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给箐答说话的机会,径自跨步向前,箐答回头瞟了一眼,跟了上去。
屋内,那只名为“七香噬魂”的蛊虫在嗅到鲜血味后,一伸一缩的游到南絮身旁,灵巧的钻进了心口中。
出土堡的时候,长陵才明白所谓的“不留余地”是怎么个不留法。
纵眼望去,整个五毒门都陷于血光之中,门中弟子仓皇逃窜,袭兵来势汹涌,十步一尸,遍地腥红,俨然以踏平五毒门的劲头追着人砍的。
看来就算她不动手,五毒门也难逃一劫。
长陵想起那五个一齐被抓来的姑娘——这火光冲天的,即便不被砍死,也难保不会被烧死。
箐答见敌方人马愈来愈多,一面招架一面冲长陵喊道:“门主,你先行离开!”
长陵没想到南絮那样的人渣也会有如此忠仆,不由道:“你找个领头的,说愿说出我的去路,不必强撑。”
箐答一愣,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转头之际,人已不见。
羌水之畔,自山谷内传出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只余江流潺潺,暗潮涌动。
近侍携着一身血气走到跟前道:“大人,五毒门已平,有不少主动请降的现都暂时扣押住了,只是……门主南絮,不见踪影。”
符宴归伸手拨弄了一下篝火,“下山的路不都封死了?”
“有人见到有几个姑娘从西面逃了出去,都是村妇打扮,盘问过了,是被五毒门的人捉来的,这才未有阻拦……现在就不知,南絮是不是混在这些人中……”
符宴归轻轻摆了摆手,侍从抱拳而退。
他站起身来,左右闲来无事,就顺着江边信步而前。
羌水沿岸丛林密布,越往前走,蒿草越盛,今夜无风,连踏在草丛上的脚步声也尤为清晰。
符宴归仰头望着天幕,烟霾还浓得很,看不见星辰也看不清月。
忽然,不远处的一棵树微不可觉的晃了一下。
符宴归眼神一凝,迈至树下,稍稍仰头,什么也没看见。
一根树枝悄无声息的伸到他颈后。
来人气息细弱而又短促,符宴归拂身一转,轻而易举的握住了那根树枝。
本该将先发制人,但他却在抬头时愣住了。
入眼处,是一副绝色姿容。
虽然唇色惨白,但一双眸子仿似盛满了星辉,比晨时所见更为明亮。
不知是不谙世事,还是看透世事。
一怔之下,树枝穿过他手心抵住了喉口,那女孩缓缓开口:“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言情线肯定是1v1,不用担心陵姐会再次踩入温柔陷阱中。
ps:有时写作过程中笔者会把某种最佳的向往寄托在人物身上,比如,陵姐身负深仇,有复仇的决心,却鲜少有过什么怨气。也并非没有迷惘,但只要前方有路,手中有剑,就能继续往下走。
金鹏旧债,随时可清,但人不负我,我自不负人。
第三十五章 :互换
长陵本不想现身的。
事实上, 去救几个姑娘也只是顺道的事,反正身上揣着解药, 撬了锁后便捎着人一路往外闯,毕竟嘛那些东夏兵也不是奔着她们的,长陵用泥沙把自己捣惨了一番,真给浑水摸鱼的溜了出来。
姑娘们自然是感激涕零, 一口一个大恩人顺便求着长陵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如果能把她们一个个平安送回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陵本就有些不大愿意,在询问之下发现五个人分别住在四个村庄后,彻底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趁着她们跪地磕求的时候一溜烟就跑了。
一来,她觉得五毒门自顾不暇,应该不至于再去顶风作案, 二来, 她是真的没劲儿了。
上顿饭还是与叶麒吃的那头烧鸡,而距离那夜已足有三天了, 在这三天内,她的肚子里除了水和麻魂散之外,空空如也。
是以, 她撑着一副随时可能饿昏的残躯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容易挪到一棵果树下, 提起脚蹬着树干爬了上去——发现是棵山楂树。
顿时,长陵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八个字有了新的领悟。
最终,她还是饥不择食的下手了,尽管她也不知道这种以消食著称的果子究竟能不能果腹, 然而,连一个完整果子都没啃完,就听到有人走来。
来者步履很快,稳而不沉,可能是个高手。
长陵心神一定,摘了一根树枝,方一跃下骤感头重脚轻,手中的“武器”也被这不速之客给一把夺住。
居然还真的是个高手。
长陵自认倒霉的一叹,发现对方既不躲闪也不反攻,朝着自己盯了那么一瞬。
一瞬之间,她将树枝往那人颈下一卡,摆足架势问:“你是谁?”
那人失神片刻,迟疑开口:“南……絮?”
长陵心里“咯噔一声”。
这耳熟的声音莫不是……那个叫符什么来着?
符宴归疑惑的望着长陵,“你……不认得我了?”
“……”
如果说上天让她死而复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自打重生后她运势绝对是滑破了底线——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的地步了。
这位姓符的要是得知未婚妻被自己给砍死,会不会就地送她去黄泉与南絮作伴?
长陵有些懊恼:早知就不问他的身份了,也不知道现在再冒充南絮人家还信不信。
就在这时,来自辘辘饥肠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噜——”
丛林中一时鸦雀无声。
符宴归先是一怔,关切道:“你饿了?”
长陵:“……”
马的,要不是现在虚的连站都站不稳,她真的是做得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熟悉的眩目感又涌了上来,长陵试图伸手扶住身旁的树,没摸着,足下一瘫,整个人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
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参狼山中的火光差不多都被扑灭了。
朝霞浮游中天,烟霾被风撕成碎屑,消散的无影无踪。
叶麒与余平骑了一夜的马,总算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五毒门。
山寨内到处都是厮斗后的狼藉,士兵们都在忙着清理搜罗,看到有外人进来,立马拥上前去盘问。叶麒本就心急如焚,被人拦下索性脸色一耷:“让符宴归出来见我!”
士兵们俱被这气焰震住,余平忙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道:“这位是贺侯爷,不知符大人人在何处?”
符宴归不到破晓的时候就先一步离开了,留了个善后的将军姓佟名青,一见到叶麒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擦着汗赔笑道:“什么风把侯爷您给吹来了?”
叶麒心系长陵安危,也懒得和他废话,单刀直入道:“佟将军,本侯现在先不和你计较这攻寨的事,我只问你,你们进来这么久,可知五毒门把那些外头抓来的女子关在了何处?”
“知道知道,侯爷随我来。”
佟青把叶麒领到了一间囚室内,指着空落落的锁链:“都仔细盘问过了,最近一个月五毒门总共抓了十个姑娘,昨夜有六个人逃了出去……”
“逃出去了?怎么逃的?”
“是我们的人放走的,”佟青道:“攻寨之前,符大人就下过死令,绝不可伤及无辜,那些姑娘也都是可怜人,我们怎么会为难她们呢……”
“就这么把人放了?”余平也有些不信,“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五毒门的人假扮的?”
佟青当即把放人的士兵喊来问话,那士兵年纪尚轻,一看就是刚入伍不久的菜鸟,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几个姑娘可怜兮兮的,而且……都生得很是好看,将军、将军说过,五毒门里的女弟子不是毁了容的就是长得磕碜的,只要是看到丑的就管砍,看到美的……就管放……”
讲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余平瞠目结舌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年头,丑都是死罪了么?”
佟青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余少侠误会了,五毒门内有多少门人,且都是些什么人,这些我们在攻寨之前都已经查清楚了,南絮昔日为了炼毒容貌尽毁,是以她对貌美的女子又嫉又恨,在她身边做事的,偶尔有一两个稍微标致的也都不在了,剩下的还真都是不怎么好看的,你们要是不信,我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叶麒心下稍安,“佟大人说有六个逃出去了,还有四个呢?”
“还有四个……说是都给喂蛇了……”
“喂蛇是什么意思?”
佟青指着囚室内那一口大锅,语气颇是不忍:“说是先给活活煮死,再剁成蛇粮……唉,真是作孽啊。”
叶麒的脸色刷的变了,一把揪住佟青的手肘:“南絮呢?”
土堡之中,四方院内,一只赤红色大蛇横尸而躺,该蛇长躯肥肿,体背上有几处撑爆的裂痕,浸在一滩黑青色的脓血中,稍走近些闻着味便不住作呕。
叶麒脚踩到庭门前,只是那么瞥了一眼,没有继续往里边走,余平立在门口,也有些头皮发麻:“这、这、这……”
“真是心狠手辣啊,听说南絮养着这蛊虫养了足有四年……”院内的士兵脸上都系着遮挡的方帕,佟青让人取了两块新的递给余平,余平顾不上去接,只指着门前的大蛇,“这是虫子?虫子能有这么大?”
“这蛊虫原本也才巴掌厚,愣是吃了人肉撑大的……”佟青说到此处,士兵们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弟子押了上来,佟青立刻走到叶麒身旁,请示道:“侯爷,这个是捉到的人中位份最大的了,名叫箐答,一直都是侍在南絮身侧。”
佟青上前一步:“抬起头来,我们侯爷有话问你。”
箐答被迫摁跪在地,双眼布满了血丝,抬眼看到叶麒的时候不觉诧了一诧,叶麒敏锐道:“你认识我?”
“原来你是东夏的侯爷……”
她这么一说,余平也认出人来,“是她,是她把那位姑娘给带走的。”
叶麒:“人呢?”
“谁?”
叶麒沉着脸默不作声,箐答想了一想,“那位姑娘么?在屋子里啊,侯爷没看到?”
余平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屋里有人?”
“可能屋里是没剩什么了,”箐答又啊了一声,扭头朝院子睨了一下,“从我们家小七的肚子里能挖出来更多……侯爷不妨……”
话没说完,叶麒突兀打断道:“不可能!”
余平和佟青见他骤然一喝,吓了一跳,叶麒弯下腰拽起箐答的领口,一字一句道:“你说实话,我饶你不死。”
箐答见他一脸写满了紧张,反而一笑:“侯爷可知道门主为何要抓那些貌美的姑娘?门主自幼炼毒,体肤遭毒液所蚀,早已不成人形,老门主临死前留了个方子,只要门主服下后便可褪下旧皮换一副新皮,可这新皮要上哪儿去找呢?”她嘴角咧的更开了,“自然得扒下别人的皮……那姑娘的姿容艳色如此罕见,门主一见倾心,其她货色哪还入得了她的眼?”
叶麒道:“不、可、能。”
他不信。
她……可是一跃就能跃上大乘塔、一掌能击退圆海方丈、一瞬便可制伏四大长老的人,纵落到五毒门手中,岂会毫无招架之力任人宰割?
箐答的眼中泛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昨夜死了三个姑娘,门主最后用了谁的皮囊,侯爷进屋瞧瞧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