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库下意识地护住阿通的背。
"……那里好像有人?"
"哪里?"
"好像是个小孩,坐在路边……看他好像不太高兴,正自言自语呢!"
"?……"
兵库走近一看,他记得这个小孩。就是今天傍晚带阿通回府邸的途中,躲在草丛里的那个小孩。
伊织一看到兵库和阿通便跳了起来。
"啊!"
"畜牲!"
伊织这么一喊,便向他们砍了过来。
"咦?"
阿通一叫,伊织也砍向她。
"你这个狐狸精。"
小孩力气小,手上的刀也小,但让人费解的是他的表情。好像鬼魂附身,没头没脑地冲过来,兵库不得不往后退。
"狐狸,狐狸!"
伊织的声音像老太婆般沙哑。兵库躲开他锐利的刀锋,站在一旁看着他,伊织最后大喊一声。
"纳命来!"
他挥刀砍断一棵矮树,树倒下的同时,自己也精疲力尽地跌坐到地上。
"纳命来,狐狸。"
他耸着肩膀,气喘吁吁。
他的样子就好像砍了敌人。兵库这才会意过来,回头朝阿通微微一笑。
"真可怜,这小孩好像被狐狸吓到了。"
"哎呀!怪不得他眼神那么吓人。"
"就像狐狸的眼睛。"
"我们可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啊?"
"如果是疯子或是笨蛋,可能治不了。幸好他是小孩,治疗可以马上见效的。"
兵库走到伊织面前瞪着他的脸。
伊织抬头一看到兵库,又怒斥一声,重新拿起刀。
"畜牲,你还在啊?"
伊织正要起身,兵库大喝一声,贯穿他的耳膜。
"喂!"
兵库突然一把抱住伊织,跑到刚才走过的一座桥上。然后抓住伊织的双脚,从桥栏杆往下倒吊着。
"娘啊!"
伊织尖声大叫。
"爹啊!"
兵库仍不放手,伊织叫出第三声时就哭出来。
"师父啊!救命啊!"
阿通从后面跑过来,看到兵库残酷的方法,好似自己受苦。
"不行,不行,兵库先生你不能如此对待小孩。"
话才刚说完,兵库将伊织抱回桥上。
"已经好了吧!"
说完放开伊织。
哇!哇!伊织大声地哭叫。好像对这世上无人能倾听他的哭泣而感到悲伤似的,越哭越大声。
阿通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肩膀。现在,伊织的肩膀已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
"……你从哪里来?"
伊织边哭边说。
"那边。"
他用手指着方向。
"那边是哪边?"
"江户。"
"江户的哪里?"
"贩马街。"
"哎呀!你从大老远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送信的,结果迷路了。"
"这么说来,你白天就出来喽?"
"不。"
伊织摇摇头,现在他的心情比较平复了。
"我从昨天就出来了。"
"你已经迷路两天了啊?"
阿通一阵怜悯之情,脸上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了。
阿通又问他。
"你要送信去哪里?"
伊织好像在等阿通问他,立刻回答。
"柳生大人家。"
说着,从怀里取出自己拼命保护而揉成一团的信。他借着星光看信上的文字。"对了,我要把信送到柳生家中的木村助九郎先生。"
唉!伊织为何没将信给对自己如此亲切的阿通看一下呢?
是他尽责的表现吗?
还是命运在冥冥之中捉弄人呢?
伊织手上所握的那团书信,对阿通而言,简直比牛郎织女星更为珍贵。她万万没想到,这封信是几年来梦寐以求想见的人---也就是武藏的手笔。
而阿通也无意看那封信。
"兵库先生,这小孩说是要去找府里的木村先生。"
兵库听了说:
"这么说来,你搞错方向了。可是这里离柳生家已经很近了。你沿着这条河,走一段路之后左转,然后在三岔路口往有两棵大松树的方向去就对了。"
"你可别又被狐狸迷惑了。"
阿通有点担心。
但是伊织心里的悲伤已经烟消云散,他笃定的表情说道:
"谢谢。"
说完便跑走了。
他沿着涩谷川跑了不久,又回过头来确认。
"左转对不对?又爬左边的山坡是吗?"
他小心地指着左边的方向。
"没错。"
兵库点头目送他离去。
"那边很暗,要小心喔!"
现在已经听不到伊织的回答了。
像一片嫩叶被纳入苍郁的树林当中,伊织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兵库和阿通仍站在桥上,目送他离去。
"这小孩非常机伶啊!"
"他真聪明。"
阿通暗自拿他与城太郎比较。印象中的城太郎应该比伊织略高一点。仔细一算,城太郎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不知他变得如何了。
于是她又想起武藏,心中充满无限思念。
也许会在意想不到的旅途中遇到他。
她经常如此幻想以解相思之苦,甚至习惯于忍耐这种思念的苦楚了。
"快走吧!今晚已经耽误了。明天开始可不能再耽误时间。"
兵库如此警惕自己。现在他觉得悠哉的个性是自己的缺点。
阿通也赶紧赶路,可是她的心仍留在路边的野草上。
也许武藏曾经踏过这些野花野草呢?
她内心深处思念着武藏,却无法对兵库启齿。
28
"阿婆,您在练字啊?"
菇十郎从外面回来,探了一下阿杉婆的房间,看到她正在写字,觉得又惊讶又感动。
这里是半瓦弥次兵卫的家。
阿杉婆回道:
"是啊!"
说完,又执笔专心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