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述的脸也开始变得铁青。他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他跃上马,叫道:“你快走!这是男人的战争。所有的法典都要求,战争让妇女儿童走开,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个男孩儿却忽回过脸:“你难道都没有一柄长矛吗?”
亚述的手里,还是拿着他那柄只适合近身攻杀的干戈剑。他曾是一个战士,但所有的装备在他来到萨森后都以为会永远不用,被他永远地抛弃了。他怎么会想到还有今天?
碎石坡下忽有大风刮过。
那不是风,而是铁流人的呼汗之旅挟着他们征杀过数百战而得之的腥风血雨,正在坡下的大路上扑卷而来。
那个男孩儿忽然伸出了他的手指,指向石坡上一条蔓生的葛蔓。只听他叫道:“藤蔓,藤蔓,我命令你所有的精魂附在那把剑上。”
他的手指一弹,那藤蔓的生灵就变成了一道绿色的光直向亚述的剑上卷来。亚述甚至来不及躲避。
只听那个男孩儿叫道:“变矛!”亚述手中的剑忽然挣扎着呻吟了一声,然后,它突然加长,突然变形,变成了一支长矛。
亚述完全没有料到。这时他正骑着马向坡下冲去,口里还在叫着:“我只能挡住他们一小会儿,你快走吧。回去告诉西里城的百姓们,叫他们有所准备。也告诉拉兹……她的金发,在下午的阳光即将收尽时,是真的真的……很好看。”
然后,他才惊觉,手里的干戈剑已变成了一柄长矛。
他还来不及惊愕,只见坡下的大路上,那呼汗旅的先锋已经卷至。细小的砂石被他们疾快的马蹄带着在暮色中卷起。
旷野里的风一下大了,这是呼汗旅从他们凶杀中得到的威焰。凡他们所到之处,五百码内,无不狂风顿起,如利刀割面。
亚述在距大路不过三十码的坡地上一勒马,他知道今天必然无归了,但他还是冲奔卷而至的铁流人们高叫道:“强盗们,去向西里城的路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平坦!”
他猛地现身,一个人拦在了路上,让呼汗旅中的铁流人也吃了一惊。
只见他们人人脸上和他们坐下的马头上,都蒙着面具。那都是精铁打就的,装饰成各种狰狞图案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他们眼中的光芒极为强悍。那目光扫过亚述的脸,就像掠过了一股狂风般。
铁流人中第三骑那一个首领般的人物没有再看亚述第二眼,就冲身边一个随队的魔法师说道:“堂本,解决掉他。我们赶路要紧。”
然后他冲着后面队列中的人哈哈一笑:“西里城中,据说有着最好的美酒,最丰满的女子,和最无用的男人的血。”接着他又转向堂本,“当然,还有所有魔法师梦想的为王室所珍藏的最古老的法器。用起你一点点的魔法,杀掉他。我不想分散精力,你给我尽快地解决这个麻烦。”他甚至看都懒得看亚述一眼,就继续向前奔去。
那个叫堂本的随军魔法师位置最靠边。他随手一挥,只见一卷狂风夹杂着铁流人马蹄带起的利石,就向亚述呼啸而来。
——他们有资格骄傲,在他们的行进途中,一向双眼只盯向目的地,不会为路边的阻碍多看一眼。
这是“风”系魔法的“狂风砂”!
亚述的脸被利石打中,一时连眼都睁不开。
片刻后,他索性闭上双目,一振长矛——原来铁流人今天的护队魔法师是修炼风系魔法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他说过要保卫这个西里城,那么,只有把命拼上了。
他的马向那狂风的来源冲去。对方一共六十七骑,是呼汗旅的先锋部队。在他刚才一眼之下,就已数清了。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对方有坚韧的铁甲,犀利的武器,还有护队的法师,更有强悍的首领。
这是一支征战的军队,而他,只能一个人与一支军队作战。
想到这儿,亚述自己都感到自己的狂妄。
可他不怕。
哪怕,在对方的“风”系魔法追逼下,在自己久已不用的剑跟手都起了生疏感,在他都不再有信心冲到对方队伍中人的身前时,他依旧不怕。
因为他是一个战士!他想起以往的征战。这时他需要的是自己的魔法师出面,抵挡对方的魔法攻击。
亚述忽然听到风在身边厉吼似的咆哮!
七年了,他已有七年未曾征战。呼汗旅的魔法师果然强悍。这是“风”系魔法发出的吼声,亚述还从没听过有如此尖利的魔法呼啸。
——他会不会还未冲上前时,就被对方的魔法刮得利石透体?
他的长矛虽长,但魔法一向更适合远战。
可他接着发觉,那风并没有透体而过,而是旋成了漩涡,在自己身边呼啸着。
难道,这是“龙卷”?
——可那是风系的顶级魔法,哪怕是呼汗旅也该请不到这样高级的魔法师!
他一睁眼,却已惊讶地发现,无数尖利的石子正在自己身边呼啸旋转着,像给自己和马儿都披上了一道砂石的铠甲。
铁青色的风砂之幕呼啸飞旋,就罩在自己一人一马的身边!
而他长伸的矛尖之上,他的鼻尖正前方,这时已多出了一个人。
居然就是那个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正单脚点着,瘦弱地站在亚述的矛尖之上。
暮色中,只见他的脸上涂着青泥,全看不清面目。一切都蒙眬依稀,只有他的食指,那长而韧的食指银亮地伸着。
那是他的法杖!
铁流人也似为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他们的马蹄陡然止住。
碎石坡下,一切都静了下来。六十七骑来敌,呼汗之旅,在这突然出现的阻挡面前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魔法师?居然轻灵得可以站上矛尖!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软弱的西里城,还有谁敢横亘在他们面前给他们制造麻烦。
与他们对面的只有二人一骑。
而他们的武器,只有那男孩儿的食指与那骑者的长矛。
那却是他们的——杖与剑!
堂本的脸色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