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出个告示,先从老百姓手中赊粮。徽州多大户,家里有几年存粮也不稀罕,只要价格比市面上的粮价有更多赚头,他们也许会把粮食拿出来。”
乔鹤年边思索边问:“那军饷呢?”
“我来拿。”
“你?”
古平原一语既出,引来的是二人惊奇的目光。
“古老弟啊,你别开玩笑了,你的银子如今花得是河干水涸,别说三十万两,就是三千两也没有啊。”郝师爷摇头不信。
“有,只不过这钱不在我手里。”古平原以兰雪茶入股泰来茶庄,双方合作分红,“如今茶叶被胡老太爷拉回了徽州,不管卖没卖出去,我都可以请老爷子先折价给我,不足之数留到下个茶期再结算不迟。”
“平原兄,你这是拿自家的银子给官军发饷。”乔鹤年大为感动,“既如此,官府也不能让你吃亏,就按市面上钱庄间的拆借利息,将来本利一并还清。”
“那样利息足足多出一成半,必定有人说乔大人拿了回扣,于您官声不利,依我看,还是就按商民放贷的利息来算。将来将此事禀告袁巡抚,不拘哪一笔生意,给古老弟让让利,这好处也就出来了。”郝师爷说道。
这是老谋深算的想法,乔、古二人频频点头。
“我立刻下札,委陈永清为大营采办,专门去办这件事。”乔鹤年吩咐康七磨墨。
“陈永清?”古平原没听过这名字,郝师爷也不知道这个人。
“是个候补的州县,那‘一品锅’就是他送来的。”乔鹤年笑道,“这人是个捐官底子,没什么才学,只是一味中庸罢了。我派这差事也算是调补他一下。陈永清这人老实无用,不过是个摆设,差事虽然派给了他,但是事情还要请平原兄来做。把他应得的那份给他,他绝不会来掣肘你。”乔鹤年把话说得清楚。
“听见没有。”辞出了大帐,郝师爷冲古平原挤挤眼,“我这位东翁,如今为官的本事可是大有长进哪。”
“怎么说?”
“这差事他派给我也行,或者派歙县的户部书吏,却指了一个不相干的陈永清,为什么?还不是怕人说他任用私人,从中渔利。乔大人的眼睛可没盯在几笔银子上,其志非小。”
等见了陈永清,别说郝师爷,就是古平原也差点乐出声来。
这人实在太邋遢了,黑缎面的官靴上破了个洞,里面偏还穿了一双白袜子,补服上还缺了两个盘扣,就这么半敞着。他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一见郝师爷连忙打了马蹄袖要行大礼。
“这可使不得。”郝师爷伸手一拦,“我与大人品衔差着两级呢,怎么大人反倒向我请安。”
“嗐,这不是、这不是……”陈永清结结巴巴地憋了半天,才来这么一句,“您是乔大人器重的师爷,我哪里敢在您面前托大,今后还要托您多照应。”话说到这儿都没错,往下一句可乐了大发了。“我琢磨着打狗也要看主人,给您请个安,也算是给乔大人道谢了。”
没等这话说完,一排护卫笑得东倒西歪,古平原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郝师爷这才知道此人不通之极,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反倒呵呵一笑,打趣道:“陈大人话说得好,这牙生得也不错,只可惜不是象牙。”
“要是象牙我可发了。”陈永清半点没听出郝师爷的讥讽之意,一脸赔笑。
古平原把郝师爷拽到一旁去商量。看样子这陈永清确实是老实无用,而且样子太差了,没有官威,如何取信于人。差事已经奉委,换人是不行了,只好换衣服,郝师爷张罗着给他借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官靴,又着人把他那条起了毛的辫子重新编了编,打上桂花油,最出奇的是弄来一副墨晶眼镜,这可是新鲜的洋货,在上海也算时髦,徽州更没几个人见过,是一个派到上海采买的书办买回来夸耀于人的,也被郝师爷借来了。等到打扮一新,陈永清站在营门口,郝师爷得意地看看古平原,意思是怎么样,如今谁还能看出他是个土佬。
古平原也满意地点点头,这眼镜可真是好,把陈永清那闪闪烁烁的眼睛挡得不见分毫,他个子又大,看上去竟十足威风。
“行了,这台上傀儡备好了,台下的线可操在老弟你手里,能不能顺顺当当演下来,我和乔大人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古平原点了点头,与陈永清上马而去。每省都有几个大粮市,安徽的粮市分布在亳州、芜湖和池州等地,古平原算了算路程远近,决定去池州府青阳县粮市。
陈永清知道古平原是乔鹤年的知交,一路上不断恭维他,几句讨好的话翻来覆去地说,把古平原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他心想这也是个官儿,真比寻常大车队的伙计都不如,心里十分看不起陈永清。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好不容易到了青阳地界,陈永清说:“古老弟,不是我恭维你,你年纪轻轻就被乔大人如此赏识,今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古平原心想,把我流犯的身份说给你听,只怕你要吓得从马上栽下去。他不想沿着这个题目往下说,向前一指:“前面那城郭,只怕就是青阳县城了。”
“不错,我前年在邻县监修学堂,也到青阳县城里逛过。那个大粮市确实省内第一,老弟你真有眼光,到这里来办粮。想必该找哪几家大铺子、大粮商来借粮,也已经心里有谱了。放心,这一趟我全听你老弟的,别看我戴的是七品顶戴,可只要能把差事办下来,你要我跟谁去协商,我绝没二话,就算是要我磕头作揖也成。”
“陈大人,有您这句话就好办了。不过正好相反,你要是磕头作揖,只怕这一趟咱们连一石粮食都借不到。”
“这是为何?”
古平原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请大人谨记,这一趟办粮,不能去求人,只能让这些粮商来求咱们。”
“我们向人家借粮,还要人家来求咱们?”陈永清像听天书一样。
“非此不可!咱们要借的可不是几十、几百石,那是上万石粮食,不用点手段,难以如愿。”
陈永清本无主意,古平原怎么说就怎么办。这老实人也有一桩好处,就是听话。当下按着古平原的安排,一进青阳县城,就易马为轿,从轿房雇了一顶大轿,前去拜会青阳县令。县令也被困在合肥城,护印的是县丞,原本就比陈永清低了一级,见他穿着七品官服,大摇大摆进了县衙,连忙上来迎接。
陈永清也不说话,古平原此时充作他的师爷,脸色也是紧绷的,一见面就甩过去一封公文。县丞接过来仔细一看就吓了一跳。
“大人明鉴。青阳县库里如今扫干库底也不过五百石粮食,这一万石粮食可上哪儿弄去?”县丞苦着脸道。
“哼,你这一问倒像是事不关己,这青阳县的印把子在我家大人手里还是在贵县丞手里?大营有令,命青阳县筹粮,我家大人不过是来监视搬运罢了,至于这粮怎么筹法,你自去想办法,要是五日之内筹不到粮……”古平原故意阴阴一笑,“县丞大人,你可看好了,这上面是大营的军印,你若违令,可不只是剥官服摘顶子,你这颗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啊!”县丞听了立马就跪下了,口中叫苦连天,指天画地道着难处。
“慢来,还不止这些呢,一事不烦二主,连大营的军服采办也一并在你青阳县办了。我可告诉你,眼下省城被围,万一城破,迟早朝廷要追责下来,你一个八品县丞,能当得起贻误军机的罪名?”
“当不起,当不起。可是库里实在没有粮食,不是我青阳县不遵令,还望大人体恤下情,将实情禀报上宪。”这位县丞胆子也实在小了点,吓得体如筛糠,不住向上叩头。
古平原见把他吓得够了,这才改容相对,将县丞搀起来,小声说道:“贵县何必如此,万事有商量嘛。我家大人最好说话,只要差事上能过得去,让他能向上面交差,他又何必难为贵县呢。”
“是、是。”别看县丞平素在老百姓面前也是作威作福,一县之内除了县令就是他,如今见了奉差而来的陈永清,被他那副装出来的派头先就唬住了,然后又被古平原三言两语吓破了胆。
古平原也真有本事,先把事情说到十二分无望,然后又轻轻拉回一两分,重一把轻一把,把个县丞揉搓得俯首听命。
“敢问师爷,这差要怎么当才能让大人满意,这数目实在差得太多了。”县丞为难地望了望一旁戴着大墨镜,从头至尾不言语,只安坐品茗的陈永清。
“说到数目,确实相差悬殊。若按这个数目来办,我家大人交不了差,贵县丞也难保顶子啊。”
“是啊,难就难在这儿嘛。”县丞一急,额头又见了汗。
“别慌,别慌。库里虽然没有粮,可青阳本来就是大粮市,找几个大粮商彼此串一串货,一万石不在话下。你听我的,包你能把这个差办下来。”古平原笃定地说。
“哎哟,那我真谢谢师爷了。”县丞感激得五体投地。
“可是贵县少不得帮些忙。”
“这没说的,出人出力,都在卑职一句话。”县丞也不管古平原是不是个官儿,言语谦卑得很。
“最要紧还要出些银子。”古平原跟了一句。
转过天来,青阳县出了大新闻了。
县内最大的一家客栈“云升”客栈整个被人包了下来,云升栈前后左右七个院子,中间一座二层楼,前面院子是个大饭庄,其余都是客栈房间。要说住人,足能住下一两百人,赶上入秋粮市,云升栈经常是客满为患。可如今倒好,原本住店那些人,都被“请”了出去,让可不白让,没结的店钱有人给开销,另找地方还送三天店钱。
等人都腾光了,青阳县丞亲自陪着一顶大轿,送到云升栈的上房,又安排了三班的衙役日夜轮班在云升栈前护卫,这还不算,就连县衙门里的户房书办都带着算盘在客栈楼下等着伺候差事。
这样的手笔,这样的谱儿,难不成来的是钦差大臣?老百姓当然好奇,彼此打听却是一无所获,直到一天之后,才有人从换班的衙役口中打听出来,敢情是安徽军营的军需官来此采办军粮军衣,买卖小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眼,张口就是一万石,制衣也是一千匹开算。
到了下午终于贴出了官府告示。出乎众人意料,不是请粮商布商去询价看样,而是严词警告,不是品色俱佳的米面、布匹,没有大宗的现货,不许擅自求见军需官,否则立逐不贷。
这下子茶馆酒铺里可就议论开了,都说这次的买卖一定有大赚头,不然这军需官不会如此摆谱,看样子要的回扣也不在少数。
做买卖的不在乎给回扣,反正悖入悖出,把价码提高,自然有朝廷的银子结账,“生意上官船,不愁肚儿圆。”只要做官府生意,最后绝不吃亏就是了。
就在一干粮商、布商还在观望之时,从客栈门口不断有人被撵出来,粮袋子丢在地上,上好的白米散了一地,还有把整匹布往外丢的,差役呵斥起人来如同凶神恶煞,根本就不让人往客栈里面走。
眼看有人要捷足先登,几个大粮商终于沉不住气了,带人拿着粮样,到客栈门口递了名刺,求见军需官。
名刺递上去,也没人出来说个话,只好在门廊里干等着。这一等可不是一时半刻,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日头转了小半圈,还不见有人出来。几个粮商也不敢走,怕一走这笔买卖就吹了。肚子实在饿得慌,打算让手下人出去买点吃的,差役却拦住了,说是军需官有令,出去了再不许进来。
得,那就继续等吧。一直等到了日头偏西,从云升栈前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飘香,敢情是饭庄开火。这几个大粮商自打呱呱坠地,还没觉得这么馋过,猛吸着鼻子闻那饭菜的香气。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唤,命粮商们带着粮样进去。这下子如蒙大赦,几个人饿得腿都迈不动步了,随着差人走进内堂。
“我是陈大人的钱谷师爷,大人公务繁忙,慢待几位老板了,还望不要见怪。”说话的自然是古平原,他语气虽然谦和,脸上却带着傲气,像是根本没把这几个大粮商看在眼里。
无端被晾了半天,又饿得头晕眼花,这些人心里都有气,可是“进庙不敢怨弥勒”,说来说去为了这笔大买卖,就有天大的怨气也都咽了。
“好吧,你们求见本官,所为何事?”这句话是古平原教的,事先说好了的,从头到尾,陈永清只说这一句话就行了,其余的事儿都交给古平原去办。
所为何事?几个粮商鼻子都气歪了,官儿他们也见了不少,知县知府也不是没见过,常来常往都是座上客,面前这官儿七品服色,派头竟比巡抚还大。
说也奇怪,陈永清和古平原越是这样装腔作势拿腔拿调,这一干粮商越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这官儿摆这么大谱儿,一脸的万事不求人,那一定是手里大把大把的银票等着挑人去赚才会这样,不然哪来这么大派头。
如此先入为主,谈起生意来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周惹恼了这位钱谷师爷,这哪是师爷,分明是财神爷。
古平原故意挑挑拣拣,不是说米色不纯就是说米香不够,等到这一干粮商又饿又急,他又换了口吻,表示大营体恤众粮商买卖不易,可以降低要求,这些米全都可以入大营的米库。
几家粮商无不喜出望外,没想到方才的冷面金刚一转眼变了慈眉菩萨。不过他们也料到古平原冬雨化春风必有所图,接下来定是要谈一大笔的回扣。
果然古平原咳嗽一声开了口:“众位老板、掌柜,你们的粮样我家大人已经看过了,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可勉强收下。生意之道无非是生出个主意来发财,花花轿子人抬人,大人不为难各位,各位想必也不会让大人为难。”
“师爷,您这话学问可大了,我们区区几个买卖人,肚里墨水本就不多,还望您老明示。”打头的大粮商姓蔡,听了古平原的话心里冷笑一声。军粮采买一向是有定规,二八回扣是公价,如今你们做这么多戏出来,了不起多让一成,若再多了那是万万不成,我们也是有家有室有伙计,一大帮子人跟在后面等饭吃,当官的心若是太黑,买卖只好不谈了。
“好,那我就把话明说了,这次的买卖没有现银,要赊账。”
这话一出口,粮商们吃惊非小。赊账的事儿不是没有过,但今天这笔生意大得出奇,方才问过了,不管糙米细面,竟是有多少要多少。几家粮商凑了凑,五万石上下的米粮总是有的,这师爷也一口答应全数买下,当时还奇怪他为何如此大方,想不到弄到最后是要赊账。
“这怎么行,把米粮全数赊出,又收不回现银,咱们的买卖还做不做了?”
“对啊,谁知道官府什么时候给兑账,万一拖下去,咱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立时就有两个粮商反对,其余的几个犹豫不决,又觉得反对的人说得有道理,又舍不得这笔大买卖。
也有人看好这笔买卖:“这可是扫仓底儿的买卖,咱们说句私话,要不是官府大举采买,有些陈年积粮还真是不好卖。”
双方各执一词,不能决断,最后决定听蔡姓大粮商一言而决。
蔡粮商现在早就把肚饿忘到天边去了,一门心思都在这笔生意上。他考虑了半天,也是左右为难,这笔生意一出一入实在太大。
“师爷,既然是这样,您就明说吧,要多少贴水?”贴水就是回扣,只不过用了钱庄汇兑的术语,听起来不那么刺耳罢了。
“这么大的生意,你觉得呢?”古平原不答反问。
“两成半?三成?”蔡粮商接连猜了两次,脸色越来越阴沉,“师爷,我们也是将本求利,要是再……”
“一成。”古平原打断他的话。
“您说多少?”蔡粮商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正经买卖,不能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说一成就一成。”古平原说得斩钉截铁。
蔡粮商仔细看了看古平原的面色,不言声返身去找另几家粮商,众人一听这话都大觉兴奋,原本做好了三七开的准备,如今只要一成回扣,那也就是白赚了两成的利润,这笔买卖如此之大,两成就是上万两银子!
“各位,这笔买卖做还是不做?”蔡粮商也拿不定主意了,居然只要一成回扣,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要做,总不成多赚钱的买卖反倒不做吧,没这个道理啊。”
确是如此,蔡粮商反复思量,最后一拍手,几步走回来,不看古平原,倒是对着坐在中堂太师椅上,始终沉默不语的陈永清开了口。
“大人,我们是做粮食生意的守法商人,能跟官府做生意是我们巴不得的事儿。如今这屋里也没外人,我就把话说开了,您的这位师爷说只要一成的贴水,往常都是二八回扣,买卖大了,回扣却少了,还请大人示下,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好安下心来实心为朝廷办差。”
古平原心里道一声糟。这蔡粮商明明是怕自己居中捣鬼,这才不管做生意的规矩,非要强从陈永清口中套一句实话。要就换成别人也就罢了,这个陈永清是个“五百减半”,戴着墨镜四平八稳地一坐,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他这个官儿倒是真的,可是开口就透着假,这帮粮商甚是精明,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哄来,只怕陈永清没几句话就能把这帮人吓跑。
可是蔡粮商已经不管不顾上了前,再要阻止,粮商们肯定也会起疑心,到时候这笔赊账买卖就不好做了。
这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儿,还没等古平原想出什么好办法,就听陈永清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踱着方步走前几步,将大墨镜一摘,目光闪动扫视全场,眼神之中竟是大有威仪。
“为什么?哈哈,为的是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陈永清的脸像门帘子似的说撂就撂,冷笑了几声,“青阳粮市私通长毛由来已久,诸位做的好事想必心中各自有数,难道还要我一个个点出来不成!有道是‘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到了那时候,可就不是在客栈里站着说话了。”他语带威胁,慢慢走近一干粮商,“如今江浙大乱,世道不太平,朝廷呢,也能体恤你们做了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只要你们还和朝廷一条心,那就既往不咎。”陈永清一摆手,止住了刚要说话的众粮商,“可这一条心不是说说就算了,你们到底是助顺还是助逆,就看眼前这笔买卖了。这可是军粮,用来供给大军为合肥解围,方才你们也说了,手中有五万石的粮食,倘若不肯与官府做这笔生意,那岂不就是变相帮助长毛攻打省城!”
“大人,大人,您这话我们可担不起,我们都是守法的商人,与长毛素无瓜葛,求大人明鉴。”这话无异于指责粮商谋反,谁听了不害怕?蔡粮商一带头,几个粮商都跪下了。
“本官之所以不在衙门与你们谈,就是给你们留条退路,说得更清楚些是留条活路,否则刑房书办一字一句承录上堂,你们还要身家性命不要。”陈永清语重心长道,“都起来吧,若说眼下这笔生意,你们不要瞻前顾后有什么顾虑,虽然是朝廷赊了你们的粮,等到各省协饷解到,粮台上自然与你们结清粮款。你们也可以借此洗清嫌隙,再者一说,这大军的粮草供应源源不断,你们搭上这根线,还愁发不了财,只怕亳州、芜湖等地的粮商打马也追不上你们。”
就这么着,陈永清连哄带吓与几家粮商签了合同契书,要他们回去后星夜组织运送粮草到大蜀山军营,又找来青阳县县丞,命他派快马通知乔鹤年接应粮草,一直忙到下半夜,总算把公事都安排齐了。
陈永清安逸地往椅中一坐,念句京白:“主公要取定军山,何必调回二千岁,赐某一支金箭令,取回夏侯头来献。”边念边品了口香茶,大大伸个懒腰。
古平原默不作声看了他好长时间了,此时扑哧一笑。
“古老弟,你笑什么?”陈永清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