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磨好?"
"这个嘛……"
耕介抓抓自己的脸颊。他眼尾下垂,使得脸变得更长,表情似乎在嘲笑,这让小次郎沉不住气。
"我不是托人很早就拿来了吗?"
"我告诉过岩间先生,不知何时会磨好。"
"拖太久可不好。"
"如果有事,你先拿回去吧!"
"什么?"
这不是做生意的人应该说的话。小次郎从耕介的语气和态度上看出他早已知道自己会来访,并且有武藏撑腰,才会如此强悍。
因此,小次郎决定单刀直入。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这里是下是有一位作州来的宫本武藏?"
"你听谁说的?"
耕介感到些许意外:
"他在是在。"
耕介语意含糊。
"我在京都便与武藏相识。好久没见到他了,可否请他出来?
"请教您贵姓?"
"佐佐木小次郎,这么说他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反正我帮你传达就是了。"
"啊!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我来得太唐突,若武藏对我起疑心就不好了。老实说,我在细川家听说有一位像武藏的人住在耕介的店里,所以才会前来拜访,我想找个地方与他喝酒,麻烦你转告。"
"是的。"
耕介穿过门帘到后面去了。
小次郎心里想。
即使武藏不逃走,也不会中我的计,若是他不出来那该怎么办?自己是不是应该代替阿杉婆出面向他挑战呢?
小次郎盘算着各种对策。突然从黑暗的屋外传来叫声。
"啊!"
这不是普通的叫声,而是一声惨叫,令人战栗。
糟了!
小次郎猛然从边上弹起来。
对方已识破圈套!
还是自己反中对方的计!
该不是武藏从后门绕到前方找阿杉婆和菇十郎、少年小六先下手了。
"好,既然如此。"
小次郎立刻藏身黑暗中。
时机成熟了。
小次郎这么想着。
他全身备战,浑身血液充满斗志。
期待日后一决胜负。
这是当年两人在睿山往大津的茶馆中,立下的誓言。
小次郎并未忘记。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小次郎决定,如果阿杉婆被杀,自己一定要用武藏的血来祭祀她。
在小次郎的脑海里,这种侠义与正义的念头,像火花迸开来。他跑了十步左右。
"师、师父!"
有人倒在路边痛苦呻吟。听到小次郎的脚步声,大声呼叫。
"啊!是小六。"
"被砍了……我被砍了。"
"菇十郎呢?菇十郎呢?"
"菇十郎也一样。"
"什么?"
小次郎看到菇十郎躺在离自己十一二米的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了。
惟独不见阿杉婆的踪影。
虽然如此,小次郎却无暇找人。因为武藏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自己,他必须保持警戒。
"小六、小六。"
他大声呼叫即将断气的少年。
"武藏,武藏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武藏呢?"
"不,不对。"
小六已经抬不起头来。他趴在地上猛摇着头,终于说出:
"不是武藏。"
"什么?"
"不是武藏。"
"你,你说什么?"
"……"
"小六,你再说一次,你说那个人不是武藏吗?"
"……"
少年已经不能回话了。
小次郎仿佛被打了一拳,整个脑海混乱不堪。不是武藏,那会是谁在一瞬间杀死两个人呢?
这回小次郎走到菇十郎的尸体边,抓起被血染红的衣领。
"十郎,你振作点,对方是谁?跑哪里去了?"
菇十郎张了一下眼,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了一些无关于小次郎问话的话。
"娘……娘……儿子不孝了。"
昨日《父母恩重经》的经义才刚渗入他血中,这会儿却从他的伤口不断涌出。
小次郎并不知情。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说着,甩开菇十郎的衣领。
不知从何处传来阿杉婆的叫声。
"小次郎先生,小次郎先生。"
小次郎循声音跑过去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老太婆掉在水沟中,头发、脸上沾满菜屑和稻草。
"拉我上去,快点拉我上去。"
老太婆在下面挥着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次郎几乎快翻脸了,他用力拉起老太婆。老太婆像块抹布般瘫在地上。"刚才那个男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问题正是小次郎想要问的。
"阿婆,那男子到底是谁啊?"
"我不认识他,我敢确信他一定是刚才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的那个人。""他是不是突袭菇十郎和小六呢?"
"没错。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阵旋风。他突然从树下跑出来,先砍菇十郎再砍小六。"
"后来逃到哪里去了?"
"我拄着拐杖,慌张失措,才会掉到臭水沟里。虽然没看到,但从他的脚步声判断是往那个方向跑走了。"
"往河的方向吗?"
小次郎立刻追过去。
他跑过马市的空地,来到柳原堤。
被砍下来的柳木堆积在原野上。那里有些人影和灯火。小次郎看到四五顶轿子,轿夫正在打盹。
"喂!轿夫。"
"是的。"
"刚才我的同伴在路上被人杀了,还有一个老太婆掉到臭水沟里,可否请你们把他们抬到木工街的半瓦家。"
"什么?有人在路上被杀?"
"凶手应该逃到这边来了,有没有人看到他?"
"……没看到,是刚才吗?"
"没错。"
轿夫抬来三顶空轿子。
"先生,钱向谁收呢?"
"向半瓦家收。"
小次郎说完又跑开。他到河边四处搜寻,但毫无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