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谁都知道:1951年那个时候,正是美国空军强盗猖狂一时非常嚣张的时期。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在朝鲜中部新成川至元山的铁道之间的阳德车站,却出现了一支叫美国空军飞行员胆战心惊的志愿军高射炮部队——一一五师高射炮营。

阳德是志愿军后勤部第二分部所在地,又是我军重要的交通枢纽。每天都有火车从祖国运来成千上万吨重要的军需装备和作战物资,又有数百辆汽车从这里往返于前线。敌人依仗他们的“空中优势”,经常对这里狂轰滥炸,妄图切断我们的交通运输线,断绝我们对前方的兵员补充和后勤供应。

为了保卫阳德的上空安全,为了保障这里交通运输畅通无阻,我军派一一五师高射炮营进驻这里,执行对空作战的任务。将3个高炮连组成三角形配置在火车站机车待发位置到北侧600公尺外,营指挥所位于二连阵地附近。6月2日全营悄悄地进入阵地。

6天之后的6月8日,他们对空作战的第一天第一仗,就出手不凡,战果赫赫。

这一天,他们首战告捷:上午8时10分,击落敌f-84战斗机1架。

8时20分,第二批敌f-84战斗机8架临空后,全营集中火力,又击落1架,击伤多架。

8时40分,他们又集中猛烈的低空火力击落敌机5架。

战斗到12时许结束,他们共击落敌机7架,击伤多架……

就这样,他们打得敌机不敢白天到阳德上空盘旋了,有时敌机路过阳德上空也只有绕道而行。但是敌机在夜间却是很活跃的。

阳德的夜晚是非常热闹的。在铁道上,火车鸣着汽笛,飞快地越过阳德江桥向阳德车站驰去。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奔驰在公路上。兵站夜班工作的人们紧张地劳动着。志愿军、人民军和朝鲜男女民工,从这里把各种弹药装备,以及其他物资运输到通往前线去的运输线上……

敌机一出现在阳德的夜空,火车站、兵站、公路到处都响起了防空的枪声。火车熄灭了灯,拖着浓烟开进山洞里去了。汽车闭灯停在公路一旁。整个地面上一片漆黑。

最近几夜,观察员向营指挥所报告:来袭的敌机一夜比一夜增加,每夜9点以后每隔10分钟来一次,每次都是两架,敌机的高度比白天低1000至1500公尺,这一切,作为全营主要军事指挥员的陈文义营长,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时候,他和教导员傅亚还有副营长及各连连长是彻夜不眠的。他们一听见敌机投弹、扫射的声音,心里就像被刀子戳一样的难受。一夜,正在装卸火车的民工遭到敌机袭击,被炸后的火车上呈现一片令人愤怒的惨状。这件事发生在他们这个高射炮兵部队保护的阳德车站,从营长、教导员到普通战士,都倍感痛心,人人心里装着惭愧和不安。

自从敌机改在夜间活动之后,白天敌机不敢来,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过飞机了。炮手们都一个劲地吵嚷着:“失业了!失业了!”

不管哪个高射炮连的连长见到了陈文义或者在电话里总是问:“营长同志,你看怎么办?”

没有仗打对于陈文义这个过去带兵打过许多仗的指挥员来说,比这些连长还要焦急和难受。他和傅亚、副营长在一起研究了好几次:“敌机改在夜间来骚扰,这是敌人在战术手段上的一种变化。”陈文义说。

“敌人知道我们没有探照灯,因此也是对我们的欺侮。”傅亚说。

“夜间正是阳德通往前线和后方各条运输线最活跃的时间,绝不能让敌人占着主动。”副营长说。

营党委作出夜间打飞机的决定。在此之前,他们向一一五师司令部做了报告,一一五师司令部又向军司令部做了报告。

我接到这个报告,马上想到:夜间打飞机?这在当时没有雷达、没有探照灯、没有其他任何照明设备的条件下,在一般人看来,简直不可想象,至少是太冒险了。在志愿军所有的高射炮的部队中,一一五师高射炮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提出夜间打飞机的。我和军里的领导毫不犹豫地批准了这种大胆和积极作战的方案。

最初,有些同志顾虑:会不会打出“纰漏”来?我对这些同志说:“敌机夜晚来打你,你不打它,难道就不出‘纰漏’了吗?我看这会出更大的‘纰漏’!”

陈文义这个抗战中期参军的老同志,我早就认识和熟悉他,如今成了一一五师第一个高射炮营营长。我看他有一段话说得很好:“夜间敌机飞得低,飞得慢,命中的机会自然就大一些。当然,夜间对空射击要比白天困难得多,但是,只要我们准确地掌握敌情,认认真真而且细致地训练部队,同样是可以夜间揍掉敌人飞机的……”

于是,他带领全营指挥员和炮手们悄悄地训练起来了。

白天,他们在好几个山峰上装上假飞机。陈文义叫营里参谋分头到各连去检查,在他下达口令“向第几号目标放”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炮口就对准了一个目标。夜间,他到各连阵地去,和炮手们在一块用耳机听敌机的声音,在一切都安静下来的夜晚,从飞机的声音里估测飞机的机型、航向、高度和航速……

他把每夜参谋同志记录下来的敌机架次、航向、高度和活动情况,综合起来,再同各连的指挥员一起分析敌机的活动规律和战术变化,还要研究夜间对空射击的炮火配备和战术原则……几乎每夜都是整夜不眠。

后来,他们干脆把白天和黑夜倒了过来,白天睡觉,夜晚训练和工作。炮手们越训练,情绪越高。他们一个个都这样说:“把自己耳朵训练得能够代替白天的观察镜和夜间的探照灯。

当他们训练成熟时,我在电话上一再鼓励他们:“夜间打飞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呀!你们好好地打,敌机来多少,你们就揍掉它多少!”

1952年9月1日晚上,是一一五师高射炮营实施夜间对空射击的第一夜。全营指战员都进入了自己的战斗位置,等了好久。1架美国b-26飞进他们阵地的上空。陈文义立刻命令各连做好射击准备。射击之前,他们从声音里判断所有情况是正确的。射击时机不早也不晚,但没有命中,敌机逃跑了。

大家都很奇怪:“难道敌人知道我们今夜会揍它吗?”陈文义和傅亚纠正了这个没有根据的怀疑。他们发动大家找出的原因是:我们过于紧张和没有经验。

第二夜敌机又来了。

陈文义、傅亚等几个营干部在指挥所里等着。敌人十分狡猾,好几次,敌机刚刚进入他们营的射击空间,扭转头又跑了。

忽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陈文义拿起耳机,只听到观察员报告:“报告营长,3号上空发现敌机b-26两架。”

他立即向各连发出命令:

“3号上空敌机两架,各连准备射击!”

各连迅速地向各炮下达了战斗命令后,全营阵地上依然保持着原来异常的肃静,连一个人的咳嗽声都听不见。这是训练有素的表现。

陈文义在指挥所里听出这两架b-26正朝着他们营阵地迎面飞来,水平距离是1500公尺,高度是1000公尺。从监测的判断中,他下达了决心:“各连打追点射击,水平火网,射角35——放!”

阵地上响起了小喇叭声——发射的信号。

顷刻,观察所报告:

“营长,敌机在高空打开了灯。”

陈文义再一仔细听,敌机又发出一种响笛。这种响笛的声音和飞机俯冲的声音差不多。这是敌人的花招——它想使这个高射炮营的阵地暴露目标。

“我们不上它的当!”他一边想着一边判定敌机已经钻到4000公尺的高度,便立即发出暂停射击的命令。

敌机在高空投弹了,炸弹落在山谷中爆炸,从山谷传来震荡的回声。

观察所又报告:敌机熄灭了它们身上的灯光。陈文义凭感觉判定:这两架b-26已经飞进了他们营有效射程之内了。他马上改变了射角,下令组织了严密的火网。

在漆黑的夜空中,可以看见地面射向敌机的炮弹,像无数支红色的箭头,在敌机身旁噼啪地爆炸。

“营长同志,我连火炮没有损失!”

“营长同志,我连人员没有伤亡!”

陈文义听完各连连长的报告后,正在叫营部的指挥排长把弹迹情况向各连传达的时候,敌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他知道这是敌机关闭了油门,企图改变航向,逃脱严密的火网。他高声发出命令:“各连趁热打铁,打连射!不要让飞贼跑掉了!”

这两架美国b-26型的飞机在这个高射炮营的严密层层火网包围之中,已经难以逃脱出去了。黑夜里,虽然看不见它们的影子,但指挥员们能够听出b-26飞行困难的声音。

果然,一架b-26起了火,拖着着火的尾巴向东南方向栽下去了。剩下的这一架b-26突然抛出了一连串的照明弹,成梯子形状高高地挂在夜空。

这时,通信员从洞子外呼喊着跑进营指挥所。

“打掉了一架!打掉了一架!”

全指挥所的人立刻振奋起来,我望你笑,你望他笑。陈文义向各连命令:“不要松劲,一定要把剩下的那1架b-26也收拾掉!”

敌机见火力这样猛烈,突然把高度降到500公尺,要向二连阵地俯冲了。

陈文义一秒钟也没有停止地向二连发出命令:“二连,用冲击射击方法向敌机的声音目标射击!”

“哒哒哒……”敌机吐出一道又一道红火苗子,直射二连的阵地上。

陈文义和傅亚的心里都紧张了一下。但他们马上看到,二连的指战员们顽强地在敌机面前织起了几道火网。全营的火力也都集中地射向这架疯狂的b-26。

此刻,有经验的指挥员和炮手们可以听出:有几发射弹没有升到一定高度就爆炸了。其他射弹仍然向空间升去。

原来那几发爆炸的射弹正好击中了敌机。拼命挣扎的这架b-26带着嚎叫,歪歪斜斜地掉下去了。

陈文义、傅亚和营指挥所的参谋及其他人员走出掩蔽部。刚才还是静静的阳德地面上沸腾起来了。一列列的火车钻出了山洞发出欢快的汽笛声,无数辆汽车开大了车灯在欢快地奔驰。车站上、兵站上、江桥上、公路上,灯光点点,人声喧哗。人们都在为一一五师高射炮营这一次夜战的胜利而尽情地欢呼,都感到揍下了这可恨的夜间的美国空中强盗而痛快万分。朝鲜人民军的同志们用中国话喊着:“打得好!”

这仅仅是一一五师高炮营夜空火网的初战胜利。在以后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又创造了击落敌机7架、生俘敌机飞行员4名的杰作。

很快,军司令部向志司发报及时报告了陈文义这个高射营夜间打飞机的经验。接着,志司也很快向全志愿军发报表扬了他们。

这样一来,引起了苏联顾问的浓厚兴趣。他们邀请陈文义前往志司,要见一见志愿军这个不一般的高炮营长,要听一听他指挥全营仅用口径不大的三七高射炮在没有探照灯的条件下,把夜间偷袭阳德的7架美国飞机全部击落的宝贵经验。苏联顾问一看陈文义只是一个20多岁普普通通的营级指挥员,听完他那浓重的苏北口音的介绍,非常惊喜地竖起大拇指说:“很好!”

第19章 红旗插上老秃山

三四三团四打老秃山,耍清川亲率营长、参谋蹲在敌人鼻子底下侦察;一级英雄倪祥明和战友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和他的一级英雄班获得了志愿军很高的历史荣誉我在军用朝鲜地图上怎么找也找不到它的名字的无名高地,位于朔宁以东约10公里,西北紧靠驿谷川,标高250公尺,面积6.7平方公里,是我上浦坊阵地以东1公里外,222.9高地东南数百公尺的小山头,又是敌我缓冲区的一个重要制高点。由于它高于周围的山头,可俯瞰我上、下浦坊南北阵地。对我威胁极大。

这个原本在地图上谁也没有看得起的小山头,如今成了军事上的必争之地。它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控制了敌人,像一把锐利的尖刀插入敌人的心脏。如果落在敌人手里,我们就被动了,敌人可以随时下来夺取我们的其他阵地。

一一五师三四三团四打老秃山的争夺战,是从1952年6月8日开始的,一直到7月23日,历经了45个日日夜夜。在这个红军团的历史上,是令人难忘的。这里有胜利,也有失败,有欢乐,也有苦恼……但更多的是大量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锻炼了我们的部队,尤其是各级指挥员们的指挥能力。

三打老秃山:7月4日,三四三团三连配属师侦察连一个排,在8个炮兵连支援下,分三路向老秃山实施第三次突击。只有一路占领了部分阵地,其他两路均为失利。不得不撤出战斗。

三打老秃山以后,一开始,一一五师不准备让三四三团再打了,准备让三四五团上去打,师政治委员沈铁兵对耍清川和王国英说:“你们团已经完成了7个月的阵地防御任务,马上撤下来吧!”

耍清川和王国英这两个从来不认输的同志坐不住了。他俩马上召集团里几个同志统一认识:我们是红军团,决不能打了败仗撤出阵地,一定要再打一次老秃山,带着胜利下山。他俩向沈铁兵和副师长王扶之打电话甚至做了这样的保证:“打不上去撤我们职,杀我们的头都可以!”

我和张竭诚来到一一五师,和师里领导一起帮助三四三团总结这次战斗失利的教训。我们亲眼看到耍清川、王国英代表着全团指战员的决心向师党委请战:“不打好四打老秃山这一仗决不下阵地!”我们当即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敌人占领老秃山后,构筑了许多工事,我方正面的多数已被我炮火摧毁,敌人不仅拼命修复这些被破坏的工事,而且在反斜面山坡上又加筑了大量地堡,这些地堡在我方地面上是观察不到的。

在此之前,这个团已经掌握了不少敌情,但是尚未完全证实,而且很不够。因此,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如何在攻击之前,把老秃山敌人阵地的全部情况,也就是敌人兵力分布、工事构筑、指挥所位置、后方交通以及增援方向等彻底搞清楚,从而使全歼敌人的部署准确无误。耍清川决定:亲自到敌后去侦察,从虎穴中把虎仔掏出来。

当一一五师向我报告耍清川这一举动时,我告诉沈铁兵、王扶之等同志:要拿出4个炮兵连保障亲自深入敌后侦察的耍清川及身边的其他同志的安全,坚决拿下老秃山。

耍清川把身上的日记本、地图等一些东西统统交给王国英:“老王,你把这些东西保存起来,一旦……”

王国英接过这些东西后说:“清川同志,放心去吧。祝你此举成功!至于部队动员,我们保证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同耍清川到敌人侦察的有一营营长姜玉清和师侦察参谋孙振冀。他们3个人都穿着战士军服,每个人掖上两颗手榴弹,一颗是打敌人的,另一颗是准备和敌人共用的,孙振冀多带了一支卡宾枪以防万一。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次钻到敌人鼻子底下,一旦被敌人发现,就没有回来的可能。

出发前,耍清川郑重地对两个伙伴说:“我们和敌人拼命是容易的。不过,我们每个人应该非常明确地知道,拼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样做。为了我们的整个任务,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和轻率,从现在起要尽量隐蔽自己,除非敌人真的发现了我们,否则,在任何情况下不能盲动。”

刚一出发,每个人都变得特别敏感地进行在茫茫的黑夜中,好像眼睛和耳朵伸出了无数条细微的触角。他们眼睛眨都不眨,耳朵几乎竖了起来,举步落脚像小猫捕鼠那样轻巧而敏捷,连出气声也要自我抑制。

刚才,他们走过一条小河上的独木桥。这是我方通向敌区唯一的木桥,他们疾速地一闪而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否则,敌人就会向小桥射击。

前面就是敌我小部队经常出没的地段。孙振冀在前,耍清川居中,姜玉清随后。他们高一脚,低一脚,踏着坎坷不平的炮弹坑小心翼翼地行进着。

现在,要过驿谷川了。他们过河时用脚底板轻轻地擦着河底走,唯恐带起一点水声。攀上河岸,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开阔地。过了开阔地就是将军洞,过了将军洞就到达他们要到的目的地——346.6高地。

师侦察排长王宝山带着三个侦察员头一天就来到这里。他们的任务是先去侦察情况掩护耍清川他们。王宝山见耍清川他们来了,做了个手势都蹲了下来。他指着对面山上说:“团长,敌人就在那上面。”

说着,他身上竟颤抖起来。耍清川说:“你别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团长你……”

“你们完成了掩护任务,回去吧!”

“团长,你要注意,多多保重……”

耍清川和姜玉清选择了有树的地方开始观察了。孙振冀抱着卡宾枪在离他们稍远的草地里警戒着。现在离天亮时间不多了,他们隐蔽着看见老秃山顶上人影晃动,不时传来铁锹碰击岩石的铿锵声。在黎明的寂静里,响声分外清晰,敌人连夜在赶修工事。

不知不觉天亮了。山顶上敌人的碉堡里吹响了哨音。敌人起床了,集合了……

耍清川、姜玉清从草丛的空隙中举起了望远镜:老秃山在斜面敌人阵地上的一切清晰地展现在他俩面前,距离这里约有500公尺,敌人的全部秘密暴露在他俩眼里。敌人利用陡壁和死角在300平方公尺的面积构筑了许多特殊的地堡。山腰部一筐筐新翻出来的鲜土,堆积在地堡周围,敌人挖的是朝天洞。耍清川忽然想起了反细菌战时,战士们用水灌到老鼠洞里,把老鼠都灌出来的情景,遇到雨天,敌人会像老鼠一样被雨水灌出来的。他把这种想法悄悄地告诉了姜玉清,两人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

他俩数了数:山凹间有大小20多个用麻袋垛起来的地堡,形成“梅花桩”有规则地散布在那里。不用望远镜,连敌人那橄榄色的船形帽子也看到一清二楚。其中一个大的地堡还很突出,引人注目。地堡顶上竖起两根铁杆,分明是无线电天线,常常有人进进出出,姜玉清一边在纸上画着写着,一边对身旁的耍清川说:“这一定是敌人的指挥所。”

“你的估计是对的。”耍清川点点头。

有3辆被我们打坏了的坦克,成一路队形歪斜地躺在山坡上。耍清川贴着姜玉清的耳朵说:“很好!这可能作为我们攻击时的路标和方位物,你画下来。”

过了一会儿,耍清川又对姜玉清说:“不过,不要把这辆坦克看成是永远不变的死东西,敌人是可能把它拖走的。”

姜玉清听了很有感触,这是上级指挥员对下级指挥员的提醒——作为军事指挥员,必须善于应付实战中瞬息万变的复杂情况。

在这里,耍清川、姜玉清、孙振冀根据敌人来往运输车辆的计算,判断了敌人固守这个山头的是一个加强连。他们又根据这里复杂地形,更加具体地明确了我方的战斗部署。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把敌人阵地上的一切情况全部弄清楚,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可是,到了下午考虑的问题就多了。仿佛周围的气氛更为紧张了起来。忽然,一只斑鸠飞来正好落在他们隐蔽的树丛中,站在树枝上昂着头望着他们。他们谁也不敢去惊动它,突然,这只斑鸠飞了起来,翅膀发出扑扑噜噜的声音。这种声响,此刻他们听了可恶可恨,简直让人难以容忍。耍清川脑子里突然闪出以前曾看过的一出戏《花木兰巡营了哨》的一段故事。花木兰发现夜晚丛林中鸟雀乱飞,从而判断敌人前来偷营。耍清川心里暗暗地想:难道我们在这里,斑鸠突然惊飞,敌人就不警觉吗?再说万一敌人里有个无聊的家伙开枪射击这只斑鸠,我们不就随着倒霉吗?他又一想:不会的,因为我们的大炮正在监视敌人。为了保证他们3人的安全,师里专门安排4个炮兵连掩护他们。他正想着,他们的神炮手把炮弹打过来,准确地落在敌人阵地上。敌人吃早饭时,我们的大炮正在进行破坏射击,一个敌兵犹豫不定地从地堡里探出头向外望望,最后乘炮击空隙从洞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没跑几步就蹲下来大便。这时,一发炮弹打过来,轰地一声在敌人阵地上爆炸了,吓得这家伙连裤子也没撩起来就光着屁股缩回洞子里去了。耍清川他们还看见山上公路上那些开着履带运输车的司机,就在他们脚下来往奔跑。可是,一听到我们打过来的炮弹爆炸声,把脑袋钻到驾驶盘下面,拼命地把车子往回开。若不是常在熟悉的道路上开车,一定会把车子开翻到山沟里去。

姜玉清望了望耍清川疲倦的神色,关切地小声说:“团长,你把着那棵树休息一会儿吧!一晚上没有睡觉了,我来监视敌人。”

“还没有完成任务,我就是睡也睡不踏实啊!”

此刻,耍清川想到各级领导和战友们都在等待他们的消息。他感到这个白天过得太慢了,怎么夜晚还不来临呢?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草丛里成群乱飞的蚊子。这里的毒蚊子确实厉害,盯在人身上,就会肿起一个大疙瘩。打又不敢打,只好悄悄地用手把蚊子搓死。

“团长,你看,那两个家伙在朝我们这里瞅呢!”姜玉清拉了耍清川一下,指着山脚下的道路上的两个伪军说。

“不要紧,注意点,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耍清川虽然安慰姜玉清,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紧张。

敌人始终没有发现耍清川他们,太阳落山后,他们沿着原来的道路往回走。没有走出老秃山的山脚,突然,孙振冀在前面喊叫起来:“蛇!蛇!”耍清川猛地窜上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嗓子问道:“你怎么回事?”

“有条蛇缠到我的裤子上了。”孙振冀答道。

原来,他踩到了一条蛇的头,蛇翘起尾巴缠到他的脚上。再沉着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忍受不了蛇的袭击。幸好,他没有叫出声来,硬是把蛇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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