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河水相连的雨云低垂着散开,一线天空鲜艳如染。黑夜不知不觉过去,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满满的河水升起彩虹,两人的身影像怪鱼一样游动,在水中漂荡。
水流又急,还背着受伤的兄长,曹洪的四肢无法自由划水。眼见得被不断地冲向下游。
终于,彼岸近在眼前。
“再加把劲儿……”曹洪拼命游着。
对岸的草近在咫尺,但靠上去却非易事。因为每一次激浪打来都会形成旋涡,把水流卷回来。
离河边稍远的山丘上,徐荣的一股部队扎下一个小寨。两个哨兵站在那里监视河道。拂晓的美景让他们看得入神……
“咦,那是什么?”一个哨兵用手指着道。
“怪鱼吧。”
“不,是人!”
慌忙跑去向守将报告。
守将也走过来,向弓弩手发号施令道:“是曹操军的败将!放箭!”
他们何尝注意到,那真的就是曹操兄弟。所以弓弩手们慢慢列队,比赛射术。
“嗖——”
“嗖——”
弦鸣箭响,飞向对面水上,溅起雨滴一样的水花。
曹洪已经爬上岸,在前后左右飞来的敌箭中装死。
此时,他在琢磨“如何逃走”。
可这时,他反倒看见一簇兵马从遥远的上游沿河而下。清晨天晴云清,望着远处飘扬的旗帜,就是荥阳城太守徐荣的精锐没错。
“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就……”曹洪慌得连出气都在发抖。就算在箭雨之下,现在也不能害怕。他舞着剑,一边挡开射来的箭,一边飞奔。
曹操也撩开飞箭。他们相拥着飞奔。在远处,几乎分辨不清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山丘上的敌兵,沿河而来的兵马一看曹操兄弟在箭雨中奔逃,便喊道:“定是有名的敌将。别让他跑了!”
他们立即从东西两个方向追逼而来,扬起一片沙尘。其中一小簇人马很快跑在前面,拦住二人去路。
从山丘上射出的箭纷纷飞来。
停下也是死,前进也是死。
一难接着一难。看来,死神不抓住曹操不会罢休。
“敌人尸体马上就要堆成山。我们曹家兄弟就是死,最后也得有个像样的死法,不能被人笑话。请兄长也做好准备!”
曹洪最后也下定决心。
然后跟兄长曹操一道,挺剑杀入敌群。
敌人一阵骚乱,道:“哦,他们说是曹家呢。看来是曹操和曹洪兄弟啊。”
“想不到是大将啊!岂可不取了他们的首级!”
敌兵像熊狼争食一样把二人团团围住。
这时。远处原野一阵黄风乍起,有十骑武士朝这边飞驰而来。
是夏侯惇、夏侯渊二将手下,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奔走寻找主将曹操的下落。
“啊,主公原来在此!”
十杆枪尖齐刷刷地斜里猛刺。
“快!快!”
夏侯惇让曹家兄弟上马,道:“来吧!走!”
一马当先,奔逃而去。
箭似骤雨急追而来,但徐荣的军兵最终还是没能追上。曹操等人看到一丛绿树林,总算放下心来,喘上口气。四下一看,不远处有五百来兵马。
“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派人打探,很侥幸,是曹操的家臣曹仁、李典、乐进等人。
“啊,主公可安好?”
乐进、曹仁等人迎到主君,拜天拜地,人皆欢喜。
仗败得实在太惨。在如此惨境中,他们得到了最大的欣慰。曹操见臣下狂喜的样子,痛感到:“啊,我错矣。为将者不当轻生。如果昨夜到今晨我自杀而亡,那会让这些部下多么悲伤啊!”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
从败仗里受益很大。他觉得是难得的体验。
“打仗,也该败败。败方有悟。”他想着,却不是不服败。
一万兵马,仅剩五百骑。但绝没丧失东山再起的希望。
“先去河内郡,以图日后之计。”曹操道。
夏侯惇、曹仁等人也道:“如此甚好。”
遂令兵马开拔。
一簇队伍落寞地向河内落荒而去。山河萧萧,给败将心中送进悲歌。
生来率性成长,长大后也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曹操,这次也有彻骨之痛的感受。
一路上,他常常自言自语:“曾经有预言家对我说过:你是乱世奸雄。我满足了,起事了。好!苍天啊,降百难于我吧。即使当不成奸雄,我也必当天下之一雄!”
三十一 玉玺
另一方面。话说留在洛阳焦土的诸侯们动静又是如何?
这里仍旧充满余烬,烟尘濛濛。
连烧七天七夜,大地却依然冰冷。
虽说诸侯军兵各自下寨,努力扑火,但主帅袁绍大本营还是把旧朝廷的建章殿一带当做大寨,着人铲去大内灰烬,很快在被挖得支离破碎的宗庙上建起临时宫殿。日夜忙于战后重建。
“临时宫殿已经建成,该供太牢,祭宗庙啦。”
袁绍差人到各路诸侯寨中,要求参加祭典。
尽管甚为粗陋,祭祀形式初具。祭祀过后,袁绍带领诸侯四下视察一遍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禁门,感慨万千。
这时有人来报:“曹操一军在荥阳山地败北,遭敌歼灭。曹操本人在极少几个手下的保护下,向河内落荒而去。”
诸侯面面相觑:“那曹操竟……”再也无话。
袁绍道:“都看到了吧!”故意大声说给大家听。接着,他嘲笑曹操的愚拙,道:“董卓之弃洛阳,乃因听从李儒所献之计,坐拥余力,主动抢先放弃都府。……靠少得可怜的万余兵马前去追讨,曹操幼稚甚矣!”
在一半烧毁的大内鸳鸯殿,大家小酌而别。
时近黄昏,池泉边上,芙蓉花开得雪白一片,在多恨的晚风中摇曳。
诸侯纷纷回寨,孙坚带二三随从不舍离去,逍遥苑中。
“哎……那边花下泉边好像有后宫美女在啜泣。兵马的使命在于兴起新世纪,但创造前总要伴随着破坏。……啊,不可,多情善感起来了……”
独坐建章殿前台阶之上,仰望星空,沉思默想。
倏地,一道白光在群星的光芒中一掠而逝。孙坚占卜天文:“帝星不明,星座星环皆乱……啊,乱世延续。焦土不止于此地。”
他不禁吐出叹息之声。
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在阶下用手指着,奇怪地道:“殿下……那是什么?”
“什么?”
孙坚也凝目望去。
“刚才我就一直在看,大殿南面井里不时放出五色光来,一闪一灭,一闪一灭,好像黑暗中看见宝石一样。……不像是看错了啊……”
“嗯,果然。……如此说来,我也有同感。点上火把,把井里搜一下。”
“是。”手下跑过去。
须臾之间,火把就在那边影动,把井边照亮。很快,手下们就大声骚动起来。于是孙坚也走近观看。一具浸泡水中的年轻女官尸体被打捞出来。……好像时日已久,但装束不像寻常女性,容貌美如白玕,宛如活人一般。
不,还不止这些。
美人的尸体上还带着一件美妙绝伦的物件。那是一只挂在脖子上抱在怀里的紫金襕锦囊。
比蜡还白的纤指紧紧地抱着那只锦囊。可以看出死者死也不放手的执念。
孙坚走到死者身旁,近近观察,命手下道:“那是什么?来呀,取下锦囊看看。”说完撤出身去。
他的手下迅速从死者脖子上取下锦囊,捧到孙坚手上。
“喂,拿火把来。”
“是。”
随从在孙坚左右打着火把。
“……”
孙坚的眼睛莫名地闪出非常惊讶的光芒。紫金襕锦囊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瑞凤彩云。打开带结一看,里面出现一只朱红匣子。那朱红色从未见过。大概是珊瑚或堆朱一类。
匣子上挂着一只可爱的金锁。但找不到钥匙。孙坚用牙咬着把锁拧断。
里面出来的是一方印章。石头温润而名贵,方圆四寸许,上部雕有五龙,下部边角略有缺损,已用黄金缮补。
“哎,把程普叫来。快去,不要声张。”孙坚慌忙道。
然后恍惚地凝视着掌中的名贵印石。
“这?……反正这不是一颗寻常之印……”
程普来了。屏住呼吸,跟着去叫他的人一起朝这边走来。
“有什么吩咐?”程普刚到就问。
孙坚把印拿给他看,让他鉴定,道:“程普,你看这是什么?”
程普乃博学之人。他把印拿到手上一看,当即大惊,几乎绝倒。
“太守!这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啊。刚才路过这口井,井里放出怪异光芒,让人一搜,捞起这具美人尸体。印就是从这个死美人脖子上挂着的锦囊里翻出来的。”
“啊,诚惶诚恐啊……”程普对着自己的手掌礼拜,“此乃传国玉玺。不会有误,正是朝廷玉玺。”
“什么?你说是玉玺?!”
“请看。仔细地……”
程普把玉玺拿到火把边上,把刻在玉玺上的印文读给他听: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这就是印文……”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