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军甚至全军战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1950年12月30日夜间,一一六师所有部队包括配属的炮兵,整整地忙了一夜。7个步兵营、6个山炮营和野炮营、8个团属炮兵连计7500人、155门火炮和500匹骡马,一夜之间全部转入地下。第二天拂晓前,各团司令部的参谋人员进行了检查,密密层层的交通壕已全部用冰块和积雪伪装,连阵地上的电话线都伪装起来了;炮车进入阵地的车辙也用雪掩埋起来了。
从现在起,我在军指挥所里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在这横宽1500公尺、纵深2500公尺的攻击发出阵地上,摆上这么多兵力和武器装备,必须熬过31日这个白天,绝对不能暴露一人一马,一枪一炮,绝对不能让敌人发现或察觉,这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也是极其令人担心的。我打电话给一一六师汪洋师长:“谁要暴露目标,不论干部战士一律执行战场最高纪律。这是死命令,务必要每个人都知道。”
“请军长放心,为了胜利,我们全师指战员必须忍耐一切,坚决执行地面上不露一人一物的命令。汪洋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既是他这个师长的保证,又是全师同志的保证。
我之所以这样严厉命令部队,是因为一旦被敌人发现,不仅部队会遭到不可收拾的损失,而且使整个战役计划因此而被破坏。
接着,军指挥所不断接到一一六师的报告:
三四七团为了不让地面上的寂静引起敌人的怀疑,他们早已布置好的那两挺机枪,时而单调地弹着钢琴,一切好像都和往常一样。
到了30日夜24时,全师部队进入各自的进攻出发阵地完毕。
一一六师全部人马车炮转入地下后,虽然部队各方面都隐蔽得很好,但我的精神仍然非常紧张,心里总感觉一种极大的不安。每当临津江南岸的敌人来回走动对北岸进行瞭望和观察的时候,每当敌人的飞机绕着临津江低飞盘旋的时候,我的心就更加不安起来,总是叫作战科长左勇或者党委秘书孙祥华打电话询问部队的隐蔽情况。我不断地亲自给各师打电话说:“天气的确很冷,任何人不准爬出来乱跳乱动,为了突破,为了胜利,再大的困难,我们也必须忍耐,忍耐,再忍耐……”
早晨8时左右,在三四七团阵地的上空,出现了一架敌人的炮兵侦察机。这种飞机形状像个大蜻蜓,肚子和两翼都很长。它飞得很慢,可以直角拐弯。它发出一种低哑而细长的怪声,虽然不投弹扫射,但战士们很讨厌它,给它起了外号叫“小寡妇”。
“小寡妇”在天空飞行了20多分钟,忽东忽西,但总不离开三四七团阵地的上空。这个情况反映到军指挥所,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一一六师师长:“汪洋,你问问李刚从这里攻击吗?还有,敌人的指挥官识破了我们的突破计划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糟糕也没有了。不过,老吴,我看不会是这样的。”徐斌洲在一旁插言道。
这天中午时分,警卫员从外面跑进军指挥所的掩蔽部,兴奋地向我报告:“军长,下雪了。”
我披上白布伪装走出去一看,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我举望远镜观察前方,只见白色茫茫的大地,似沉睡又似起舞,我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大声喊道:“老谭,你快出来看看,好一场大雪,真乃天助我也。”
谭友林走出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仰望着天空。飘落而下的雪花,掉在我们的脸上立刻融化了。他笑着对我说:“军长,你这着棋不错呀,够美国人喝一壶的。”
“这桌好酒菜,是你和我共同请的客嘛!”
“军长,你看。大雪把所有的阵地披上了新伪装。”谭友林用手指着一一六师潜伏的阵地。
我们谈了一会儿,便回到掩蔽部。我拿起电话耳机询问各师特别是一一六师的准备情况:“军长,一切都准好了,你有什么指示?”
汪洋在电话上说。
“这场大雪对我们极为有利。大雪过后气温必定下降,告诉部队注意防冻,尤其是4个尖刀连,不准冻坏一个人。”我向汪洋讲完了,又把一一六师和一一七师的电话也接通了。我向王良太和张竭诚这两个师长也这样嘱咐着。
打完了电话,我对谭友林副军长说:
“老谭,你和徐政委在这里坐镇,我到一一六师去。”
“军长,还是我去吧!你和徐政委在军里坐镇,听我这一回。”
“好。就听你的,随时联系。”
谭友林带着警卫员就到已经全部转入地下的一一六师去了。
我十分关注一一五师三四四团在高浪浦里掩护一一六师部队。这一天,从拂晓开始,敌人向他阵地上打过来一批又一批的炮弹,特别是三四四团六连在九野山上,为了吸引敌人,必须在那里挨一天的炮弹。他们为了全局的胜利,作出了局部的牺牲,这种精神十分可贵。
这一天,我给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打电话说:“敌人已经中了我们的计!你们继续牵制住敌人。在一一六师发起进攻之前,不要使敌人有丝毫察觉。”
“军长放心,我已告诉三四四团的同志们,伤亡再大也是值得的。”王良太这样回答着。
公元1950年12月31日,是20世纪上半叶的最后一天。1951年元旦,是我们入朝作战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凡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天突破三八线前前后后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这振奋人心的日子。
当时针指向下午4时20多分的时候,指挥所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了。我和3个师的师长对表,电话铃声不停顿地响着,无线电细长的无线杆颤动着。观察员的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这些高级指挥员是比一般人更受着时间的折磨。一个团长的脑子里装着数千人的生命,一个师长的脑子里装着一万多人的生命,而我的脑子里则是几万人的生命。当然,还有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的期望,亚洲和世界的和平。
“几点几分了?”
“下午4点30分。”
本来,我和政委徐斌洲两个人戴的是最准确的名牌表。可这时候,我们两人不是他就是我,总怕自己的表突然停摆了,或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只有问一问对方,再看看自己的表,心里才踏实多了。
正当祖国人民欢度1950年除夕和1951年元旦之际,我们的大炮在朝鲜三八线上怒吼了!隆隆的炮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开了夜空长久的寂静,震开了人们渴望的心。
隆隆的炮声向全世界宣告: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突破三八线了!
一一六师配属的志愿军两个炮兵团和师属炮兵发射的炮弹,在临津江的上空形成无数的火舌,飞向江南岸的敌人地堡、火力点和防坦克炮这些目标。沙石、砖瓦、木料、土块被掀起抛向高空,白色、黄色、黑色的烟柱在突破口上空升起,闪出一片片耀眼的光亮。
10分钟,我们的炮兵把第一批目标大部摧毁,敌人4门五七战防炮被打成废品,炮身倾斜,炮架躺在地上。
从16时50分开始,我们的直瞄炮打第二批目标,与此同时,团迫击炮弹密集地在三四六团和三四七团两个团突破口袋形地段上爆炸,在敌人地雷区、铁丝网中开出长40公尺、宽6至10公尺的两条步兵冲击通路。
迫击炮打中了地雷,夜空中升起一个个圆圆的黑圈。师炮兵群开始对马智地区敌人阵地进行压制射击,对192高地和147高地进行第一次集中射击。
炮火准备进行到17时整,在20分钟的破坏射击中,摧毁了敌人地堡、火力点40余个,歼灭美军一个黑人防坦克炮兵连,炮弹命中率80%……
17时零分,100高地上发出3发照明弹,3分钟的急袭射击开始了,全师所有炮兵对准左翼和右翼两个团的突破口集中射击。巨大的烟柱上升30公尺高,爆炸声分不出个来,也分不清是哪种炮弹的声音。
大家从望远镜里看到,江南岸的敌人阵地里,所有的人员和火器全被我们的炮弹压制住了。敌人一声不吭,一枪一炮也打不出来了……
17时3分,100高地发出5发照明弹,同时两挺重机枪连续向空中发射出200发红色的曳光弹。
这是步兵开始冲击的双重信号!
在土井和新岱两个突破地段上,左翼三四六团和右翼三四七团两个突击营4个尖刀连同时吹起了急促的响亮的冲锋号。
在担任主攻任务的一一六师指挥所里,汪洋师长、石瑛政委已经几夜没有睡好觉了。刚才,汪洋接到张峰副师长从左翼突破口的三四六团指挥所里打来的电话。
“师长,炮兵这次打的就像在国内打义县、打锦州那样,打得又狠又准,给步兵开辟了冲击的通路。”
“好呀!现在离步兵冲击时间只有3分钟了,你们做好准备!”汪洋说。
汪洋又把电话打到了从右翼爆破的三四七团指挥所,一听是李刚团长熟悉的声音,就问:“你们团突破口的通路开辟了没有?”
“步兵战士都在为炮兵打得准叫好,我团突破口上的敌人工事大部被摧毁,我已命一线部队向江边运动……”李刚说。
在左翼,三四六团常胜连三班扫雷组长张财书带着他的组员们,每个人扛着一丈多长的扫雷杆子,顺着交通沟迅猛地往前奔跑。
突击队的同志们早就憋不住劲儿了,一边整理着装具和武器,一边眺望着对岸的火光。他们一见扫雷组上来了,都嚷着:“快躲开道,开路先锋来了!”
大家伙纷纷给扫雷组让开道。一个胖乎乎的战士拍着张财书的肩膀说:“伙计,扫得干干净净的,江那边我们全包啦!”
张财书他们哪顾得回答,一口气跳下了山坡,江对岸的敌人机枪子弹,密密麻麻地迎头朝他们射来。他们几乎是从红的绿的曳光弹的缝里穿过七八十公尺的开阔地,跑到洼地上伏下身来。最前面的张财书定下神,探出头向前望去,沙滩上一片白雪茫茫,没有一个脚印,这就是敌人的雷区了。要是过去,这样一大片地雷,早在一两天以前就干掉了它。可是今天不行,今天的情况不允许预先干掉。因为,那样做就会暴露整个作战意图,破坏了部队渡江战斗的计划,让狡猾的敌人挣脱跑掉。
现在,张财书伏在这里,趁着我们炮火急袭的时候,在短短的20分钟内把地雷拉响,给冲击部队扫清障碍,开辟前进的道路,保障突然冲过江去歼灭敌人。他深深地懂得担负这个任务非常艰巨,十分危险,但是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就是受伤甚至牺牲,也是很值得的。
在张财书仔细观察着雷区的时候,赵振海和金玉山拖着扫雷杆,呼哧呼哧地跟上来了。张财书对着他俩的耳朵大声说:“我先上去。要是我挂花了,你们继续完成任务!”
“班长,你……”
“听命令,好好隐蔽!”
张财书说完,拖着扫雷杆向前爬去。敌人可能发觉我们了。轻重机枪子弹密集地噗噗地落在他的身前身后。他按照预先观察好的目标,沉着地爬到一个小凹地前面,把勾雷杆伸出去,对准那根接连地雷的钢丝,猛一扭,前边立刻闪起几团火光,一群地雷爆炸了,顿时,沙石滚滚,气浪把他掀起老高,硝烟火花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紧闭住双眼和嘴,屏住气。等到烟雾一散时,他拿起杆子一看,糟糕!勾雷杆子炸成了两截子。没有它怎么能继续完成任务呢?
他赶紧趁着爆炸的余烟,飞快地跑回了洼地。更糟糕的事情出现在眼前:赵振海正在那里抱着金玉山呼唤他的名字。
“赵振海!金玉山怎么啦?”
“班长,他被敌人的机枪子弹打牺牲了。”
张财书来不及再说什么,抄起另一根扫雷杆子就往回跑,到了第二个雷群地点,他匍匐着靠近它。随着杆子前头的铁钩触动,一串一串地雷又跟着猛吼起来了。这回他不等它爆炸完,紧接着扑向第三个雷群。
没有想到,当他爬到沙滩时,第二根杆子又被炸断。他又气又急,刚要转回身再返回洼地,赵振海上来了。敌人机枪的曳光弹围着他乱转,他迅速地靠近了张财书,把又一根勾雷杆递过去说:“班长,这是最后一根了,你要当心啊!”
“赵振海,你快隐蔽!”
张财书接过杆子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去,心里不住地默念着:“我的宝贝杆子啊!现在就靠你完成任务了!”
轰!轰!轰!轰!张财书接连着触响了两串地雷,这次爆炸得这么近,几乎就在他身旁,黄色夹着黑色的烟雾遮住了天。他觉得像陷进了地底下一样,一会儿又像腾在空中,被暴怒的火药掀起的黑土地,像倒塌了墙一般朝他身上挤压下来。他拼命地挣扎着,但右手和左腿已经使不上劲了,脑袋涨得无边的大,嗓子眼里直冒火。
他意识到自己挂了花,但他还记着勾雷杆,便伸出左手去摸寻着,等到拿到手里一看,身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坏了,跟上两次一样,只剩下不到一尺长的木棍了。他一急,不知从哪儿来的那股子力气,掀掉了身上压着的土块,向前爬行了几步,大声喊道:“赵振海!你在哪儿?赵振海……”
没有人回答。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着寻找赵振海,他不愿看到的情景出现:在一堆被火药烧焦的黑土下面,赵振海这位英雄的战友,只露着一个头。但他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塑造成为一个忠实的哨兵盖着伪装,聚精会神地监视着敌人。
现在3个人的任务完全靠张财书一个人来完成了。
我们的大炮更加猛烈地射向敌阵地,张财书听声音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急袭了。在炮火的闪光下,他看见靠近江边的最后一串地雷群,像蜘蛛网似的用钢丝连着,像狼眼一样隐隐闪光,只要拉响这一群地雷,通过江边的冲锋道路就完全打开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了。他知道此刻后面整个冲击部队的同志们多少双眼睛都在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啊!他掂了掂手里那只剩下一尺来长的木棍,眼睛瞪着那闪亮的钢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它把木棍子打过去。棍子荡起一道尘土,钢丝仍在那里闪亮,好像一根毒针刺进了他的眼睛。
他回头一看,8颗红色信号弹和两排红色曳光弹交叉飞上天空。重机枪一齐咆哮起来。他想:“同志们在枪林弹雨中开始冲锋了,而我还没有完成所有的任务。那一根可恶的闪光的钢丝,就是它,不但把我拴在这里,一会儿,它还要夺去我多少战友的生命。部队停在江边,过不了江,整个突破三八线的战斗胜利要受到影响,我这个共产党员是怎么当的?”
“同志们,冲啊!”喊声越来越近,好像一股气浪把张财书从地上推起来。“拉掉它!拉掉它!”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火光似的一闪,他猛地向前滚了几滚,用全身力量扑到那钢丝跟前,好像扼住了敌人的喉管那样狠狠地抓住了它,只听见轰轰一声巨响,他立刻被抛到半空中,接着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同志们都以为被我军授予“扫雷英雄”称号的张财书已经牺牲了。后来发现他静静地躺在祖国的一家医院的病床上。
英雄张财书的勇敢从何而来?一次,他放哨见公路上被美国飞机打死了一对朝鲜夫妇和两岁小女孩,他一阵心酸,从尸体上拾起一条手巾掖在腰里。从此,他只要一见到这条手巾,就想起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朝鲜人民。从他那英勇顽强的性格和伟大的英雄行动上,充分显示了他是一位具有高度政治觉悟和崇高思想的人民战士。
四连三排是三四六团左路突击排,在通过敌人的地雷群的过程中,战士们实现了战前所下的保证:“保持常胜连荣誉,负伤也要爬过临津江,战死也要在192高地!”排长被地雷炸伤不下火线,坚持指挥。八班战士张双带伤用机枪掩护战友们冲锋。九班长褚光荣孤胆作战一人冲上山头打掉了敌人地堡……
从西路土井子突破的三四六团常胜连,有一个战士叫沈中学,在许多次战斗中都表现得非常勇敢和顽强。当连队接受了在突破临津江中为我军打开一条道路掩护全军顺利前进的光荣任务后,班长问他:“小沈,你的决心怎样?已经下好了吧?”
“早就下好了。只要我不牺牲,剩下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也要打到192高地上去。”沈中学坚决地这样说。
战斗开始就打得非常激烈,全连的同志们都勇气百倍,谁也不愿落在后面,前面的倒下去了,后面的就跟上去,轻伤的不下火线,重伤的也爬着向前。沈中学冲过突破口时,看见连长徐庚南和副连长熊昌美已经负伤躺在雪地里,仍然在向全连战士招呼着:“冲啊!不要叫敌人跑掉呀!”
“同志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勇敢地向192高地冲啊!”
奔跑中的沈中学手提一根爆破筒,望了望连长和副连长,脚步迈得更快了。此刻,他已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度外,向着敌人的地堡冲去。谁知刚冲到江上,迎面就飞来一颗炮弹,轰隆一声响。他的头部便挂了花,不由自主地倒在冰上,但没有失去知觉。
“你怎么样了?小沈。”班长连忙问道。
“不要紧,我能坚持。班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打到192高地上去。”沈中学一骨碌从冰上爬了起来。
当他匍匐前进到敌人一个地堡跟前,刚要抱着爆破筒上去的时候,敌人慌乱地从地堡向后逃跑了。这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捡起地上敌人扔掉的一挺轻机枪,跟着敌人屁股后面追上去。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到了最高的一个山头时,他又见到了班长和班里的战友们。大家看到他都很奇怪:沈中学明明负了伤,怎么又跟了上来呢?有的同志问他,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是什么山?”
“192高地到了!我们胜利了!”
沈中学一听,向这个制高点周围看了看,心里得到了最大的欣慰。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伤口的剧烈疼痛,便立刻昏倒在地。当他苏醒过来后,在他流血的路上,大部队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追击着南逃的敌军……
“同志们,冲啊!前面就是192高地,我们要争取立功去见毛主席!”
三四六团一个连的战士们本来累得没有劲了,听指挥员这样一喊,一点也不觉得累了。一股劲儿跑到了192高地的山下。
敌人还在山上顽抗,一连同志们正从正面往上攻,连的突击队从后面攻。山上一阵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后,敌人垮了。司号员李铁成跟在连长后面冲上山头,敌人正拼命地往山下滚。连长喊道:“司号员,快打信号弹!”
“是。”李铁成掏出信号枪,朝天一指,一发红色的信号弹从枪口出去了,鲜红的火球飞得很高很亮。他跳起来高兴地叫喊:“同志们!我们占领192高地啦!”
接着,两发信号弹又从他手里飞上了天空。他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号嘴——这是规定的临时联络音响,鼓足了劲,朝着营指挥所的方向吹了一阵占领阵地的号音。当他把营里答号声向连长报告后,连长立即命令:“同志们!追啊!”
李铁成背着心爱的军号,紧跟在连长的后面,随着全连的队伍向逃跑的敌人追击。
向192高地冲击的左翼突击团三四六团的勇士们,冲过了江面,一丈多高的冰崖像一堵城墙似的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另一个连虽然准备了两个梯子,可哪够用呢?于是,他们就搭起人梯来。战士卿显敏抱着机枪第一个踏着同志们的肩头爬上去,立刻把机枪一架就猛扫起来,掩护全排都上来以后,才继续向前发展。
在一个小山跟前,他们消灭了敌人3个火力点。冲过这个小山,早就看熟了的192高地出现在眼前,这个山头在这一带最为突出。山上敌人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阻挡了正面攻击的部队。卿显敏对班长说:“班长,我看在敌人火力点后面安上咱们的火力点,管保叫它完蛋!”
“我也这样想,你去吧!”
卿显敏带弹药手向右侧插去,爬到后山腰。他指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对弹药手说:“看到了没有?咱们干掉它!”卿显敏把机枪架好,瞄得准准的。突然猛烈地扫了一梭子,敌人的3个火力点再也不叫唤了。
紧接着,山下部队喊起了冲杀声。卿显敏掉转枪口,射击着那些跳出工事的敌人。
卿显敏望着红色信号弹在高地上升起来了,他想爬起来跑上山头,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步也不能走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双脚都光着,脚上的血不停地向下流。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负伤了。
在一一六师从右翼突破的三四七团指挥所里,震耳欲聋的轰鸣,谁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了,无线电话员们急促的呼叫声也被炮声齐鸣淹没了。李刚团长把通往师部的电话机交给任奇智政委,从指挥所跑到上边观察所去了。他命令参谋人员:“告诉配属炮兵14号、15号、17号、18号敌人地堡还未命中,迅速修正弹着,继续射击!再告诉步兵炮:2号、4号、6号、7号敌人火力点也未命中,迅速修正弹着,继续射击!”
在极短的时间里,我们的炮兵又猛烈地射击了。跑出掩体的步兵战士们,大声喊道:“好!我们的炮兵打得好!”
在右翼,隐蔽于离江岸100公尺山沟里的三四七团五连,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盼望太阳快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