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政委。”高云和眼眶挤满了泪花。
“你转告六班的同志们:今天白天敌人向你们进攻的那个团,遭到我们狠狠地打击。从黄昏起用汽车拉尸体,到现在还未拉完,敌人死伤900多人。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创造更大的胜利!”
“请团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不让敌人进到坑道来!”
“请团首长放心,我们一定要杀伤更多的敌人!”
战士们也都争着凑到送话器跟前表示自己的决心。
第二天天刚亮,高云和、芮朝寿和副班长各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分两路摸到敌人正在睡觉的交通沟跟前,用手榴弹炸死了许多敌人。这是敌人没有想到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坑道里的人居然大胆地主动出击,鬼子毫无准备地送了命。
中午时分,坑道口忽然响起两声不大的爆炸声,两股黄色的烟雾立刻从坑道口钻了进来。难闻的气味呛得人直咳嗽,喘不过气来,睁不开眼睛,闭上眼睛还流泪不止。高云和知道这是敌人在施放毒气,连忙向大家招呼:“同志们,美国鬼子放催泪弹啦!有防毒面具的快戴上!”
卫生员胡国清也呼喊着:
“没有防毒面具的同志,赶快用自己的尿浸过手巾堵住嘴!”
在坑道口担任警戒的战士芦长明“唉呀”一声,一头栽倒在地。高云和马上脱掉身上的衣服,组织大家往坑道外排风。
李汉友是个有经验的指挥员,他预料敌人会来这一手,早早叫战士做好了准备。他从睡铺上揭开一块雨布,挂到坑道拐角的地方,挡住了毒气的蔓延。
一小时以后,坑道里的烟雾散去了。敌人以为坑道里的人不被熏死也昏迷过去了。高云和守在坑道口,发现两个鬼子打着手电筒向坑道口窥探。他端起自动步枪瞄准,打倒一个,另一个跑掉了。手电筒的光束再也不闪亮了。
笫三天,天刚亮,高云和听到坑道顶上发出一种声音,便向李汉友报告:“连长,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李汉友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只听“通——通——”敌人在坑道顶部挖土。他问高云和:“洞顶有多厚?”
“5米多。”
“敌人要下毒手了!”
“再带两个人,动作要迅速,火力要突然。”
高云和挑选了战士张荣和黄品发,便向坑道口冲。突然,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带着炸药气味从坑道口飘了进来。他一招手,三个人便冲出了坑道口,直奔坑道顶上。
顶上的两个鬼子还未来得及放第二包炸药,高云和他们射出的子弹就结束了敌人的生命。
高云和跑过去一看,好险呀!如果晚来几分钟,敌人的第二、第三包炸药一放,坑道顶部就全被炸塌,那将是多么严重而可怕的情景啊!
这一天,敌人又使用火焰喷射器和汽油弹,想活活地把坑道里的指战员全烧死。火焰不断地往里喷射,坑道口附近燃起炽烈的火焰,土壁、石块烧得红红的。哨兵宁德庆被火焰烧着了眉毛和头发,可是他依然坚守在哨位上,最后昏倒在火焰中。芮朝寿跳过去,一把把他拉出火焰,背到坑道里。
火,随着汽油在往坑道内烧,有人提出:
“冲,往外冲!”
“对!不能白白烧死在坑道里。”
高云和大吼一声:“不能冲!我们不能中敌人的诡计!”
李汉友也阻止道:“同志们,敌人在坑道外面架着机枪,冲出去是要吃亏的。现在我们快把火扑灭。”
坑道里立刻展开了一场扑灭烈火的战斗。有的用锹打,有的用脚踩。有的用泥大衣往火上压……李汉友脱掉身上的衣服往火角上扑去。芮朝寿用锹铲土往火苗上盖去。高云和扬起手雷,照着坑道口外面的敌人投去。他本想把敌人赶跑。谁知道手雷包在火堆里爆炸了,那火堆被爆炸的气浪一压,火势减弱了许多。
李汉友一看这是好办法,便号召大家:“谁还有手雷,用手雷打火!”芮朝寿顺手扔过去一个手雷,火快变成了火星。战士们还抓土扬沙,很快把零散的火星压灭了。
勇士们非但没有被敌人的火焰吓倒,反而战胜了火焰。这是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也是敌人怎么也不会理解的。
一个新的考验摆到了大家的面前。
由于几天来战斗过于疲劳,加上毒气、火焰的熏烤,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口渴的。他们多么希望有点水喝,哪怕只一口润润嗓子也好啊!然而,坑道里已经断水了。
没有水,饼干在他们嘴里咬着难以咽下去。没有水,人的生理需要供应不上,全身无力,失去了平衡。几乎每个人都光着膀子,背靠湿润的土墙,胸前抱着几颗手榴弹。有的人渴得实在难受,吃起了牙膏;有的人在偷偷喝自己的尿。可是,还是渴、渴、渴……
高云和看到有的战士鼻孔和嘴唇干裂得出血了,有的战士扒掉身上的衣服趴在地上借着潮湿的泥土发散身体的燥热,有的战士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土墙上渗出来的水滴和湿泥……他自己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难以忍受的口渴,嗓子在冒烟,仿佛置身于闷笼里喘不过气来。
他和李汉友替大家想了一些解渴的办法,用药片含在嘴里,用舌头舔牙膏……所有这些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啊!
开始,高云和拿一把镐在阴湿的地方,一镐一镐地刨下去,想挖出水来,结果他失望了。但他并不罢休,在整条坑道里,这里看看,那里找找,终于在原来存水的一个汽油桶里找到了水。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
但那是怎样的水呢?他把汽油桶倾斜过来一看,桶底下的一点点水和被炮弹震落下来的泥土搅和在一起,变成烂泥浆。他用瓷碗贴在泥浆上面挤,慢慢地挤,挤出混浊的黄色水流到碗里,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挤出一小碗黄水。
“连长,你先喝吧!”高云和把这碗水递给了李汉友。
“不!先给伤员们喝吧!”李汉友端着这碗水说。
高云和把这碗水捧到伤员张荣跟前,张荣推开碗说:“班长,你要领着我们继续战斗,你先喝吧!”
最后,高云和只好端着这碗水,挨个送到同志们嘴边,一个个轻轻地呷了一口,而他自己却一滴未沾。因为,他亲眼看见同志们喝口水后,精神马上焕发出来,比自己喝多少水还痛快。
现在,又出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报话机和后面各级指挥所联络不上了。
自从进入坑道后,按照规定每隔五分钟联络一次。每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通过报话机向上面反映,马上就可得到上级的指示,每当成群敌人围攻坑道的时候,只要通过报话机与指挥所一报告,马上就打过来一排排炮弹,给敌人很大杀伤,只要发现表面阵地上有敌人活动时,我炮兵就主动轰击敌人,支援坚守坑道作战的战友们。每当听到上级首长的指示,他们就感到自己并不孤立,各级首长都在自己身边,无数战友也都在自己身边……
“这可完了,我们和家里失去了联络。”战士们憋着气。坑道里的空气显得紧张起来了。
李汉友坐在子弹箱上,用手托着下巴沉思着:自己是坑道里临时党支部书记,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自己的责任就越大。他召开了党的会议,吸收了共青团员和群众参加。他决定用积极的行动来改变目前的处境。他挥动着拳头说:“现在,我们和上级失掉了联系,我们的处境的确是很困难的。但是,我们是共产党员,是共青团员,是革命战士。我们要把战斗推到坑道外面去,叫敌人睡不安、活不稳,进不得、逃不走……
高云和第一个站起来,举手宣誓说:
“我是共产党员,入党时我宣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头终身。我同意向敌人出击,消灭眼前的敌人,就是我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具体表现。请同志们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芮朝寿跟着站起来,也举起手说:
“我是祖国的儿子,决不能向美国鬼子低头。我保证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向敌人出击……”
接着,大家一个接一个抢着宣誓:共青团员要用英勇的行动争取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青年战士提出入团的要求;伤员同志们也扶着土墙站起来要求参加战斗;最后一致通过了李汉友的出击计划。
这天夜里,高云和带着张成恩、戴永洲,走出坑道,悄悄地向前面不远的山沟前进。这是敌人破坏坑道的出发地和屯兵处,必须先搞掉这个障碍!
高云和他们走在自己的这块阵地上,像走到自己的家门口一样。这里的每一条壕沟、每一个掩体,都是他们和战友们用汗水浇灌的,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绝不能让敌人践踏!
走在最前面的高云和,快到山沟时收住了脚步。他向张成恩、戴永洲做了个“蹲下”的手势,回头把嘴贴近他俩的耳边:“前面有敌人,准备好手榴弹!”
山坳处有七八个鬼子坐着吃东西,另外几个鬼子挖工事,旁边还架着两门六○迫击炮。
高云和从正面冲了上去,张成恩和戴永洲从两侧接近了敌人。高云和一声“打!”三颗手榴弹同时飞进了敌人堆里。轰隆隆一阵猛响,倒下了几个鬼子,其余撒腿向山顶狂奔。钢盔和罐头盒当啷啷地向山下滚着……
“追!”高云和大喊一声,带着张成恩、戴永洲向山顶追去。
这时候,芮朝寿带了一个战斗小组,在解决了拦在坑道另一个洞口的敌人火力发射点之后,顺着山梁,也在往山顶上奔去。
霎时间,山上山下,枪声四起,鬼子们在阵地上乱了套。我们的人像是一条出山的蛟龙,一路冲,一路打,谁也阻挡不了。有一个鬼子正用步话机说话,声音哇哇响,高云和一个手榴弹甩过去,连人带机器不知炸到哪里报销了。
山顶上,敌人打出急雨般的子弹,拼命阻挡高云和、芮朝寿他们冲击。
“冲上去,消灭敌人的火力发射点!”
芮朝寿带着黄品发和潘成州,从一条很浅的交通沟里绕到鬼子的屁股后面,一顿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的狠揍,叫鬼子的机关枪闭了口。
当高云和、芮朝寿他们返回坑道时,同志们都围了上来,祝贺这次出击的胜利,一件一件地清点战利品,有人数着:“自动步枪两支!”
“步话机1部!”
“卡宾枪1支!”
“六○迫击炮两门!”
满面笑容的李汉友紧紧地握着高云和、芮朝寿这两个主要战斗骨干的手说:“你们打得好,打出了我们坑道作战的威风,鼓舞了坑道里的全体战友们,回去后我要给你们请功啊!”
“连长,这也是你的功劳。你提出了向敌人出击,你白天还为我们观察了地形,选好了路线,不然哪有这么好的战果呀!”高云和、芮朝寿都这样说。
可是刚才还在大会宣过誓的通讯员张宝富,却在这次出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长眠在190.8高地这块不可侵犯的异国阵地上。大家要用更大的胜利来告慰烈士的英灵。
现在是第五个白天了。
报话员杨兴国抱着机子,用惊喜的声调喊道:“连长,联络上了!”
“和哪里联络上了?”李汉友一把抓住耳机问道。
“指挥所!指挥所!”
这是一次多么漫长的艰苦的联络时间啊!
几个小时以前,报话机联络中断了,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杨国兴这个团通信连配属到这里的报话员,自从高云和带领六班转入坑道以来,他一直坚守在同上级联络的岗位上。当敌人使用毒气、炸药、火焰喷火器等各种毒辣手段的时候,他都机子不离身地抱在怀里,就是在睡觉的时候,一听到外面打炮的声音,他马上把机子抱起来。在这艰难的恶劣环境里,天线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断,他都想办法一次又一次地接好,他准备了两根杆子和天线,从坑道的两个洞口伸出去,这个坏了换那个。在敌人炮火封锁下,他来回跑出去十几次,保证联络的通畅。机子里仅有一副新电池,另外一副用了很长时间,电池快用完了,听起来声音很小。他为了不使机子因为没有电池而讲不通话,便想尽一切办法节省电池。开始一两天中,他联络时用旧电池,费尽力量把话送出去。当对方说话时,他就平心静气地收听。就这样把新电池节省下来,在关键的时候好用……
当杨国兴和大家都为联络不上而焦急万分的时候,他急中生智地记起了三四九团的呼号,立刻打开机子寻找,听到对方的呼叫时,因为暗语不通,他就用普通语讲,但对方不相信,他就耐心地向对方反复说明了情况,而且一连说出几个熟悉的报话员的名字,来证明是自己人,才取得了联络。当他向三四九团首长报告了前沿阵地的情况和守在坑道里的同志们的决心,马上转告给师里的三五一团的首长,耳机里很快传来了师参谋长薛复礼的声音:“同志们都好吗?我代表师党委向你们表示亲切的慰问……”
同志们听到这声音都振奋起来,纷纷向杨国兴靠拢,把报话机围得紧紧的。有的同志招呼大家:“安静安静!听连长和师参谋长的讲话。”
李汉友听耳机里吱吱地响了一阵之后,薛复礼继续说明:“美帝国主义向我们发动全面进攻,是想用军事压力取得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你们坚守坑道作战的英勇行为,狠狠地打击了敌人的阴谋诡计。你们创造了坑道作战的先例,师党委非常重视你们守坑道的作用。你们粉碎了敌人各种毒辣行为,你们的经验对今后同敌作战中是很有价值的,希望你们继续战斗下去,我们将迎接你们凯旋……”
当李汉友向大家传达师参谋长这些话的时候,杨国兴用嘶哑的嗓音继续向对方联络,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低,模糊得听不清了。原来的电池里的电消耗尽了。他急忙拧下电池,放在油灯上烤了一阵子,再安装好,再呼叫。耳机里这才吱吱地响起来:“喂……喂!190.8,190.8,今晚大会餐(即大反击)。22点15分开饭(即开始炮击),记住——22点15分开饭……”
这激动人心的消息,鼓舞着坚持坑道作战5昼夜的每个人的心。伤员们听了,欢喜地哭起来了。李汉友把自己的一件衬衣撕成一条条布条,分给大家:“快拿去,每个人钉一副鞋带,还有——好好地把武器擦拭干净!”
高云和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督促大家:
“同志们!连长的话懂了吗?赶紧准备好,到时候去抓俘虏啊!”
坑道顿时轰动起来了。擦枪的擦枪,钉鞋带的钉鞋带。有的战士用毛巾擦净了脸上的污泥,换上了新衣和新鞋。有的战士把前些日子领到的抗美援朝纪念章戴在了胸前。重伤员、轻伤员,坑道里所有的人,都肩并肩,膀靠膀坐着,等待着大反击时刻的到来。
高云和守着洞口,两只眼睛注视夜空——观察着大反击的信号。
争夺190.8高地是我们挤占缓冲区的第一仗,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都陆续增加兵力。
我坐镇军指挥所,张竭诚副军长和左勇作战科长、杜博炮兵办公室副主任组成军的前指,来到一一七师指挥所,当时同他们一起到一一七师的还有从国内来朝鲜前线志愿军参观见习的东北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贺晋军和四十一军军长兼粤东军区司令员刘转连。
在此之前,我把一一七师190.8高地坚持坑道作战的情况,向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汇报后,他在电话中对我说:“告诉一一七师的同志们:要趁敌人立足未稳进行反击,要炮兵狠狠地打,火箭炮团可以打它两个齐射嘛……”
当我向张竭诚他们和一一七师韩曙副师长等传达了杨得志的指示后,我说:“你们要好好地精心指挥,特别要搞好步炮协同。”一一七师抽调了三五○团二营附九连和三五一团二营附九连共8个步兵连队、志愿军火箭炮二十三团、战车二团的24门火箭炮、54门山炮、野炮、榴弹炮和4门自行火炮,由三五一团副团长马志高指挥,以坦克连为先导,向190.8高地发起了强大的反击。
这是我们军在朝鲜战场上第一次使用喀秋莎(即火箭炮)打击敌人。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当做一件大事来办。志愿军炮兵司令员匡裕民亲自来到阵地勘察地形,组织炮兵的射击准备工作……
三五一团政治委员朱品先于天黑前来到担任主攻任务的二营进行动员,给指战员们带来了祖国人民慰问团的礼物,每人一个慰问袋,里面装着手巾、牙膏、水果糖、香烟……
这天晚上,火箭炮装在十轮大卡车上,一辆接着一辆开进了阵地,分配了各炮的炮位。火箭炮团的指挥员向步兵同志们介绍:火箭炮的性能、射程、威力,一门炮一次齐放是12发炮弹,一发炮弹是多少两黄金……特别强调是,步兵发起冲锋要离开火箭炮的弹着点100公尺以外,防止被自己火力杀伤。
大反击之前还是风雨交加,但一到大反击的时候,风静雨停,满天星斗。
1952年6月15日22点15分,静静的夜晚突然山摇地动。狂风暴雨。我们的80余门大炮怒吼了!我们的12门喀秋莎怒吼了,站在师、团指挥所的各级指挥员可以感觉到,火箭炮和各种口径的大炮炮弹从头顶上带着风呼啸而过,落在敌人阵地上到处都是一团一团的火,照得半边天都是红的。敌人的迫击炮和轻重机枪被烧焦了,炮身、枪管和支架粘在一起。美国士兵被烧成灰了。远看是个人,走近一拨弄就成灰了……190.8高地成了一片火海。
此刻,韩曙副师长、薛复礼参谋长指挥8个步兵连在坦克连的配合下,从不同方向向190.8高地冲击,仅5分钟就夺回第一无名高地,美军1个营大部被歼,我反击部队伤亡较大。三五一团五连连长高荣久灵活勇猛地从190.8高地侧后攻击敌人,击毙敌人一部后率5名同志进入六班的坑道。
此刻,在英雄的六班坑道里,李汉友、高云和他们压不住心头的振奋,你拉拉我的手,我往你跟前挤一挤。洞顶上刷刷地直往下筛土石,筛就筛吧,外面山上就是美国兵,炸得越厉害越解恨,洞里的油灯被震灭了,灭就灭吧,反正马上就要出击和反击部队会合了。大家万分紧张,万分兴奋,各自带了转盘枪、冲锋枪和手榴弹,排好了顺序,一个个用肩头靠着坑道的顶柱,张着大口,堵着耳朵,浑身紧张得直打颤颤,像拉满弓的箭一样,分分秒秒都准备冲出去……
190.8高地的战斗,杀伤敌人2000多名,是我军进入阵地防御战以来给予敌人最大的一次打击,也是敌人自1951年“秋季攻势”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所有参战的部队中,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志愿军政治部于7月25日批准了一一七师三五○团一连六班集体记特等功,命名为“二级英雄班”,给班长高云和记特等功,命名为“二级英雄”。当我们军接到志政发来的批功电报后,司令部和政治部特向六班和全军发出喜报,政治部发布了“关于开展学习高云和班运动”的指示,号召全军指战员向高云和班学习。
8月5日,一一七师宣传队敲锣打鼓,打着一面“光荣的英雄班”的大红旗,把用绿木框镶边、周围打上大红绸子花的立功喜报送到了高云和班。一连全体同志列队出来迎接,英雄的六班同志站在最前列,二级英雄高云和站在六班的最前列。宣传队的女同志把一朵朵大红花戴在英雄战士的胸前。这时,军乐高奏,锣鼓喧天,高云和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喜报,全班同志激动地欢呼口号:“保持光荣,发扬光荣,争取功上加功!”
在庆贺大会上,师宣传队的同志们代表师首长向六班贺喜。高云和代表全班同志向党、向上级首长、向同志们致谢,他说:“我们所以能立功都是党和上级的正确领导和指挥以及战友们的配合才获得的,今后,我们一定不骄不傲,继续在整训中提高战术、技术,努力学好文化,为争取全世界的持久和平而奋斗!”
宣传队演出了《说唱胜利》、《高云和快书》等文艺节目,通过致毛主席、彭司令员、马恒昌生产小组的信各一封。
关于二级英雄班副班长芮朝寿的立功喜报,还有一段故事哩!
在庆功大会上,团首长把一等功的喜报送到芮朝寿手里,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可是,喜报往哪里邮呢?他参军多年了,自己不识字,以前托战友写过多次信,因为地址不对,都被邮局退回来了。国庆节那天,团首长亲自向一等功臣的家里写信道贺。芮朝寿的喜报和贺信只好按他说的地址邮走了。
一个月之后,团首长收到了两封快信。一封是高淳县人民政府来的,另一封是芮朝寿的母亲来的。
高淳县人民政府的信中说:“你们致一等功臣芮朝寿的家属芮朝根先生的贺信,地址写的不对,邮局无法投送,把信转给了我们。我们派了专人打听了几天,才把芮朝寿的家找到。第二天马上组织了区、乡干部群众100多人,敲锣打鼓前往送去喜报和贺信。我们为我们县里出现了一位英雄人物而感到光荣……”
芮朝寿的母亲接到了喜报,受到地方政府和群众的祝贺,很感动地在信中说:“我的儿子,在朝鲜战场立了大功,我欢喜地流下了热泪。这是毛主席和共产党领导教育的结果,也是各级首长的培养帮助我儿子才能有这样的光荣。我要告诉儿子,要他更勇敢地战斗,多杀美国鬼子,把美国强盗打出朝鲜去,再胜利回国见我。我在后方努力生产,争取做个光荣的模范军属。”
我一直到1952年8月19日在军隆重召开的庆功大会上,才见到了高云和这位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他成了庆功会上最受欢迎的人。
几百名功臣和模范人物参观图片展览的时候,在“190.8高地5昼夜坑道战”的图片前面,围着看的人最多。大家一边看一边听解说员讲,都为高云和和他的战友们英勇善战战胜千难万险的事迹所吸引、所感动。许多人掏出钢笔和本子在记着。当高云和以及李汉友、芮朝寿等同志出现在人群中时,他们马上被重重包围。
军文工团演唱《坑道作战五昼夜》的演员刘钧赫,还没见过高云和哩!他问别人:“谁是高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