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经泛着鱼肚白。小鸟开始啼唱,还有这户人家的开门声,武藏对这些丝毫未察觉,因为他已进入忘我的境界了。
"武藏先生。"
主人耕介推门进门来。武藏这才把腰伸直。
"啊!还是不行。"
武藏弃刀投降。
那块木材别说原形,连拇指大的木头也不剩,只有一大堆木屑犹如积雪般落在武藏膝上和身边。
耕介睁大眼睛。
"啊!没刻成啊!"
"嗯!不行。"
"这块天平的木材?"
"全部削光了。我削了又雕,就是雕不出观音像。"
武藏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搁在后脑勺,似乎想要甩开观音雕像和烦恼似的。"不行,我现在得坐禅。"
说着坐下来。
他闭上疲劳的双眼,除去心中种种杂念,现在他已经达到"空"的境界。
早起的旅客陆续地走出客栈。旅客大多是马贩。一连四五天的马市在昨天是尾声,因此,今天开始客栈的客人就少了。
伊织今早回到客栈,正欲上楼。
"喂,小孩子。"
老板娘从柜台急忙叫住他。
伊织站在楼梯上。
"什么事?"
他回头看到老板娘的额头。
"你要去那里?"
"我吗?"
"没错。"
"我师父住在二楼,难道我不能上去二楼吗?"
"咦?"
老板娘愣了一下又说: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这个嘛!"
伊织屈指一算。
"前天的前一天吧!"
"那不就是大前天吗?"
"对、对。"
"你说要送信去柳生家,到现在才回来吗?"
"是啊!"
"可是柳生家的府邸就在江户城内啊!"
"可是老板娘你告诉我是在木挽街,我才会绕了一大圈。你说的那里是仓库,他的家是在麻布村的日洼。"
"那也不至于花上三天吧!你是不是被狐狸精骗了?"
"你很清楚啊!老板娘你是狐狸的亲戚吗?"
伊织边开玩笑边要爬上楼去,老板娘又马上阻止:
"你师父已经不住这里了。"
"骗人!"
伊织还是跑上去,最后呆呆地下楼来。
"老板娘,师父是不是换到其他房间了?"
"我已经告诉你,他走了,你还不相信。"
"真的吗?"
"要是不信,你可以看一下账单,他已经结过账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回来,他就走了呢?"
"因为你太晚回来了嘛!"
"可是……"
伊织哭了起来。
"老板娘,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到哪里去了?有没有留话?"
"什么也没有,他一定认为带着像你这样的小孩,碍手碍脚的才会抛弃你。"
伊织脸色大变,立刻跑到路上,在路上左顾右盼。老板娘在屋内拿着梳子刷着头顶上渐稀的头发。
"我骗你的,我骗你的。你师父搬到对面磨刀店的二楼去了。他在那里,你别再哭了,快去找他。"
话还没说完,一只草鞋从路上飞向柜台。
武藏正在睡觉,伊织恭敬地跪了下来。
"我回来了。"
耕介把伊织带来之后,便蹑手蹑脚,赶紧回到主屋的病房里。
伊织也察觉到今天屋内不愉快的气氛,再加上武藏睡觉的身边,四处散落着木屑,灯已熄灭,烛台的油也燃烧殆尽,尚未收拾。
"……我回来了。"
他担心被责骂,不敢大声说话。
"……谁?"
武藏问道:
他张开眼睛。
"是伊织。"
武藏听到立刻起身,看到安然归来的伊织,正跪在自己脚边,便放下心来。
"伊织吗?"
说完,便不再开口。
"我回来晚了。"
武藏仍不说话,伊织又说:
"很抱歉。"
伊织赔礼致歉,可是武藏并未理睬,自顾系紧腰带。
"打开窗户,把这里打扫干净。"
交代完便走出房门。
"遵命。"
伊织向主人借来扫把,清扫屋内,但还是很担心,他不知道武藏出去做什么,便偷看园里。
他看到武藏正在井边梳洗。
伊织又看到井边掉了一地的梅子。使他想起以前曾经拿梅子来沾盐吃的滋味。他又想到,如果腌起来便一整年都可以吃腌梅子,为何这里的人不这么做呢?
"耕介先生,伤者现在状况如何?"
武藏边擦抹着脸、边对着屋内说话。
"恢复得很快。"
耕介回答。
"想必你也累了,待会儿我来替你照顾他。"
武藏说完,耕介回说不必。
"我只是苦于无人可以代替我去通知平河天神的小幡景宪先生。"
武藏告诉耕介,自己去或派伊织去都行,便答应这件事。回到二楼,看到房间已经打扫干净。
武藏坐下来。
"伊织。"
"是。"
"你送信之后,是否有回信?"
本来担心会挨武藏骂的伊织终于露出了笑容。
"信已送到,柳生家的木村助九郎先生也有回信。"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
"让我看看。"
伊织将信交给武藏。
木村助九郎的回函中写着:
虽然您衷心期盼,但是柳生流只有在将军家才能学习,不准任何人公然比武。只要阁下非为比武而来,主人但马太守大人非常愿意在武馆招待您。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柳生流之真髓,最好能接触柳生兵库先生。只可惜,兵库先生因为本家大和的石舟斋大人病危,昨夜赶回大和去了。非常遗憾,现在家里上下正担心此事,请另择他日再拜访但马守大人。
他又在信上补充一句。
届时我一定帮阁下安排。
"……"
武藏微笑着把信收起来。
伊织看到他的笑容,更加放心。这才敢把跪的发麻的脚伸直。
"师父你,柳生大人的府邸不在木挽街,而是在麻布的日洼。房子既宽广又壮观,而且木村助九郎先生请我吃了好多东西。"
伊织开始滔滔不绝了。
"伊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