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好!)

他像只蟾蜍般悄悄地爬向灯火已熄的房子。

他就是那个打扮得威风凛凛的武士。今天傍晚,坡下花店的老板看到一个举止怪异的武士往寺庙后山走去。他就是那个武士。

人影爬到房子旁边---

"……"

他先从屋檐下窥视屋内动静。

由于他蹲在阴暗处,又没出声,不容易被发现。

"……"

屋内传来小次郎的鼾声。曾有一时,虫鸣突然停顿,接着唧唧的虫鸣,又陆续从草露之间传出。

终于---

人影倏然立起。

刀一出鞘便对着熟睡中的小次郎冲去。

"喝!"

那人咬牙切齿,正要砍下去,没想到小次郎左手挥出一支黑棒,一棒打在他手上。

那人手掌虽受到重击,但是砍下去的大刀,力道十足,砍破了榻榻米。

原本躺在下面的小次郎,像一尾矫健的游鱼,躲过水面的一击,悠然游至它处。紧接着唰一声,靠着墙面对那个人影。

小次郎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已拔出爱剑"晒衣竿"。

"谁?"

小次郎的口气平稳,看来早已察觉刺客来袭。平时,小次郎对于身边任何风吹草动都提防有加,因此他背对墙站着,神态自若,毫无紊乱之色。

"是,是我!"

相反的,袭击的人反而声音颤抖。

"'我'是谁?报出名来!趁黑夜偷袭可不是武士的作风。"

"我是小幡景宪的儿子余五郎景政。"

"余五郎?"

"哼!看你干的好事。"

"好事?我做了什么?"

"你趁家父卧病在床,到处散播不利于小幡家的谣言。"

"等一等!不是我在散播,是人们自动把谣言传得满天飞。"

"你甚至杀了我们不少门人。"

"那的确是我小次郎干的。只能怪你们刀法和实力太差了。在兵法上,我可无法故意放水。"

"住、住口!那是因为无赖汉半瓦为你撑腰。"

"那是后来的事。"

"后来什么事?"

"你真啰嗦!"

小次郎不耐烦地向前踏出一步:

"要恨就恨吧!兵法只求胜负,如果掺杂个人情感,就贻笑大方了。你是否已有觉悟要来送死?"

"……"

"觉悟吧!"

说着,向前更进一步。同时他手上的"晒衣竿"约一尺左右的刀尖,映着皎洁的月光,一道光芒射向余五郎眼睛,随即移往别处。

这把刀是今天新磨的。小次郎就像饥肠辘辘的饿鬼面对山珍海味一般,直盯对方,想攫住他的身影。

3

佐佐小次郎托人代寻官职,却又不满主人的话,甚至拒绝接受,简直太过任性了。

岩间角兵卫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管他了!"

他又自省:

"爱护后进虽是美德,但如果连错误的想法都得接受,那就太过分了!"

角兵卫原本就喜欢小次郎,认为他异于常人。虽然夹在小次郎和主人之间两头为难,也感到生气。但过了几天,他又回心转意了。

"也许这正是他的优点。"

他善意地斟酌。

"要是一般人,早就欣然前往了。"

角兵卫认为年轻人要有骨气才靠得住,何况小次郎有实力。显然,角兵卫把小次郎捧得更高了。

又过了四天。

这期间角兵卫偶尔留宿藩里,加上心情尚未恢复,几天未曾见过小次郎。第四天早晨,角兵卫到小次郎的住处。

"小次郎先生!昨天我从藩所回家时,忠利公问我怎么还没带你去见他?主公要在弓箭场见你,大概也想见识一下你的弓法,如何?你就抱着轻松的心情前去吧!"

"可是……"

"嗯!"

"如果主公看我不中意而拒绝我,那小次郎岂不成了废物。我可还没潦倒到必须强迫推销自己。"

"是我拙于口才。主公并无此意。"

"那你如何回复忠利公?"

"我还没回答。主公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见你。"

"哈哈哈!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该如此为难你的。"

"今晚我得留宿藩里,也许主公又会提及此事。你就别再为难我了。至少到藩里露个脸。"

"好。"

小次郎卖人情似的点点头。

"我就为你去一趟。"

角兵卫欣喜万分:

"那么,今日如何?"

"好,就今天去吧!"

"太好了!"

"时间呢?"

"主公说过任何时间皆可。主公下午一定会到弓箭场,在那里见面气氛比较轻松。"

"知道了。"

"就这么说定。"

角兵卫再次叮咛,便到藩里去了。

之后,小次郎悠然地准备。虽然平时口中常说豪杰不必花心思装扮,实际上他是个爱打扮的人,甚至非常讲究。

他要仆人准备罗衣,舶来裤,全新的草鞋和斗笠。

又问:

"有没有马?"

仆人告知坡下花店寄放着主人换乘用的白马。小次郎便来到花店,发现老板不在店里。

于是,小次郎左右寻找。最后看到寺庙旁,除了花店老板和僧侣之外,还有一群人聚在那里,不知谈论什么?

出了什么事?小次郎走过去,看到地上一具覆盖着草席的尸体。围观的人正商量如何埋葬。

死者身份不明。

只知道是位年轻武士。

那人肩膀被砍了一刀,伤口很深。血已凝固变黑,身上没带任何物品。

"我四天前曾见过这位武士。"

花店老板说着。

"哦?"

僧侣和群众都望着老板。

老板正要开口,有人敲他的房膀,回头一看是小次郎。

"听说岩间先生的白马寄在你这里,可否牵出来。"

"噢!原来是您。"

老板急忙行个礼,说道:

"我这就去。"

他和小次郎回那里。并从小屋牵出白马。小次郎抚着马头,说道:

"真是一匹好马。"

"是的,的确是匹好马。"

"我走了。"

老板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小次郎,说道:

"与您很相配。"

小次郎骑在马上,从口袋掏出钱来。

"老板,用这钱买些鲜花冥纸吧!"

"咦?"

"给刚才那个死人。"

说完,小次郎从坡下的寺庙前,朝高轮街道骑去。

他从马背上吐了一口口水。因为刚才看到令他不舒服的东西。四天前的一个月夜,被自己新磨的"晒衣竿"长剑杀死的人,好像掀开草席,尾随在自己背后一般。

"这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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