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庶澄怔了一怔,冷不丁发出一阵大笑,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话题马上变得随意,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消失,3人随意爆粗口,继续等老六下楼。
毕庶澄感觉过去了快3个钟头,天已擦黑。忽听轻灵的脚步声响起,3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只见楼梯上婷婷袅袅走下来一个绝色丽人。
那丽人不施脂粉,身着简单旗袍,虽然不见得多么惊艳,但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独有的风情。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打了个转,落在毕庶澄身上,然后嫣然一笑。
见到那笑容,毕庶澄的心里霎时间有个声音狂嚎起来:“如果能一吻香泽,死而无憾!”
只一个照面,少年将军毕庶澄就吃定了富春楼老六,轻易地拿下了她。见此情景,杜月笙、张啸林相视而笑,悄然离开,把场子留给毕庶澄折腾。
为求一夕之欢,毕庶澄当场砸下缠头资2万大洋,堪称大手笔。
要命的是,想拿下毕庶澄的非止一个富春楼老六。早在杜月笙精心布下这个香粉地狱前,就担心毕庶澄少年貌美,身边从不缺美女,怕富春楼老六师出无功,还请出了当时最有名的“四大交际花”。
岂料毕庶澄竟是个“银样镴枪头”,甫一照面,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被富春楼老六轻易俘获,独占头功。
老六轻取毕庶澄,激起了“四大交际花”的无名怒火。头功让老六抢走,以后自己还怎么在上海滩上混?于是,诸女各施温柔手段,争相摆平毕庶澄,也好为自己赢取一席之地。
这下子毕庶澄惨了,他如同一只肥美的白羊,被众女翻过来摆过去,肆意蹂躏,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但这么一大堆人扎在一起,终日颠鸾倒凤也迟早会疲倦,总得有个喘气的时间休养生息吧?怎么个休养生息呢?要不,打麻将好了。
富春楼大豪赌,从此成为上海滩的佳话。那几天,毕庶澄和富春楼老六等交际名花玩出了沪上最大的豪赌历史纪录,每次输赢都是天文数字。可是富春楼没有账房,也没有保险箱,毕庶澄只好让自己的副官扛着厚厚几大摞钱来付账。毕庶澄坐在桌上赌,副官或侍卫就拿钞票当凳子坐。输了,一只钱凳子搬过去;赢了,又一只钱凳子挪回来,玩得极其之嗨。
毕庶澄醉倒芙蓉帐,富春楼剥光美将军。毕庶澄的日子过得舒服至极,可怜张宗昌、孙传芳和驻扎在上海城区的奉军全都急疯了。
张宗昌、孙传芳和渤海舰队没命似的给毕庶澄拍电报:
电讯:闻乱党遣说客往游海军总司令杨树庄,请毕将军留意勘查。
电讯:海军总司令杨树庄忽进忽退,竟炮击渤海舰队,用意不明,行踪诡异,责成毕将军查清并报告。
电讯:海军杨树庄部背信弃义,临阵反水,切断水路,你部已是腹背受敌,请毕将军立即制订撤退计划,宜速。
电讯:南京告急,请毕将军火速率你部前往,阻击敌军。
电讯:南京危急,毕将军你在哪里?请将军务必往援,切切。
电讯:南京危殆,毕将军速往,万分火急。
电讯:毕庶澄,你部究竟在哪里?见死不救,你还是人不是?
电讯:救命!
催命的电文一封接一封,副官不停地往毕庶澄面前递。毕庶澄不胜其烦,拿脚尖勾一下富春楼老六:“老六,你给看看啥事啊?”
老六一封封打开看,看罢搁在一边。毕庶澄问:“啥事啊?”
老六轻描淡写地回答:“没啥事。”
“没啥事那就接着玩吧。”毕庶澄漫不经心道。
于是,众女陪着毕庶澄继续豪赌。从1927年3月10日开始,赌到3月21日,足足赌了11天,一直赌到那封决定性的电报送来。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1927年3月21日,又一封电文送到,副官呈给毕庶澄。毕庶澄照旧丢给富春楼老六:“老六帮我看一下啥事。”
老六拆开电报,顿时笑逐颜开:“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毕庶澄停住摸牌的手,问道:“啥意思?”
老六说:“毕将军,这是张宗昌大帅拍来的电报,上面说,兹任命毕将军为海军副总司令,即刻生效。如此喜事,难道还不值得庆贺吗?”
毕庶澄的心思全在打牌上,没听清楚,只听到“张宗昌”“任命”几个字,于是转过头狐疑地望着老六,追问道:“啥?张宗昌任命我做什么?”
老六回答道:“海军副总司令,从现在起,你就是毕司令了。”
“不好!”毕庶澄大惊失色,“张宗昌要杀我!”
“什么?”富春楼老六浑然不解,“司令,你怎么了?明明高升了,你怎么会说张大帅要杀你?”
毕庶澄皱着眉头斥道:“你晓得个卵蛋!我在张宗昌身边很久了,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当他想要杀谁的时候,必先笑脸相迎,提拔重用,用意不过是安抚对方,将对方诱到眼前杀之。我自打驻扎上海以来,寸功未立,一仗未打,张宗昌却突然升我的官,这叫无功受禄,大凶也。”
毕庶澄问副官:“外边的战局,怎么个情形?”
副官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司令,孙传芳死守南京,苦苦等不到援兵,不得已奔逃扬州。其余诸部也都渡江而走,退守江北。31号铁桥的守将已于日前溃散,京沪、京杭铁路也全被切断。”
毕庶澄惊讶地望着副官:“喂,我说你啥意思?你莫不是在说整个江南就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孤军?”
副官答道:“是这样。”
毕庶澄大叫起来:“不可能!我不过就是打了几圈牌,怎么这战场上的格局,就翻天覆地了呢?”
副官嘴角挤出一丝惨笑:“司令,你足足打了……11天牌了。”
“11天怎么了?11天也才不过是……”话说到一半,毕庶澄失神坐下,“完了,没想到这圈麻将竟然打了11天。兵贵神速啊,11天足够让战场彻底翻覆了。”
毕庶澄又想了想,恍然大悟:“糟糕,我这分明是中了杜月笙的奸计,他把我诱来……”
一边的富春楼老六听到他怪罪杜月笙,适时接过话,道:“司令提到杜先生,昨儿个杜先生还来过的。”
“他说什么了没有?”毕庶澄冷冷地问。
老六茫然摇头:“他是来找别人的,我也只跟他打了声招呼而已。听他们男人说的都是打仗的事,好像是说北伐军的蒋总司令已经接受了孙传芳大帅的投降条件,继续让孙大帅保持五省总司令的名义。”
“什么?孙传芳向北伐军投降?不可能!”毕庶澄吼叫起来。
“怎么不可能呢?”老六委屈道,“我可是亲耳听到有人念蒋总司令的电文给杜先生听,电文大意是:如果孙传芳能够先行订定撤退江西、湖北各路军队的日期,准许公开设立国民党党部,开放人民组织集会之自由,筹备国民会议,其余的事,都好商量。”
毕庶澄郁闷地看着老六:“你的记性蛮好嘛!”
老六一本正经道:“司令就知道我所言不虚。如这电文中的措辞字句,可不是我这种足不出户的良家女子能够编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