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说着,看了一眼武藏的表情。

"咦?"

武藏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

"你是说有一位客人在你家里等我?"

"没错,家父要我来接您。"

"现在就去?"

"是的。"

"那客人到底是谁?我武藏在江户几乎没有朋友呀?"

"是从小就与您认识的人。"

"什么?从小就认识?"

武藏愈发不解。

会是谁?

小时候认识的人?这太令人怀念。是本位田又八?还是竹山城的武士?是父亲的旧交?

也许是阿通呢!---武藏不断猜想,又向新藏追问。

新藏被问急了,只好说:

"那位客人特别嘱咐不能透露他的姓名,他要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您现在就动身吧!"

这使武藏更想见那位客人。会不会是阿通?他内心一再重复:

也许是阿通。

武藏起身。

"伊织!你先睡。"

新藏眼见任务完成,欣喜万分,赶紧把系在屋后的马匹牵了过来。

马背和马鞍已被秋露沾湿。

"请上马。"

北条新藏抓着马口轮,请武藏骑乘。

武藏未拒绝:

"伊织!你先睡,我也许明天才回来。"

伊织到门口送行:

"师父慢走。"

武藏骑马,新藏抓马口轮,两人走在芒草丛中,渐渐消失在满是露水的草原中。

伊织独自坐在竹檐下。他经常一人留守草庵。以前在法典草原上时,也常独自看家,所以并不感到寂寞。

(眼睛……眼睛!)

练剑时武藏的声音仍在他脑中萦回不去。他仰望星空,思考此事。

为什么?

伊织不了解为何自己无法正视武藏的眼光?这位纯真的少年极力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这时,另有一双眼睛从草庵前的一丛野葡萄树里看着伊织。

"咦?"

那是动物的眼睛。锐利的眼光并不输给武藏持木剑瞪眼时的眼光。

"是鼯鼠吧!"

伊织认得这只经常来偷野葡萄的鼯鼠。它琥珀色的眼睛,反射着屋内的灯火,闪闪发光,有如妖怪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畜生!看我无精打采,连你这一鼠辈也要来欺我。难不成我会输给你!"

伊织不服输,犀利的眼光回瞪鼯鼠。

他站在竹檐下,双手叉腰,屏气凝神,对着鼯鼠瞪眼。然而不知为何,本来敏感、害羞的鼯鼠却没逃走,反瞪着伊织不放。

---我会输给你这畜生吗?

伊织也僵持着。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伊织的眼光终于慑服了这只小动物。只听野葡萄的叶子刷刷两声,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输了吧!"

伊织得意洋洋。

他全身满是汗水,但心情却轻松愉快。他决定下次与师父对眼时就像刚才那样。

接着,他放下蔺草帘子,准备睡觉。草庵内虽已熄灯,但银白色的露水亮光却从帘子的缝隙透了进来。

本来伊织是个容易入睡的小孩,现在他总觉得脑中老是有个光亮的珠子,闪闪发光。最后,这珠子竟变成鼯鼠的眼睛,出现在他梦中。

"……唔!……唔!"

他几次呻吟,辗转反侧。

伊织老觉得那双眼睛就在自己被窝外面,赶紧跳起、定睛一看,果真有一只小动物停在微亮的席子上,正盯着自己看呢!

"啊!畜生!"

伊织抓住枕边的大刀,却挥了个空,身体也翻滚落地。却看到鼯鼠黑色的影子停在晃动的帘子后面。

"畜生!"

伊织砍破帘子,他胡乱砍向外面的野葡萄丛,又在原野上来回追逐,最后竟然在天空上发现了那两只眼睛。

原来那是两颗斗大的蓝色星星。

6

远处传来神乐笛音。夜祭的灯火,从森林的一角,映得满天通红。

光是骑马来此地,就必须花一刻钟,可想见抓着马口轮的新藏,到牛达来的这一路上,一定走得很辛苦。

"就是这里。"

住家位于赤城坡下。

这里是赤城神社境内,一大片土墙沿着坡道而筑,围住一个大宅第。

武藏来到土豪式的门口,翻身下马。

"辛苦你了。"

他把缰绳交给新藏。

庭院的门早已开着。

在屋内等候的武士一听到马蹄声,立刻拿着蜡烛出来迎接。

"您回来了?"

那武士牵过马匹,在武藏前面引路:

"请跟我来。"

新藏也一起穿过林子,来到房子的大门口。

左右两侧都已点上烛火,安房守的仆人们鞠躬迎接客人。

"主人久候大驾,请进!"

"打扰了。"

武藏上了阶梯,随家仆入内。

这房子盖得有点奇特。阶梯一直往上延伸,可能是沿着赤城坡而盖,两旁是节节高升的房间和工具房。

"请稍做休息。"

仆人将武藏引到一个房间,便退出去。武藏这时才注意到原来这房间处于高地。从庭院可望见江户城的北护城河。可想见白天一定能远眺江户城内的森林。"……"

台灯旁的拉门悄悄地开了。

一位秀丽的小侍女,衣冠楚楚,送了糕点和茶水到武藏面前,又默默地退下。

她系着艳丽的腰带,仿佛从墙壁里走出来,又消失在墙壁里。离开之后却留下一股芳香,使得早已忘记女性的武藏重新想起了"女人"。

不久,这家的主人带了一名随从出现在房里。他是新藏的父亲安房守氏胜。他一看到武藏---因为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也把他当小孩看待。

"你来得正好。"

他略去严肃的礼仪。随从拿出坐垫,他便与武藏一起盘腿而坐。

"犬子新藏受你照顾,我未前去拜谢,反而让你光临寒舍,真是对不住!还请见谅。"

说完,双手扶住扇子两端,向武藏轻轻地点头行礼。

"不敢当。"

武藏赶紧回礼。眼前的安房守年纪已大。前齿掉了三颗,皮肤光泽不输给年轻人。鬓毛斑白,留着胡子,刚好巧妙地遮住了嘴角的皱纹。

这老人看起来像多子多孙的爷爷,容易让年轻人亲近。

武藏感受到他的亲和力,人也轻松不少。

"听说府上有客人在等我,不知是谁?"

"我马上请他过来见你。"

安房守表情沉稳。

"他跟你是熟人。真巧,这两位客人互相也认识。"

"这么说来,有两个客人?"

"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在城里遇见他们,便请他们光临寒舍。谈话中提起新藏正到山里见你,便又聊起你。其中一位客人表示久未与你联络,想见你一面。另一位客人也有同感。"

安房守只谈论事情始末,却未告诉武藏客人究竟是谁。

然而武藏心中已有了谱,微笑着试探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宗彭泽庵?"

安房守拍着膝盖。

"你猜中了。"

接着又说:

"你猜得真准。今天我在城里遇到的正是泽庵。很怀念他吧!"

"我们的确很久未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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