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就是李半城,不像是个商人,却好像国子监的学士,清秘院的翰林。”苏紫轩暗暗称奇。
屋中之人自然就是京商首领,号称“李半城”的李万堂。他看了一眼进来的主仆二人,心里也是一愣,女扮男装已是出奇,且又是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色,他已听张广发说这两人是专程来找自己,但还猜不透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位请坐!听说你们特地来找老夫,不知所为何事?”李万堂顺手拿过一把精巧的花剪,轻轻修着桌上的一瓶文竹,连看都没看苏紫轩。
四喜侍立在旁,苏紫轩坐下,盯着李万堂道:“我想卖你一样东西。”
李万堂淡淡一笑道:“想卖给老夫东西的人不少,但值得买的就不多了。”
“我这样东西你一定想买,就是不知道你的本钱够不够?”苏紫轩可是笑容皆无。
“喔?”李万堂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受影响,声音中却有几分讥诮。
“请过来一看。”苏紫轩指了指四喜拿着的书箱。
李万堂起初见这女子容颜俏丽,还以为不过是来出卖美色,这样的女人他早已司空见惯。原本想给几个钱打发出去,看这样子却非如此。他这才仔细地看了苏紫轩一眼,四喜把书箱捧前几步掀开一角,李万堂略伸头向内细细一看,立时抬头用凌厉的目光扫了苏紫轩一眼。
李安在旁一看老爷这样,也把头伸过来想看个究竟,四喜却已把书箱合上了。
“怎么样,值多少银子?”苏紫轩问道。
李万堂不动声色地指着书箱道:“我且不问这是怎么弄来的,我只问你究竟是谁?”
苏紫轩转回头看了一眼李安。
“你但说不妨。”李安这些年为李万堂办了不少机密事,早已是李万堂的不二心腹,论起信任程度还在张广发之上。
“我是谁?”苏紫轩重复了一遍李万堂的问话,像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上有一枚戒面向里的戒指。她把戒面轻轻转过来,一团红光顿时闪现,看得人目眩神迷。李万堂对珠宝颇有研究,最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红宝石,而是钻石中最为珍稀的千金难易的火油钻。他猛地想起一件事,眉毛不由得一挑,细细端详着苏紫轩。
“这样的稀世珍宝,又是你亲手送出去的,自然不会忘记。我是谁还用再问吗?”苏紫轩缓缓道。
李万堂不答,对李安吩咐道:“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安答应一声。李万堂这才转脸对苏紫轩道:“你从密云逃出来也罢了,居然还敢回到京城。”
苏紫轩面上显得毫不在意,脸上却笼着一层寒意:“京城嘛,虽险实安,我回来自然有事。”
李万堂揣度着此人来意,重又坐回到书桌后,却没有再拿起那柄花剪。
“想救人?你来晚了。”李万堂几乎是一转念便明白了。
苏紫轩站起身,边在屋中走,边说道:“不晚!这样的大案子必是三堂会审,只要京中有那么一两位亲贵肯说话,就能归到‘八议’制度上去,议亲也好,议贵也罢,哪怕是议功也不妨,都能将罪减等。退一步说,就算是不按‘八议’,拖上些时日,可请督抚力保……”
“晚了!”李万堂听她一口气说到这儿,已知这姑娘智计非常,但还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你是怕惹祸上身吧。方才我已在房外听了你的话,哼,靠山变冰山,冰山也倒了,说得可真好。不过你别忘了,水还能结冰,土也能聚山,越是这个时候你出把力,将来……”
李万堂微微摇头,苏紫轩不等他说话已是变了色,寒着脸冷笑一声:“咸丰四年,园工筹梁方,李家以川楠充贵州金丝大楠,获利五十万两白银。咸丰五年,垄断直隶兼热河十七座大营的军服专卖,每年获利三十万两以上。……咸丰十年,户部宝钞案,不经官卖,私自收买经营钱局五处,每年获利在七十万两以上……”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万堂的表情,却见他除了眼神霎时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外,脸上的颜色却是丝毫未变,心中暗暗钦佩此人的养气功夫。要知道这些都是李家的绝密生意,其中无不与当朝大员有直接的关联,通同贿赂,私相买卖,若是有一样捅了出去,都是抄家杀头的罪名。
等苏紫轩全都说完了,李万堂居然轻轻鼓了鼓掌:“好记性,早就听说有一本账册,抄了家也不见下落,还以为见机得快,早早就毁去了,想必是在你手里吧。”
苏紫轩点了点头:“从十岁开始我就保管这账册,上面的每一笔都是我记的。你不要打什么杀人灭口的算盘,我的书童有两个,这个叫四喜,还有个叫三笑的童儿没跟来,我要是出了事,账册的秘密自然就公之于众。”
李万堂听了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仿佛这样的安排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紫轩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别的人就算是我握着他的把柄,也还真不敢去找,因为那些人太笨了,辨不清形势,搞不好急急忙忙挖个坑,连我带他自己都一起埋了。”
“明白这个道理,可见你对人心也知之甚深。”李万堂看向苏紫轩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欣赏,话中却又有七分冷酷,“聪明太深遭天妒,你真的是来晚了!”
他一再说晚了,苏紫轩心里陡起警觉,颤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前面说的都对,奈何没有什么三法司会审,昨儿一道旨意已然定了斩立决。”
“什么?!什么时候?”苏紫轩的脸顿时变得比玉还白,美目大张,惊惶地望着李万堂。
“今日午时。”
午时!现在已是戌时,已然过去四个时辰。苏紫轩眼前一黑,若不是四喜手快扶着,险些跌在地上。
“菜市口问斩,老夫也去了,看得千真万确!”李万堂表面一脸的木然,但仔细看却能看出他一直在用眼角余光不停地观察着苏紫轩。
“有话留下吗?”苏紫轩脸上的表情极痛苦,紧紧地咬着唇,但是竟然没哭,目中满是怨恨地问。
他二人始终在回避着一个心照不宣的名字,李万堂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要紧话,只是大骂西太后与恭亲王。”
“我知道了!”苏紫轩咬了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来,四喜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
“临走的时候能去送一送,足证你还记得这番交情,倒真要谢谢你。救人的事情就算了,不过我在京里总得有个待的地儿,就麻烦你替我准备了。”
“你要留下来收尸?”李万堂虽然如此问,但显见得并不如此认为。
果然,苏紫轩答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宗室无暴尸,后事自然由宗人府管。我留下来有其他的事儿。”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万堂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却假作好生为难,皱紧眉思量了半晌才叫道:“李安。”
李安闻声而入,李万堂吩咐道:“带这二位到南城口袋胡同那处宅子,安排她们住下,从府中派几个稳重的老人儿,一切用度全由府上账目拨给。”
“是。”
苏紫轩跟着李安要往外走,李万堂忽地又道:“书箱里那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紫轩头也没回,答道:“原想万不得已时用来救人,现在则有了更大的用处!”
她说完带着四喜径直去了。李万堂坐在椅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拿起那柄花剪,将文竹一剪而断,轻声自语道:“好一柄利器,不用可惜了。”
第4章
大局要越做越大,细节要越算越细
常家车队经过霸州赶往山西,京畿附近的消息传得很快,这时直隶周边都已经传遍了政变的小道消息。
肃顺问斩,怡亲王与郑亲王两位王爷因为是皇室宗亲,所以赐白自尽,而顾命大臣中的其余五人却都加恩,除了丢官罢职,倒也没有大的处分。特别是六额驸景寿,旨意里说他是“受奸人胁迫,故恩施格外,不予加罪”。这一道“无罪开释”的旨意一发,立时就有人说景寿其实是慈禧太后安插在肃顺身边的一根暗桩,非但没有帮肃顺,而且通过他的举发,令那些想要救肃顺的人都没有机会得逞。这种说法本人不认,谁也无法证实,但慈禧太后的手腕却在这种传言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畏服。
女主临朝,雌声动天,历来不是国家之福。颇有些道学之士想起当年武则天篡李唐而改武周,不由得心里生出许多忧虑。还有一班熟读国史的儒生,谈起当年太祖皇帝提兵灭了叶赫部落,叶赫族的族长曾有遗言,叶赫即使只剩一女,也要向爱新觉罗报此仇,而慈禧太后正是姓叶赫那拉!
如此的巧合怎不让人心惊。在京里此般言论暗流涌动,尤其是连当初顾命大臣所拟的年号“祺祥”都被慈禧太后一手推翻,要军机大臣重新拟过。这样的霸气见诸一个女子身上,更是在各部官吏的私下聚会上成了酒后的热门谈资。
常四老爹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朝廷大员才关心的机密事情,他现在忧心的只是古平原的身体和如何去还那笔印子钱。
随着车队绕过狼牙山进入山西境内,常四老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家里现在怎样了,掐指算算,到家的日子正好是债款到期之时。常四老爹不敢耽搁,在路过省城太原时,按照古平原之前的指点,派刘黑塔带两个伙计赶着那辆装满“喜货”的大车进城去看行情。他自己则指挥伙计赶着盐车,直奔自家而去。
这样急着赶路还真对了。常四老爹原本住在太谷县城内,为了照料盐场,又在盐场附近置了一处小房子,但那处房子不值钱,常四老爹拿来做抵押的是太谷县城内的老宅。
要说这老宅,真正是好。常氏祖上出过财主,为了盖这所大宅院花了不少的钱。这宅院原本是常家一族所共有,后来常氏一族的其他各支渐渐老病死走,几十年下来,这偌大的宅院竟然都归了常四老爹。常四老爹一家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宅子,因此平日里只开两处院子,一处老爹与刘黑塔住,另一处是女眷住的地方,其余各处都封着。
这大宅院早有人惦记,出价到一千两银子的也不在少数,但常四老爹不愿卖祖宅,更何况家里吃用不愁,也不到卖房子的地步。这次不同了,常四老爹没办法才用宅院抵了高利贷。让他奇怪的是,整个县城里,除了一个叫陈赖子的人,没第二个肯将钱借给他。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蹊跷,不过急着要到关外,只得定了契约。讲明三个月为期,到时本银利息全数缴回,否则就拿老宅抵债。
现在三个月已经到了,常四老爹赶着车一进自家所在的桃叶巷,就听到从前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里面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叫。他知道不妙,加了一鞭,盐车飞快地向常家老宅的方向驶去。
常家的老宅在这条巷子里算是气派非常,斗角飞檐的门楼前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几个地痞打扮的人正从大门里往外拖一个女人。这女人披头散发,一面挣扎一面大骂:“陈赖子,你个天杀的,光天化日就来夺屋,还讲不讲王法了!”有人认得这女人是常四老爹近几年出门做生意时,找来照顾女儿常玉儿的佣人李嫂,她与常玉儿感情极好,情同母女。
“王法?”一个穿黑衣短打,留着两撇狗油胡子的男子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字据,“我手里拿的就是王法!欠债还钱,这字据上写得明白,三月还不上钱,就拿宅子顶债。我陈赖子够意思了,之前来找过你们催要银子没有?没有吧。不过今日既然到期了,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来,把老常头家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人也拽出来,这院子从今往后不姓常了!”陈赖子一声吩咐,又有三四个人冲到院子里。
不过他们刚进去,就纷纷抱着脑袋跳了出来,只见一个年轻姑娘手里拿着门闩一阵乱挥,来到门前一手拽起爬在地上的女子,脆声道:“李嫂,不用怕他们。”
“哟,这不是玉儿妹子吗?上次见你还是三个月前到你家立字据时,这几个月不见,可真是越发水灵了。”陈赖子眼前一亮,对着站出来的漂亮姑娘觍着脸皮说道。
“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哪个认得你。你要收屋也得等我爹回来,没有硬闯女人家门的道理。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常玉儿转向围观的众人。
大家早就对陈赖子不满,但事不关己,陈赖子手上又有字据,倒也奈何不了他。现在见常玉儿一问,大家哄然一声,竟都是向着常家说话。
“喂,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欠债的倒有理了?”陈赖子没想到常玉儿竟如此机灵,避开债务不谈,只说男女大防,反倒赢得了众人的同情。俗话说“众怒难犯”,陈赖子情急之下道:“要照这么说,你爹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能收屋,那要是他死在外头,一辈子不回来呢?”
“你!”常四老爹一晃三个月没回来,常玉儿和李嫂本就在担心,此刻听陈赖子满嘴胡扯,只气得浑身发抖。李嫂叫一声:“你这无赖,我和你拼了。”一头就撞了过来。
陈赖子猝不及防,一闪身,推了李嫂一把。李嫂一头栽在地上,额角碰出好大一个口子,血流满面。
“啊!”一见有人血溅当场,众人一阵骚乱,陈赖子也是一愣。
就在这当口,常四老爹已经赶着盐车到了,最后这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就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但常四老爹实在是个忠厚人,尽管心里大怒,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急急下了车,赶到李嫂身旁。
常玉儿乍一见爹回来了,又惊又喜,抱着李嫂的手不曾松开,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原本是个大姑娘家,被人逼得当场撒泼,传出去名声要紧,另一面又挂着李嫂的伤势,所以哭得格外伤心。
常四老爹顾不上安慰女儿,先查看李嫂的伤势,好在血流得虽然多,只是皮外伤,没伤在要害处。
常四老爹先叫常玉儿将李嫂扶进屋去,然后转过身对着陈赖子一抱拳:“陈老兄,为何要到我家中搅闹?”
常四老爹一出现,围观众人都觉得好戏要连台唱了,陈赖子也是心中一紧。但看看常四老爹风尘仆仆,面有忧色,不像是凑到了钱,再看他没敢发作自己,更是放下心来,笑嘻嘻道:“常四,你方才也看到了,是你家的佣人要来撞我。我一闪,她自己碰到地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可讹不到我。”
常四老爹强压着火,绷紧了面皮道:“那是自然,她一时失足,怎么能怪到陈老兄头上。不过你带人来我家搅闹,这可没冤枉你吧?”
“嘿!常四,想不到你这老小子还是个泼皮!”陈赖子一下子把声音拔高了八度,又把那张字据拿了出来,“这上面的字是你签的吧,手印是你盖的吧,怎么着?想耍赖不成!要不你现在把银子还出来,我就带着弟兄们撤。不然我就要收屋!”
众人的眼光都聚在常四老爹身上,要看他如何应对。
常四老爹沉默一阵,低声说:“我没银子还你。”
“嗬。”众人一阵叹息,想不到传了几代的常家大宅就要易姓了。陈赖子乐得嘴巴咧到耳根上,叫一声:“都跟我进去!”就要往里闯。
“慢!”常四老爹拦在他身前。
“我说常四,你可不要搞不清楚,这一次就算知县大老爷来,也救不了你。欠债还钱,欠屋还屋,天公地道。”
“我没说不还。不过……看看你手上的字据。”常四老爹紧紧盯着陈赖子。
“嗯,字据,字据怎么了?”陈赖子把字据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看看那上面的日期,是不是八月初五戌正?”
“嗯,不错。”
“当然不错,你是在晚上送银子到我家,与我签了这印子钱的契约。当时正是戌正,而现在天刚正午,也就是说离你来收屋的时间,至少还有五个时辰!”
常四老爹一口气说到这儿,陈赖子不由得目瞪口呆。看看手上的字据,再想一想时辰,果然是如此,可谁能想到常四老爹能在这上面打主意。其实常四老爹当初签约时写上了时辰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他做生意一辈子谨小慎微惯了,想不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按照字据上写的,戊时未到陈赖子就不能收屋。
旁边众人也没想到常四老爹还有这么一手,眼见陈赖子张口结舌难以应对,大家哄然叫好。
陈赖子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就……就算是还有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你能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总之戌正之前,你要是再敢踏入我家一步,我就告官报抢。”说完,常四老爹要伙计将几辆大车赶入家中,狠狠地将家门关上。
陈赖子自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对着大门高喊道:“没想到你个老骨头还挺倔。好吧,大爷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就在你们外面坐上几个时辰,到时候一样收屋。”说罢又对围观众人道:“各位想看热闹就别散,一会儿看我怎么把常四撵出来。”
谁有工夫陪着他,再说大家都同情常四老爹,不愿看陈赖子的小人嘴脸,故此都一一散去。
常四老爹进了屋,先细看李嫂的伤情,拿来家中常备的金创药给她敷上,又要常玉儿扶着李嫂在屋中走了两圈,直到头不晕了,才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常玉儿把李嫂安顿好了,走到爹身边。女儿家受了委屈,本想埋怨一声:“怎么拖到这时候才回来?”但一抬眼看见常四老爹一身的尘土,满脸倦容,话到嘴边就改了口:“爹,你先坐坐,我去泡茶。”
“不忙,不忙。”常四老爹的眼神很复杂,方才闺女进去,没听到他说手中无钱那句话,看样子还盼着自己大赚一笔回来销债,这话真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正想着,一班雇来的伙计也进了屋,为首的行了个礼:“常老板,东西我们都卸到了后院。”
“好,好,辛苦你们了。”常四老爹点头笑笑,见伙计们都不动,自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看我,家里事情太多,一时昏了头了,脚钱还没付给你们呢。”说着把钱袋拿了出来。
“按说好的给你加一成的脚钱,只是我现在没有吊钱,干脆付给你们银锞,自己去找零均分吧,好不好?”
怎么不好?现在的市面银贵钱贱,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给铜钱,只有常四老爹不计较这些。
脚夫伙计们领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常玉儿从后堂走出来,把沏好的茶给爹端来。
常四老爹无心品茶,看着女儿默不作声。常玉儿感到奇怪,开口问道:“爹,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常四老爹不答,仰着脸向四周看看,指着院里一处石头凿成的盆景道:“玉儿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在院子里和爹蒙着眼睛捉迷藏,一不留神磕在了花盆的角上。磕破了皮,还流了血,你吓得大哭起来,怕破了相将来不好看。”
常玉儿抿嘴一笑:“女儿当然记得,爹把我抱起来,越哄我哭得越厉害。后来爹说要是真的留了疤,就把自己的皮割一块下来给女儿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