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亚述已斩杀了六名敌人于马下,可他也知道,自己的马儿支撑不住了,在这样的战斗中,马儿的倒毙将是一个骑士最大的噩梦。
——他在叫着什么?
东方。东方只有那原始与古老的布雷诺森林。
亚述的马儿忽然一声悲嘶,铁流人发出了一声快乐而残酷的欢笑:这个敌对战士虽只一人,却不好对付,似是出身于最擅独战的古老东方的游侠。而对方的魔法师,更是说不出的古怪。可他们,终于杀掉了对手的马了。没有马的战斗,对方就只剩下引颈待戮!
他们都在等待着亚述胯下的马软倒,等待着他和他那个魔法师都从空中栽下的时刻。呼汗旅的冷兵器刮起了凯旋的狂风。
可一条白光一闪,一匹精魂似的马儿的魂灵忽然在那男孩儿的召唤之下,从那最原始的布雷诺森林,用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快扑了过来。
它在狂风的间隙里穿过,连呼汗旅锋利的兵器也杀不了它,因为它是没有实体的野马精魂。
它一钻就钻进亚述胯下那已重伤将死的马儿体内。
然后,那马儿重得生命似的一声欢呼,就腾跃起来。
这是什么?呼汗旅的铁流人的眼里第一次闪现出恐惧。
——“役牲灵”,这是大自然中最神秘最可怖的可以驱使万物牲畜的魔法“役牲灵”!
这不是一个一般的孩子!更不是一个一般的魔法师!
那个早已衰弱的萨森古国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么个可以使用自然门魔法的法师?
他分明在用自己的法术给早该战败的亚述——他的矛、他的马、他的身体不断地提供生机!
“杀!”呼汗旅的首领狂喝着。呼汗旅是铁流人的精锐,自成立以来,还从未曾战败!
而那个男孩儿虽悬在空中,却无人能知,那悬在空中的是否是他的本体。
——一定不是,否则为什么他可以不受所有冷兵器的攻袭?
他那可恶的银色的食指却在空中不停地绕着。
“杀不了他们,也累死他们!”这是呼汗旅头领下达的死战之令。
可这时,远远地从布雷诺森林被召唤来的精魂已越来越多了,那是一匹又一匹水红的、水黑的、水白的野马的精魂。在亚述身下的马疲惫之前,它们就一头一头地钻进了马儿的身体。
无数野马的精魂在碎石坡上的人间实战中奔腾着,驰走着。
它们不像恐惧,却像是在欢欣。因为,它们随时准备着投入一个新的马体之中。在那里,在那个法师的强大法术之下,只要他还在一天,它们就有机会融合成一个新的灵体,得到某种形式上的永生。
长矛的飞溅下,流出的都是血,有亚述的血,也有呼汗旅铁流人的血。在对方失惊之下,亚述趁着敌人的慌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地斩杀了近十余名敌人。
而呼汗旅的随军法师堂本已裂成碎石。他死了,呼汗旅也就不再有法师为他们疗伤、恢复精力。而亚述每出一点血,那男孩儿都立时招来松树的叶子敷在上面,绿色的汁液会瞬间弥合他的伤口。
呼汗旅愤怒了。
他们知道他们绝对可以除掉一大一小这两个对手。
但他们实在不知道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那个男孩儿却在间隙张望着,似乎知道呼汗旅的怒火已被激发起来。他想要找到一条路,在他们真正的狂悍发作之前,指引亚述逃走。
用逃走来对狂怒的对手以最后的打击。
可这时,已凝化为石、碎裂于地的堂本的尸身忽然扑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已碎化为石的法师居然死后还可以施展出他最后的一击。他对那个男孩儿的怨恨想来极深。
这一扑,他所有身体的碎块居然都没有扑向亚述,而是全部针对着那个男孩儿。
男孩儿不防,这一扑之下,所有沉重的石化残躯就都击在正悬立在亚述矛尖上空的他的身上。
那男孩儿一下被那些石化残躯紧紧地夹住。他青泥涂抹的脸颊上,一时现出了青泥也遮盖不尽的痛苦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恐惧。
——原来,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亚述注意到了,他这么想着。
他来不及提醒,大吼一声,顾不得砍向自己的兵器,也顾不得自身的凶险,一柄长矛横扫着向那堂本死后的怨毒之魂击去。
砰的一声,伴随着亚述的痛哼,与那男孩儿几不可闻的低低呻吟,那些夹击男孩儿的石块被亚述一矛扫落。
可亚述身受数创。那男孩儿也萎然坠地。
他们同受重击。
呼汗旅同时欢呼起来。
他们追击而至。亚述的长矛却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干戈,这才是他干戈剑的本体。铁流人也不由惊呼道:“他是‘御驭双流’的门下。注意,他是‘御驭双流’的门下。”
亚述的干戈画起了一片锋锐的光护住了自己与坠于马下的男孩儿。
他情急之下低头望去,只见到堂本的残躯散落于地,跌落在自己马下的那石化的被自己长矛打破的脸上,居然还挂了一个阴绿的笑。
而那个男孩儿瘦瘦地蜷伏在地上。
他轻薄的身子几乎看不到,像一摊萎落于地的衣服。
亚述伸手一拉,一把将那男孩儿重又拽到自己的马背上。
——那男孩儿一定受创极重。
可他也真有毅力。他居然在如此伤重之下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只听那男孩儿上了马背后低低地喝道:“退,快退,退向脊骨桥。”然后他就虚弱得再也不能吭上一声了。因为他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寻找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