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兵团、军、前勤、工指、炮八师并报军委、东司:我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在31日晚突破临津江防线沿途击破敌五次有组织的抵抗,迅速而有组织地向敌纵深穿插,于1日9时攻达东豆川南、仙岸里、湘水里之线。堵住了东豆川敌退路,对动摇敌,东豆川及其以北防御有重要作用,并获得显著战果。此种勇猛积极的战斗作风及坚决执行命令,听指挥,深值全军学习。特此通令表扬。
志司、志政1951年1月6日
张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辉煌过和光彩过。突破三八线和解放汉城以后,谁去在志愿军和人民军高级干部联席会上介绍经验?本来应由汪洋师长去,因为我要带汪洋和其他师长、团长参加后来没有成功的东北军区诸兵种集训,这个重担就落到了张峰这个副师长的身上。
在汉城,汪洋、陈绍昆、杜博和张昌翼几个人连夜赶写出一份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战的经验总结,交给张峰带到大会上去汇报。
1951年1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在朝鲜君子里志愿军总部矿洞里举行。张峰从来没有亲临这么大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中朝两国军队的高级将领。他对参加会议的谭友林副军长说:“这么多大官我怕讲不好。”
“不要怕,没关系。”
张峰坐在会场最后一排,一会儿,跑去尿泡尿,一会儿又跑去尿泡尿,确实紧张,心里怦怦乱跳。
主持会议的是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当他宣布:现在由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副师长张峰介绍经验时,会场上人们的目光都一起投向了走上台的张峰。他个子不高,穿一身人民军战士棉军装,瘦瘦的,20多岁,体重不超过50公斤。
张峰走上了讲台。他的眼光往台下一扫,发现坐在最前排的有彭德怀、金日成、高岗、金抖奉……第二排是邓华、洪学智、韩先楚、陈赓……第三排是各兵团司令员和各军军长、政委……一开始,张峰真的有点蒙,连口袋里的讲稿也忘记拿出来了。但他凭着自己参与组织指挥的全过程,就开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开了。讲着,讲着,他看了看台下的首长们,都注意地听他讲,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来回走动。这样,他讲得更来劲,越讲情绪越高,越讲越吸引人听。
讲到中间,他猛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有材料——就是汪洋、杜博、张昌翼他们忙了一天一夜写出的那份讲稿。他的手插进口袋,一下子拿出来。他看了看宋时轮,宋时轮用手势告诉他:“继续讲,继续讲。”现在,张峰手里有材料,心里更有数了。他讲得更有条理了,讲的内容更丰富了,怎样勘察地形?怎样探测冰的厚度?炮兵怎样到前线?每一门炮都打什么目标?每挺机枪都打哪个地堡的枪眼?怎样发扬军事民主……具体人、具体事,讲得有血有肉,有声有色。台下坐着的中朝高级将领们边听边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当张峰讲到他带领三四六团打到离汉城不远处,跟师里联系不上,跟军里联系也要不到,跟志愿军总部联系更要不到。电台发报发不出去,也收不到外面的电报。这时候,彭德怀望着他问了一句:“联络不上,怎么搞的?”
张峰吓了一跳,他没有思想准备,更没有想到彭总冷丁这一句话是问他的。但他还是回答上来了:“这里的山太高,还有个矿区,电波传不出去,电波也传不过来。”
当张峰讲到突破前发扬军事民主,干部战士提出来,冬天过临津江身上要擦油,外面穿靴套,各单位去买猪,杀猪炼油,用雨布做数百个靴套,高岗听了感到惊奇,便问道:“你们买猪炼油干什么?”
“临津江结冰了,部队要趟过200公尺的冰水,为了不使冰水渗进汗毛孔,防止冻坏腿脚我们发动群众提困难,想办法,用雨布改做防水袜,雨布不够,就用凡士林涂在腿上,哪来那么多凡士林,只好买猪炼油来代替……”张峰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台下的首长们听了都直点头赞许。
本来规定一个人讲50分钟,张峰讲呀讲呀,他心想“你叫我下去我就下,不叫我下去我就讲。就这样,他竟然大大超过了50分钟。他手拿着稿子从台上走下来,想不到陈赓走上前去说:“张峰,我看看你的讲话稿。”说完,他一伸手就把张峰手中的材料拿过去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张峰又被叫到邓华住的屋子里。他一走进去,看见洪学智和韩先楚还有陈赓、宋时轮也在那里。韩先楚指着张峰高兴地说:“你就是打义县时的那个小团长?好呀!有股虎劲,很精干嘛!”
洪学智副司令员问道:
“张峰,抗日战争打淮阴城时,你是十三团的突破营营长,是吗?”
“是。”张峰暗暗地佩服洪学智的记忆力。
邓华副司令员叫张峰坐下来,慢慢地问道:
“张峰,你今年多大了?”
“28岁。”
“哪里人?”
“安徽阜阳人。”
韩先楚插话说:“阜阳就在陆安北边,我在你的家乡打过仗哩!”
说话间,一张作战地图铺在桌子上。首长们都围过来看地图。大家用手指着一一六师的突破口说:“这个点选的是个险点,也是个奇点。这里地形险要,防御薄弱;敌人疏忽,出奇不意,才能制伏嘛!”
这几位志愿军副司令员和兵团司令员感兴趣的第二个问题是:当张峰详细地讲述大胆地把50门直接瞄准炮推到距离敌人江边的前沿300公尺到1100公尺实施抵近射击后,他们说:“这是第二险,也是第二奇。”
首长们概括的第三险和第三奇,就是在横宽1500公尺、纵深2500公尺的攻击出发阵地上,全师人员、车辆、火炮、骡马全部转入地下,潜伏一昼夜。他们有的说,“这才真是千钧一发呀!”有的说:“只有隐蔽战役企图,才能实现战斗的突然性嘛!”
小屋子里,张峰见这些高级将领对这三险三奇如此饶有兴趣,又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可敬,就毫无拘束地讲述了许多生动感人的细节。有问有答,有说有笑,气氛十分热烈活跃。
打了那么多仗的张峰,该有多少难忘的事情啊!这一夜,他睡在志愿军总部的掩蔽部里,兴奋得难以入睡,想得很多很远……
1955年秋在全军的最高军事学府——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的将校级的学员正在学习和研究典型战例,学员有我们三十九军的师、团领导干部。在讨论一一六师突破三八线、强渡临津江的模范战例时,对突破口的选择问题,争论得非常热烈,摆出了各种不同意见。院长刘伯承元帅听取了大家的讨论情况,作了精辟的分析。最后他说:“三十九军这个突破口选得好,选得正确。应该打个满分嘛!”
后来,总参谋部和军事学院出版了《第一一六师高浪浦里东南地区进攻战斗总结》,作为师进攻的典型战例供院校和部队学习研究。
第07章 局部牺牲
在突破三八线的战役中,为了掩护一一六师在临津江敌人对岸潜伏一昼夜——我赋予了三四四团以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甚至准备吃亏“挨打”的光荣任务第二次战役我军占领平壤后,我叫一一六师派三四八团作为军的先遣团,向临津江前进,查明敌人的江防情形。高克团长带领全团指战员完成了这个任务后,又在高浪浦里进行了10昼夜的防御。为了掩护师主力在江的北岸潜伏下来不被江南岸的敌人发现,他们暴露自己,把敌人天空的航空兵和地面的炮兵的火力吸引过来,一营打得最苦的时候,二营营长王林,三营营长王南松在后面着急了,一个劲地要求:“团长,快把一营换下来吧!不然够呛!”
“别看一营现在艰苦,过了江你们两个营可能比一营还要苦一些……”
突破临津江的前几天(大约是1950年12月27日),我打电话给一一五师师长王良太:“老王吗?战役企图,牵制迷惑敌人,创造战斗的突然性,保证军主力突破任务的顺利进行,你们要作出局部的牺牲来换取全局的胜利。”
“军长,什么任务吧?”
“你派三四四团把一一六师的三四八团换下来,掩护一一六师作好突破前的准备。”
“是!马上向三四四团传达你的命令。”
王良太打电话找三四四团团长徐鹏:“军长交代你团一个艰巨的任务,三四八团已在高浪浦里守备了十余天,还担任师的二梯队。现在由你们团去接替他们的任务,这个担子不轻啊!今晚,高克团长在阵地上等你,你去和他接防。”
“师长,我们团保证完成好这次光荣的战斗任务。”徐鹏在电话里代表全团指战员表示了决心。
徐鹏和高克在高浪浦里的一个山头上正在交接阵地。忽然,敌机来了。他俩就钻进了一个防炮洞里。
我对这两个团是很熟悉的,那还是40年代在苏北新四军三师的时候,我在新四军八旅任政治委员时,就是我的老部下。
如今,他俩又在临津江北岸朝鲜人民军原先在三八线上构筑的堑壕里会面了。
“有香烟吗?”高克问道。
“让我找找看。”徐鹏说着,两只手就在自己上衣4个口袋摸呀,摸呀,摸出了半支烟卷。他俩背着敌人方向坐在洞子里,用手捂着把烟点着之后,又用手捂着,你吸一口,我吸一口……
那时候,我军马上就要突破三八线了,上上下下谁都忙得不亦乐乎,尤其像徐鹏和高克这样的团长,忙得一天一夜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所以人人都感到太疲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轮流吸着烟,也觉得“过瘾”、“解乏”。
敌机走了。高克和徐鹏从防炮洞里走出来,沿战壕一边走一边看地形和研究敌情:“我们团离开军、师主力,到达临津江那天,白天封锁消息,宿营地不准人员出进,晚上再继续前进。为此,担心敌人运用航空兵侦察和地面侦察的手段,发现我们的意图。接近临津江后,我们在高浪浦里及其江东40公里的地方,派出几个小分队,有侦察排还抽了几个连组成的加强排,分几路捉到了些俘虏,对敌人江防情况作了调查。敌人在江北岸除了少数警戒部队外,没有大部队……”高克详细地介绍着。
“你们团在这里兵力如何部署?”徐鹏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
“我们作为师的第二梯队,考虑在这里积极防御,使用部队太多,突破后力量就不足了。当时确定拿一营展开防御。一连在江边占领两个点,二连在山上控制两个点。正面宽一点,空隙大一点。敌人利用我们的空隙白天打过来,一般都在上午10时左右,一直搞到下午,我们晚上组织反击。敌人兵力小,一营自己反击,二营和三营也抽出兵力反击……”
交换完阵地后,徐鹏叫号长把各营的营长调上来看地形。他把一营摆在岘捱一线,把二营摆在板浮里以南的112高地一线,把三营摆在三浦里一线,团指挥所设在三伏洞。他对大家说:“大家都看到了,这块阵地三四八团已守了10个昼夜,今天我们接替过来了。上级把我们放在这里,是对我们的最大信任。我们一个团掩护一一六师一个师突破前的一切战斗准备,这是何等光荣的事情!再过几天就要突破了,这是关键的几天啊!我们的任务是不怕挨打,拼命地暴露自己,把敌人所有的航空兵、炮兵火力全部吸引到我们阵地上。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弯向我方的阵地,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使敌人发生错觉。认为我们要从这里突破……”
在团指挥所里,徐鹏和姜石修在兵力部署上反反复复地研究着:不惜伤亡,积极佯动以吸引敌人火力和注意力,决定把二营放在前面,伤亡再大了也就是二营这个部队,其他的营不放上去打,因为师里给他们的是双重任务,一方面掩护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另一方面自己也要突破临津江,过了江还要向议政府打下去。如果把团主力全部消耗在这里,那怎么能够完成下一阶段的战斗任务呢?
开始,徐鹏把六连放在远堂里以南的87高地上,到了突破前的最后一天下午一点钟,江南岸的敌人向二营进攻了,大约一个连兵力被二营打下去了。后来,徐鹏又叫六连移动到高浪浦里这边一个叫九野山的阵地上。他亲自来到这个阵地看了地形,六连的连长张忠芳和排长们都站在他周围。他叫警卫员摊开了作战地图。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九野山是临津江北岸三面环水的一块突出部位,弯向敌人最近的山头,加上这里处于通向马智里的一条公路上,所以对隔江对峙的伪一师十一团的威胁特别大。
徐鹏是个勇敢而又沉着的优秀指挥员。此刻他对大家坚毅地说:“你们站着的这里,就是九野山。这是一个更容易触动敌人神经的地方。明天,敌人一定会拼命争夺这座山头。我们绝对不能让敌人占领。同志们!是绝对不能!”
“团长,放心吧!”张忠芳和他的下属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在战场这就足够了。
徐鹏知道他所熟悉的这些初级指挥员,在接受任何艰难而危险的任务时,只要说出“放心吧”这三个字,就证明他们确实是有把握的。当他听出这三个字说得那么干脆,那么果断,证明从现在起,他们已经把自己和全连战士紧密地同“九野山”联结起来了。
1950年12月30日深夜,临津江岸的气候急骤下降到零下20多度。张忠芳和他的伙伴白义指导员放下了棉帽的耳朵,带领全连指战员顶着刺骨的寒风一口气登上了九野山。夜空落下来的是雪加雨,每个人身上全湿了,棉衣里面是汗水浸湿的,棉衣外面是雪和雨,冻得像披上了铁甲,行动起来哗哗直响,四肢打弯非常困难,脚上的鞋子冻成了冰疙瘩,走起路来直打滑。每个人的头上,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在眉毛上、帽子上、胡子上、领口上结成了层白色的冰霜,简直一个个都成了不用化装的“圣诞老人”。战士们上到九野山一看,一个个都伸了伸舌头:乖乖!这里的地势真险要,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满山光秃秃的,草木皆无,根本就无法构筑工事。只听到张忠芳连长说:“同志们!我们利用这里的天然地势作阵地,依托悬崖峭壁和敌人战斗。”
按照现在勘察地形所区分的任务,三排扼守阵地的主峰,九班防守在正面,并向东北侧山坡派出3人前哨组,七班防守左右侧前沿,八班防守主峰;一排坚守在主峰北侧高地,阻止从北侧进攻之敌;二排为预备队,同连指挥所配置在主峰西侧高地。本连两门六○炮配置在一排和三排阵地之间,营加强的两挺重机枪配置在连指挥所附近,封锁主峰西南侧交通要道,保障排侧翼的安全。
政治动员和一切战斗部署都在天亮以前进行完毕。时间太仓促,情况紧急。但是白义这个有实战经验的基层政工干部,还是在连队进入阵地后走遍了各个班和各个战斗小组。他告诉每个战士:“同志们!如今我们接受的战斗任务就是挨打。现在,一一六师全师的步兵和炮兵已经全部开进临津江的北岸的进攻出发阵地隐蔽和伪装起来。我们要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掩护一一六师成功地突破临津江,以局部的牺牲换取全局的胜利,这是光荣的挨打!”
“指导员,我们明白了。放心吧!我们一定完成这次光荣的战斗任务!”
白义听着各排正副排长、各班正副班长到每一个战斗员所发出这些有力的誓言,心里感动极了,有了这些可爱的干部和战士,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战胜呢!
天亮了,敌人的进攻开始。敌人的重炮猛烈轰击,飞机的轰炸扫射,延续了很久之后,步兵开始冲锋了。大约一个连的兵力分三路向三排阵地包抄上来。这些伪军爬几步停下来观察一下,再爬几步又观察一下。
我们的战士以岩石做掩体,手榴弹揭开了盖,轻重机枪安好了梭子,卡宾枪和自动步枪也子弹上膛。等到敌人爬到30公尺的距离,六连的各种火器突然一齐开了火,打得敌人留下一具具尸体,狼狈地往回退下去了。
这时候,团指挥所和六连阵地的电话接通了。徐鹏在电话中关切地问道:“张忠芳,敌人开始进攻了吗?”
“是的,团长。敌人一个连进攻,让我们一顿猛揍,给打回去了。”
“伤亡怎么样?”
“现在看来伤亡还不大。”
“这仅仅是开始。准备对付敌人更多更大的进攻。为了全局胜利做出牺牲是光荣的!这一点一定向全连同志讲清楚。”
“团长,我知道……”
电话线被敌人的炮弹打断了。张忠芳回头一看,敌人又进攻了,还是一个连兵力,仍然向三排阵地冲锋。
在打垮敌人这次进攻中,当敌人扑向前哨组时,激战中这里只剩下九班战士赵永山一个人了。一个伪军向他扑来,他用手榴弹把这个家伙的脑袋砸开了花。另一个伪军从后面上来把他抱住了,他就和敌人扭打在一起。敌人的机枪朝他开火,却把和他抱在一起的那个伪军先打死,他也光荣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副指导员孟庆喜、文书高德山他们打扫战场时,亲眼看见赵永山牺牲时还骑在敌人身上,嘴里咬着敌人的耳朵……面对着这震撼人心的英雄壮举,孟庆喜、高德山他们深深地感动了。他们为失去这位朝夕相处的优秀战友而悲痛,更为拥有这位以英雄气概压倒敌人的伟大战友而骄傲。他们怀着无比激动和崇敬的心情,脱下了自己的军帽,向赵永山烈士致敬——亲爱的战友,你的英雄行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敌人的3次冲锋虽然被打退了。但是六连伤亡非常严重。
利用敌人进攻的间隙,党支部委员会在阵地上召开了。支部书记白义指导员、副书记张忠芳连长望着大家一张张严肃的面孔,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三排的支部委员:“三排还有多少人?”
“伤亡超过全排人数的一半。”
“同志们!为了掩护军主力在突破前不被敌人发现,我们还要准备付出更大的代价。我们要向赵永山同志学习。各个班排都要宣扬赵永山的英雄事迹……”白义作了深入的动员。
“从现在起,二排的同志们随时准备支援三排的战斗……”张忠芳调整了部署说。
就在这个党的会议上,白义代表全连指战员向上级党委写出一封保证书:……不让兄弟连队来换我们下去,坚决站在九野山这个楔在敌人眼中的钉子阵地上,吸引敌人火力和注意力,继续战斗到最后,直到圆满地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战斗任务!
会后,三排的同志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在敌人尸体中收集弹药,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
下午4时30分,敌人炮火急袭的炮弹打在六连阵地的岩石上,弹片和碎石飞溅,烟尘笼罩着整个山头,硝烟的气味布满在空气中,呛得人嗓子难受,眼睛难睁。
徐鹏团长和姜石修政委在位于三伏洞村的团指挥所里,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六连阵地遭敌人炮火轰击、敌机轰炸扫射,并投下凝固汽油弹的燃烧……他俩和全团指战员一样心里非常焦急和十分难受。当时,除了团本身火器和配属的少量炮火可以支援六连外,我们军、师共有6个山炮营、野炮营和8个团属炮兵连共近百门火炮,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六连在九野山上挨敌炮轰击和敌机轰炸。为了绝对隐蔽战役企图,无法给予支援。我们军、师、团当时均未装备高射火器,部队只能用轻重机枪对付低空飞行的敌机。
敌人的第4次进攻,兵力增加到两个连。一群一群的伪军士兵战战兢兢地往山上爬着。他们的指挥官在后面举着手枪连推带拥,呜呀地喊叫着……
三排的勇士们根本没有工事隐蔽,一个个依托岩石,孤胆战斗。七班长脸和脚上都挂了彩,一直坚持指挥全班战斗。当副排长负重伤以后,他挺身而出:“同志们,由我代理排长指挥!”
就在这时,七班战士、共产党员杜守山,当几个伪军冲上了七班阵地时,他一面呼喊着:“共产党员要与阵地共存亡,为朝鲜人民报仇,为毛主席争光!”一面迅猛地扑向一个伪军。在厮打中,他夺过敌人一颗手榴弹,将这个伪军脑袋砸碎,然后毅然地扑向更多的伪军,拉响了手榴弹与几个敌人同归于尽了。
战友们被杜守山的英雄壮举振奋了。九班战士王长友依托着岩石,沉着地向敌人射击,一连击毙了十余名冲上来的敌人。这时候,三排阵地上只剩下5个人了。当敌人突破了九班的阵地,机枪组在敌人的炮火下,跳出了工事,展开了勇猛的出击,恢复了前沿阵地,把敌人赶下了山。
这个连队的文书高德山,带领担架队员在战场上抢救伤员的过程中,许许多多战友负伤后的崇高表现,使他感动不已,甚至许多年后他依然记忆犹新。
他最先看到的是大家都叫他小鬼的湖南战士黄忠,他是全连年纪最小的一个。敌人的炮弹炸断了他的大腿,躺在血泊里,高德山叫卫生员给他包扎,正要背他上担架,他却推开了担架队员的手说:“不要管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战斗到底!”高德山望着黄忠腿上的鲜血从纱布里渗透出来,脸色发白,说话很吃力,知道他正忍受着伤痛的折磨,便和担架队员硬是把黄忠抬到了担架上。
糟糕!他们顺背山坡往下抬的路上,敌人的炮火把两个担架队员打伤了,高德山的腰部和手上也有轻伤。躺在担架上的黄忠对高德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们快去抢救比我需要的战友们,我不行了!”话音刚落就闭上了双眼。高德山悲愤地呼喊着:“小黄,小黄……”
带领战士们坚守在九野山主峰最前沿的九班班长曹恩昌,激战中被敌人枪弹打穿了胸膛,肺部严重受伤,血沫顺着伤口往外冒出来。高德山弯下腰动员他:“快下阵地去,你的伤太重了!”
“我首先是党员,然后是班长,阵地需要我,我不能离开阵地。”高德山轻轻地抱住他,感动得热泪直流。多么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啊!经过不断地动员他,终于说服了他,把他抬到三营救护所,但后来在往后方转送的途中,这个硬汉子光荣地牺牲了。
漆黑的夜里,没有月光,高德山带着担架队的队员们在打扫战场,寻找阵地上的其他伤员和牺牲的烈士。他们沿着工事发现七班牺牲的赵凤久烈士,高德山交代几个担架队员抬下去,自己到别的地方再去寻找。刚刚离开10多公尺远,突然一声巨响,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好!敌人散兵上来了。”这时传来了哭叫声。他跑过去一看,是几个担架队员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赵凤久在牺牲前手指套着手榴弹拉火线圈,当时天黑没有人看见,抬担架的同志不知是怎样碰撞的,结果手榴弹爆炸,炸倒3个担架队员。
在六连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之前,还发生了这样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三四四团刚刚把防务从三四八团接过来,迫切需要掌握第一手材料,团里命令一营派人摸到江对岸去勘察地形和侦察敌人的情况,一营长贾庭玉叫副营长孙崇镖带几名战斗骨干去执行这个任务。
夜里,孙崇镖他们偷渡到江对岸去,看看江上能不能走人,侦察敌人布防的情况。天还没亮,当他们完成任务往回返的时候,三四八团的警戒部队的哨兵发现了他们,以为是伪军从江对岸摸了过来,便把枪口对准他们问道:“口令?”
孙崇镖这个愣头愣脑的指挥员,走的时候太粗心了,没有记口令,就没有回答上来,如果这时候停下来说明情况就好了。可是他也气粗,没当一回事,心想:“我是三四四团一营副营长,如今带着小分队完成了侦察任务,口令没有记住,那算什么!”他没有回答口令照样向前走,他却忽略了,现在是正处在敌我双方对峙的非常时期,天黑看不清是谁,哨兵便开了枪,孙崇镖当场倒下牺牲了。其他几名战斗骨干一看自己的副营长被打倒了,就吵开了:“我们是一一五师三四四团一营的,你们是哪部分的?”
“你们怎么把我们的副营长打死了?”
这件事很快反映到双方的团部,天亮后,双方都派人作了调查。两个团的领导见面后表示互相谅解。
对于一一六师的汪洋师长和石瑛政委来说,这一天是他们比谁都难熬的一天——1950年12月31日。从早到晚,他俩的听觉和视觉比任何时候都敏感,从天上到地下,任何一种声音和任何一个变化,都会触动他俩的浮想联翩。
三四四团接替三四八团防务后,在高浪浦里东北山与江对岸的伪一师十一团激战的枪炮声不停地传来,引起了他俩特别关心和重视。然而,这一天新岱南侧三面环水的九野山上的枪炮声异常激烈,使他俩仿佛亲眼看见了三四四团的同志们怎样拼命地暴露自己,把敌人的航空兵和炮兵的火力吸引到自己的阵地上,为的是掩护一一六师这一天待蔽在进攻出发阵地上不让敌人发现。枪炮声越是激烈,他俩感到三四四团作出的牺牲越大。三四四团这个在我们军比较年轻的团队,在他俩的心目中越来越感到可亲可爱,越来越值得学习。
当第三次战役在解放汉城后结束时,汪洋和石瑛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了三四四团徐鹏和姜石修手里:徐团长、姜政委:
你们和全团同志们受苦了!在这里,我们代表全师指战员向你们致以深深的谢意和亲切的慰问。
在这次突破临津江的战斗中,你们光荣地担负起掩护我师进行突破前一切准备的战斗任务,暴露自己,把敌人的火力吸引到你们的阵地上,作出了很大的牺牲,换取了全局的胜利。你们这种精神是十分崇高和可贵的,也是非常值得我们全师部队学习的。
你们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创造出来的英雄事迹以及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是十分感动人和教育人的。我们已经向军里为你们请功!
此致
革命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