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述听着他的话,又一次看到这个男孩儿强悍背后的软弱,与软弱尽处的强悍。看来,今夜的局势就是冷静如这个魔童也判断不出有多凶险,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发自内心的语言。
脊骨桥到了。
他们先潜在暗影之内。
“我可以给你制造一个机会。但记着,只有一个机会。”
子夜时分终于到来。罗亭他们已在咬牙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几乎以为,那个男孩儿魔法师永远不会来了。
但这时,天空忽然有鹰啼传来。
那鹰一到,突然下冲,一扑就扑向索多肩头那只召回的乌鸦。
乌鸦一惊,嘎然而叫。
连伊法在紧急的战斗中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来了!”
大个子列夫在血迹中抬起他的眼,他的表情中露出欢笑。
只听得河谷轰鸣,一股激流涌起,泉水似的,一次高过一次地向天空中激荡。那是自然的力量。
水花飞溅中,就见到那只苍黑色的鹰搏击而下的身影。
索多肩头那邪恶的乌鸦却猛地一扬头,它的一只阴碧的眼居然飞了出去,这一击,就击在了那只鹰的胸口。
只听得那鹰哀鸣一声,奋力后退。
可乌鸦的身影追击而上,一啄就啄入了它的心脏。
空中,只见到那鹰坠落的肉身,翅羽凋零。它在坠落中死去,可那邪恶的乌鸦还不肯放过它,在它的坠落过程中还向它身上的钢翎叼啄过去。
索多的脸上挂着一个狰狞的笑。他知道,对方的法师来了。
可他也太高看了自己这只身经百战的乌鸦,以为如此的偷袭就能成功吗?
伊法低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那坠落的鹰的肉身里,忽分化出一只鹰的虚影,好像那只鹰的灵魂正在破体而出,它振翅上飞,然后疾速地敛翅而下。
索多发出了一声惊叫。他叫声未竟,那疾扑而下的灵魂之鹰就已啄瞎了他爱如性命的乌鸦的双眼。
索多大怒,召魂杖挥起了白骨的旗帜。
但接下来的一切罗亭、列夫与伊法他们却看不到了。
因为,他们只见到谷底的激流越涌越高,漫过了桥头,隔断了呼汗旅的后续兵力,把一小撮敌人,约有二三十个铁流人隔断于桥头他们坚守的一端。
机会来了。
伊法的目光振奋,他一跃而出。他这次跃出,却在自己身上拔出了七柄匕首。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七柄匕首同时运用的。
他仰头呼啸:“兄弟们,放手一战的时候到了!”
没错,亚述与那男孩儿已经发动。但这一次,却是那个男孩儿首先冲上。
他一冲上,脊骨桥头就响起了他召唤而来的生灵怒吼。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中,他的身影挟着食指的银光,如一道惊虹似的掠入呼汗旅中。那银光映着水花,千明万璨,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呼汗旅中的兵士惊此异变,一时都忘了阻拦。只有索多率先惊觉。他的白骨幡一挥,六个白骨魂灵同时向那男孩儿缠去。
那个男孩儿挟着食指的银光,召引着六个白骨魂灵,牵制着索多,踏着水花的飞溅,竟把他引至那越涌越高的激流之巅!
他与惊诧的巫师首先对拼上,又把食指下银亮的结界在铁流人的头上布满。
那只苍鹰的灵魂飞舞在他的头顶,呼汗旅人人仰视,只觉他的出现恍如天外飞仙!
亚述知道这样强悍的法力不可能持久。何况在那个法童如此重伤疲惫之后。
陷入战局的旁人们,都被那男孩儿与巫师引开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战斗。其中包括那木。
只有他看到那男孩儿用一根暗淡的银色光羽标出了那木的所在。
他沉了一口气,呼、吸,再呼、再吸,到第三次呼吸时,他就冲了出去。
他出自“御驭双流”之门,“御驭双流”门下,出师的一向都是这个大陆上最好的剑客。
双流中有“驭驽”与“御钝”两道。
最驽的马,在双流门的驭术下,也会发挥出常马绝难及的快。
再钝的剑,有他意志的砥砺,他相信,也会发出最锐利的光芒。
他要镇定,更要快。他的优势就在于锋利——锋利是无可遮挡的杀伤力。虽然他的杀伤力并不见得最高,但他的准确率与快就是那个男孩儿动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利器。
他一定要准而且快!
空中一片银芒画过,那是那个男孩儿食指上发出的宇宙的微光。那光细成一线,在空中因为快而晃出了一大片光网。那光网一瞬间自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
亚述却没有看他。
他不用看,那个法师男孩儿小小的身影早已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提着他的矛,跨着他的魂马,眼里只盯着一个人,也只向那个人冲去。
他知道,不能接招,哪怕只接一招,只缠斗一刻,他也无法抵敌那木那出自火焰流的技艺,更别提多达三百余骑的铁流人。
他盯的是那木,他的矛尖一定要刺入他的咽喉之中。
因为,这一击,是那个男孩儿重伤后用仅余的法力给他换来的!
这一战,整整用了一夜,亚述还从不曾如此酣战险斗过。
它像是一场噩梦,他与那男孩儿在同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