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想到这里,孙策故意辱道:“喂——且慢!你若是不惜名声的杂兵,我权且当做不知倒也罢了。可你既已报上东莱太史慈的大名,却又狼狈逃窜。难道不知羞耻吗?!回来!回来!若再不回来,我便终生嘲笑你,并向天下宣扬。”

太史慈仍然狂奔,好像没长耳朵。转眼绕过山岭,来到后山山麓。他拨转马头,道:“啊,孙策!追得好紧哪。你精神可嘉啊。让我们决一胜负吧。可你还有勇气与我对阵吗?”

孙策一边奔向近前,一边拔出大剑,道:“汝不过是逞口舌之能的匹夫,非真勇士也!大话出口,休得再逃!”

“如此亦为口舌之徒吗?”说着,太史慈突然挺枪,直指孙策眉间。

“啊!”

孙策猛地把脸埋在战马的鬃毛之中。长枪掠过头盔,“当”的一声打在盔尖上。

“你!”

骑马作战,难在要不断调整呼吸,手心朝上拽着缰绳,既要绕到敌人背后追击,还要飞奔着贴近敌人。

太史慈却是稀世的骑马高手。说要追击尾侧,马上就能跃马转圈,从背后贴靠敌人,就像浪尖上的一只小舟捆绑着另一只小舟。

而且,他非但臂力强大,跑起马来也虚虚实实。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胜负难定。

二人大战百余合,大汗淋漓,大气直喘。

“哎——嚯!”

“嘿!”

喊声在林中回荡,百兽为之躲藏,树叶纷纷掉落。孙策越战越勇,太史慈越发精悍。

孙策廿一,太史慈三十。两人年轻,体力旺盛,真是棋逢对手,命该邂逅。

“我得贴着他打!”孙策想。

“时间太长,孙策的十三骑大将追来可就麻烦啦。”这时,太史慈心里也急着要分出胜负。

“咯噔”一声,两人的脚踏相撞。看上去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嗨!”

孙策挡住突刺而来的长枪,紧抱枪柄,突然用剑劈向对方,直要把对方一劈两半。剑柄明显成了破绽,被太史慈抓住手腕。“嚯——”两人互相拉拽,你推我搡,身体从跳跃的马背上摔落在地。

奔马一身轻,飞奔而去,转眼不知去向。

一会儿扭作一团,一会儿双双分开,太史慈和孙策仍然打在一处。这时,孙策一个踉跄,太史慈拔出插在背后的短剑,往下就刺。但一转念:“不可!”便又紧紧抓住孙策的头盔不放。

“太史慈现在正在那边与敌将孙策单打独斗,不知何时分出胜负。如果马上伸出援手,定能生擒孙策。”一骑飞奔来到刘繇大寨急报。

“听令!”刘繇闻听,立即拨出兵马千余骑浩荡驰援。

金鼓隆隆,震动大地,转瞬之间,来到山下林前。

太史慈与孙策此时仍旧打在一处,气息如焰。

“糟糕!”孙策听到敌人马蹄声越来越近,急着一口气斩杀对手,太史慈的手却抓住自己的盔尖不放。

“嗯……嗯……”

孙策像狮子一样摇动头颅。然后越过太史慈的肩膀,也抓住他挂在肩上的短剑柄不放。

很快头盔拽破,掉落下来,两人就势向后摔倒。

孙策的头盔抓在太史慈手中。

太史慈的短剑也握在孙策手中。

这时,刘繇的骑兵杀到。

“主公安危如何?”孙策手下十三骑也是人人担心,同时找来。

当然,打成乱军一片。

可是寡不敌众,孙策及手下十三骑渐渐受攻,被追进狭窄山谷之中。就在这时,神亭庙附近喊声大振,一彪精兵从云中驰来,道:“喂——救兵来啦!”

“我有神佑……”

原来,幕将周瑜因孙策晚归,率亲兵五百前来寻找。正像孙策所说,光武帝的神灵早早降下奇瑞,护佑孙策。

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天上突然浓云密布,降下沛然大雨。

真乃神雨。

两军各自退兵,人马喊声也随之消失。然后,山谷的天空上架起五彩虹桥。

第二天,孙策拂晓早早下山,攻到敌军阵前,一心想着:“今天定要见到刘繇首级,生擒太史慈。”于是高声叫道:“嗨——太史慈,敢来相见吗?!”

孙策让士卒把自己昨天跟太史慈单打独斗时,从他手中夺来的短剑绑在旗杆上高高挑着。

“一个武将,丢了重要的佩剑逃命去了,不知羞耻吗?看哪,敌我将士看哪,这就是太史慈的短剑!”孙策嘲笑侮辱道。

于是刘繇军中也高高地伸出一根旗杆。一看,上边绑着一副头盔。

“哎——孙策没有受伤吗?”太史慈驱马来到阵前,朗声回敬道,“你啊,看哪。这里挂着的,不是你的头颅吗?一个武将,把头颅交给敌人,挑在竿头晒太阳,还有何话可说?!……啊哈哈哈……哇哈哈哈……”

十一 小霸王

“好!今日就要一定昨日之胜负。”

在阵前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太史慈嘲笑,年少的孙策跃马而出。

“等等!”心腹程普慌忙拦在孙策马前,“不可上敌人伶牙俐齿的当,轻率出战。你有更大的使命。”说着把孙策推回去。

孙策的战马跃跃欲试。程普把缰绳交给其他大将,自己前去迎战太史慈。

太史慈一见到他,不跟他打,放话道:“东莱太史慈未带斩杀尔等小辈的刀。趁还未被我的战马踏死,速速逃回去吧!叫孙策出来。”

“哎呀,黄毛孺子,信口雌黄!”程普大怒,径直打来。

这时,初战未酣,刘繇却突然鸣金收兵。

“发生了什么事?”太史慈收住戟,迅速退去,但却心中不平。他一见刘繇,就忍不住诘问道:“真可惜!今天正要设计诱来孙策……究竟出了什么事?”

刘繇表情痛苦,声音颤抖地道:“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事啊!城池已经被攻下啦。都是因为你们一心只顾眼前的敌人。”

“什么?!城池?”太史慈大惊。

一问才知,不知何时敌人分出一部分兵力,朝曲阿而来,从曲阿方向进攻了刘繇的大本营——零陵城。

而且,另有一人叫陈武,字子烈,庐江人氏。陈武与周瑜同乡,曾经相通,以为“时机已到”,渡过江来,与孙军汇合,一起进攻刘繇的空城,立时攻陷。

无论如何,失去重要的根据地,刘繇狼狈也属当然。

“既然如此,只能撤到秣陵(今江苏南京南面的凤凰山),全军防守。”

全军一夜之间撤尽,如秋风般狂奔而去。

他们一路疾驰,疲惫不堪,当夜露营。不料孙策兵马突然前来夜袭,原来尚未四分五裂的残兵,又在这里被打得四处逃散。

一部分逃兵逃进秣陵。孙策围住秣陵,听说敌将刘繇了解到牛渚薄弱,逞强来攻,便道:“来吧,袋中之鼠!”立即掉转马头,进攻刘繇侧翼。

这时,敌军猛将于糜破釜沉舟,前来迎战。孙策手擒于糜,抱在鞍侧,悠然撤回。刘繇旗下有一豪杰叫樊能,见状驱马追来,道:“孙策且慢!”

孙策回头道:“想要这个吗?!”说完把抱在手上的于糜身体猛地一勒,于糜眼睛迸出。孙策把尸体砸向樊能,樊能跌下马来。

“去冥途吧!做个好伴儿!”孙策从马上挺枪刺杀樊能,又给于糜胸前一枪,然后利落地回到自家阵地。

作为最后一计尝试的奇袭归于惨败。非但如此,引为依靠的于糜、樊能二将也在眼前被孙策杀死。刘繇灰心道:“大势去矣!”遂与仅剩的残兵逃往荆州。

一方之雄刘表仍然健在,就在荆州。

刘繇起初退兵秣陵,打算重整阵容。但一败再败,全军彻底支离破碎,连他自己都失去了抵抗的气力,所以落荒而逃,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不得已道:“既然这样,投靠刘表吧。”

刘繇的军队沿途丢弃在荒野的尸体超过万余。

“刘繇不值得依赖。”看透刘繇,前来孙策寨门投降的兵卒络绎不绝,不知其数。

但刘繇不愧是大藩,部下中也有残党不屑于投降,会合于秣陵城,在那里发誓玉碎,道:“打一场华丽之战!”

他们是张英、陈横等人。

孙策一路扫清沿岸的残兵败将,很快逼近秣陵。

张英从城中箭楼眺望敌军模样,发现敌军已经攻到护城河边,敌军中有一员特别惹眼的年轻将军正在指挥,雄姿英发,“啊,是孙策!”他赶紧弯弓搭箭。

不偏不倚,一箭射中年轻将军的左面大腿。将军从马上轰然跌落。周围的兵士“啊”地一惊,骚动起来,跑到将军身边。

中箭的正是孙策。

孙策站不起来。许多兵士把他的身体扛起来,隐藏到自家阵营中去。

当夜,攻城大军撤退五里设下营寨。寨中寂然,夜雾如墨,处处丧旗低垂。

“要害处的箭伤加重,可悲啊,孙将军过世了。”连最底层的士卒都悲伤痛哭。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猜想要么暂时秘不发丧,不日奉柩撤回,要么确定下葬之地,在战场山地举行临时葬礼。

秣陵城中派出来打探的细作早已回去,告知张英道:“孙策死啦!”

张英拍着大腿,向众人夸耀,道:“是吧!中了我的箭,无人有救!”

但陈横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再次放出探子侦察。探子早晨看到,许多附近村民抬着一口重得吓人的棺材朝寨门走去。

“不会错的。孙策的确一命呜呼啦。好像今日就要举行临时葬礼,正在悄悄准备。”探子如实复命,不带半点怀疑。

张英、陈横对视一下,莞尔笑道:“干得好啊!”

是夜,星辰寂静。

一队兵马隐蔽地在野外蜿蜒行军,宛若流水。

队伍吹着哀婉的铜角,打着羯鼓,敲着钲板前行。

送葬的音乐在黑暗中流淌。兵马默然,萧萧刮过原野的风也在哭泣。

簇新的灵柩被围在一簇火把中央。

悼旗飘扬,面面墨黑。

“啊……”走在灵柩前后的诸将不时仰天叹息。

见孙策战死无疑,遗骸就要被悄悄埋葬,当天早已探知此事的张英、陈横二将高举旗帜,突然袭击了送葬的队伍。

刚才看上去还是草、石,这时却变成了军队高喊着袭来。

原以为已经失去巨大支柱的孙策大军会多么狼狈,却不料送葬队伍立即分为五列,编成整齐阵容。

“休要走了张英、陈横!”高声号令传来。

张英大惊,道:“啊!敌军有所准备!看他们不哭不闹,也许有什么计谋。”

他边战边告诫自己人,不可轻率从事。可是,他们本来就是从秣陵城内倾城而出的小股部队,很快就被击退,争相撤退,道:“回去!回去!撤回城里去!”

“孙策在此!秣陵城已经落入我军之手!尔等欲往何处去?!”

正在此时,途中树林里冲出四五个骑马武将,在黑暗中大叫着拦住张英的去路。

“几个敌人,不过尔尔,打散他们冲过去。”张英虽然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还是一边命令部下,一边血战冲杀。

“你就是张英吗?”

这时,有一骑年轻武将从正面跃马奔来。

张英定睛一看,正是昨日自己在城中箭楼上一箭射中的孙策。

“啊呀,都说死了,原来是装的!”

张英大惊,拨马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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