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题重大,谁都像哑巴一样三缄其口。
这时,有人在席上叫道:“不可!不可!”
是中军校尉袁绍。他竟敢点燃反对的导火索。
“借问董将军!您为何喜欢平地掀起波澜?为何要一而再地提出废黜现帝,让陈留王登基的阴谋建议?”
董卓以手扶剑,道:“住嘴!什么叫阴谋!?”
“私下谋划废帝之议,不是阴谋是什么?!”袁绍也毫不逊色地吼道。
董卓铁青着脸,道:“什么时候密议啦!?我是在百官面前说出自己想法的!”
“这个宴会是私人场合。如果是朝议,为什么不在皇帝的御座前进行?为什么不请众多重臣和太后出席?”
“咄!啰唆!你要是讨厌私人场合,就滚出去!”
“不!我倒要监视一下这场阴谋宴上有谁会努力赞成!”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以为我董卓的剑不快吗?!”
“狂言!各位,刚才的声音听上去是什么?”
“天下事在我。有谁不满我的主张,就跟袁绍一起离席出去!”
“啊!妖雷声起,天日晦暗!”
“再有怨言,一刀两断!滚!滚!你这个逆贼!”
“这样的地方,还有谁要留下?!”袁绍全身发抖,踢翻宴席。
当夜,他就提交辞表,远奔冀州之地而去。
袁绍踢翻宴席出去之后,董卓立刻用刀指着客席,命左右武士道:“太傅袁隗!把袁隗带上来!”
袁隗面如土色,被拖到董卓跟前。他是袁绍的叔父。
“喂,是你亲眼所见吧!你侄儿辱我而去,无礼之极。我要在此砍你的头。砍头之前,我有话要问。要知道,你已经站在人世和冥界的岔路口上。要三思而后答。”
“是……是。”
“你对我董卓宣布的帝位废立之事感想如何啊?是赞同呢,还是跟你侄儿一个想法啊?”
“如同尊命。”
“何谓如同尊命啊?”
“在下认为您的宣言是正确的。”
董卓举剑,声如响雷道:“好!既如此,就让你的头暂且放在你的脖子上。其他人如何啊?我大事已宣。违者军法从事!”
列席百官唯唯慑服,再无一人叫喊反对。
董卓就这样威逼百官宣誓,又一一点了官职名称:“侍中周毖!校尉伍琼!议郎何颙……”
董卓看着他们起立,发布严厉命令,道:“袁绍叛我,内心必思今晚逃回冀州。他有兵力,不可大意!汝等即刻率精兵前去追讨,取他人头来!”
“是!”
三将中二将奉命,就要出去,只有侍中周毖道:“啊呀,在下惶恐,认为尊命欠虑。窃以为并非上策。”
“周毖!你要背叛我吗?!”
“不。为取袁绍一颗人头,却有引发大乱之虞。他平常广布恩德,门下官吏多出,治下聚有财富。如果听说袁绍举起反叛大旗,山东各诸侯将悉数骚动,那可是管得一时之用的啊。”
“我又奈何?!背叛我的人只有讨伐!”
“可是,袁绍本是似有想法却无决断之人,且不识天下大势,只为一时愤怒所左右而离席。彼惧也。如何能为害而妨碍您的霸业呢?不如诱之以利,封他为一郡太守,不动声色,把他放下。”
“此话如何?”董卓回顾坐席右边,喃喃地道。
蔡邕认为大有道理,示意赞同。
“那就暂停追讨袁绍吧。”
“如此甚好,是为上策。”
听到大家口口声声的赞礼之声,董卓突然心情大变,改变成命,道:“差人前去传话,任命袁绍为渤海郡太守。”
后来。九月朔日。董卓请皇帝到嘉德殿,当日布告文武百官:“今日不出者一律处斩!”然后在殿上拔剑,藐视御座,命股肱之臣道:“李儒,念宣文!”
这是预定计划。
李儒清晰应答之后,旋即展开准备好的宣文,高声诵读起来:策文
孝灵皇帝,不穷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性情慢惰,凶德已显,损辱神器,宗庙蒙尘。太后亦教无母仪,统政荒乱。众论是起,大革之道……
李儒提高声音继续念着。
百官失色,皇帝在御座上瑟瑟发抖,嘉德殿上一片寂静,宛若坟场。
这时,突然响起“呜呜……”的呜咽声。是皇帝身边的何太后。
太后为泪水所噎,终于跌下座来,抓住皇帝衣摆,道:“不管任何人说什么,你都是大汉皇帝!你不能动啊!决不能从御座上下来啊!”
董卓一只手抓着剑,道:“正如李儒所宣,皇帝昏愚,毫无威仪,太后教诲昏昧,亦无母仪。自今日起,废现帝为弘农王,将何太后打入永安宫,拥立陈留王为帝!”
董卓一边说,一边把皇帝拉下御座,解去玺绶,硬塞进臣子行列,站南面北。
然后,当场剥去哭疯的何太后后服,让她着普通服饰,退至后排。群臣不禁捂住眼睛。
这时。有一个人大声道:“且慢!逆臣!谁给你董卓如此大权,欺瞒上天,强行废黜贤明天子?!……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群臣中一阵骚动,一人用短剑刺向董卓。
是尚书丁管,一个年轻纯真的宫内官员。董卓大惊,一边侧身,一边呼救,声音出奇丑陋。
“哼,干什么?!”
李儒从旁一扑,拔刀就砍,斩下丁管首级。同时,武士们锋利的兵器一齐刺进丁管的身体。殿上被年轻义士的鲜血染红。
尽管如此,董卓终于在这里达到目的,立陈留王,让他即天子位。百官慑于董卓淫威,唱和万岁。
新皇帝后称献帝。可是献帝年纪尚幼。凡事悉听董卓之意。
即位仪式结束,董卓封自己为相国,杨彪为司徒,黄琬为太尉,荀爽为司空,韩馥为冀州牧,张资为南阳太守……不管是地方官的任命还是辇下朝臣的登用,全部安排心腹。自己则作为相国,挺着肥大的身体横行宫中,穿履佩剑,就像出入自己的家。
同时。改年号为初平。
二十二 春园走兽
废帝年纪尚轻,何太后整日哭泣。两人一起,被深深地幽闭在冷宫永安宫。春来空虚,花月徒增伤悲。
董卓严令冷宫卫兵:“监视不怠!”
卫兵放哨,犯起春困,打起哈欠。忽听幽楼上传来哀伤的歌声,便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
嫩草绿凝烟
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
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
是我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
泄我心中怨
卫兵听罢,写在纸上,密告相国:“相国,废帝弘农王作这样的诗歌吟唱。”
董卓看诗,叫道:“李儒在否?”给李儒看诗,吩咐道,“你看这个。身在幽宫,还写如此怨诗。让他们活着,必为后患。何太后和废帝都交给你处置吧。把他们杀了。”
“领命。”
李儒原本就是猛兽爪牙,无情可言。他即刻带十余强悍兵卒,飞奔永安宫而来。
“弘农王何在?”
他噌噌噌地上楼。弘农王跟何太后正在楼上沉浸于春天的忧伤,兀见李儒身影,大吃一惊。
李儒笑道:“不必大惊小怪。相国赠酒,让汝等安享春日,我特来传。此为延寿酒,乃延年百岁之美酒。来,喝上一盏吧。”
说着,李儒取出一壶酒,硬把杯子塞到废帝手中。废帝紧皱眉头,含泪道:“这是鸩酒吧。”
太后也直摇头,道:“相国怎肯给我们延寿酒!?李儒,如果非鸩酒,汝先饮一杯。”
李儒怒目,道:“什么,不喝?是要此二物咯。”
说着递上白练和匕首。
“啊……是叫我们死吗?”
“汝等可任选一样自己所喜之物。”李儒冷漠恶毒地道。
弘农王含泪悲歌:
天地易兮日月翻
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
大势去兮空泪潸
歌罢哭倒在地,垂死挣扎。
太后瞪视李儒,道:“国贼!匹夫!尔等灭亡指日可待!……啊,我兄何进愚蠢,竟引如此禽兽进入都城!”
太后疯骂。李儒嫌闹,一把抓住她的后颈,从高楼栏杆上扔下楼去。
“如何啊?”
董卓边酌美酒,边等李儒佳音。
不久李儒回来,袍子上血污片片,冷不丁递上两颗人头,道:“相国,遵命办妥!”
乃弘农王与何太后头颅。两颗人头,眼睛紧闭。但在董卓看来,那些眼睛,个个怒睁,急欲蹦出,砸向自己。
他皱起眉头,道:“那玩意儿不给我看也罢。去城外埋了吧。”
从此以后,董卓日夜狂饮,不管禁中内官还是后宫女官,不顺眼者,当场斩杀。每到夜晚,他就横卧天子榻上,贪享春眠。
一日。他出得阳城,醉醺醺地假扮御者,用驷驾马车,载众多美人,在城外梅花盛开的梅林作逍遥游。
当日乃村社祀日,毫不知情的农民男女盛装而归。
董相国见状,在马车上突然大怒,道:“身为农民,大好晴天,却不下地,盛装打扮,到处乱跑,简直是不懂礼仪的懒鬼!”
年轻男女突然被相国兵丁追赶,哀号着四散而逃。逃得慢的,被兵卒抓来。
相国气焰嚣张,命道:“牛车裂尸!”
于是,兵卒便用绳索捆住村人手脚,分别绑在两头牛身上,鞭打壮牛,朝东西两个方向狂奔。村人手脚撕脱,鲜血把梅园大地染得片片猩红。
“哈哈,比赏花有趣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