把你丈夫的尸体领走?难道你没怀疑过车祸是出于人为原因?或许是有人想杀你丈夫呢?”
“啊!”古兰显得十分惊讶,显然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她喃喃道,“不会的。他那么好,从来不和人发生矛盾,怎么会有人想害他呢。那天听说他出了车祸,我…我就知道情况不好,可是还是没赶上…”古兰抽泣起来,轻轻道,“那以前他还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他通过驾照考试了,要开车带我去…我都对他说了,开车要小心,没想到他还是…警察同志,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要害他?他们为什么要害他呀?”
韩峰内疚道:“我们还只是怀疑,他可能是被害的,但也不排除意外车祸。他是个好人,我想也不会有人要害他的。我来调查,就是要排除他是被人害的。兰姑娘,你回想一下,在你丈夫出车祸前,他有没有打电话告诉你什么或是说些与平时不大一样的言语?还有,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比较隐秘的东西一类,让你交给什么人?”
古兰睁着一双大眼睛,摇头道:“没有啊,他和平时一样的,他没什么,没什么啊?”
韩峰道:“那么出事前呢?他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古兰黯然道:“不知道,那时我没开手机,是后来,才接到通知的。啊——”古兰似乎想起什么,忙问道,“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电信部门调查信号覆盖范围,为了防止信号波动,让我关机一个小时。没多久座机又说我们电话号码中奖了,让我去电信公司领奖,可后来我去电信公司,人家说没这回事,这…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韩峰眼睛一亮,旋即恢复,安慰了古兰一番,才离开这坐落于半山坡的苗居。因为电信部门工作需要,请顾客配合,关机一小时,这是多么熟悉的骗局,如果用来杀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韩峰走在羊肠小道上,夕阳血红,如一轮火盘缓缓西沉,染红了半边天,那周边的霞云也似燃烧起来一般。韩峰回头望去,山腰上的苗居已小而远了,一缕炊烟正冉冉升起,与白云混为一体,不知道那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想起古兰那幽怨而凄怜的脸,韩峰心中也有一丝不安,蓦然,那摆烟摊的老奶奶说的话回想起来:“当时那货车上有好大一幅画,好像是个明星的头像吧!”那古兰的面容,好像也在电视上见过吧。
韩峰拭去额角微微的细汗,看着依旧毒辣的太阳,咬牙道:“好狠的心计,原来是这样的。”
海角市公安局,这里有如战时的阵地前沿,电话响个不停,冷镜寒的眉毛都快拧到一处去了。“喂,是公安局。安平小区有人抢劫?知道了。”
“喂,丁香花园,成义梦家被盗?是海角建开公司那个成义梦吗?什么!偷了五十余万,知道知道,我们马上就来。”
“滨江公园发生命案?三人被杀伤了?马上赶到!”
“龙星大酒楼出现集体中毒事件!有三十余名食客!已经叫救护车了吗?好的,好的。”
…
郭小川愁眉苦脸道:“老冷,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们的负荷已经到极限了,周边几个城市的公安力量也都抽调过来了,我说,是不是请求军队来支援?”
冷镜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两天时间,发生了十余起持枪抢劫,二十多起数目巨大的偷盗,还有车祸,集体中毒事件,绑架,群殴不计其数,我们仅仅处理善后工作都人手不够了,这些案子是有预谋有系统的吗?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抓住,丁一笑又放了吗?”
郭小川道:“我听了你的建议,先将他拘留起来,可是确实没有线索,二十四小时不放人行吗?我还准备等着人家起诉我呢。”
李响电话道:“完全失去丁一笑的踪迹了。”
冷镜寒道:“别管丁一笑了,你和夏末去成商百货公司,那里刚刚接到匿名电话,说里面安装有炸弹,小心点。”又对郭小川道,“我们是不是去最混乱的地方看看?”
郭小川道:“你看看门口,那些记者像蝗虫一样,把我们团团围住的。”
冷镜寒拍桌道:“该死,完全摸不透他们的企图。”
郭小川道:“那个小混混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冷镜寒道:“韩峰?他去上海了,他说要查恒福银行内部问题,你说他这时候查什么恒福银行?有他在,或许还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电话依旧响个不停,接话员向郭小川汇报道:“第四派出所同志在视察东平案发现场时被流弹打伤了。”
“第三特警分队截住了一股火并分子,双方开火了,打死三名匪徒,我们牺牲了一名特警,有一名重伤。”
“城西派出所同志在检查爆炸后现场时,他们的警车又发生了爆炸,炸伤了三人。”
“梆”的一声,阿八站在窗户上,把那个条形监听器取了下来,丁一笑道:“好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能力监视我们了,C计划可真是一个天才的计划,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阿八望着丁一笑,露出微笑。丁一笑也似乎与三天前判若两人,充满了自信,他冷冷道:“既然他们摸不着我们的方向,那么,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这时,手机响起,丁一笑看看号码,喃喃道:“这个时候了,他又打来做什么?”
电话中,金属声音道:“我得到确切消息,韩峰那家伙,没有跟冷镜寒一起回海角,他去了上海!”
“什么!”丁一笑先是大惊,随即冷静下来,道,“这样也好,不是正好掉进你的另一个陷阱吗?”
“可是,这次有些不妙的感觉啊。”金属声音道。
丁一笑不置可否道:“是吗,可我们的计划不是接近尾声了吗,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真相,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金属声音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丁一笑道:“我准备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让那些蠢警察们知道,他们所守护的这座城市,不是看上去那么安全的。然后我会离开,先去泰国,或者去越南,都可以。接下来的工作,就等着你那边的计划完成了。”
金属声音冰冷道:“记住我说的话,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
丁一笑挂机道:“这个家伙,阿八,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了,今晚就走。”
韩峰下午回到刑侦处,只见门口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好在他身体瘦弱,好容易挤到门口,警卫将他拦下来:“对不起,任何人不能进去。”
韩峰道:“你看看我,看看我的脸,好像我是除外的吧,我要是不进去,明天你们就守不住这门了。”
一名警卫道:“哦,是你,冷处让你马上去公安局找他,我打个电话,你等等。”
十分钟后,韩峰从后门进入公安局,冷镜寒道:“你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在街上你可看到了。”公安局内除了三名接话员没有离开,其余的人都匆匆忙忙,不断有警车出勤,也不断有警车回局,走廊、过道,都是嘈杂喧闹的声响。连雷婷婷这样的实习法医,也不得不做起了电话接听员。她只看了韩峰一眼,发现韩峰正在看她,又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去,专心接听电话。
韩峰笑道:“看到了,不是说这里治安不错嘛,我看现在比伊拉克还危险。”
冷镜寒道:“究竟是不是和我们那起案子有关呢?”
韩峰道:“起因肯定是它,不过有没有人从中浑水摸鱼就不知道了。还记得吗,我说过,有第一支枪,就有更多的枪;有第一个疯子,就会有更多的疯子。”
冷镜寒道:“我们查阅了近几年所有从海角市边防走私的枪械案件,可是从来没有哪起有这样大规模和数量。从他们制造的事件来看,至少有五支半自动步枪、九支微冲、十七支手枪在市内行凶,还有炸弹不计其数,好像海角市的所有黑社会势力都蠢蠢欲动了。”
韩峰道:“怎么你在这里坐镇指挥,其他人呢?”
冷镜寒道:“都出勤了,到处都是等待处理的事故。”
“没有用。”韩峰见冷镜寒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道,“没有用的,现在你们只是跟着他们后面跑,永远也跑不过对方。他们不断地制造事端,你们就不断地处理善后么?要走在他们的前面,在他们行动之前拦截他们。还有,要找到他们的巢穴,打马蜂不能等被马蜂蜇了后,再打蜇自己那只马蜂,要直接把马蜂窝端掉。”
冷镜寒道:“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可问题是现在我们一个活口都没有抓住,现在城里已经戒严,两天前就开始宵禁,可是依然找不到他们啊。”
韩峰道:“是吗?凶手没有留下线索吗?”
“线索?”冷镜寒沉思着。韩峰道:“记得吗,这个案子从一开始,我们就跟在凶手的背后追逐,按照凶手布置好的路线前进,他总是在关键时候给我们留下足够的线索,让我们可以继续查找下去。梁兴盛死的时候,他留下了屋顶上假的自杀证据,又留下了梁兴盛的衣服让我们可以查找证据;林政死的时候,他留下那一撮矿物质;梁兴盛的厂里,他留下了半个零件;而梁兴盛工厂拍卖时,他故意使用胡银信的名字;汽车留下发动机号码。不是这些线索,我们查起来会更加困难。”
“啊!”冷镜寒不可置信,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喃喃道,“你是说,他故意留下了线索,引我们警方去查!”
韩峰点点头,浮现笑意,道:“我很早前就说过了,他一直在和我们玩游戏,这个游戏中,警方扮演的是老鼠的角色。”
冷镜寒按着太阳穴,道:“线索?线索?可是这几天天天案发不断,就算他留下了线索,我们又怎么快得过他们的新行动?”
电话又响起,雷婷婷道:“什么!锦江区又发生了爆炸?怎么会这样的?不是有不少警力了吗?估计是狙击手?击中了汽车的油箱?”
冷镜寒喃喃道:“已经是第五次在这个地方爆炸了,怎么他们老是袭击那一个地方呢?有什么意义吗?”
韩峰眼睛一眨,马上道:“拿地图来!”
一副硕大的海角市全地图,挂在了公安局办公厅里,韩峰道:“把发生过案件的地区都标出来吧。”
雷婷婷照着记录,将发生过案件的地方都标注在地图上。
“咦?”随着韩峰一声怀疑,冷镜寒也看出问题来了:地图上,大部分发生案件的地方,都处于同一横线和直线上,诸如龙星大酒楼、丁香花园、安平小区、广贸大厦等等,全都是顺着横安路一字排开,而天香剧场、伊义金铺、太和古玩店、茗品茶楼等等,又是以一环路竖向排开,其中每两处案发现场在地图上,相隔的距离也几乎相同。
韩峰拿着激光笔,在地图上指点着,问了那些不合规律的案犯地点,究竟是发生的什么案件。雷婷婷念出记录,那些地方全是些抢劫小摊贩、偷盗等案件,韩峰道:“把这些地方去掉。”
去掉那些不协调的案犯现场后,那些案发现场仿佛形成了一个正方形,所有的现场在方形内星罗棋布,冷镜寒呆道:“这…这是?这难道是在布阵作战吗?”
韩峰瞄来瞄去,结论道:“不太像啊,你看,正正方方的,很规则啊,如果把这些空格都填满,倒像个什么东西,棋盘?横九格,竖十格,有没有这样的棋盘?”
“象,象棋!”雷婷婷道,“象棋棋盘就是横九格、竖十格的。”
“象棋?”韩峰一愣,问冷镜寒道,“怎么下的?”
冷镜寒道:“以后,以后再告诉你,是中国很早就有的一种棋,现在比较普及了。”
雷婷婷越看越惊讶,道:“没错啊,你们看,他们以中间的护城河为楚河汉界,将城南区和城北区分作两方,这真的是一个象棋棋盘。可是,为什么不是按棋子摆放的顺序来制造案情的呢?”
韩峰“嗯”了一声,道:“查一查,这些案发现场中,第一起案件是哪一起?”
雷婷婷看了看记录,道:“是这里,城南望江花园小区的,啊——”她突然张大了嘴,合不上来,她看了看第二起接到的报案,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太,太不可思议了!”
冷镜寒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雷婷婷道:“第二起案件,是城北中心公园;第三起,城南天和大厦;第四起,城北广贸商城…”
随着雷婷婷不断地念下去,冷镜寒眼睛越睁越大,额头也沁出了细汗。韩峰道:“你们是怎么啦?为什么这样紧张?”
冷镜寒抓住韩峰的手臂,激动道:“他,他们,他们竟然是在下棋!你看这里,炮二平五,炮八平五;车一进一,马八进七;这里,这里是马二进三,车九平八,这是顺炮开局。”
韩峰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顺炮开局、反炮开局的?”
冷镜寒急道:“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是象棋里一种开局形势,他们现在走到哪一步来了?快,快拿棋盘来!”
雷婷婷道:“等一等,我想想,这个走法我在哪里见过?让我想一想。”
雷婷婷突然道:“想起来了,是上周末的大师杯赛,宁夏对天津的比赛里。”
冷镜寒马上道:“查棋谱!”
很快,雷婷婷在电脑上调出棋谱,道:“你们看,和他们走的一模一样,后面是车一平六,车八进四;马八进七,马二进三;这是盘和棋!”
冷镜寒道:“看看,现在他们走到哪一步来了。”
雷婷婷道:“马六进四,下一步是车四平六。”
冷镜寒道:“车四,在这里,平六,是这里了,普天广场,有谁在那边?”
雷婷婷道:“郭局。”
冷镜寒马上接通电话道:“老郭吗?普天广场,马上会有暴力事件发生,你注意警戒!”说着,就听到“当”的一声从手机里传来,冷镜寒不由自主缩了缩头。
郭小川道:“你早点说啊,我们已经接上火了,他们利用高楼作掩护,我们还没找到他们在哪里。喂,你是怎么知道有案情要发生的?”
冷镜寒道:“现在说不清楚,我会调派警力到你那里去的,就这样,待会儿再说。”
冷镜寒关机道:“下一步。”
雷婷婷道:“马四退五,炮七退三。”
冷镜寒道:“天梦园小区,还有辅江路商城,布置警力,严密防守。”
韩峰摸着雷婷婷的头道:“婷婷不愧是优秀的实习警察啊,竟然找到了线索呢。”
雷婷婷脸一红道:“凑巧罢了,昨天才看了那一局比赛的实况转播。你,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