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不出我所料!”陆逊击掌庆幸自己判断无误,已为东吴早早做好了准备,立刻命令全军准备迎战。

却说蜀帝刘玄德被陆逊打得无法东山再起,躲进白帝城后,再也看不到往年的意气风采了。

“朕无颜面对成都诸臣。”成都的深宫只会勾起刘玄德的伤心事。

不久,马良从汉中归来,将孔明之言一一转告,蜀帝痛惜地叹道:“现在朕还有何话可说?若当初依丞相所言而行,何至今日这般地步?”虽然孔明请他还都,他却将白帝城改名永安宫住下,再也没有回去。

此时又传来消息,水军将领黄权逃到魏国,投降了曹丕,侧臣进言刘玄德:“应将黄权妻儿处斩。”

谁知刘玄德说道:“不可。黄权降魏,乃因被吴军断了退路,进退维艰。罪在朕弃了黄权,非黄权弃朕。”不但不杀黄权妻儿,反而吩咐对其加以保护。

黄权降魏见到曹丕,虽被委为镇南将军,他却只顾流泪,并无半点欢欣。曹丕问他:“你不愿当镇南将军?”

黄权答道:“败军之将,免死为幸,不敢受此大恩。”委婉谢绝了曹丕的任命。

一名魏臣走上廷来,故意大声禀报:“有细作从蜀国带来消息,黄权归降魏国之后,刘玄德震怒,已将其妻儿处斩。”

黄权听后,颇为自信地说:“消息必定有误,恐为小人造谣,蜀帝绝非那等无情之人。”

曹丕听后,再也未发一语,只是令其退下。他悄悄将贾诩召来,展开三国地图,问道:“朕要统一天下,是该先取蜀,还是先攻吴?”

贾诩思考良久,方才答道:“取蜀国难,攻东吴也难……总之,只能乘两国内部空虚时进攻。以陛下的天威,将来定有如愿之日。”

“现在我军正乘东吴内部虚弱,分三路向其开进,你认为胜算如何?”

“恐怕无利可图。”

“原先你说可以乘虚攻吴,现在又说不可,岂不是自相矛盾?”曹丕思维相当敏锐,谋士贾诩也经常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贾诩此次听到曹丕诘问,却不惮冒犯地说道:“臣之所言并非自相矛盾。若是不久前,东吴被蜀军打得节节败退之时,魏要攻吴,可谓绝好时机。现在形势完全逆转,陆逊击蜀大获全胜,东吴气势锐不可当,故臣以为攻吴甚难,现在进攻,对魏国非常不利。”

“你不必多说了。大军已向东吴边境进发,朕意既定,绝无更改。”曹丕不听贾诩劝告,又为三路大军增派兵力,并亲自前往督战。

刚刚打完蜀军,又要迎击魏军,陆逊巧妙快速调动兵力,不慌不忙,沉着抵抗三路魏军,顽强防守。

三条战线之中,对东吴来说,最重要的战略枢纽当属靠近吴都建业的濡须城。

魏国派曹仁攻击濡须,配以王双、诸葛雯两员大将,率五万余骑将濡须围得水泄不通。

魏帝曹丕也亲来此地督战,晓谕全军将士:“只要攻下濡须,就如一把匕首插到敌都建业城中,现在正是立大功之时!”

魏军士气因此空前高涨,战气蔽红日,杀声震天地,江东天空亦为之晦冥。

防守濡须的大将,是年仅二十七岁的朱桓。他年纪虽轻,胆量却不小,先已分出五千士兵去援羡溪,时下城中守军所剩不多。众人劝他:“凭如此单薄兵力,实难防魏国大军。如今或撤退与后阵会合,或请后阵入城一同防守,待建业再增派后备兵力,方可与敌交战。”

朱桓见众人战战兢兢,遂召来主要部将,告诉他们:“魏军诚然兵多将广,但远途跋涉,旅途疲劳,加之天气炎热,不久便会被人多所累,缺粮与疾病之苦必将接踵而至。反观我军,虽然兵员不足,但驻在山上阴凉之地,加之有天险为屏障,南临大江,北靠高山,以逸待劳。兵法云:‘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常胜客兵。’自古以来的平原野外作战,以少胜多的战例并不少,然无士气之军,必败无疑。望诸位相信我朱桓的指挥,树立必胜信念。我欲明天出城,让敌人领教领教吴军的厉害。”

第二天,他出城之后,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军靠近。

魏将常雕率军急朝城门攻来。——只听城门之内悄然无声,似乎没有一兵一卒。

“敌人不敢交战,或许已从后门逃走。”魏兵放松警惕,开始爬城墙,常雕也骑马来到护城壕边。

突然轰然一声响,几百面旌旗从箭楼、望楼、城墙、城门上伸了出来,迎风飘扬,犹如万花绽放一般。

檑石、箭矢雨点般从天而降,城门忽然大开,朱桓单骑冲入敌阵,一刀便将魏将常雕斩于马下。

听到前锋告急,中军曹仁立刻率领大军前来增援,不料回头一看,羡溪的山谷里忽然拥出无数吴军,金鼓齐鸣,断了他的退路。

这一仗其实只是魏军失败的开始,从此以后,魏军连战连败,怎么也打不赢朱桓的吴军。

洞口、南郡两处的进攻也惨败,如此打下去,魏帝曹丕自己恐怕都会无法撤回魏国。曹丕只得就此打消攻吴的念头,收拾残兵败将,恨恨地回魏国去了。

二十九 刘备托孤

从这年四月开始,客居永安宫的刘玄德便卧床不起,病况日趋严重。

“现在是何时辰?”

床旁值夜的御医在黑暗中回答道:“陛下醒了?现在是三更。”

刘玄德躺在床上,看着御医点亮蜡烛,喃喃自语:“那么说,我是在做梦……”他动情地对侍臣讲起与关羽、张飞的往事,直至天明都未合眼。

侍臣们几次伺机劝他:“还是回成都慢慢休养吧。”每次他都皱着眉头回答:“遭此大败,朕有何面目去见成都臣民?”至今他仍对自己的一败涂地耿耿于怀,深以为耻。

病况一天重似一天,刘玄德似乎也明白来日无多,对侍臣说道:“我想见丞相孔明。”

此时,蜀帝病危的消息其实已由快马报到成都。

孔明得报后,立即换上行装,让太子刘禅留守成都,自己带着刘永、刘理两个年幼王子,日夜兼程,不久便来到了永安宫。

一见面目全非、判若两人的刘玄德,孔明不禁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过来,靠近我一点。”刘玄德让孔明坐在睡榻床沿,他枯瘦的手抚在孔明的背上,说道,“丞相,原谅朕。朕以浅薄之才能成帝业,全为丞相所赐……遭此败绩,亦因未听丞相忠谏。悔恨成疾,危在旦夕……朕死之后,内外大事只能全部委托于你。只有你在,玄德才能安心而去。”

蜀帝说罢泪如雨下,孔明也是涕泗滂沱,他哽咽着安慰蜀帝:“陛下,请您保重龙体,以待太子长大成人。”

蜀帝轻轻摇了摇头,令其他近臣退下。

马良之弟马谡也在其中,他甚为悲痛,哭得双眼红肿。

刘玄德忽然问道:“丞相平素觉得马谡之才如何?”

“年轻有为,将来会有作为。”

“不,据我病中观察,他言过其实,志大才疏,不可大用,丞相宜深察之。”

蜀帝初时说话与平日无异,将近黄昏,突感身体不适,问道:“诸臣都来了吗?”

孔明答道:“群臣都是一夜未睡,现正等在外面。”

“让他们都进来。”刘玄德在龙床上最后一次接受群臣谒见,写下给太子刘禅的遗诏,嘱众臣不得违背。随即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又对孔明说道:“朕出身贫贱,不曾读过多少书,但活到这把年纪,何为人生,也算领悟了,你不必如此哀叹。”

刘玄德一字一顿,像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

刘玄德与孔明情谊虽然深远,但眼看时不我待,不久将为阴阳两界之人。

孔明倚住蜀帝龙床,把脸靠近刘玄德,含泪说道:“陛下若有什么遗诏,敬请吩咐。孔明不才,只要一息尚存,必将肝胆涂地,尽力而为。”

“朕此生能为之者,已尽为之,如今将辞世而去。对丞相之忠诚,朕深信不疑。有件大事,托于丞相之后,朕死而无憾。”

“是何大事?”

“丞相,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托付你后,切勿谦虚……你的才能十倍于曹丕,更远胜孙权,定能安定巩固蜀国基业。只是太子刘禅尚幼,将来如何,无法可知。如其有帝王之才,望你尽力辅佐;如其无才,非帝王之器,请丞相自己为帝,以安万民……”

孔明听罢,手足无措,哭着拜倒在地。何等英明的决断!何等悲壮的遗诏!刘玄德竟然把帝业置于嗣子之上!孔明在龙床下不住地叩头,双眼几乎哭出血来。

刘玄德又将刘永、刘理两位年幼王子召到床前,嘱咐道:“为父走后,你们兄弟要以孔明为父,如不遵其言,即为不孝。听到了吗……”

他眼中充满父爱,慈祥地直视他们许久,又对孔明说道:“丞相请坐,朕要孩子们向你这位父亲行礼。”

两位王子并立在孔明面前,行拜父之礼,誓言必遵父命。

“啊,朕这就放心了。”刘玄德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扭头对身旁的赵云说道:“你多年来随朕身经百战,同甘共苦,今日终要相别。希望你能保持晚节,与丞相一同辅佐幼主。”

同样叮嘱过李严后,又对文武百官说道:“朕自知命数已到,无法对众人一一嘱咐,望你们齐心扶持社稷,各自保重。”说完便驾崩了,享年六十三岁,永安宫中一片悲痛之声。时为蜀国章武三年(公元223年)四月二十四日。

孔明奉梓宫返回成都。太子刘禅出城迎接灵柩,哀痛至极,日夜守灵。

跪读父王遗诏后,刘惮在祭坛前当着群臣宣誓:“定让父王安心于九泉之下。”

众臣反复背诵先帝遗诏,发誓遵从先帝遗志。

孔明向百官建议:“国不可一日无君。”遂请太子刘禅登皇帝位,举行大典,继承汉朝正统。同时改元,将章武三年改为建兴元年。

新帝刘禅,字公嗣,即位时年仅十七岁。他遵从父王遗诏,极为尊崇孔明。他加封孔明为武乡侯,领益州牧。是年八月,葬先帝于惠陵,经朝议决定,谥为昭烈皇帝。

同时发布大赦令,举国上下,无不感怀昭烈皇帝遗德,祈其佑护王朝长治久安。

三十 观鱼思计

刘玄德之死反响巨大。蜀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魏帝曹丕。他野心勃勃地问群臣道:“如果趁此机会派遣大军,可否一鼓作气攻下成都?”

贾诩强烈反对轻举妄动,他知道刘玄德虽死,孔明还在主政。

忽有一人从旁奋然而出,大声说道:“现在正是讨伐蜀国的良机,不乘此时进兵,更待何时?”

众人一看,原来是司马懿。曹丕一听,心中暗喜,瞟了他一眼,问道:“司马懿,你有何计?”

司马懿屈身施礼,然后说道:“若只从中原发兵,恐难取胜。如以五路大军四面夹攻,使孔明首尾不能相救,还愁无法攻破蜀国天堑?何况刘玄德已死,遗孤刘禅刚刚即位,其国内局势尚未稳定。”

“五路大军如何进攻?”

“可先派使节去辽东,送金帛与鲜卑国王,借辽西羌兵十万,进攻西平关。——此为第一路。”

“嗯。第二路呢?”

“可送密信给南蛮国王孟获,许以将来大利,令其发蛮兵十万,攻打益州、永昌、越嶲等处,从南方威胁蜀中。——此为第二路。”

司马懿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第三路,可再遣使节与东吴重修旧好,请其攻击两川峡口。第四路,可令蜀国降将孟达,率上庸等地十万兵力西攻汉中。还有第五路,可授曹真将军为中原大都督,率军出阳平关正面进攻。如此大举进攻,孔明纵有再多智慧,也无法抵挡五十万大军的五路进攻。”

阵容庞大,战法周密,加之司马懿胸有成竹,说起话来自信满满,剀切中理,满朝文武均听得深信不疑。曹丕大喜,当即决定:“立刻按司马懿之策分路实施。”

使节分头疾驰而去,魏都军队也异常紧张起来。唯一遗憾的是,张辽、徐晃等曹操时代的名将,因功受封为侯之后,多在领地养老,全都无缘此战。

好在魏国还有许多后起之秀。司马懿在曹操时代一直担任文官,如今在战事上崭露头角,兆示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却说蜀国国内局势,自新帝即位以后,一切政务均由孔明裁断处置,先帝旧臣尽力辅佐,故刘玄德死后并未发生任何动荡。

在此期间,已故车骑将军张飞之女,是年正好芳龄十五,被幼帝刘禅娶进宫去,成了正宫皇后。

结婚大典之后未过几日,快马来报,魏国大军兵分五路前来进犯。事态十分紧急,而丞相孔明却不知何故,连续数日不曾上朝视事。

来自边境五个地区的告急快马,接二连三从成都城门疾驰而入。

每接到一份急报,日趋严峻的事态都使朝野更为不安,街头巷尾都在盛传魏军五路侵犯的消息:第一路——辽东鲜卑的十万羌兵,前来进攻西平关(今甘肃附近),并要继续进攻西川。

第二路——南蛮王孟获率十万军队,朝益州南部席卷而来。

第三路——东吴孙权逆长江而上,要从峡口攻入两川。

第四路——叛将孟达带领上庸等地的十万兵马前来冲击汉中。

最主要的第五路——大都督曹真率领魏军主力,大有突破阳平关,一举侵入蜀地,与东南西北四路大军遥相呼应,踏平成都之势。

五路来敌的总兵力,足有五六十万。

幼帝刘禅方才葬完先帝,即位不久,自然吓得战战兢兢。

“孔明为何不来?快快去找!”他凡事仰仗孔明做主,此时更是不停地催人去找。

宫中派人几度上门,孔明都让家人将其拒之府外,只是推说最近因病无法上朝。不管局势多么严重,他都不见。

后主刘禅吓得六神无主,又派黄门侍郎董允、谏议大夫杜琼为敕使,去请孔明前来议政。

二人急忙来到丞相府,却见大门果然紧闭,门人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进去。二人只得在门外气呼呼地大声责问:“魏国曹丕五路来攻,如今处处告急。你身为丞相,托病不来参加朝议,究竟是何居心?先帝托孤未过几日,惠陵坟头泥土未干,你难道就都忘了!”

此时里面传来脚步声,大门虽未打开,却听到有人在门内说道:“丞相明日一早会去上朝,与诸位共议国事。今日先请回吧。”

二人无奈,只得回宫如实禀报后主。

第二天,百官因丞相要来上朝,一早便齐聚议事堂内。可是,过了中午,丞相没来,到了傍晚,依然不见孔明踪影。百官纷纷抱怨谴责,直至天黑方才散去。

后主心急如焚,次日天一亮就将杜琼召来,问道:“形势如此紧迫,孔明若再不上朝,却如何是好?”

“看来只有请陛下屈尊去孔明那里,亲自问问他到底打的是何种主意。”

后主刘禅于是前往西宫,将事仔细告知太后,太后听罢大吃一惊:“孔明难道现在就要违抗先帝的遗诏?”说罢便要亲自去找孔明问个究竟。后主急忙拦住太后,自己匆匆赶往丞相府。

皇帝突然驾临丞相府,门吏顿时慌得不知所措,急忙跪拜迎驾。后主下车走到丞相府第三重门,问道:“丞相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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