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集市上认识玄德、张飞的百姓也都瞠目结舌,议论纷纷:“哎,走在前边的不是卖席子的刘家小子吗?”
“旁边那个骑马抖威风的不是那个老来卖野猪肉的酒鬼流浪汉吗?”
“果然不错。就是姓张的,就是姓张的!”
“那个卖肉的还欠着我的酒钱呢?这下糟啦!”
人群中传出叹息声,里面也有卖酒的前来送行。
义军不久到达涿郡府。路上又有人闻风加入到日月旗下,抵达府城时,总人数已达五百人。
太守立即迎接三将,当夜即在馆内设宴欢迎。
太守刘焉接见大将刘备,见他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却在沉默寡言、沉着敦厚之中显出大器风范,于是竭力优待。
再问出身门第,得知刘玄德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嫡孙,刘焉频频点头,道:“难怪难怪!”于是更加亲切,连对左右关、张二将也都由衷尊敬。
正当此时。黄巾贼号称五万余众在青州(治所在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北)大兴山左近一带跳梁作乱。太守刘焉以校尉邹靖为将,拨付大军,出其不意,奔袭该股势力。
关羽、张飞得知此事,马上向玄德进言,道:“款待易冷,欢宴不可久留。愿主动请缨,加入攻势,首次上阵。”
玄德道:“我也想到这一点。当速速向太守进言。”见到刘焉,说明此意,刘焉大悦,准其参战,为校尉邹靖的先锋。
玄德军队五百余骑,初次出阵,气吞天地,不日压到大兴山下。贼兵五万,据守险要,谋划利战,像虱子一样在山褶、峡谷布满长期阵地。
当时,此地雨季已过,初夏绿草繁茂。贼兵有意拖延会战时间,得地之利,纵横奇袭,联络各州黄匪,企图一齐切断官军退路。征战途中的官军难免遭到在重围中被歼的厄运。
玄德想到这里,便向关、张二人谋划道:“如何,张飞、关羽?太守刘焉、校尉邹靖肯定都在考验我们的手段如何,观察我们的实力。既然成了先锋,就不能一味对峙,给我方造成长期对阵的不利。我想杀入敌阵,寻求决战,你们意下如何?”
“同意!”话音刚落,五百余骑就布成乌云阵,逼近山麓,突然擂鼓,山呼海啸,挑起决战。
贼兵在半山腰上用铁弓放箭,用弩齐射,未被轻易撼动。
“来人只是小股势力,不像朝廷的正规军,不知是从哪儿拉来的乌合之众。把他们统统消灭掉!”
贼兵副将邓茂一声号令,打开栅门,骑马从山上倒冲下来,大声喝道:“喂,可怜吃稗糠的乡军村兵!惑于官军之名,前来用尸体筑堤吗?不要再被愚蠢的权力后盾利用啦!如果你们缴枪献马,举手投降,我会向将军大方程远志求情,赐给你们黄巾,让你们吃肉,享人世之福,把你们的瘦体养肥。如若不然,立刻包围消灭你们。有耳朵的听着,有嘴巴的回话!看是如何?”
这时,来军阵头有人“喂”地应声而出。刘玄德拍白马来到绿地中央,左右关羽、张飞随从。
“无礼之徒,野鼠之将!”
玄德在贼将程远志面前勒住马,也对着他身后拥挤嘈杂的黄巾贼大军震天吼道:“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兽类长久兴盛的先例!就算一时乱政,暴力夺权,末路也会变成野鼠骷髅!觉醒吧!我乃高举日月幡旗,给黑暗世界带来光明,退邪明正之义军。尔等不要盲目对阵,白丢了性命!”
听到此话,程远志放声大笑,道:“大白天说梦话!近来实在有趣。倒是你们觉醒吧!来吧!”
说罢,提着号称八十斤重的青龙刀,拉起马头向玄德冲来。
玄德本不是骁勇猛将,便拍马扬尘,退避而去。此时,等在一旁的张飞大喊一声,“这个贱人!”挥舞刚刚锻造的蛇矛长柄冲上前去。蛇矛顶端装有牙形大矛,把贼将程远志从头盔到马背劈将下来。
“呀呀呀,给我上!”
贼兵副将邓茂一边鼓励阵脚已乱的兵卒,一边朝躲闪退避的玄德追来。这时,关羽早已拍马赶到,冲天大吼一声:“竖子!何急来送死!”
吼罢,偃月刀一挥,一片血雾。贼将连人带马死于关羽刀下。
贼兵二将被斩,残余鼠兵慌乱一团,向山谷逃窜。玄德率军且追且打,包围多少消灭多少,砍贼首一万有余。收容降者,收编部队,首级堆在村中路口,以示武威:“天诛如斯!”
“吉祥之兆!”张飞对关羽道,“我说,照这样下去,五十州、一百州的贼军,半年就可以荡平。天下很快就能插上咱的旗帜,日月昭昭啦。安民乐土的世道必定能成。太痛快啦!不过,仗打得这么快,挺没劲的。”
“瞎扯什么呢!”关羽摇头道,“世上的事没那么简单啊。要是觉得打仗老是这个样子,可就大错特错啦。”
一行人把大兴山甩在身后,一路朝幽州并驾凯旋。
太守刘焉让五百乐工吹奏胜利乐章,在城门上遍插彩旗,亲自出迎凯旋之师。
然而,军队和马匹还没来得及休整,青州城下发来快马报告说:“事关重大,请求立即派出援军!”
“怎么回事儿?”刘焉展开使者带来的牒文一看,上面写道:此地黄巾贼徒于县郡云集作乱,青州城被围,终将陷落,遭受烧城之命运,情况紧急,唯待友军来援。
青州太守龚景
玄德又主动请战道:“愿往救援。”
太守刘焉大喜,加拨校尉邹靖的五千余骑,嘱玄德义军充当先锋。
已是夏季时节。
就青州看来,贼军累万,遍插黄旗,幡子上画着八卦文标记,势压天日。
“到底有多少人啊?”玄德凭先前初次上阵时大获全胜的经验,用五百余骑做先锋对了一阵,结果大败。
一败涂地,险被全歼,退三十里。
“倒是很强。”玄德向关羽谋道。
关羽献策道:“以寡敌众,只能依靠兵法。”
玄德善用他人之言。于是派人往大将邹靖寨中计议,重新制定作战方案。
首先,在大军中,关羽领兵约千人为右翼,张飞领相同兵力藏于山坡之后。
邹靖、玄德为中军,正面挺进,对敌人主力形成总攻态势,把好时机,故意潮水般逃跑,示以混乱之象。
“追呀!”
“杀呀!”
黄贼大军中计追击,阵形全无。
“冲啊!”
玄德充分引出敌军,回马迎敌。此时,关羽、张飞两军人马从山坡后边、旷野黍子地里疾风骤雨般涌出,将敌人主力悉数装进口袋,统统斩杀。
鲜血蔽日。草、马尾……万物染血。
“到啦!马上出击!”
官军追击贼军逃兵,直逼青州城下。
“援军来啦!”
青州城守兵得知,打开城门,冲将出来。
贼军逃来,蜂拥而至,在城下放火,结果是纵火自焚,全军覆没,形同自杀。
青州太守龚景道:“卿等若不来救,此城今日就要变成贼徒享乐的宴会场啦。”
他重重犒赏三军。三天三夜,欢呼的鼓乐和万岁的呼声昼夜洋溢。
邹靖收兵,道:“该告辞了!”撤往幽州。
这时,玄德向邹靖吐露心中真情,道:
“很久以前,在我孩提时代,有一位叫卢植的人来到我老家楼桑村暂避。他教我初学文字,给我讲解兵法。此后常念先生。最近传闻卢植先生做了官,封中郎将,现奉敕令在遥远的广宗(今河北邢台)平原作战。可是,听说那边的贼徒是黄匪首领张角将军直属的精锐部队,想必定是苦战。所以我想这就过去,叙师徒旧情,给他助威。”
由于要转战广宗,驰援恩师,玄德遂拜托邹靖回到幽州城下将此事好言转告太守。
本来就是义军,邹靖也未阻止,道:“既是如此,你可率领手下人马前去。军粮、补给任你取用。”
此话干脆,像个武人。说完,辞别而去。
中郎将卢植携讨贼将军印绶,率五万官军,从遥远的洛阳来到黄河口的广宗原野,领办军务。
“什么?!你说刘玄德来访?……呃,刘……玄德……何许人也?”
他频频摇头,左思右想,一副想不起来的表情。
虽说是战地,不愧是打着汉朝征旗的军营大寨,将军室占据了一所大寺院的中央,从院内到四门外围一带,驻扎着兵马,威风凛凛,戒备森严。
“啊!确实叫刘备,字玄德,说想见将军。”一个从外门来的传令兵站在将军面前道。
“就一个人吗?”
“不,带来了五百来号人。”
“五百人?!”
卢植表情哑然,道:“这么说,那个叫玄德的带来了那么多手下咯?”
“是的。有关羽、张飞二将随从,好像很年轻,但人很出色。”
“到底是谁呢?”
卢植仍未想起。传令兵道:“忘记说了。那位仁兄说,他是涿县楼桑村的,将军在那里隐遁时,教过他读书写字。”
“噢!——这么说可能是卖席子的少年刘备。不,说起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论年龄,该是个像样的青年啦。”
卢植突然显出怀念的神情,立即命令请人。当然,带来的兵留在外门,二位部将允许进到院内厢房。
片刻,刘备进来。
卢植只看一眼,便惊讶道:“哎呀,果然是你!变样儿啦。”
“先生后来在洛阳威名赫赫,我暗自为您高兴。”
玄德说着,在卢植的脚下行师徒礼,跟从前一样。
然后,他叙述了自己的素志,并说愿意加入恩师的远征军,在朝廷的旗下尽报国之心。
“来得正好。你心念孩提时代的微薄师恩,专程率军前来增援,令我高兴。你已具有朝臣之心,怀有爱国之志。加入我军,建功立业吧。”
玄德被允参战,支援卢植的军队两月有余。在实战中,他发现贼军大军三倍于官军,贼军之强非官军可比,优势明显。
因此,官军反成守势,一味滞阵,徒延时日。
“洛阳的官兵武器精良,服装宝剑也都华丽,但就是没有斗志,好像都在想着留在都城里的老婆孩子和美酒。”
张飞常鸣不平,对玄德道:“大哥,混在这样的军队里,连我们都会松懈的。离开这里,另找值得大丈夫去打仗的有意义的战场吧。”
玄德不听,说不能一边说要让恩师高兴,一边师恩未报就离去。
此后,刘备从卢植那诚恳地咨询关于军机方面的事。
卢植道:此地险阻本来就多,对贼军守兵有利,要想一口气攻破,会大量损兵折将。所以,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这样摆出长期作战的态势,扎下长期营寨。贼军大将张角的胞弟张宝、张梁二人眼下正在颍川(治所在今河南禹州)作威作福。
皇甫嵩、朱儁二将军也奉洛阳朝廷之命,正率官军前去讨伐。
“那里胜负未决,官军仍在苦战,比我广宗之地更益于参战。”
“就拜托你率手下驰援颍川。”
如果听说黄贼张梁、张宝二军战败,广宗的贼军自然也会丧失斗志,害怕后路被断而溃逃。
“玄德,你能前往吗?”卢植商量道。
“遵命。”
玄德原本就是义字当先,增援恩师的,所以对恩师此托不愿意无情拒绝。
他即刻准备军旅,率手下五百兵卒加上卢植拨来的千余兵卒共一千五百人,向颍川疾驰而去。
抵达大寨,立即拜见官兵将军朱儁,递上卢植牒文,行见面礼,道:“我等前来助阵。”
“哼哼。不知从哪里雇来的杂牌军!”
朱儁对玄德道:“好吧,好好干吧。只要立了军功,就有可能编入正规军,你们战后也能混个地方小吏干干。”
张飞怒道:“小看人!”
玄德和关羽劝他息怒,随后奔赴前线阵地。
粮食、军务、待遇均遭冷遇,指派的战场却是最强的敌人正面,是官军最棘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