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哪一派都可以。若不能见风转舵,只怕一生皆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哈哈哈!的确如此。"

武藏不想继续与他周旋,便大步快走。然而那名男子亦快步紧随在后。不但如此,更令武藏心生厌烦的是,那名男子任意跟随在自己左侧方。这个位置乃有心者最忌讳之处,因为这会影响自己拔刀自卫的行动。

武藏明白这位凶暴的陌路人在打什么坏心眼,因此故意将左侧露出空隙,让对方以为有机可乘。

"怎么样?这位武士。如果您不嫌弃,今夜就到我家来过夜……这和田岭后头还有一座大门岭。想要在天亮之前攀越过这两座山岭,恐怕您会因路况不熟而备加辛苦。何况前面的路越来越崎岖不平,容易发生危险的。"

"非常谢谢你。那么我就接受你的建议,到府上借住一宿吧!"

"可以,可以,没问题---但是我们可能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

"只要有个地方能让我躺下来休息就行了。你住哪里呢?"

"从这山谷往左约爬五六百米的地方。"

"你住在深山里啊!"

"刚才我也说过,在时势尚未来临之前,我们隐姓埋名,靠采草药、打猎为生。我跟刚才那两个人一起生活。"

"那么,我走了之后,那两位在做什么呢?"

"还在驿站喝酒呢!他们老是喝得烂醉如泥,每次都是我把他们扛回家。今晚我就不管他们了……噢,侠士,下这山崖就是溪川的河边了,路不好走,你要小心一点。"

"要渡河到对岸吗?"

"嗯……过了溪流上的独木桥之后,再沿着河川往左上山……"

那名男子说完之后,在小山崖途中停了下来。

武藏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前走。

当他正要过独木桥的时候。

那男子突然跳下小山崖,用手抓住武藏所站的独木桥,并举起木头欲将武藏甩入激流中。

"你做什么?"

这时武藏已跳离独木桥,宛如金鸡独立般伫立于飞沫上的岩石。

"啊!"

那男子抛开的独木桥落在溪中,溅起了水花。就在这些水花尚未落回水面之际,那独立于岩石上的金鸡,啪的一声反跳回来,才一眨眼间便砍死了这名老奸巨猾的坏蛋。

在这种情况下,武藏通常绝不再看被自己砍死的尸体。尸体犹在滚动,武藏的剑已经准备下一个动作了。他怒发冲冠,犹如满山皆敌般地眼观四面,严加戒备。

"……"

"砰"一声,从溪流对岸传来巨响,击向山谷。

不用说,那是猎枪的子弹。子弹咻的一声穿过武藏刚才站的位置,打在后面的悬崖上。子弹打中悬崖之后,武藏立刻扑向落弹之处,并仔细观察对岸,望见闪烁有如萤火般的红光。

---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爬到河边。

先去见阎王的那名男子骗武藏说那两名朋友还在驿站的茶棚喝得烂醉如泥,原来他们早就先行绕到前面埋伏,准备攻击武藏。

这早在武藏的意料之中。

方才,野武士说他们是猎人和以采草药为生。当然是一派谎言。毋庸置疑的,他们个个都是山贼。

不过,刚才那名男子所说的---

时机未到。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没有任何一个当盗贼的希望自己的子孙也干盗贼的勾当。他们是在乱世波涛中,为求生存不得不出此下策。现在各国到处都是山贼和强盗,等到哪一天天下大乱,战争爆发,这些人全都会扛起生锈的武器,穿上破旧的盔甲,跟随军营恢复昔时铁铮铮汉子的本性。可惜的是这些人在生命的雪天里,没有为客人焚梅煮茶的优雅情怀。

8

二人中的一名将火绳衔在口中,似乎重新上膛装弹。另外一人屈着身子注视武藏的动静。他的确看到武藏的身影扑倒在对岸的悬崖上,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没问题吧!"

他小声询问伙伴。

重新装妥子弹的人回答说:

"没问题。"

他点头。

"打中了。"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踩着刚才那座独木桥想渡河到对岸来。

拿枪的人才走到独木桥中间,武藏突然一跃而起。

"啊!"

那名男子虽然扣了扳机,当然不可能打中目标。轰的一声,子弹射向空中,在山谷里回响。

啪嗒啪嗒地两个人连滚带爬,沿着溪流逃跑了。武藏紧追不放,就在此时---"喂、喂,干嘛!抱头鼠窜啊?对方只有一个人,光是我藤次就足以应付他。快点回来帮忙。"

没带枪的人说完,停下脚步。

那名自称"藤次"的男子,从他身上的配件来看,似乎是这山寨的头目。

被他叫住的另一名山贼,受到了鼓动,便回答:

"噢!"

本来以为他已经把火绳丢掉了,不料却又拿起猎枪攻击武藏。

武藏马上察觉到对方并非只是单纯的野武士。光看这名男子挥动山刀的架势,就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虽然如此,这两名山贼才刚靠近武藏便被他打得飞了出去。拿枪的男子,肩膀上的衣服被武藏划破,下半身已经跌入溪流中。

名叫藤次的盗贼头目,压着手腕上的伤口,死命地往河岸上逃。

他逃走时脚边的土石不断崩落,武藏依然紧追不舍。

此处是和田和大门岭的边界,山上长满了山毛榉,这个山谷因之名为山毛榉谷。武藏爬上河岸时,看到一户屋外四周围绕着山毛榉的人家。那是一栋山毛榉木盖成的小屋子。

木屋里透出灯火---

武藏看见灯火是由一个人拿着纸蜡烛站在屋前,照得屋里屋外一片通亮。

盗贼头目逃向小木屋,边逃边怒斥道:

"把灯吹熄!"

站在屋外的人立刻用袖子遮住火,并问道:

"怎么回事?"

那是女人的声音。

"哎呀!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被砍了?刚才我听到山谷里传来枪声,正担心着呢!"

盗贼头目回头注意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笨、笨蛋!快点熄灯,屋里的灯也全部熄掉。"

他气喘吁吁的怒斥道。

整个人连滚带爬进入屋里,女人立刻吹熄灯火急忙躲藏起来。

武藏终于追到小木屋的外面。此时屋内已无灯光,武藏试着用手推门,发现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打不开。

武藏非常地愤怒。

但那并不是因为对人的虚伪和卑劣而愤怒,而是像这些吸血虫般的鼠贼竟然存在于这社会,才让武藏如此愤愤不平。它可说是一种公愤。

"开门!"

武藏咆哮着。

门当然不可能打开。

门户破旧不堪,一脚便可以踹破。但是武藏为了谨慎起见,一直与门保持四尺左右的距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是武藏,只要是一个稍有常识的人,根本不会贸然去做敲门或摇晃门户的蠢事。

"还不开门吗?"

屋内依然一片寂静。

武藏两手抱起一块岩石,猛地抛向大门。

武藏是瞄准门缝砸过去的,因此两扇门向屋内倒下。这时门板下突然飞出一把山刀,接着一名男子连滚带爬地逃到屋后。

说时迟,那时快,武藏跳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啊!请饶命。"

坏人被抓到必定会说这句话。

那名男子虽然口中求饶着,却非真心投降,而是趁隙与武藏展开肉搏战。一交手,武藏便警觉到此人不愧是盗贼头目,拳头的确勇猛锐利。

武藏严阵以待,紧紧地封住对方打过来的拳头。最后,武藏正要制伏他的时候---

"混、混账!"

男子猛然使出吃奶力气,腾空跃起,并拔出短刀刺过来。

武藏一个闪躲。

"你这个鼠贼!"

武藏顺势抓住他的身体,咚---的一声,将他丢到隔壁房间。大概是四肢撞上炉子上的挂勾,使得挂勾上腐朽的竹子断裂开来。霎时炉口有如火山爆发似地扬起一阵白灰。

从白雾迷蒙的烟灰当中,锅盖、柴火、火钳和陶器物等不断飞向武藏,以防武藏接近。

那阵烟灰慢慢散开来之后,仔细一看,眼前的人并非盗贼头目,原来的那名头目刚才被武藏用力一甩撞上柱子,奄奄一息地跌落地面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拼命地大骂:

"畜牲、畜牲。"

看来是盗贼的妻子。她只要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通通往武藏丢去。

武藏以脚压制住那名女人。女人虽被压制在地,却反手拔出发簪。

"畜牲!"

大骂一声后,发簪刺向武藏,武藏用脚踩住她的手。

"老公,你到底怎么了,竟然会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那女人咬牙切齿,一副不甘心地斥骂已经昏倒的丈夫。

"啊?"

武藏突然不自觉地放开那女人。她却比男人更为勇猛,立刻爬起身子,拾起丈夫掉落的短刀,又砍向武藏。

"噢!你是伯母?"

那名贼婆闻言愕然。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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