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我也不知又八现在何处?阿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想……很快就会知道的,因为前一阵子我才在大坂跟他见过面。后来他不改任性的恶习,把我丢在住吉独自走了。他一定会后悔自己的行为,再回京都找我的。”
阿通闻言敏感地认为事有蹊跷,但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况且阿杉婆所说的话颇有道理,这个阿婆有个不孝子,使阿通打从心底对她产生怜悯之情。
“阿婆,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又八吧!”
阿通的手因玩弄河沙而变得冰冷,阿杉握住她的手。
“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
“那么你到我住的旅馆来吧……唉呀!唉呀!”
阿杉说完正要起身时,突然伸手到领子上,摸到一只螃蟹。
“哎哟,我还以为什么呢?可恶!”
阿杉婆吓了一跳,不停地挥着手想把螃蟹甩掉。城太郎看了觉得好笑,躲在阿通背后,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老太婆发现了。
“是不是你在恶作剧?”
老太婆翻着白眼瞪着城太郎。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城太郎逃到河堤上,站在上头大叫:
“阿通姐姐———”
“什么事?”
“你现在要跟老太婆去她的旅馆吗?”
不等阿通回答,老太婆便抢着说:
“没错,我住的旅馆就在这附近的三年坡下,每次来京都我都住那里。现在没你的事,你走吧!”
“好吧!我先回乌丸先生家。阿通姐姐,你办完事情也要快点回来。”
城太郎打算先离开,阿通突然感到一阵寂寞。
“等等我,城太。”
阿通从河边追着跑上堤防,阿杉婆怕阿通逃跑,立刻从后面追上来。
阿杉婆追到之前,阿通和城太郎谈了一会儿。
“城太,我现在跟阿婆去她的旅馆。我会尽快回乌丸先生家,请你转告他们。你也要乖乖地等我办完事回去。”
“好,我一定会等你的。”
“然后……这期间我也在担心一件事,若是你有空,能不能帮忙打听武藏哥哥的落脚处……拜托你了。”
“我才不要呢!帮你找到了,你又躲在牛车后,不肯出来……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件事。”
“都是我不好。”
阿杉婆从后面赶过来,介入两人之间,阿通虽然相信老太婆的话,但在她面前最好别提武藏的事,因此立刻闭口。
阿杉婆虽然亲切地与阿通同行,但她那如针般的细眼不断盯着阿通。虽然老太婆并非阿通的婆婆,却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仍未发现老太婆狡猾的计谋,以及横在自己面前的坎坷命运。
她们来到刚才的五条大桥。这时人群熙攘,杨柳和梅树笼罩在艳阳下。
“武藏是谁啊?”
“有个叫武藏的修行武者吗?”
“我没听过。”
“能成为吉冈的对手,公开比武的人,想必是厉害的角色吧!”
一群人挤在告示牌前,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阿通走到这儿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阿杉婆和城太郎也望着告示牌。人流来来往往犹如水中鱼群,大家都在谈论武藏的事。
①太阁:指摄政大臣丰臣秀吉。
①让谱代诸侯:由关原会战前即出仕德川家的家臣所晋升的诸侯。
②外样诸侯:关原会战后才效忠德川家的诸侯。
①修城奉行:武家时代,分担某一部门政务的官职。
①飞鸟时代:公元593~686。
②镰仓时代:公元1185~1334。
①元服:奈良、平安时代贵族阶级男子的成人式。
①神功皇后:仲哀天皇的皇后。摄政七十年。
①平敦盛:平安末期的武将。因无官职,世称无官大夫。
①清女:平安时代,女文学作家清少纳言的别称。
①神女:在神社从事奏乐、祈祷的未婚女子。
①大神宫:世代皆任神职之家。
①海女:潜水采贝的渔女。
① 亲鸾祖师:镰仓初期的僧人,净土真宗的始祖。
①八寒地狱:八种让死者受寒、受冻的痛苦地狱,即冰地狱。
宫本武藏 风之卷(1)
1
从丹波街道的长阪口,可以清楚地望见对面的山景。透过街道树,可以看到山上的残雪灿烂耀眼。群山位于丹波的边境,像百褶裙般围绕在京都西北的郊外。
有人说道:
“点火!”
虽然已是初春,也只是正月初九而已,从衣笠吹来的寒风,对小鸟来说还是挺冷的。原野里传来它们吱吱的叫声,更增添了一股寒意。这天气就像是武士腰间的佩刀一样,充满了冷冽之气。
“烧得真旺啊!”
“火会蔓延,一不注意就会燎原。”
“没办法考虑这么多了,而且,再怎么烧也不会烧到京都的。”
在荒野的一端,响起了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四十多人的脸被熏得黑黑的。熊熊的火焰在晨曦中张牙舞爪,直窜天际。
“好热!好热呀!”
有人嘟囔着。
“可以住手了!”
植田良平被熏得难受,向正在添加干草的人叱喝道。
这样,过了半刻钟。
“大概已过卯时了吧?”
有人开口说道。
“是吗?”
大家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太阳。
“已过卯时下刻了吧?应该是这个时辰了。”
“小师父怎么了?”
“快到了吧?”
“是该到了。”
每个人神情紧张,沉默不语。而且大家双眼眺望对街,抿着口水,等得有些不耐烦。
“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原本是皇室的牧场,也叫做“乳牛院遗迹”。偶尔还可以看到放养的牛群。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还夹杂着枯草和牛粪的味道。
“武藏该不会爽约了吧?”
“说不定已经来了呢!”
“谁去看一下。莲台寺野离这里不是只有五百多米吗?”
“去察看武藏的动静吗?”
“没错!”
“……”
没有人站出来说要去。每个人都被烟熏得难受得沉默不语。
“但是,小师父说好去莲台寺野之前要在这里做准备的啊!再等一会儿看看吧!”
“该不会是弄错地方吧?”
“小师父昨晚确实交代植田先生了。应该不会弄错地方才对。”
植田良平接着门人这句话,补充说道:
“没错———也许武藏已先一步到达约定地点。说不定小师父是想让对手武藏焦虑不安,才故意迟到。如果门徒不明就里随意行动,别人会笑我们派打手帮忙,吉冈一门将会名声扫地。至少我们知道浪人武藏是单枪匹马,因此,大家应该以静制动,直到小师父出现为止。我们要像风火山林,不动如山,冷静观察。”
当天早上。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集会,但是乳牛院草原还是聚集了许多人。当然,从人数来看,吉冈门下只来了一些人。除了植田良平在场之外,自称京流十剑高弟帮的人则来了半数人马。可见四条武馆全都派出中坚分子在此枕戈待旦,准备出击。
清十郎昨晚特别交代每个人:
“绝对不准拔刀相助!”
而且,手下所有的人也都认为今天小师父的对手武藏多少有两把刷子。
不敢掉以轻心。即使如此,但他们还是认为小师父清十郎不会败给武藏。
不可能输的。
再加上五条大桥高挂告示牌,将今天的比赛公诸于世。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显耀吉冈一门的威容,清十郎的名气也会随之宣扬开来。身为门徒当然义不容辞,所以才会聚集在离比赛地点莲台寺野不远的草原上。此刻,由于久候不到吉冈清十郎,大家也心急如焚了起来。
然而———
清十郎到底怎么了?一直没看到他的人影。
已经过了卯时,太阳就要出来了。
“真奇怪啊?”
三十几人开始嘟囔起来,植田良平本来下过命令要冷静观察,现在也已经开始松懈了。有些人看到乳牛院草原聚集这么多人,误以为这里是比赛场,在一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