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只会沽名钓誉。平常看似厉害,一碰到状况,却逃到睿山躲藏起来呢!"
即使他有再好的表现,还是有人扯他后腿。因此,没多久他的剑名也被抹消了。
总之,不管武藏到哪里,恶评便跟到哪里。再不然就是剑名被人抹杀。连剑士之间,甚至也没有武藏立足的空间。
再加上他出生于美作乡的深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士之子,谁会去注意他?虽然尾张的中村这个小城镇,出了一个鼎鼎有名的秀吉,世人还是以阶级为重,以家世背景为用人标准。
"对了。"
忠利拍着膝盖,想到一个点子。他环视座上的年轻武士,询问是否有人见过武藏?
"在座各位,有谁认识武藏?或听过他的传言的?"
大家互相看着对方:
"武藏?"
"最近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武藏,我们只是听过他的名字。"
年轻武士们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哦?为何大家都在谈他?"
忠利瞪大眼睛。
"因为告示牌上写着他的名字。"
一位名叫森某的年轻武士说道:
"我看到有人抄下告示牌上的文字,觉得好玩,也顺手抄了下来。少主人,我念给您听吧!"
"好!"
"就是这个---"
森某打开一张纸,念着:
宫本武藏:你竟然背对我们逃跑,特此向你昭告。
大家听了吃吃地笑。
忠利认真地问:
"只有这些吗?"
"不,还有。"
森某又继续念道:
本位田家的老太婆正在找你报仇,我们也有兄弟的仇要报,如果你再藏头缩尾,就不配当个武士。
说完,补充道:
"这是一个叫做半瓦弥次兵卫的手下所写的,而且到处张贴。由于听起来武藏像是个无赖汉,因此,大家都觉得有趣。"
忠利苦着脸。这简直跟自己心目中的武藏相差太远。仿佛受到唾弃的不只武藏而已,还有自己的愚蠢也受到嘲笑。
"嗯……武藏是这种人吗?"
忠利仍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大家听了,异口同声回答:
"听说他只是一名无聊男子。"
也有人说:
"我看他是个胆小鬼。被一般老百姓如此侮辱,他还是不敢出面。"
钟响了,年轻武士随之退席。忠利上床之后仍在想此事。他的想法与一般人不同。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他甚至如此认为,对于武藏的深思熟虑颇感兴趣。
翌日清晨,忠利照例在书斋念完早课后,走到屋外透气。刚好在院子里碰到长冈佐渡。
"佐渡!佐渡!"
老臣听到他的呼唤,回头谨慎地行了朝礼。
"后来,你有没有特别留意那件事?"
问题来得太突然,使得佐渡瞪大眼睛。
忠利又补一句:
"是武藏的事。"
"是!"
佐渡低着头,忠利道:
"无论如何,找到他之后立刻带来见我,我想见这个人。"
同一天---
下午时刻,忠利出现在弓箭场。早就在靶场等候的岩间角兵卫立刻向忠利递上小次郎的推荐书。
忠利一边拉弓一边说道:
"我忘了这事。找个时间,把小次郎带到弓箭场来。我要看看他是否能够胜任。"
2
这里是伊皿子坡的中段,岩间角兵卫的私宅坐落在此。
小次郎的住所,就是这红门宅第内的独栋小屋。
"有人在吗?"
访客上门。
小次郎坐在屋内,静静凝视着他的爱剑---晒衣竿。
他托屋主角兵卫请出细川家的厨子野耕介帮他磨这把剑。
这中间却发生了一件事。
因为小次郎托耕介磨剑之后,却与耕介家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小次郎请岩间角兵卫去催促,今早耕介把剑送了过来。
小次郎心想:
剑一定没磨。
他坐在房内,拔出剑一看---没想到剑不但磨好了,而且,沉积百年犹如深渊之水般苍黑的铁锈已然不见,剑被磨得光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剑上的斑斑点点,现已完全消失。沾了血迹的部分,磨过之后,犹如一轮朦胧的月亮,美丽动人。
"简直像一把新铸的剑!"
小次郎看得出神。
这栋小屋位于月岬高台。从这里可远眺品川海边的景色,也可望见从上总海岸涌向天际的云海。现在,这些景色全部映在小次郎手中的刀刃上。
"有没有人在家?小次郎先生在吗?"
外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绕到后面柴房叫门。
"什么人?"
小次郎收刀入鞘:
"我小次郎在家,有事请从正门进来。"
屋外的人立刻说:
"他在家呀!"
阿杉婆和一名大汉出现在门口。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老太婆。天这么热,您可真勤快。"
"待会儿再招呼,先让我们洗洗脚。"
"外面有一口井。这里是高地,所以井非常深,得小心一点。这位大汉,老太婆跌下去就惨了,你陪她去吧!"
那位大汉是半瓦家的下人,带阿婆来到此地。
阿杉婆在井边梳洗干净,才进了屋子,与小次郎打过招呼。阵阵凉风吹得老太婆眯起眼睛:
"这房子真凉快,住在这么舒服的地方,人都要变懒了。"
小次郎笑着说:
"我可跟您儿子又八不同。"
老太婆听了讪讪然,眨了眨眼,说道:
"对了!我没带什么礼来,这是我手抄的经文,有空时多念诵。"
说着,拿了一本《父母恩重经》出来。
小次郎早已经听过老太婆的愿望,所以瞄了一眼。
"对了!"
他对着阿杉婆背后的大汉说:
"上次我写的告示牌,你是否已经到处张贴了?"
大汉身子向前微倾:
"是不是写着'武藏快出来,如果再藏头缩尾,就不配当一名武士'的那张告示牌?"
小次郎用力点头:
"没错,已经张贴在各十字路口了吗?"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贴在最醒目的地方,师父您还没见到?"
"我不必看。"
老太婆也插嘴道:
"今天我们来此途中,也看到告示牌了。人群黑压压地围着看,还议论纷纷呢!我在一旁听得心情愉快极了。"
"如果武藏看到却仍避不出面,那他等于失去武士资格,贻笑大方。老太婆您的怨恨也算有个了结了!"
"什么话?武藏脸皮太厚,任人怎么取笑也不痛不痒。我老太婆才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呢!"
"呵呵……"
小次郎看老太婆如此执著,笑出了酒窝。
"不愧是您老太婆,不因年老而失去斗志。真令人敬佩。"
一番加油添醋后,又问:
"今天您为何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