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酒会想睡觉。”
“如果想睡觉,这里可以睡,那里也可以睡啊!这不成理由。”
“太夫!”
宫本武藏 风之卷(44)
绍由向墨菊太夫说道:
“这孩子担心喝多了会想睡觉。但我还是要让他喝个痛快,如果他想睡,就让他在此过夜吧!”
太夫嘟着嘴笑着回答:
“知道了。”
“能让他在这里过夜吗?”
“没问题。”
“但是谁来服侍他呢?光悦先生,谁较适合呢?武藏先生,你中意哪一位呢?”
“这个嘛……”
“墨菊太夫是我的老婆。如果叫小菩萨太夫去,光悦先生会心疼。唐琴太夫……也不行,服侍不周到。”
“船桥先生,那请吉野太夫来吧?”
“就是她!”
绍由兴高采烈地拍着膝盖继续说道:
“没有客人不满意吉野太夫的服侍……可是还没看到吉野太夫呢!快叫她来让这孩子瞧瞧!”
此刻,墨菊太夫说道:
“她和我们不同,许多客人指名叫她,可能无法立刻前来。”
“不!不!只要说我来了,她一定会马上过来,谁去叫她一下!”
绍由伸长脖子,向隔壁房间在火炉旁游玩的侍女们叫道:
“灵弥在吗?”
“我在。”
“灵弥,你来一下。你是吉野太夫的侍女,为什么没把太夫带来呢?你去跟吉野说,让船桥先生在这里等,是很失礼的事。快去把吉野带到这里来———如果你能带她过来,我会奖赏你的。”
灵弥才十一二岁,却已亭亭玉立,明眸动人,将来一定是吉野第二代。
她对绍由所说的话,似懂非懂。于是绍由问道:
“懂了吗?没问题吧?”
“懂了。”
她眨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点点头,走出房间到走廊上。
关上背后的纸门,站在走廊的灵弥,突然拍手大叫道:
“采女姐、珠水姐、系之助姐快出来一下!”
房内的侍女们,齐声问道:
“什么事?”
侍女们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也跟着灵弥拍手叫道:
“啊!”
“哇!”
“好美啊!”
房内饮酒的人,听到外面的欢呼声,都抱着羡慕之心,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绍由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门看看!”
“我来开吧!”
侍女拉开纸门。
门一开,众人不约而同:
“啊!下雪了!”
光悦看到自己吐气的白烟,于是说道:
“一定很冷……”
武藏也看着外面:
“哦!”
春天里,下着罕见的牡丹雪。雪落到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黑暗中下着白雪,就像白黑条纹的布料,四个侍女正望着外面的雪景。
太夫叱喝:
“退到一旁去!”
但却没人理会。
“好棒啊!”
侍女们浑然忘了客人的存在,她们就像无意中碰到情人一般,痴痴看着雪景,看得出神。
“会积雪吧?”
“大概会吧!”
“到了明天上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东山会一片雪白吧!”
“东寺呢?”
“东寺白高塔一定也是一片雪白。”
“金阁寺呢?”
“金阁寺也一样。”
“乌鸦呢?”
“乌鸦也是。”
“胡说八道!”
有人用衣袖打人,以至于一位侍女从走廊跌了出去。
平常,要是发生这种事,跌倒的那位一定会大哭大闹。可是今天却出乎意料,跌倒的侍女沾了满身的雪,反而高兴无比。站起来之后,更走向外头,并且大声唱:
大雪小雪
见不到法然
在做什么呢
在诵经
在吃雪
她仰着头,犹如要张口含雪般挥着衣袖,手舞足蹈。
那位侍女就是灵弥。
房内的人们,深怕她会滑倒受伤,可是又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只好笑着说:
“好了!好了!”
“上来!上来!”
灵弥已经将绍由交代她将吉野太夫带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她的脚已弄脏打湿了,其他的侍女只好像抱婴儿一般,将她搀走。
侍女当中,有人不想扫船桥先生的兴头,所以机灵的去探寻吉野太夫的情况,然后回到原处向绍由小声回报:
“她说她已经知道了。”
绍由本已忘了这回事,纳闷地问道:
“知道?”
“是的。吉野太夫的事啊!”
“嗯!她会来吗?”
“她会来。她说无论如何,一定会来,可是……”
“会来,可是……可是什么?”
“因为有客人刚到,所以无法立刻前来,请见谅。”
“没见识的人!”
绍由心情变得不好,破口骂道:
“如果是别的太夫这么说,我还能理解。没想到扇屋的吉野太夫这个大美人会断然拒绝客人,吉野也逐渐变成要用金钱买的人啊!”
宫本武藏 风之卷(45)
“啊!不是这样的。那位客人很固执的,如果太夫越说要离开,他便越不让太夫离开。”
“每个花钱的客人,都是这种心理。到底那位不安好心眼的客人是谁呢?”
“是寒严先生。”
“寒严先生?”
绍由苦笑,望望光悦。光悦也苦笑问道:
“只有寒严先生一个人吗?”
“不是。”
“每次和他一起来的人也来了吗?”
“是的。”
绍由拍拍膝盖说道:
“啊!很有趣!雪下得好,酒也香醇,再能见到吉野太夫,那就更完美了。光悦先生,差人去吧!喂!哪位将笔砚盒拿来。”
女子将笔砚盒拿到光悦面前,铺上怀纸。
“写什么呢?”
“诗歌也好……文章也好……诗歌好了,因为对方可是当今的歌人呀!”
“这可难了……要写一首让吉野太夫来这里的歌吗?”
“没错,正是如此!”
“若非名歌,则无法达意;若是名歌,则无法即刻吟诵,请你写首连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