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师师长汪洋政委石瑛
1951年1月于朝鲜前线
汪洋和石瑛还盖了自己的印章。徐鹏和姜石修把这封信向全团指战员传达后,大家受到了很大的鼓舞,都异口同声高兴地说:“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的胜利也记上我们团的功劳啊!”
第三次战役结束时,三四四团出色地完成了掩护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的任务,受到我们军里的表扬。六连受到军通令嘉奖,三排荣获师授予的“九野山守备英雄排”的光荣称号,集体记二等功,还获得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送的“再接再厉”锦旗一面。
这个在历史上荣誉并不比其他连队多的六连,却在朝鲜战争结束以后的许多年代里,一直保持了历史荣誉,发扬了优良传统,涌现了许多先进人物。
第08章 号声退强敌
三四七团“钢铁连”和英军激战釜谷里,干部全部伤亡时司号员郑起指挥全连仅剩下的十余人继续战斗——他机智地吹响军号吓退敌军,荣获二级英雄称号,列席全国政协会议,受到毛主席的接见1951年新年前夕,志愿军在朝鲜东起东海岸西至临津江400余里的战线上,突破了敌人吹嘘的所谓固若金汤的“38度防线”,打得敌人士气瓦解。1月2日,敌人慑于被歼,开始全线溃退。按照作战规定,我们军和友军各1个师分头进至东豆川车站会合。这是个铁路、公路交会之地,位于伪六师背后。两师会合即可切断伪六师的后路,达到全歼之目的。一一七师突破临津江,沿公路穿插到达东豆川,该师三四九团和三五○团俘虏伪军多人,三五○团还越过公路向东追击逃敌。但友军1个师却未按时到达东豆川车站,因而未能对敌构成完全包围,致使伪六师一部从东南方向跑掉。
第二天,在投入纵深战斗中,我命令一一六师用主力攻打釜谷里,一一五师也向釜谷里挺进。当晚,参谋人员向我报告:我们军指挥所跑到这两个师的前面去了。我心里暗暗地责备这两个师的指挥员不该沿途恋战,被山上小股敌人缠住了。结果,釜谷里战斗本来应该也可以在上半夜打响,因为一一五师没有赶到,一一六师三四七团下半夜才打响。
最初,一一六师政治委员石瑛给我打电话:三四七团在釜谷里抓了好几百名俘虏,关在一所学校里。我还真高兴了一阵子。只过了几个小时,石瑛又打电话来报告说:“三四七团在釜谷里那边吃了亏!”
后来,我才知道战斗的情形是这样的:
三四七团在头晚上10时才接到师的命令,任务是在拂晓前占领三岔公路上的釜谷里,切断议政府通往汉城的公路。全团分4路纵队以强行军的速度前进,传达“迅速前进”的骑兵,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战士跑得昏过去了,别的同志架着走,较重伤员躺在公路一旁,等待后面来收容。部队通过了一座积满深雪的大山,原地停止休息,战士们靠路两旁躺在雪地上,一面疲乏地整理自己的装具,一面顺手抓起身边的雪吃着。
团指挥所找到路旁一座无窗、无门的空房子,警卫兵用大衣堵住门,点燃一支蜡烛,参谋长王如庸打开地图,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大家从地图上看到:釜谷里是离汉城30公里的一个村镇,西去离阳,往东北是议政府,向南去便是汉城。这里有一所学校,两边是民房,靠山头是一条未修成的铁路路基,一座洋灰桥,周围的山不太高。
各营的营长、教导员先后到达,房子里显得更小了。团长李刚把敌情、地形讲了一下,就开始部署战斗:“首先强占这座洋灰桥!战斗必须从这里开始。”他用红铅笔在地图上那座桥上画了一个圆形的圈说,“而后分两路会攻学校。”铅笔从这个圆形小圈上分出两个红色箭头,一个是沿公路的东侧攻击学校的东北角,一个是绕过一个小弯到学校的西南方向。他继续说:“必须把敌人卡在这里,使师主力能投入战斗!”他望着大家。大家领会了明天将是一场苦而激烈的恶仗!
“这是一次严峻的战斗,公路上是能被我们切断的,但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懂了吗?”李刚不等大家回答,又加上一句话:“记住——现在,时间比生命还要宝贵!”
营级指挥员回去后,部队又开始前进了。各级指挥员一边走,一边给部队下达命令,交代任务。
1951年1月3日黎明前,三四七团前进到釜谷上里时,发现灯光,听见汽车马达声。副团长屈太仁带着团的前卫,派人询问当地老百姓,说这里敌军约有一个联队,他们却误认为是一个连队。团里几个领导在一起分析情况,决定:“一定要抓住这股敌人!绝不能让他们跑掉!”李刚对一营指挥员说:“二连先插进去!”副教导员高梁盖是抗日战争中的老侦察员,带着二连扑向了敌人。不一会儿,通信员跑到团指挥所报告:“首长,3号脚崴了不能走路。”
“我去!”参谋长王如庸说着就要上去。
“通信股长,叫通信排派人跟着5号去。”李刚说。
站在一旁的三营营长肖德久挽起了袖子说:
“5号,我跟你去!”
“你去干什么?你不要离开这里。”王如庸坚决没有让肖德久跟着自己去。
王如庸带着七连这个在解放战争中打出来的“钢铁连”上去了。在公路的一座小桥附近追上一营的部队。这里有敌人布的蛇形铁丝网,部队从公路下趴在稻田地里。一营副营长傅学君带着三连向敌人扑去,把敌人堵在一所学校里。激战中,他发现敌人不是一个连队,而是一个联队——这是英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团,素有“绿老虎团”之称。
傅学君立即从阵地上撤下来向团指挥所跑去。通过一段非常暴露地段。敌人火力点发现了——奔跑中的他,向他发射了一梭子子弹,他的胳膊负伤了。他跑到一间小房子里,包扎了伤口后出来继续跑。敌人火力点又打过一梭子,他的腿负伤了。他跑到公路桥的下面,又包扎一番,出来又跑,敌人的子弹第三次打在他的脚指头上。他全身上下都是血,终于跑到指挥所见到了李刚和政委任奇智,报告了这一重要敌情。
王如庸来到山上指挥战斗。敌人的炮火正向这边打得紧。我军战功最多的十大功臣之一的七连副连长王凤江一见参谋长上来,大声喊道:“5号,5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赶快下去,赶快下去!”
“我不能下去!下去观察不到敌人的情况,怎么指挥?”王如庸说什么也不下去。
“小鬼,你这个警卫员怎么当的?首长跑到这个地方,你也不管?”王凤江转向警卫员发了火。
正当王如庸和王凤江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敌人一发炮弹打过来,夜间看去就是一团火,两人都倒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如庸苏醒过来了。他感到身上有一个人压着他,很沉很沉,睁开眼睛一看是王凤江。王凤江的鲜血流在王如庸脸上和身上,王如庸大声呼唤:“王凤江!王凤江!”
没有回音,王凤江头部中了炮弹片,光荣地牺牲了。
王凤江从一位东北翻身农民成为我军战斗英雄中突出的模范人物。1948年秋季,在攻打义县吴家小庙的战斗中,全连7个干部6个牺牲,1人重伤。共产党员、班长王凤江挺身而出:“同志们,现在大家听我指挥,我是共产党员,我不怕死!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打到最后,全连只剩下17个人了,消灭敌400多名,这一仗,王凤江光荣地立了三大功。
现在,他牺牲了!团文工队分队金振武带着几个文工队员打扫战场,发现王凤江留下的遗物中有两样东西特别令人感动:一件是两支用旧零件凑在一起的笔帽、笔身各异的自来水笔;另一个是干粮袋子里只剩下几粒板栗。金振武找了一条布,在上面写着“全国战斗英雄王凤江,往后方转运……”
当王凤江牺牲的消息从团里传到师里再传到军里的时候,三四七团的团长、政委、一一六师的师长、政委和我们军的领导同志们,无不为之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闻名全军的英雄人物而感到悲痛和惋惜啊!
在这初次和英二十九旅“绿老虎团”交手的战斗中,我们还失去一位优秀的师级指挥员——一一六师的参谋长薛剑强。他牺牲在三四七团三营指挥所的位置上。
突破临津江后,他是主动跟随三四七团攻打釜谷里的。那天早晨,他通过报话机找师长汪洋讲话。山炮营营长杜博接过话筒,只听:“1号!l号!我是薛剑强,”
“我是杜博,薛参谋长,我听到了,你说吧!”
“三四七团冲进了釜谷里街里,抓了300多个俘虏,是英二十九旅的,都在那个小学校里憋着哩!三四八团部队赶快上来,往这边发展战果吧!三四六团怎么样?”
“三四六团已经进至议政府街内抓住敌人一个排,20多个俘虏。”
“你赶快给1号报告一下。”
“行!行!”
杜博向汪洋作了报告后,等到上午11时不见三四七团再报告战况。这时候,汪洋、石瑛就着急了:三七四团打得怎样?用报话机联络不上,电话也打不通,闹腾半个小时电台也不通了。汪洋对石瑛说:“坏了!准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敌人反击了呢?”到了下午3点多钟,通过我们军电台接到三四七团发给师的电报:那里伤亡很大。汪洋和师政治部主任陈绍昆加上杜博一起赶到三四七团阵地上去了。刚到阵地就看到担架抬着薛剑强从阵地上下来了。汪洋迎上去呼唤:“老薛!老薛!怎么样?”
没有回答,只见薛剑强的警卫员哭了。
薛剑强的牺牲,使全师上下为之沉痛。传到我们军里,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失去了我们军文化水平比较高的优秀的师级军事指挥员,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薛剑强烈士系江苏省涟水县人,1940年参加革命,牺牲时年仅28岁。我们在烈士遗物中发现,他从跨过鸭绿江起写下了4万字的入朝作战日记。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在打开通向汉城大门——釜谷里的这一仗中,打出了一个新成长起来的非常引人注目的战斗英雄郑起。
釜谷里是个洼地,三面是山,南面山高,东面山低。东南距离汉城仅28公里,可控制其西侧由议政府至陵洞的铁路和通往汉城的一条公路。英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团占据釜谷里一线有利地形,企图迟滞我军行动,掩护其主力南逃。
李刚指挥前卫一营二连和三连插进釜谷里,占领了小学校和附近几处较小的制高点,消灭了敌人一个步兵连及一部分辎重车辆,抓了几百名英军俘虏,关在小学校里。可是天亮的时候,敌人天上飞机来轰炸扫射,地下敌人开来坦克反击了。二连和三连的伤亡很大,显然是突击力量不够用了。
李刚下了决心:“七连上来!钢铁连跑步上来!”口令一个一个向全团传过去了。
队伍里,马上响起了一片紧张而神速的刷刷声。七连连长厉凤堂带着闻名全军的钢铁英雄连上来了。李刚指着公路边的一片房屋命令道:“你们连从这里一直往里打,看见前面公路旁边那片房子了吗?”
“看到了。团长你说吧!”
“那是一座学校,你们的任务是占领这个学校,而且把学校周围的高地控制起来,卡住公路,不让里边的敌人汽车开走!”
“团长,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厉凤堂和指导员张鼎商量了一下,就带领全连顺利地占领了学校。他们从院墙上顺着公路望去,嘿!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敌人汽车。厉凤堂用拳头捣了一下倒塌一块的院墙:“这回可抓住了,看你往哪里逃!”
他观察完周围的情况,召集各排排长说:“敌人没有汽车,是逃不出我们手掌的。汽车就是敌人的命根子,他们一定不肯撒手。天一亮,敌人一定要来抢汽车。我们要坚决卡住公路,堵住敌人!”他指着东北角上两个200多公尺高的山头,命令道:“三排控制第一个制高点,一排、四排守住第二个山头。”他又再三地交代说:“只要我们守住这两个制高点,反扑的敌人就无法接近他们的汽车,敌人也别打算从这条公路上通过。同志们,这样,胜利就是我们的!”
说完,他亲自指挥着三排抢占了第一个制高点。刚到山头,敌人就开始向他们打炮。工事还没来得及做,敌人就攻上来了。厉凤堂沉着指挥部队和布置火力,一顿机枪和手榴弹把敌人打下去了。
敌人的炮火疯狂地向七连阵地轰击,顷刻间满山烟雾,对面看不见人。一尺多厚的积雪被炸成了泥水。在没有工事的困难情况下,七连指战员利用敌人打的炮弹坑作掩体,坚守在山头,打垮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天亮以后,几个运送弹药的战士一个也没过来,全部伤亡在敌人火力封锁线上。
连长厉凤堂不顾个人的安危,在最前沿来回奔跑着指挥战斗。共产党员、机枪射手杨鹤林眼看敌人的子弹就要打中连长,猛然上前把连长按倒,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不料,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一句话也没有说出便牺牲了。
厉凤堂把救了自己命的这个战士抱在怀里,流着眼泪猛喊几声:“杨鹤林,杨鹤林……”
然后,厉凤堂站起来喊道:
“同志们!为杨鹤林报仇!坚决把敌人打下去!”
突然,司号员郑起跑过来大声吼着:
“连长,快趴下!”
七连的伤亡越来越严重,天亮之前,指导员张鼎和排长们相继光荣牺牲了。当敌人再一次冲上来时,突然七连的重机枪不响了。厉凤堂急忙跑过去,重机枪又吐出一串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正当战斗异常激烈的时候,重机枪又不叫了。这时候,郑起跑过去一看,重机枪的机槽被打穿了,厉凤堂负了重伤,躺在机枪旁边,通信员正给他包扎。郑起对通信员说:“你把连长背下去吧!”厉凤堂摇了摇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郑起,嘴唇微微颤动起来,似乎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来。郑起马上明白了连长的意思,现在阵地上已没有一个指挥员,他怎能放心下去呢?
郑起把厉凤堂移到一棵被炮弹打断了的树下,握着厉凤堂的手,又难过又振奋地说:“连长,你放心吧!阵地由我负责,只要我有一口气,也要守住阵地?”
厉凤堂听了点点头,吃力地把他压在身下的手枪掏出来交给郑起,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郑起望着通信员背着连长下去了,他马上感到有点心慌:现在全连只剩下13个人了,我一个司号员能指挥这场战斗吗?
忽然间,郑起想起了老英雄王凤江——他在部队攻打义县吴家小庙的战斗中,就是在指挥员牺牲以后挺身而出指挥战斗的。再说,突破临津江前几天,郑起还和王凤江蹲在一个隐蔽洞里,请王凤江讲战斗故事哩!现在老英雄王凤江光荣牺牲了。一想起这些,郑起便增添了勇气和力量。
郑起睁大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说:“同志们!听我的指挥,我们必须像连长在时一样,我们必须像老英雄王凤江在时一样,保持钢铁连队的英雄本色,守住阵地,打退敌人!”
共产党员、轻机枪射手李家福第一个用嘶哑的嗓门说:“司号员,你指挥吧!我们一定坚守到天黑,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司号员,你要我们向哪里打,我们就在哪里打!你要我们守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守住!”其他的战士们纷纷这样说。
郑起望着十几张朝夕相处的面孔,都向他投以信任的眼光,心里感动极了。在短暂的战斗空隙里,他在一个没有掩盖的工事里,召集全连6个共产党员开战火中党的会议。他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
“我们班负伤两人,牺牲1人。”
“我们班牺牲两人。”
“我们班牺牲1人,负伤1人”
这些党员各自把班里伤亡情况讲了一遍。郑起思考一会儿说:“我们的伤亡很大,能坚持战斗的人不断地在减少,而且现在和团主力的联系也中断了。我们面临的困难非常严重,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连长、指导员还有老英雄王凤江已经做出榜样。我们要像他们那样坚守这块阵地,困难再严重,哪怕就是剩下一个共产党员,也必须坚守……”
“我们钢铁连没有过守不住的阵地!”
“在我们共产党员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郑起望着李家福、李会、丛秀清……这些共产党员都是亲身参加过无数次战斗,经历过许多困难考验的。对于他们,郑起是非常信任和放心的。
郑起重新布置了兵力,把现有的人编成3个战斗小组:李家福带几名战士和一挺机枪是第一组;李会和丛秀清带几名战士和一挺机枪是第二组;其余的人加一挺重机枪是第三组。3个战斗小组分布成三角形。郑起在前面负责整个阵地的指挥。
“我们同意这样布置。但是,我们提个意见——郑起同志应该在后面指挥,不然太靠前了……”几个班都这样说。
“大家的意见很好。但是,我必须在那里。因为每次战斗,连长就是在那里指挥全连作战的。在前面指挥是危险。我宣布:如果我牺牲了,大家要服从李家福同志的指挥。”郑起越说越激动起来。
这时,敌人的迫击炮向这个高地猛烈地轰击。接着,连续几次发起了进攻,都被高地上的郑起他们这些勇士打退了。
激战中,李家福的机枪管被打坏了,他要到李会那个小组去取备用枪管——要通过敌人火力封锁的地带。郑起提醒他:“留点神,快些回来。我们坚持下去,明天就进汉城了。”
打起仗来,指挥员最害怕也是最担心的有两条:一条是怕敌人抄后路,另一条是怕弹尽粮绝。
李家福走后,突然有的战士喊道:
“报告司号员,没有子弹了!”
郑起立刻清查现有武器弹药——太少了。他沿着堑壕边沿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防御阵地前沿有许多敌人尸体,心里暗自高兴起来:从敌人身上取子弹,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但是,距离有80公尺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时刻受到敌人炮火的封锁。他正琢磨着怎么通过这危险的80公尺,李家福手上带点轻伤回来了。他熟练地把打坏的两挺机枪拼成一挺,打开油壶机件上涂上油,来回拉几下,然后举起说:“司号员,你看,这不又是一挺好机枪吗?”
郑起把到敌人尸体中间去取子弹的想法告诉了李家福。李家福把装好的机枪往地上一放说:“我去!”
“那里的地形我已看好,还是我去吧!”郑起拦阻李家福说。
郑起爬出了堑壕,迅速地奔跑。由于他的出现,惹来了敌人机枪好一阵扫射。他赶紧蹲到了就近的一个炮弹坑里。子弹把弹坑边沿上的土石打得直冒火星和尘土。机智灵活的他拽断了一根树枝,挑起了自己的军帽。军帽一露出弹坑,敌人一阵密集的机枪射击,把帽子打得左右摇晃。他趁此机会一跃而起,敌人枪停了一会儿,他抓起帽子,勇猛地跑到了敌人的尸体堆里。这时,他才看了看帽子被子弹打得到处都是枪眼,便把这顶可以留作纪念的军帽塞进了口袋里,开始从一具又一具敌人尸体身上搜集弹药,一下子把十几条子弹袋和一大堆手榴弹,缠到自己的脖子上和腰上。
当全身上下挂满弹药的郑起站到了大家面前的时候,李家福第一个迎了上去:“司号员,你可把人急坏了。”
大家一看,郑起的棉衣被子弹擦破了好几处,棉花露在外面,都说:“司号员,你的命真大呀!”
“一个人弄回这么多弹药,这回可够我们狠狠地打一阵子的啦!”
李家福的机枪是架在树桩上射击的。在他前面的战士王小林,探出身子来观察,不料被敌人打倒,牺牲了。但他牺牲以后仍然靠在一块石头上,弯着腰,伸着手站着,大草丛里露出上半身,一直到战斗结束时他这种姿势仍没有变。敌人以为这个暴露半截身子的人就是机枪射手。“哒哒哒……”敌人向他射击的姿势也仍然不变,“哒哒……”敌人又一梭子子弹向他射来,打得他直摇晃,他还是暴露着半截身站在那里。
王小林这个烈士,就这样掩护真正的机枪射手李家福,挡住了敌人无数的子弹。战斗一结束,李家福急忙跑过来一看,王小林身上到处是枪眼,中了敌人几百发子弹。李家福含着眼泪把他抱起来放在地上,对他说:“王小林呀王小林,我这一辈子怎么也不会忘记你的!”
当然,王小林是不会听见的。李家福心里甚为难受,望着相处一两年的战友牺牲了,而且牺牲之后又为自己抵挡这么多敌人射击的子弹,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
郑起把子弹袋和手榴弹分给大家时,发现又有4个同志不能再领弹药了,所以只分了13份。
刚分好弹药,敌人又发动进攻了。炮击延续了半个小时,漫天的烟雾、尘土,小山上什么也看不清了。树枝被炸得粉碎,弹坑一个挨着一个,从密集的无数弹着点来看,很难相信在这个小高地上还有生命存在。
是啊!不仅有生命存在,而且有坚强的战斗力——虽然只有13个人了。
这13个人在一个只有19岁的年轻战士指挥下,英勇顽强地打退了英国皇家授予“绿老虎团”称号,超过郑起他们十几倍兵力的多次进攻。
现在,郑起他们又在迎接敌人一场新的进攻。13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停在公路上的敌人坦克群和坦克周围的步兵。成散兵队形的这些英国兵,一排一排地都弯着腰向小高地前进着。
“同志们!准备好机枪、手榴弹!”郑起下达了命令。李家福紧紧地手握机枪把,把枪托板贴在右肩上。
“把敌人放到50公尺以内再开火!”郑起又一次提醒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