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文工团员、宣传队员和文化教员都是从学校参军的知识分子。他们一踏上抗美援朝战争的征途就受到了如此严峻的考验:离开大部队在异国单独行动,困难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艰苦,环境越来越恶劣,每天行军九十里路,脚打泡了坚持走,到了宿营地还有公差勤务,剩下的时间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能干,必须抓紧时间睡觉。如果觉没有睡好,第二天晚上行军就要边走边打瞌睡了。女同志比男同志还多一些困难。没有了卫生纸,她们就把棉大衣里面的棉花扯出来用。行军途中哪有条件洗头、洗澡和洗衣服,每个人身上都长满了虱子,他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革命虫”。一一七师只有16岁的宣传队员龙慧把身上穿的一件毛衣翻开一看,虱子虮子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把她吓坏了,她不得不把它扔掉了。她想:若不是为了轻装行军早日赶到部队去,真想用瓶子将这些“革命虫”带回祖国作个纪念!
有一天晚上行军,他们登上一座很高的山。山上满是积雪,小道又窄又滑,能见度很差。美国飞机打着的树还在燃烧,火光映照着他们这支志愿军归队团艰难的行进队伍。只见,那个年龄最小的女战士龙慧,又饿又渴又累,眼看要昏倒在雪地里,宣传队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帮助她背背包。黄汝芹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把炒面塞到她嘴里,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叫她就着炒面咽下去。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坚持着走到了宿营地。
这天夜行军,归队团来到一条江的面前,江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朱品先命令大家:涉水渡江!一一七师宣传队先让一位男同志下去试试水深。大家一看,没腰深的水浸湿了他的棉衣。宣传队长王力业叫高个子的男同志们护送女同志渡江。女同志这时也顾不得难为情了,脱掉棉衣棉裤,顶在头上,只穿着裤衩,一个个牵着手,大家一遍又一遍重复地齐声喊着:“抗美援朝,吃苦耐劳!抗美援朝,吃苦耐劳!”
龙慧这个女孩子,胸部以下全湿了。两条腿冻得僵硬麻木了,全身直打哆嗦。她为了跟上队伍,没有时间换下湿透的内衣挪动着艰难的脚步,慢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才觉得腰暖和一点。本来,过河过江对于她这个在我国南方长大的女孩来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这千里冰封的异国战场,在寒风凛冽和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脱衣涉水,没有为了朝鲜和祖国人民而战的坚强意志,没有吃大苦耐大劳的革命精神,是根本做不到的。
有一次,自行车队进入了山区。吴瑛这个女宣传队员脚踩失控,连人带车摔到山坡下面去了。
“来人呀!吴瑛出事了。她的自行车女伴潘仲茗发出尖细的嗓音。
傅明俊和其他自行车男伴抢着下山去救吴瑛,幸运得很,她只是手脚和身上擦破点皮,车子没有摔坏。
每天晚上出发前,刘奇炎拿着一张朝鲜地图向各中队宣布当晚的行军序列:哪个中队是前卫,哪个中队是后卫,今天晚上预定走多少里路,沿途经过什么地方,注意哪些事项……
过了成川,美国飞机更加猖狂了。归队团长长的行军行列,每晚至少遇到空袭两次,因此就有两次大的疏散隐蔽。每次,朱品先和刘奇炎都跑前跑后,看看有没有同志负伤?督促检查各中队清点人数,不要落掉任何一个同志……
有一次,归队团的同志们在清川江边看到一个十分感人的场面:江水中铺设的石头道路是专供来来往往志愿军和人民军汽车过江的。可是,敌机把石头道路炸坏了。敌人侦察机扔下的照明弹挂在半空中,把江水照得清清楚楚。大家看见,许多朝鲜老大爷用背篓背着石头,朝鲜妇女用头顶着石头,站在江水中抢修被炸坏的石头道路。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美国飞机是否临空来轰炸和扫射他们。
同志们看到这些,脚下迈出的步子更加踏实了,心里抱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太阳刚刚落到山那边去的时候,队伍又出发了。大家拉开距离,迎着风雪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走着,大头鞋踩在草地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唰唰声响。
今晚的风雪比以往哪一天都大。雪像针刺一样落在人们的脸上,钻进人们的脖子里。迎面开来的汽车打开了车灯,雪花在光亮中飞舞,白色的强烈光亮照得人的眼睛睁不开,雪花打在人的眼睛上照样也睁不开。可是,同志们都在一声不响地走着。
“向后传,跟上!跟上!”
“向后传,注意防空!注意隐蔽!”
突然,山岗上传来了清脆的枪声,这是防空哨向人们发出的空袭警报。
归队团长长的队伍,立刻疏散了开来。向着公路两旁隐蔽起来了。这么大的风雪,敌机看不清地面上的目标,只是盘旋几圈之后又飞走了。
那天,归队团的同志们宿营了。突然天空飞来了4架野马式敌机,俯冲轰炸和扫射了他们的驻地。
“有人负伤了!”有人跑来向朱品先和刘奇炎报告。
“谁负伤了?”
“女同志那个区队。”
朱品先和刘奇炎急忙带着卫生员向女同志区队住的地方奔去。果然,他们看见两个女同志负了伤,一个胳膊上挂彩,鲜血染红了衣服,另一个脚上带点伤,卫生员蹲下去为她们包扎。
“怎么样,要不要紧?”
“首长,不要紧,是很轻的伤。前方同志们天天都挨敌机打,我这点伤算什么,我能坚持!”
这一天晚上,朱品先正走在路上。忽然,一个干部带一名战士背着一支卡宾枪走过来,一见到他就哭了:“首长,我转送完伤员掉了队,找了七八天部队也没找着……”
朱品先仔细一看,这是三五一团三连副指导员赵维玉,解放战争中给自己当过通讯员。朱品先理解他为什么哭:人一旦离开了集体,那种心情是很难过的,便说:“小赵,正好我带着归队团也在寻找部队,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像这样在途中收容掉队的干部、战士约有10多人。
归队团的干部多战士少,男同志多女同志少,走在路上稀稀拉拉,前后有好几公里长的队伍;宿营以后,山沟里、树林里、村落里到处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有几十辆自行车,但没有多少武器,文工团员和宣传队员身上还背着各种乐器,走到哪儿还唱出雄壮的歌声和奏起动听的音乐。另外,一到地方就架起电台摇马达进行联络……一遇到友军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各种人员都有的归队团。但是,普通的朝鲜老百姓只知道是中国的志愿军,而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队伍。有些好奇的人们就大胆地问起来:“冬木,你们是什么队伍?”
“我们上前线去打美国强盗!”每一次,归队团的同志们都这样自豪地回答着。
每当天亮前宿营的时候,各中队各区队的驻地都忙于做饭,而归队团团部却架起了电台。朱品先和刘奇炎守在电台旁,一方面向辽阳的三十九军留守处报告:何时到达何地,无一减员,另一方面和正在前线行军作战的部队联系,但往往联系不上,偶尔联系上了,得到的回答也总是那几句话:部队行军作战,没有固定位置。
已经走了20多天了。归队团出发的时候,每个人只带了一个星期的粮食。开始那些日子,粮食吃完了,还可以到哪个兵站去把米袋子再灌满。后来,就看不到兵站了。每个人身上的米袋子空空的。断了粮食以后,朱品先和刘奇炎召集各中队、各区队的带队干部开会研究决定:一方面由打前站的同志筹集粮食,另一方面也要发动所有归队人员利用白天休息时间筹粮,给当地政府和群众打借条。这件事,得到了沿途经过的里委员会和朝鲜老百姓的支持。借来的是稻谷,白天休息的时候,发动大家用鞋底搓,放在手里把搓脱的谷壳吹掉,然后分到各中队和各区队熬稀饭吃。
据说离部队不远了,一个传一个,大家高兴起来。从加平附近出发,归队团的同志们沿着汉江北岸向春川行进。北面是陡山,一条崎岖的小道在山与江之间,没有别的路可走。一一七师宣传队骑车子的同志现在也和大家一起行军,他们有时推着车子走,有时扛着车子走,比不骑车子的人还要辛苦。山路越来越难行了,苏北的老同志姜德山提醒大家:把自己的白毛巾拿出来系在背包上,便于前后联络。敌人的夜航机时而在江边盘旋。大家小心翼翼地缓慢摸黑前进,谁也不敢拉开距离,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江水急流中去。虽然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但是这些男女宣传队员们的衣服却被汗水浸湿了。当他们又经过一段的艰苦行军达到宿营地的时候,他们为自己战胜一个又一个困难而唱起了自豪的歌曲:“我走过高山平原,我走过大小河川,我不怕流血牺牲,更不怕流血流汗……”
这天,归队团准备出发继续寻找部队。朱品先远远地望见山岗上几棵大树底下站着一伙人,其中有几位大首长模样的人。他走了过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首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好像是在看地形似的。
朱品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位首长是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
“首长,我是三十九军一一七师三五一团政治处主任朱品先,我带领归队团寻找部队,不知道三十九军现在在什么位置上?”朱品先向邓华敬了个礼说。
“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敌占区,三十九军正在转移,很快就要路过这里。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邓华用木棍指着说。
朱品先听了心里很感谢邓华。
朱品先遵照邓华的嘱咐,带领归队团的同志们不再往前走了,就在那一带等候我们三十九军的部队。他们每天一看见从春川撤下来的部队就打招呼:“喂!你是哪个单位的?”
“同志,请问三十九军的部队撤下来没有?”
这天,朱品先看见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的背影,刚喊出“同志”两个字,那个人就转过身来,朱品先又惊又喜地喊了起来:“哎呀!这不是三四九团的副团长董昌亭吗?”
“是我。你这个朱品先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这两个从抗战期间在苏北新四军三师就在一起战斗、工作、生活的老战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真是无法形容。两个人都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是最要紧的还是朱品先讲了他是怎样带领这支归队团来到朝鲜找部队的,董昌亭讲他们一一七师横城大捷歼灭了3000多敌人,抓了2500多人俘虏。朱品先详细地询问了军部和各个师的驻地在哪儿后,当晚,他和刘参谋让各个中队回到各师去了。
后来,朱品先到了一一七师师部。他向张竭诚、李少元敬了个礼:“师长、政委,我回来了!”
“朱品先,你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是带三十九军归队团到朝鲜来的,路上走了40多天,找部队找得好苦呀!”
“归队团有多少人?”
“上千人吧!”
“太好了。你带了这么多人回到了部队,有功呀!现在部队减员太大,正需要补充兵员和干部啊!”
张竭诚和李少元高兴起来,吩咐了警卫:“打盆水给朱主任洗个脸,和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
李少元还对朱品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来得正是时候。先在师里等几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朱品先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几天以后,我们军里批了一一七师党委关于朱品先同志任三五一团政治委员的报告。原来的政委彭仲韬调到师政治部当主任了。
我们军还有许多第二次入朝的同志,军司令部作战参谋李方明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第一批入朝的,曾在日记中写道:“1950年10月22日17时30分,在月光下,我们紧张而兴奋地穿过了鸭绿江大桥。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伟大行列向朝鲜开始进军了!”从此,他一直在我们军指挥所工作,经历一至五次战役,参谋业务熟练,积极勤奋苦干,给我留了良好的印象。1951年11月27日,军教导大队在辽阳成立后,他被调回国在教导大队工作。1952年12月12日他又被调回军司令部。他在这天日记中写道:“今天17时10分,我再次跨过鸭绿江,重返朝鲜前线了。我感到无限的欢快、幸福和骄傲!英雄的江桥啊,在寒风中站立。亲爱的祖国,亲爱的首都,亲爱的人民,再见吧!‘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斗争,为欢乐而死。’伏契克的话,在我脑海里浮现了。鸭绿江水在奏着战歌,我愉快地过江前进了。祖国母亲,重新给我力量,把我更加武装了。人生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尚的吗?我知道我是在幸福之中……”
第12章 水淹美军陆战队
我命令一一五师打开华川湖全部水闸,来了个水淹美军陆战队的战法——赵志立成了板门店谈判记者招待会上的新闻人物,因为他指挥三四四团一连同美国人打了一场东方的“直布罗陀”战斗第四次战役开始不久,由麦克阿瑟提名被美国总统杜鲁门委任接替第八军军长沃克的李奇微,在他的“屠夫行动”计划被粉碎后,于1951年3月7日又出笼了所谓“撕裂行动”计划。他的企图和目的非常明确:第一步占领洪川、春川、华川;第二步占领铁三角,抄西线我军后路,越过三八线,割断西线与东线我军联系,从中线打开缺口。为此,敌人把他们的精锐部队用于洪川、华川之线,部署美陆战一师、骑兵一师两支王牌部队,沿洪川、春川、华川公路东西两侧北进,西面有美三十四师,东面有美三师,二梯队还有英二十七旅和伪军等部队。妄图占领三八线以北,抄西线我军防御后路,把战线推向三八线以北。
我军执行运动防御,志司有指示,叫做步兵前轻后重,炮兵前重后轻。我们怎么执行呢?第一步,3个师采取前三角配置,横城以北洪川以南为一一六师,一线散开,在一一六师后面把一一五师部署在洪川公路以东,以西为一一七师。第二步,每个山棱线上构筑单人掩体,山的斜面都挖防炮洞,在山头本该放一个排,我们放个加强班,本该放一个连,我们放个加强排。每个山头都防御,但兵力展开并不多。相对地说,以山头为单位作战,特别对山的两侧注意戒备。对公路,在不影响作战行动的条件下进行破路,并用炸药包、爆破筒每连组成反坦克小组,专门对付沿公路前进的敌人坦克。每个山头都放兵坚守,这样可分散敌人的火力。部队向后转移是按照预定计划,在夜间有秩序地进行的。坚守的原则,白天不准撤退,打完就算,这是针对美军的弱点而说的。只要我们山头有人,敌人就不敢上来。
美军步兵完全靠飞机、大炮的火力,打得没有人或很少有人敢冲锋。我们的炮兵分散配置,集中使用。迫击炮、六○炮对付敌人冲锋的第一梯队,七五山炮集中火力打敌人第二梯队。我们三十九军在机动防御50天中,敌人每天向我们阵地上打一万余发炮弹,但我们伤亡并不大,相反,敌人伤亡很大,敌我兵员损失为二比一。
按照李奇微的说法,华川之战是敌人“撕裂”者行动的组成部分。
3月间,一一五师完成从洪川到春川的防御任务后,整个部队都撤出北汉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师里向我报告三四三团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就在全团转移的前一天,王扶之团长、王国英政委、朱互宁副团长、汪明德参谋长睡在一个防空洞里。天气太冷,为取暖,警卫员烧了一盆木材火。第二天吃早饭时,警卫员进来喊这些团首长,毫无一人吭声,仔细一看,全都中毒昏过去了。政治处主任陈砚田组织大家赶快把他们一个个抬到防空洞外面后,向师长王良太、政委沈铁兵作了报告。沈铁兵和师参谋长程国 来到这个团亲自指挥部队,当晚开始了转移。
我打电话告诉王良太师长,命令三四四团一连留在这里,一定要坚守紧挨着华川湖的288.4高地,阻止鹰峰山敌人的北犯。
这次战斗打响之前,我们军奉志司的命令,由春川到华川一线组织运动防御,节节抗击敌人,迟滞敌军前进。我们军部来到华川附近,我在看地图时发现华川有一个很大的华川湖,就对侦察科长蔡愚说:“你带上联络员(朝鲜语翻译)去水库侦察,找水库管理人员了解大坝闸门和蓄水量等情况。”蔡愚回来向我报告后,我又叫他去告诉水库管理人员:关闭大坝上的所有闸门,提高水库的水位。
现在战斗眼看就要打响了,我根据华川湖这个绝妙的自然条件,忽然想起了我曾经读过的孙子兵法中的“水战”之说,还记起了我国历史上的“水淹开封府”的战争故事。
我把电话打到了一一五师指挥所:
“王良太吗?你们要充分利用华川湖水坝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个优势,马上派人去把水坝的闸门打开,给敌人来个水淹美军陆战队!”
“军长,你这个战法好呀!我现在就去布置。”王良太师长在电话里的声音,兴奋得四川腔更浓了。
4月8日下午,王良太把作战科副科长沈穆叫到师指挥所来:“交给你一项任务。”
“师长,什么任务?”
王良太指着作战地图上的华川水库说:
“你看到了吗?为了阻止敌人的进攻,你带人明天拂晓之前,把闸门打开放水。”
“师长,放心吧,我会完成任务的。”沈穆充满信心地说。
“是明天拂晓之前,懂吗?”王良太强调说。
“知道了。”沈穆回答。
当天黄昏时分,沈穆带着一位参谋和一位联络员,到达了华川水库水坝上。他们看到闸门很高,水位也很高。联络员找来几位朝鲜工人。工人们问道:“要炸开水库中闸门吗?”
“不!留着水库发电用吧,你们只要把闸门打开放水就行,但必须在明天天亮以前。”
这几位朝鲜工人非常支持,便和三四四团的战士们忙了起来。结果,4月9日凌晨4时以前,华川水库10个闸门全部提了起来。顿时,水像高山上的瀑布一样,汹涌澎湃,倾泻而下,河道水位迅猛上涨。就在打开水库闸门的那天晚上,我们军指挥所从监听的报话机中听到了敌人在报话机里你喊他叫,一片混乱,说是大水把美军的一个炮兵阵地冲垮了,冲走了人员帐篷,冲毁了公路,美军无法前进……我接到王良太师长的报告,说是三四四团在那里执行警戒任务,一名班长和一名战士,不幸也被突然降临的大水冲走了。
我听美军电台喊叫:“共军开闸放水,‘联合国军,装备被淹,前进受阻!”敌人还说什么“共军炸毁华川水库,惨无人道……”这纯粹是在造谣和胡说,其实,我们一点炸药也没有使用。
若干年后,我从李奇微的回忆录《朝鲜战争》中看到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不容歪曲的基本事实:“4月9日,我左翼部队全部抵达‘堪萨斯线’。在右翼,美第十军和南朝鲜第三军极力克服险恶的地形和补给线不足造成的困难,还在朝着目标线推进。
“这时,敌人打开了华川水库基部的好几个水闸。一开始,敌人的这一招似乎真要给我们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江面一小时之内便上涨了好几英尺,冲垮了我们一座由工兵架设的浮桥,并迫使我们把另一座浮桥拖回岸边,以免冲垮。我们立即派出一支特遣部队去夺取大坝,关闭闸门。但是,由于能见度很差,地形崎岖,敌人顽抗,以及登陆工具不足,这次尝试没有成功。最后,我们一致认为,炸毁水闸可以大大降低水库的水位,使水库的威胁减小到最低限度。炸毁大坝工程量很大,看来,敌人获得炸毁大坝所需时间和炸药的可能性极小。但是,看着第一陆战师以及第一骑兵师一部搭乘外装马达推进的突击舟穿越宽阔的水库,我们感到松了一口气。突击舟费了很大的劲才由卡车运抵水库,从而使陆战队的士兵们在远离水库的地区战斗数周之后重新回到了适合他们作战的环境中。但是,一直到4月16日,范弗里特来接任第八集团军指挥职务之后,大坝才落入我们手中。”
三四四团徐鹏团长带着营长和连长们站在288.4高地上看地形。他们一个个都举起了望远镜。大家顺着徐鹏手指的方向看到:288.4高地位于华川鹰峰山以北,这是华川湖与汉江之间的一个狭长地段,两侧地形崎岖,异常险要,北高南低。高地的东面紧靠华川湖,西面是北汉江,北面有大水闸,南面是一条从春川到华川的公路。
徐鹏望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而英俊的连长喊道:“一连长赵志立!”
“有!”
“全军撤到北汉江之后,就留你们一个连坚守在这里,掩护主力完成三线防御准备。”
“是。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你们是孤军作战。但是,你们左边是本营的二连,右边是二营。我们全团作你们的后盾。战斗打响后还有炮兵的支援。要做好政治动员,告诉全连同志要有孤军作战的胆量,要有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是!团长,你放心吧!我们坚决打好这一仗,人在阵地在,绝不会从我们手中丢掉一寸土地!”
“这个连队经过前三次战役打得只剩下几十人了,战斗打响前补充了友军来的老战士有80多人。许多人营养不足得了夜盲症,黑夜走路还得用人扯着走。
3月的朝鲜山地里还是寒冷的。赵志立和指导员林彦荣组织全连构筑工事,每天土工作业14小时。工事是按照打一场恶战的要求和标准而构筑的。战壕是按照地形、兵力部署的要求,每个班都是两道战壕。隐蔽部均选择在山的暗部炮弹不易直接命中的地方,深挖4公尺以下,一般的炮弹直接命中也难以摧毁。前沿均构筑一两个暗火力点和地堡。比较暴露地段,都构筑暗壕盖沟,把前沿阵地的公路一段一段破坏。这些被破坏的公路地段都在一连火力控制之内。全连共构筑堑壕1800多公尺、暗壕400多公尺、各种隐蔽部30多个、各种射击工事250多个、暗地堡11个、破坏道路200多公尺,正面挖三段崖蔽,长800多公尺,主要制止敌人坦克进攻,靠华川湖有5处能登陆地段,都加以破坏。地堡、掩蔽部和掩壕均用5至7层大圆木和积土覆盖,连排之间以交通壕相连接,构成了支撑式的环形防御阵地。
战斗打响的前一天,撤至北汉江的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率领部队经过一连阵地时说:“小赵,我们在这里没丢一人一地,现在要看你们的了。我们过江后就等待你们胜利的好消息。”
这一句话,深深地铭记在赵志立的心上。
1951年4月9日上午,22岁的连长赵志立举起望远镜发现对面山上的美陆战一师三团正在组织进攻,意味着这场残酷的战斗就要开始了。他命令全连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和林彦荣分头来到了一排和二排的前沿阵地。赵志立在五班阵地上问五班长王文海:“敌人上来了你准备怎样打法?”
“连长,你看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把敌人放近了才打。”
赵志立对王文海这个班的战斗骨干非常放心。他说:“同志们!你们五班阵地是全连的关键,绝不能让敌人上来一步。”
“连长,放心吧!我们不会给全连抹黑的!”
战士们的士气非常高涨,听说打仗都嗷嗷叫。
赵志立回到连主阵地上,用望远镜继续观察敌人,看见敌人从对面山上开始向二连阵地机动。等到下午2时,敌人一个排越过公路进行了试探性进攻。没有想到的是配属一排重机枪提前开火了。赵志立自言自语地说:“糟糕!怎么提前开了火?”结果,只打倒5个敌人,敌人就退了回去。下午3时,二排正面敌人一个连沿着山脊向二排阵地接近,二排长指挥各种武器一起向敌人开火,把敌人打了下去。下午4时,敌人飞机和大炮猛烈轰击一连阵地。赵志立命令全连除观察员外全部进入工事隐蔽起来。敌机和火炮轰击了半个小时,然后,敌人约两个连兵力分别向一、二排阵地发起了攻击。在团属炮兵的火力支援下,一、二排分别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我十分关注着三四四团一连在288.4高地上这场战斗,用无线电话向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和三四四团徐鹏团长询问战斗发展的情况。此刻,我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一连阵地上和赵志立连长通话:“小赵,战斗情况怎么样?”
“报告军长,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6次进攻!”
“敌人火力很凶吧?”
“是的,敌机投下的炸弹、燃烧弹、凝固汽油弹和敌人打过的炮弹,把我们这个不足500平方米的高地变成一片火海了。”
“小赵,你快把部队分散隐蔽起来,敌人炮击时只在前沿阵地上留一两个火力点压制敌人的进攻。”
“军长,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办。”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赵志立和林彦荣断定,明天敌人将有更大的进攻,随即组织全连星夜加修工事,准备再战。这时候,只见炊事班长李长和挑着热饭热菜上了阵地。战士们见了都问道:“老班长,有啥好吃的?”
“上级给咱们连送了大米和白面,还有鲜鱼哩!同志们!咱们炊事班一定把饭菜做得香喷喷的,让同志们吃饱了狠狠打击美国侵略者。你们打到哪里,我们就把饭菜送到哪里。”李长和乐呵呵地说着。
在战斗打响后的第一个晚上,党支部委员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分析了这一天战斗的经验和教训,都说头一天就给敌人来了个下马威。提出给二班和五班请功,批评了一排重机枪手过早地暴露了阵地,没有大量杀伤敌人。3名青年战士在战斗中英勇顽强,不怕流血牺牲,共产党员们举手表决,吸收他们火线入党……
会后,按照党支部委员会的决定:副指导员立即组织卫生员等人,把牺牲的烈士和重伤员送往后方,三排副排长高明学带一个班打扫战场,以战养战,把缴获的枪支弹药补充到各排各班去;支委们回去督促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粉碎明天敌人发起更大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