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第十七卷:大宋革新
作者:易中天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9月
ISBN:9787533946012
所属分类:图书>历史>历史普及读物>中国古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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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比得上大唐吗?生活是新的,政府和军队也是新的。经济是新的,形势和战略也是新的。大宋,是全新的。从五代之乱到清明上河,历史风云经历了怎样的变幻?“改革”会是解决问题的良方吗?改革又该如何进行、怎样发生?解答这些疑问,感受那段历史,请阅读《易中天中华史第十七卷:大宋革新》。
中华民族到了关键的时刻。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历史。审视“世界文明中的中华文明”,找到“中华文明中的共同价值”,明白“未来世界中的责任担当”,也才能看清文明的意志,找到中华的位置。这就是《易中天中华史》的任务。至于结论,也许会有,也许没有。但即便没有,探寻和反思本身,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去做而且充满乐趣的事情,诸位难道没有兴趣吗?
内容推荐
赵匡胤黄袍加身,柳永流连青楼吟晓风残月。
狄天使横冲直撞,包公端坐开封府铁面无私。
辽、金、西夏,强敌四起虎视眈眈,
汴梁城、临安府,蹴鞠、相扑,依旧歌舞升平。
大宋活出了自己的新味道,绝对不同以往。
知名学者易中天所著“中华史”最新卷,围绕“革新”这一主题,梳理唐宋变革之际的历史走向,分析宋代不同以往的诸多面向:新生活、新经济、新政权、新形势、新战略,宋是全新、不同以往的,革新的成败得失也值得今人检讨。易中天独有的“易氏品读”风格,又把原本枯燥的历史争斗娓娓道来,风趣易懂,却不乏深刻。
本书从大历史观的角度和全局视野观察宋代,分析宋代开国以降的战略部署和决策,又着眼小处,从具体事例和历史人物中发掘大历史的深层脉络。黄袍加身是怎么回事?《清明上河图》里隐藏着哪些历史细节?包拯究竟是谁?狄青因何而死?《大宋革新》回答了这些问题,而且不仅给出答案,更揭示了三千七百年中国文明史里内在的脉络和逻辑。
学者易中天,颠覆传统史学著作的写作方法,以优美诗意的语言、独特创新的全球视角,将用五年时间写作六部共三十二卷巨著《易中天中华史》:第一部《先秦》,第二部《秦汉魏晋南北朝》,第三部《隋唐》,第四部《宋元》,第五部《明清》,第六部《近现代》,现已出版前十七卷,进入第四部。
跟随《易中天中华史》,我们将进行一场历史寻根之旅,体验夏的质朴、商的绚烂、周的儒雅、汉的强悍、唐的四海为家八方来朝,品味宋的纤细、元的空灵,直至明的世俗,清的官腔。由此解开诸多历史的疑惑:夏商周是王朝吗?先秦诸子都是谁?魏晋风度长什么样?盛唐之音你听过吗?当旅程结束时,我们或将明白:什么是中华根、中华梦、中华魂。
作者简介
易中天,1947年生于长沙,曾任教于武汉大学、厦门大学。现居江南某镇,潜心写作“中华史”。在易中天看来,《二十四史》基本上是“帝王家谱”,《资治通鉴》则是可供统治者借鉴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正因为如此,他认为汗牛充栋的各类中华史,大多没有全球视野和现代史观,因此他将在直觉、逻辑和证据的基础上,书写人们“不知道和想知道”的历史。已出版作品:《易中天文集》(1-16卷),《易中天中华史》(1-1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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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生活
闲情与闺情
北宋神宗熙宁年间,也就是王安石变法的那会儿,有位名叫晏几道的词人与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不期而遇。似梦非梦又惊又喜之余,他写下了一首著名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1]
釭就是灯,读如刚,也读如工。剩把银釭照,就是不断地、一个劲地举着银灯照了又照,生怕看不清楚,生怕看不够,生怕看错人。即便如此,也仍然担心是在梦中。
这是怎样的深情厚意!
如此感受我们似曾相识。安史之乱时,杜甫与家人劫后团圆,不就“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吗?与晏几道久别重逢的,难道也是战乱中离散的亲人?[2]
不,是曾经邂逅的某位歌女。
已经无法确认歌女的姓名。我们只知道,在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词人曾为她开怀痛饮,她也为词人轻歌曼舞通宵达旦,唱尽了歌诗,而那些曲目是写在扇子背面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就是这个意思。
一夜之欢,竟是终身难忘。
呵呵,这也未免太过钟情。
问题是这种深情在宋词中并不罕见。比如: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3]
章台路,其实是夜总会的代名词,因为唐代长安歌女和舞女集中居住的地方就叫章台街。词中“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一句,也有红颜易老青春不再的意思。显然,这首词就是为花街柳巷的青楼女子所写,而且充满同情心。
那么,作者又是谁?
当过副宰相,常以儒家庄重面目示人的欧阳修。
当然,也有人说作者是五代南唐的冯延巳。但是这并无所谓,冯延巳也当过宰相的。何况欧阳修还为歌女写过别的词作,比如: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4]
这可真是:时代精神不在马上,而在闺房。[5]
说起来这也是晚唐和五代的传统。实际上,又被称为长短句的词,几乎从它诞生之日起便以闺情为主旋律。这不仅因为词在早期原本由歌女传唱,流行于秦楼楚馆,也因为正如《安史之乱》一卷中所说,中唐以后士大夫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目光也从外部世界收回到内心。唯其如此,他们对情感的体验才会变得十分细腻和真切。
那是一些相当感人的故事。比如有位女子明明知道留不住自己的情郎,即便“留得也应无益”,却又清楚地记得离别之时他穿的衣服:白纻(同苎,读如住)春衫如雪色,扬州初去日。是啊,这样一位白衣翩翩美少年,在春光明媚的日子却要去那莺歌燕舞的扬州,怎不让人伤心欲绝?[6]
异曲同工的还有另一首: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如同记录历史一样以准确的日子开篇,之前虽然也有杜甫做过(皇帝二载秋,闰八月初吉),但《北征》原本就是反映社情民意的作品,当然郑重其事。这首词写的又是什么呢?男女之情而已。[7]
这可真是:心之所系不在国情,而在闺情。
的确,宋代词人是多情的。一段艳遇,甚至也许只是看了一眼,便能产生千古绝唱,比如贺铸的《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8]
凌波,即美女的脚步;芳尘,即美女的身影。这位美女是何许人也?不知。作者却忍不住猜想:她那锦瑟般的青春年华,会和谁一起度过呢?但,反正是见不着了。只留下痴情的词人不但目送,而且心随。他那无限的惆怅,就像满地的青草,满城的柳絮,满天的黄梅雨,又多,又轻。[9]
轻的感觉早就有了,比如: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10]
白居易这首介于诗与词之间的名作,是可以看作宋词之鼻祖的。实际上从中唐开始,诗家和词人的心中便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思绪。这种思绪屡屡成为他们的话题,欲诉还休欲罢不能。尽管谁都说不清楚,那似花非花,似雾非雾,似梦非梦,似云非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约,也只能叫闲愁,或者闲情。
闲愁在北宋词人张先的笔下如诗如画。正如有“梅子黄时雨”名句的贺铸被称为“贺梅子”,善于写“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的张先也被叫作“张三中”。张先却自命“张三影”,因为他自己最得意的词句是: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风絮无影。[11]
其实,张先更漂亮的句子是:
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12]
这样的意境,真是轻到了极致。
的确,苏轼之前,甚至之后,宋词不少是轻音乐,主题则不是闺情便是闲情。风花雪月、离愁别绪和艳遇雅集往往被视为当行本色,代表人物则是晏几道的父亲晏殊。
晏殊是无论写闺情或闲情都极其到位的。比如: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又如:窗间斜月两眉愁,帘外落花双泪堕。再如: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以及: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13]
如此这般的花轻似梦,雨细如愁,显然大不同于唐诗之包罗万象,气贯长虹。看来,至少在晏殊他们那里,词的追求已不在厚重,而在工巧;不在气象,而在心境。[14]
代表作,便是这首脍炙人口的《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的时代,是北宋前期的太平盛世;他本人,则是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然而,我们却分明从他词中读出了无名的惆怅,淡淡的忧愁。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大帝国,竟然唱着这样的小曲开场,确实令人惊诧,也让人感慨。
唐宋之别,或许就在这里了。
的确,赵宋与李唐大不相同,不但政权是新的,制度是新的,文化是新的,生活是新的,就连首都也是新的。过去的京城不是长安便是洛阳,宋却先是开封,后是杭州。
那就让我们走进宋都,去看看那里的生活。
[1]关于这首词的写作时间,请参看程自信《论晏几道的政治倾向及其词作》。词中“歌尽桃花扇底风”一句,又作“歌尽桃花扇影风”。
[2]本段所引见杜甫《羌村三首》。
[3]欧阳修《蝶恋花》。
[4]欧阳修《诉衷情·眉意》。
[5]这是李泽厚先生的观点。见李泽厚《美的历程》。
[6]孙光宪《谒金门》。
[7]韦庄《女冠子》。
[8]这首词有不同版本,比如“月台花榭”又作“月桥花院”,“碧云冉冉蘅皋暮”又作“飞云冉冉蘅皋暮”,“试问闲愁都几许”又作“若问闲情都几许”。
[9]请参看《唐宋词鉴赏词典》周汝昌先生所撰词条。
[10]白居易《花非花》。
[11]贺梅子,见(南宋)周紫芝《竹坡诗话》;张三中和张三影,见(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引《古今诗话》。
[12]张先《木兰花·乙卯吴兴寒食》。
[13]以上所引分别见晏殊《玉楼春》、《木兰花》、《踏莎行》、《蝶恋花》。
[14]请参看李泽厚《美的历程》。花轻似梦,雨细如愁,即出自该书。
市井歌谣
最熟悉都市生活的,是柳永。
与张先、晏殊和欧阳修不同,柳永一生并不得意。他曾五次参加科举考试,四次名落孙山。原因,据不太可靠之野史的说法,是主张儒家正统思想的皇帝不满意他为歌女创作靡靡之音,宋仁宗甚至批了“且去填词”四个字。于是柳永便在落榜之后写了一首《鹤冲天》,声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扬言“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皇帝更不高兴了,干脆将其拉黑,以示成全。[15]
官场失意,那就去情场。于是,自称“奉旨填词”的柳永就像“十年一觉扬州梦”的唐代诗人杜牧,一生流连忘返于歌楼妓馆,为那些女人写下了不少名作,比如: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16]
脍炙人口的,还有这首《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千古名句,就是这样来的。
这可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
但不管怎么说,柳永成了歌女们的最爱。因为一个歌女是否当红,不仅要看色艺,还要看能否成为最新流行曲目的首唱之人。因此,歌女们恨不得把柳永包养起来。就连此公死后的丧葬费,据说也是由她们集资凑份子。[17]
柳永也不负歌女们的厚望。他不像同样写“艳词”的其他人那样假正经,而是根据市场需求,大量使用民间俚语为通俗歌曲撰写歌词。比如:针线闲拈伴伊坐。或者: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18]
如此明白如话,当然为自命清高的雅士不容。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恩科,柳永进士及第,吏部却不授官。柳永到政府投诉,宰相晏殊问:这位才俊,是写小曲的吧?
柳永答:就像相公您也写歌词一样。
晏殊说:老夫歌词里可没有“针线闲拈伴伊坐”。[19]
这就是偏见了,柳永当然不会接受。何况柳永也并非不能够雅。那据说引得金主完颜亮顿起投鞭渡江之意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便出自他的笔下。[20]
柳永,是能俗能雅,雅俗共赏的。
结果是什么呢?
有井水的地方,就有人唱柳永的歌谣。[21]
所谓“有井水的地方”就是市井。因为在没有专门商业区的聚落时代,货物常常是在公用水井旁边买卖的。后来聚落发展为城市,有了街道和商铺,井也仍然存在,甚至成为市中心。没错,井边总会有人,有人就有生意,有商机。
市井之名,即源于此。[22]
宋都开封就有这样的井。它的位置在进城不远的十字路口偏西,井东有商贩支着遮阳伞在卖佛具,井西是一家诊所兼大药房。对面路南的棚子可能是说闲话的茶摊,也可能是听故事的书场,茶摊或书场的南边可能是当铺。井的斜对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商务酒店,叫“久住王员外家”。[23]
这是典型的市井。
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是《清明上河图》。它是北宋画家张择端的作品,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清明的意思,可能是清明节、清明坊(开封地名)或者清明盛世;上河,则可能是“皇上之河”或者“溯流而上”。
《清明上河图》高25.2厘米,长528.7厘米,绢本设色,为一长卷。此处截全图为上下两部分,可以看出原画从城外到城内的场景变化。从两处细节的放大图中可以看出画家的精湛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