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烛影摇红 允祯登大宝 剑光惊梦 侠女入深宫

    甘凤池出言劝慰,吕四娘凄然道:“如果师傅在此,她老人家恐怕要更伤心呢。”独臂神尼乃是明末崇祯帝的公主,甘凤池想起师傅,也说不出话来。

    到了近午时分,陵道上尘头大起,十几骑骏马如飞奔来,甘吕二人躲在大树之后,过了一阵,那些人已到了长陵的墓宫“稷思殿”前休息,吕四娘纵目观看,果见唐晓澜杂在卫士之中,而且对允堤状貌十分恭敬。甘凤池道:“如何?”吕四娘默然不语,过了一阵方道:“有何办法引他出来讲话。”甘凤池道:“难,难!”想了一想,忽道:“你带了暗器没有?”吕四娘道:“有。”甘凤池道:“等会你行刺允堤。故意现身给唐晓澜看见,看他怎样。”吕四娘笑道:“我若一击而中,当真杀了允堤,岂不是帮了允祯那厮的大忙!虽说那个满洲皇子登位对我们汉人都是一样,但我最恨允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宁愿见允堤登位。”甘风池笑道:“谁不恨允祯?我叫你行刺允堤,可并不是要你一定把他刺死,给他挂点彩也就够了。看唐晓澜对你怎样?你轻功超卓,现身之后,就可引卫士们追你。他们也走追你不上。唐晓澜如果帮定允堤,和你作对,我就把他干掉。”吕四娘心头一震,但甘凤池说话斩钉截铁,而且事关重大,不便反对。心里但愿唐晓澜不是真的依附清廷。

    允堤等休息一会,带了猎犬走出长陵墓地,狩猎场在长陵之西,恰恰要经过甘吕二人埋伏的山麓,吕四娘手心淌汗,着着允堤经过,唐晓澜就在他的侧边,甘凤池嘴角一呶,示意叫她快放,吕四娘倏地飞身扑出,右手一扬,三柄小匕首带着呜呜之声,分三路向允堤打到!

    就在这一刹那,只见唐晓澜亮出游龙剑一撩,把当中的匕首打落,允堤久经战阵,身手也是不凡,霍地一个“凤点头”,把左面那柄匕首也闪过了,另一名卫士双指一箱,把右面那把匕首箱着,反手打出,大叫:“有刺客!”

    唐晓澜骤见一个少女扑出,虽然改了容貌,但他已知道是吕四娘,怔了一怔,众卫土已纷纷扑上,允堤道:“把她拿下!”唐晓澜略一迟疑之后,舞剑赶去。

    甘凤池见唐晓澜救护允堤,十分卖力,勃然大怒。众卫士追赶吕四娘已到南面山麓,唐晓澜起步梢迟,落在后面。甘凤池不假思索,一扬手六柄飞刀闪电射出,全是飞向唐晓澜的要害之处!

    正在甘凤池扬手飞刀之际,忽听得弹弓连响,甘凤池的六口飞刀竞在半空给人打落!甘凤池大吃一惊!只听得又是嗖嗖两声,从自己头顶飞过。甘凤池猛然想起一人,回身便退,北面山头上一个瘦长身影,俨如怪鸟飞腾,倏忽到了山脚,甘凤池施展出“八步赶蝉”的本领,紧紧追蹑前面那人,片刻之间,已越过两个山头。

    甘凤池叫道:“杨老前辈,何故相戏?”前面那干瘦老头儿倏然止步,回过头来,长须飘飘,笑道:“甘大侠,几乎给你坏了大事!”正是铁掌神弹杨仲英。甘凤池一愕,以为他是扰犊情深,爱徒意切,不禁问道:“老前辈敢是为唐晓澜而来吗?”杨仲英道:“正是。”甘风池诧道:“老前辈武林领袖,侠义感人,难道也包庇叛徒吗?”杨仲英哈哈笑道:“这回轮到我替敝徒说情了,晓澜有绝大的苦衷,有绝秘的隐情,他绝不是求荣卖友的人!”甘凤池又是一愕,这些说话正是他以前替唐晓澜说情,劝过杨仲英的,当下不觉动容,抱拳说道:“既然老前辈也如此说,那么是甘某莽撞了。”甘凤池与杨仲英,一南一北,都是以侠义威德服人的武林领袖,所以以前杨仲英听甘凤池一言,便冰消了对唐晓澜的误会,而今甘风池听杨仲英一言,也相信了唐晓澜不是坏人。

    甘凤池正想细问根由,杨仲英笑道:“令师妹也来了。”甘凤池仰头一望,只见吕四娘从对面山上跳下,片刻便到跟前,笑道:“那班卫士给我带着兜了几个圈子,现在只怕还在山谷之中疑鬼疑神,往来乱窜呢!”又道:“我在前面山头见杨老前辈引师兄来此,想来你们已和晓澜谈过了?”甘凤池摇了摇头,杨仲英道:“不必和他谈了,有一位非常人物,就住在附近村落,他倒想和你们一谈。”甘凤池又吃了一惊,心想什么人物,值得杨仲英如此推崇?吕四娘道:“是哪位侠客?”杨仲英道:“你见了他自然知道。”带两人向山谷中走去,渐见农村小屋,散布丘陵,杨仲英到了一间小屋外面,停下步来,只听得里面有人吟道:“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

    吕四娘喜道:“原来是曾伯伯在此。”急忙扣门,里面诗声停下,门开处,一个灰朴朴的乡下老头走了出来,但虽然是农夫打扮,却掩不住双目的神光。那老头看了吕四娘一眼,笑道:“烧了灰我也认得你这小姐子,这位想是你的师兄江南甘大侠了。”甘凤池抱拳作揖,道:“老丈是蒲潭曾老先生?”那老头哈哈笑道:“我们闻名已久,想不到今日在此见面。”

    原来这老头名叫曾静,是湖南蒲潭人,道德文章,素为世人推重,别人为了尊崇他,只称他为“蒲潭先生”而不名。他在三十余年之前,还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虽然文章已做得不错,但并无特别过人之处。后来他到永兴府应试,见吕留良所评时文内,有论夷夏之防,及论井田封建政制的文字,忽然幡然大悟,道:“真读书人,原应如此。”自此烧了八股文章,再不应考。并道他的门生张熙(字敬卿,湖南衡州人。也是清代的一个名儒)到吕留良家中,访求书籍,那时吕留良已死,吕四娘的伯父毅中,把父亲的遗书都送给他。

    曾静得了吕留良的遗书之后,也继承了吕留良的遗志,以排满为己任,他虽然不是吕留良亲自教出的学生,但却真正承继了吕留良的衣钵。曾静后来又亲到浙江吕家,与吕葆中(吕四娘之父)、吕毅中、严洪逵等共研吕留良的学说,所以吕四娘自小就和他相熟。

    吕四娘问道:“曾伯伯几时来京的?”曾静笑道:“比你们来早几天。”吕四娘道:“我们的行踪你都知道了?”曾静笑道:“见面的都是这班朋友,怎能不知道呢?不过你们的住处我还未打探出来,要不然我就先去看你们了,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请杨老先生把你们引来。”甘凤池道:“我们今日此来,曾先生也知道了。”曾静道:“唐晓澜是我设计送他到允堤府上去的,我自然不能不替他留意。昨日我听得甘大侠打听晓澜的消息便知你们今日必然在此等他。”

    吕四娘问道:“曾伯伯为何要把晓澜安排在允堤府中?”曾静呷了一口浓茶,道:“满洲入关七八十年,根基已稳,要聚义民,举义旗,正式发难,推倒清廷,恐怕是很难的了。所以我想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是策动清军中的汉人将领造反;另方面是设法令他们自相残杀。”甘凤池听了心中很不以为然,心想:复国大业,焉能因人成事?策反固然重要,但到底不能恃为主力。但曾静乃一代名儒,甘凤池初次和他见面,对他的策略虽不谓然,却也不便立刻和他争论。

    吕四娘插口道:“伯伯的意思是想叫唐晓澜煽动允祯和允堤作“对,让他们自相残杀。”曾静道:“正是。他们火拼,不管谁盼谁败,都伤了满洲元气。他们元气损一分,便是我们的实力增一分。当下说出他和杨仲英北来之事。

    原来曾静连年奔走江湖,结交义士,和杨仲英也是老相识了。三月前他到杨家,听说了唐晓澜复杂的身世,认为大可利用。所以急急和他来京。到了京城,知道了康熙病重,更认为是绝好的时机。所以叫唐晓澜故意打擂显技,混进允堤府内。

    曾静道:“有一件事你们还未知道呢,允堤来半月,还未曾见过康熙的面。”吕四娘奇道:“是么?康熙最宠爱他,为何不让他入宫见面。”曾静道:“还不是允祯从中捣鬼,叫隆科多等替他封住宫门吗!”吕四娘道:“康熙雄才大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而今宫廷之内,竞被允祯一党把待,想必他也已病入膏盲了。”曾静道:“我看也是如此。所以想挑动他们内哄,必须亟亟进行。”

    众人谈论一会,吕四娘问杨仲英道:“令媛呢?”杨仲英道:“我怕她惹事,不敢让她同来。她和晓澜已订婚了。”吕四娘连声“恭喜”,心中却暗想道:唐晓澜一向憎恶她,这婚事只怕还有变卦?心颇不安,但却不敢说出。

    曾静笑道:“莹侄女,你的喜事也怕快了?我到杨老英雄家中之前,曾上仙霞岭见过在宽,他已经能出寺门散步了。”吕四娘杏面泛红,心中甚是欢喜。曾静道:“我到他的书房去坐,还抢了他一首词呢。”吕四娘忍不着问道:“为什么要抢他的?”曾静哈哈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掏出一纸词笺,果然是沈在宽的笔迹,只见上面写道:

    梦深幽,度关山千里,寻觅旧时游。树老荒塘,苔深苇曲,曾寄心事悠悠。只而今,飞鸿渐杳,算华年又过几清秋?东海潮生,霞峪翠拥,尽恁凝阵。回首殊乡作侣,几同消残漏,共读西楼。班固书成,相如赋就,闲招鸳盟鸥。问征人归来何日?向龙山醉与白云浮。正是菊劳兰秀,天涯何苦淹留?

    想忆之深,跃然纸上。吕四娘看了,更是又喜又羞。心想道: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也该回去看他了。

    唐晓澜那日骤然见了吕四娘和甘凤池,心中一惊,诚恐被允堤看出破绽,到后来甘凤池被杨仲英引走,他也随众追过几个山头,直到吕四娘踪迹已杳,这才回来。允堤闷闷不乐,道:“小小两个刺客,都捉不着,要你们何用?”众卫士不敢作声。允堤又对唐晓澜道:“还算你有点能耐,那个用弹弓暗助你的人是谁呀?”唐晓澜道:“我也不知。”好在允堤并不追究,草草收队回城。

    唐晓澜正喜无事,不料回到皇府,允堤忽然向他一指,喝道:“把这小子拿下来!”两旁卫士突然扑上,唐晓澜毫不抵抗,束手让他们擒了,允堤道:“你这小子暗藏奸诈,分明是和刺客一路,你当我不知么?”唐晓澜喊冤道:“小的保卫不周,罪当万死。但若说小的勾结匪人,那却是死不瞑目。”允堤道:“追那女贼时,你为何落在卫士之后。”唐晓澜道:“我受了一点伤,虽然不重,但当时却未免一惊,所以起步迟了。”露出手腕,果然有一道三寸来长的刀痕,原来唐晓澜在撩吕四娘飞刀之时,故意将剑锋一挂,让飞刀落地之际,擦过自己手腕。允堤面色稍见缓和,喝道,“为何你不早说?”唐晓澜道:“一点轻伤不敢张扬夸功。”允堤面色更好,道,“那么说,你对我倒很忠心。”唐晓澜道:“皇爷明鉴。”允堤双眸炯炯,眼光在唐晓澜面上扫来扫去,唐晓澜想起了曾静“胆大心细”的嘱言,兀然站立,不动神色。过了一阵,允堤才道:“好,那么是淹错怪了你。左右替他解缚。”唐晓澜叩头谢恩,允堤忽然和颜悦色的道:“你果然忠心,明日升你做近卫军中的一个都统。”

    唐晓澜这一夜没有好睡,暗想十四皇子这样精明,只怕他的疑心不易消氓。果然到了第二天晚上,允堤又派人把他单独叫入密室。

    唐晓澜心中惴惴,只听得允堤道:“你替我办一件事。”唐晓澜道:“听皇爷吩咐。”允堤道:“这事易办得很。”说着拿出一条绳子和一个药瓶来,续道:“你替我去杀一个犯人。你用这条绳子将他绞杀之后,用药水浇他尸体,这是大内的秘药,浇了之后,他尸身便化为血水。犯人囚在皇府东院第三间房的楼上。你去吧!”

    唐晓澜听得毛骨悚然,接过绳子药瓶,允堤又道:“你带了宝剑没有?”唐晓澜道:“带了。”允堤道:“你将他绞死之后,削他的中指回来见我。”

    唐晓澜奉令而去,推开囚房,只听得里面黑黝黝的,有一个人在呻吟。唐晓澜关上房门,打燃火石,只见一个男人蓬首垢面,瑟缩屋角,呻吟道:“好,你把我杀了吧,我大汉义民,誓死不辱,看你们这些胡狗,横行到几时?”

    唐晓澜大吃一惊,听这语气,此人竟是自己同道中人。上前喝道:“你这死囚,今日是你死期到了。你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么?”那人睁开了眼,忽道:“你是胡人还是汉人?”唐晓澜道:“你管我是胡是汉。”那人道:“看来你是汉人,为何却做胡虏鹰犬?”唐晓澜取出绳子,心中思量不定:到底是杀他还是救他?若然杀他,于心何忍?若不杀他,曾静所托的大事,必要因此误了。正自踌躇,那人忽道:“我再问你一句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唐晓澜道:“快到午夜。”那人道:“有一个本领极高之人,约好午夜救我。你和我们一道走吧。”唐晓澜思潮汹涌,逼近两步,那人又道:“你杀了我,将永为大汉罪人。”唐晓澜心念一动,忽然冷笑道:“我只知贝勒之命,今必要送你归天。”那人怒道:“我是西北义军首领,你杀了我,我的弟兄也不饶你!”唐晓澜喝道:“死囚闭口!”将他一把握了起来,左手取出绳索,套在他的颈上。

    那人叫道,“二哥来呀。”窗外呼的一声,铁枝齐断,黑夜中飞进一人,平提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唐晓澜身形一闪,那人喝道:“快放我的大哥!”唐晓澜大叫道:“有刺客!”避了两招,游龙剑早已拔在手中,转瞬之间,那人连进五招,唐晓澜也还了四剑。

    那人边打边喝道:“你这身手却效忠满洲贝勒羞也不羞。”唐晓澜也喝道:“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休得胡言!”游龙剑迅若飘风,欺身直进,剑光中照见那人带着黑色面具,狰狞可怕!唐晓澜连使追风剑中的“穆王神骏”“王母青禽”两招,一剑刺他下盘,再一抖剑锋直上,刺他面部,这两剑一下一上,运用起来极为艰难,但却是追风剑中最凶的绝招。那人身手极为了得,平剑一择,转了半个圆弧,剑风震荡,竟把唐晓澜的游龙剑封出外门!

    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剑向前一揉,把敌人攻势解开,剑把一旋,剑刃横削,那蒙面人横剑一挡,火星篷飞中剑刃缺了一口,赞道:“好剑!”唐晓澜趁势疾发,陡觉剑尖似给什么东西一吸,剑尖落空,那人刷的一剑刺到小腹。唐晓澜晃肩斜闪,那人似乎手下留情,喝道:“弃暗投明,饶你不死!”唐晓澜骂道:“反贼,吃我一剑。”游龙剑扬空一闪,一招“飞瀑流泉”,剑花如浪,千点万点,直洒下来。那蒙面人好像甚为激怒,长剑一抖,竟在游龙剑的宝光笼罩之中直刺过来!

    唐晓澜乍逢强敌,抖擞精神,把天山剑法的精妙招数尽量施展出来,招里套招,式中有式,似虚似实,变化无方,那蒙面汉子剑法远不如他精妙,但功力极高,只用瓢、绞、击、刺几种手法,便把唐晓澜的攻势,一一消解,打了半个时辰,唐晓澜把天山剑法中的六十二路追风剑全部使完,兀自奈他不得,正想转为带攻带守的须弥剑法,那人长剑一指,闪电般的搭在游龙剑上,反手一绞,唐晓澜的剑不由自己跟着他转,转了两转,呼的一声,脱手飞去!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就在此际,暗室里突然大放光明,只见十四皇子立在房中,脸有笑容,招手说道:“你果然忠心于我。过来吧!”蜷缩屋用的“死囚”也一跃而起,身上枷锁不知是什么时候全解开了。

    唐晓澜抹了一额冷汗,心道:“好险!”本来唐晓澜初时并未料到允堤会用这种阴险的方法试他,几乎中了圈套,想把那“死囚”放走。幸得他还够机灵,就在想放“犯人”之时,猛然看出破绽,以后待到蒙面人一来,破绽露得更多,唐晓澜便也将计就计,索性用出全力与他周旋,显出自己对允堤的忠心耿耿了。

    你猜唐晓澜看出的有那些破绽?第一:那犯人既是极为重要的死囚,就该被打得重伤到不能动弹,或者是被封了穴道,或者是有高手在旁监守。但这三样都没有。犯人只是带了普通的枷锁,内功高强的人,大可挣脱。第二,犯人故意炫耀他身份的重要,在“刽子手”面前表露出他是“西北义军首领”,大为可疑。第三,若然犯人所说的是真,那么唐晓澜以一个新入皇府之人,允堤那能放心叫他独自办理此事。第四,那蒙面刺客来后,不先救友,却和他缠斗,太不近情理,若真的是江湖上的侠义道,所救的又是这样重要的人物,断无抛开所救之人,却先劝敌投降的。第五,刺客劝唐晓澜时,叫他不要做满洲“贝勒”的奴才,若是汉族侠士,称呼上不应用满洲人所用的尊号。第六,刺客来了几乎有一个时辰,唐晓澜又大声疾呼,皇府里高手甚多,却无人相助。这明明是允堤布下的陷阱。这六个破绽自唐晓澜踏入“囚房”起至允堤出现止,一个个显露出来,但虽然如此,若非机灵心细的人,也看不出。

    允堤躲在复壁之中,对唐晓澜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原来那“囚房”竟是皇府中的机密地方,有地道直通外面,允堤就是从地道中来的。

    唐晓澜骤见允堤现身,故作惊惶,一个箭步,遮在允堤与那蒙面人之间,允堤道:“他不是刺客,车将军把面具脱下来你们两人见见。”那蒙面人应声把面具脱下,原来是允堤军中的第一把剑术好手车辟邪。这车辟邪乃是旗人,剑术深得长白山风雷剑法之妙,和近卫军的绕领方今明并称军中二宝。而车辟邪因是旗人,尤得允堤宠爱。

    唐晓澜道声“得罪”,又道:“好在车大人只是存心相试,若然真是刺客,我性命早已完了。我学艺未精,实在惶恐。”车辟邪被他一捧,哈哈笑道:“论剑法你比我高明得多,再过几年,待你的功力渐增,我就不是你的对熟酰”

    允堤甚是高兴,对唐晓澜道:“把那药瓶拿来。”唐晓澜从怀中掏出,幸好没有震裂,允堤拔开瓶塞,骨嘟嘟的喝了一大口,递给唐晓澜道:“你们累得乏了,各自喝一口吧。”唐晓澜一喝,只觉异香透鼻,原来竟是绝好的美酒。车辟邪半屈着膝,跟着接过酒喝,接着那伪装“死囚”的卫士也喝了。原来这样赐酒,由统帅喝起,每人轮喝一口,乃是满洲军中的“荣典”,只有有功的将士才能得到统帅如此敬酒。

    允堤喝了酒后,面孔忽又一板,对唐晓澜道:“你身怀绝技,何故要毛遂自荐,以前在什么地方办事呀?”唐晓澜胸有成竹,眼睛滴溜溜一转,道:“贝勒请恕冒昧,小人有言禀告。”允堤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但说不妨。”

    唐晓澜从腰带上解下康熙给他的那块汉玉,递给允堤道:“贝勒想必见过。”允堤接着,大吃一惊,这汉玉明明是父皇佩物,怎的却到了此人手里。唐晓澜道:“小人原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为了绝密之事,所以才进皇府。”允堤哦了一声,暗道:原来果是大有来头。双眼盯着唐晓澜,忽道:“你几时进宫的?”唐晓澜道:“我是去年才迸宫的。”允堤道:“原来如此,去年我一直在青海,怪不得未见过。你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告诉我?”

    唐晓澜道:“皇上早选中了贝勒继位,贝勒可知道么?”允堤虽知父皇最爱自己,但对于继承大宝之事,因上有十三位阿哥,不敢过份希望,所以乍闻此讯,不禁又喜又惊。唐晓澜续道:“四皇爷谋位最急,贝勒当然也是知道的了!”允堤双眼一翻,唐晓澜急道:“奴才不敢离间贝勒骨肉之亲,但——”允堤截着道:“但事实确是如此,是么?”唐晓澜跪下叩头,允堤冷笑道:“我也早知允祯这厮心怀不轨!”唐晓澜抬头说道:“贝勒若不早为之谋,只恐煮熟了的鸭子还会飞走!”

    允堤双眼一翻,又道:“你这话怎么说?”唐晓澜道:“皇上养病至今,已有半月;贝勒回来也将十天了。为何皇上总不见宣召贝勒?”允堤拍案道:“难道有奸人从中捣鬼?”唐晓澜道:“国舅隆科多、将军鄂尔泰、大学士张廷玉,这三人都是四贝勒的一党。”允堤道:“我也听说如今在父皇跟前的除了几位御医和几个亲近的内监宫女之外,就是这三个人了。这事果是可虑。依你说怎样?”唐晓澜道:“总得设法见着皇上。”允堤道:“未奉诏书,如何可见?”唐晓澜道:“必要之时,便闯进去。而且贝勒手握大军,若然及早布置——”允堤面色倏变,道:“我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了。不要乱说,你退下去吧。”

    其实允堤早已有了布置,他也知道允祯手下有本领的武士最多,惟恐受了暗算,所以把大军屯在城外,由心腹大将傅克图掌握,嘱咐他若自己万一受了扣押或其他意外,就动用大军,对付允祯。

    不说允堤这边的布置。且说康熙皇帝身体一向壮健,在位已六十一年,就在这年十月,他还“驾幸”南苑,举行围猎,跑马射鹿,颇见勇武。不料围猎之后,忽然害起病来,大凡身体壮健,平素少病的老人,一旦害起病来,就很难疗治,所以病了不到几天,便十分沉重。康熙移驾到畅春园的离宫养病,初时还能挣扎料理国事,后来越看越不行了,这才叫国舅隆科多和大学士张廷玉摄理朝政。

    康熙是个极其好强的人,一生南征北讨,治河修书,政教武功,都颇有建树,不想到了晚年,十几个儿子明争暗斗,顺轧排挤,康熙却是无可奈何。所以一病之后,十分烦恼,竟不愿见家人骨肉,因此不仅允堤,就是允祯千方百计求见,也只能在外面遥叩“圣安”,允堤与唐晓澜之猜疑“奸人捣鬼”,其实也只猜中一半。不过允祈靠了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等人做耳目,又贿赂了康熙的近身宫女与太监,所以对康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了如指掌。

    这日——康熙六十一年一月十三日——康熙已病得迷迷糊糊,进了一碗参汤,神智略见清醒,猛然想六十余年之事,只觉尊荣之极,亦如过眼云烟,儿子虽多,但他们所争的不过是一个宝座,并无真挚的父子之情。如此思量,只觉得“寂寞”极了,不由得想起儿时的好友纳兰容若来,可惜纳兰短命,空负一代词名,只三十一岁就死了,要不然晚年最少还可有一人陪伴说话。

    内监见皇帝欠身欲起,走来问候。康熙道:“书架中间那格,有一把扇子,你替朕把那扇子拿来。”内监甚为诧异,这时已是隆冬天气,要扇子做什么?但是圣上吩咐,不敢不依。康熙接过扇子,一声长叹。

    这刹那间,他想起了四十余年之前,和纳兰容若远征塞外的事,那时是在吐鲁蕃附近,白天炎热,晚上苦寒,大漠风砂,荒凉一片,自己曾与纳兰指点山河,话天下兴亡事迹。纳兰曾劝自己不要徒恃武功,自己还笑他是书生之见,如今看来,西北连年征战,各族始终不服,纳兰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那时纳兰曾替他写了一把扇子,自己不欢喜那些词句,所以一直搁在书架上。

    康熙在思潮汹涌中打开了那把扇子,读上面的字道:“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家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调咏“出塞”。)

    康熙细细咀嚼“今古河山无定据”与“满目荒凉谁可语”等句,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隆科多和鄂尔泰随侍在侧,见皇上看出了神,哪里想得到:这位康熙皇帝,享位如此之久,享年如此之高,富贵荣华,到了极点,临死之前,心情却是这样的寂莫凄凉。

    隆科多轻轻走近御榻,道:“皇上精神初复,不可劳心。”康熙凄然一笑,挥手说道:“快传十四贝勒允堤来!”他自知不起,这时已在准备吩咐后事了。

    各皇子谋位心急,这两天听说康熙病重,都是大清早赶到畅春园外,直到深夜才回去稍歇,第二日绝早又来,每人都抱着“鸿鸽将至”的心情,冒着隆冬的寒风,在园子外等候,兄弟们见面,只是冷冷招呼,大家都抱着猜忌之心,互不交谈。

    这日众皇子正等得心焦,忽见隆科多飞跑出来,大家哄然围上。隆科多大叫道:“圣上有旨,各皇子到园,不必进内,单召四皇子见驾!”允祯大喜,一跃上前,拉着隆科多飞奔进园。

    众皇子愕然失望,九皇子允搪最为横蛮,首先攘臂叫道:“不要管他,咱们都进去!”众皇子齐声响应,带着随从,一鼓拥入,守园的卫士哪敢阻拦。唐晓澜和车辟邪是十四皇子允堤的随从,这时也随众拥入园内。

    康熙皇帝宣召了允堤后,神智又渐模糊,朦朦胧胧中忽似置身在五台山上,一个清瘦的老和尚向自己瞪目怒视,正是父皇顺治,不禁吓得魂飞魄散,骇叫道:“父皇饶我!”鄂尔泰上前摇他道:“皇上醒来,十四贝勒就来!”康熙皇帝一身冷汗,转了个身,突然问道:“这里是什么所在?”鄂尔泰道:“畅春园呀!”康熙道:“你骗我,这里是五台山!”鄂尔泰暗叫一声苦也,皇上已昏迷至此,四皇子还未见来。康熙又转了个身,忽然大叫道:“你们决把那老和尚打出去!快呀!不要让他进来!”

    这时允祯和隆科多已飞跑进来。鄂尔泰跪禀道:“皇上,十四皇子来了!”康熙悠悠醒转,允祯跪在床前。康熙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忽然叫道:“你,你,你不是允堤!”允祯道:“臣儿奉父皇之诏!”康熙忽然回光反照,大怒道:“好呀,我还没死,你们就伙同骗我!”拿起一串玉念珠,照允祯劈面掷去!隆科多大惊失声。此时,门外人声鼎沸,允祯咬了咬牙,突然扑到床上。康熙惨叫一声,一口气转不过来,便死过去了!康熙在五台山上谋杀父亲(详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而今也死在儿子手上。

    众皇子带领随从,一拥入内,御房外一队御林军拦着去路,原来隆科多也顾虑到众皇子不听玉令,所以预先安排下来的。唐晓澜推开众人一把,悄悄道:“贝勒应当机立断!”允堤大叫道:“我们问候父皇,谁敢拦阻?”众皇子轰然大叫,御林军才自顾失色,刀枪纷举,却是手颤脚震!

    就在此际,内房里传出一声惨叫,众皇子一惊,一条人影,陡然飞了起来,从前排御林军的头顶飞掠过去,从窗口一跃而入。

    四皇子允祯扼死父皇,双手一松,一跤跌落床前。隆科多道:“恭喜皇上,大事已了!”陡见一条黑影,突然从窗口飞入,鄂尔多喝道:“你是谁?”上前拦阻,那人闷声不响,突然发出一拳,将鄂尔泰打跌地上。跪到御榻之前,举头一望,忽然跪下哭道:“我来迟了”!”

    这人正是唐晓澜,他在康熙生前,不肯认父,而今见他死了!父子之情,到底出于天性不觉跪下。允祯神智已复,急忙跃起,骈指朝唐晓澜的“肩井穴”一戳,唐晓澜登时倒在地上,口还张开,泪犹满面。按说此时唐晓澜武功已较四皇子为高,但这个时候,他那还有心防备?

    隆科多道:“皇上不要担心。”拉着允祯走出房外,——允祯虽然未登大宝,但他已改口以“皇上”相称。允祯定了定神,举袖一抹双眼,登时嚎陶大哭起来!

    这时众皇子正在喧闹,陡闻哭声,卜卜争先,御林军举起刀枪,只是作个势子而已,见他们硬涌进来,纷纷闪开,隆科多大叫道:“皇帝龙驭上宾,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本大臣受先帝寄托之重,请诸位郡王快到正大光明殿去听本大臣宣读遗书!”各皇子果然静了下来,皇帝已死,谁也不想进内看望,一窝蜂的都赶去正大光明殿候旨。

    隆科多将唐晓澜交给御林军先带入内廷押候,当场问道:“此人是哪位皇爷的随从?”众皇子都赶着进宫,谁也不理。允堤心中恼恨唐晓澜莽撞,生怕误了大事,更是不敢开腔。心想:待我登上了皇位之后再把他杀了。

    这时天色近晚,午门本已关闭。为了宣读遗诏,只得打开。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闻讯纷纷赶来,宫中妃嫔,也都到偏殿静听。停了一会,那满朝文武,都已到齐。阶下三千名御林军,排得密密层层。众皇子都挤到殿内,闹得乱哄哄的。允堤的心卜卜的跳,伸长颈子,看殿中央悬着的那块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中,忽然有人悄悄的拉了他一下,允堤吓了一跳,只见是他的心腹,近卫军的统领方今明。方今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军中有变!”允堤大吃一惊,问道:‘怎么?”方今明道:“年羹尧说是奉了圣旨,就了抚远副将军之职,暂代贝勒处理军队,他的一万铁骑军,也已在我们的驻军之所,安了营寨。”允堤大惑不解,年羹尧不过是一个提督,他的军队虽骁勇善战,但比起自己的二十万大军,何异以卵击石,何以会给他接收。急问道:“博克图的兵权没被削吧?各营军官是不是还效忠于我?”方今明道:“博克图还在。近卫军和其他十二个营将年羹尧的军队包围监视,请贝勒立即回去!允堤听说博克图无事,心中稍安,道:“只要兵权还在,兵士未变,就不必害怕,你先回去吧。就传我的主意,叫他们设法把年羹尧先扣押起来。”方今明面有难色,众皇子听得允堤和人说话,纷纷唬声注视,允堤急推他道:“快回去!”方今明无奈,只好在人堆中又挤出

    纷乱中宣礼的太监击起殿七大钟,叫道:“宣遗诏!”一刹那间,乱哄哄的大殿静了下来,跌一根针在地下都听得见响。只见那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三人走上殿去,殿上设了香案,三人望空行过了礼,卫士安好扶梯,隆科多爬上去在匾额后将玉匣遗诏巅巍巍的捧了下来。众皇子个个伸长颈子,只见那隆科多站在殿中,高声宣读。读到“传位于——”之时,故意拖长声音,心急的皇子不自觉跨步出去,隆科多咳了一声,接着读道:“四皇子!”顿时阶下哗然大闹!众人都知道康熙皇帝最僧恶四皇子允祯,怎会传位给他。殊不知那遗诏本来是写着:“传位十四皇子的,允祯密派天叶散人和冯琳入去偷看,知道之后,由隆科多献计,在十字之上加了一横,下面加了一钩,变成十字,于是本来是“传位十四皇子”的变成“传位于四皇子”了!

    哄闹声中,九皇子允搪、十皇子允俄首先不服,越众叫道:“我不信!”殿上布置好的侍卫拦上前来,允搪允俄都是全身武功,又以为那些侍卫也像御林军一样,只是虚张声势,不敢拦他,恃强冲去,就想抢夺遗诏,不料允祯板面喝道:“拿下来!”侍卫中两人骤然扑上,允搪允娥同声大喝道:“谁敢拦我?”

    允搪允俄懵然不知:那两名卫士却不是普通卫士,而是四皇子预知有今日之事,不但把御林军和殿前侍卫都收买了,而且在前两天就把十几名心腹好手安插进去,这两名卫士乃是韩重山和董巨川,允搪允俄发怒挥拳,不过几个照面,就给点了穴道,摔到阶下,御林军中四皇子所埋伏的人抢过来将他们缚了,领头高呼“万岁!”三千御林军呼声震天,百宫失色。这时全班侍卫下来,把允祯迎上殿去,允祯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把皇帝的冠服全副披挂起来,在隆科多等党羽簇拥之下,登了宝座。殿下御林军三呼“万岁!”那文武百官,有一大半已给允祯收买,另一小半迫于威势,也只得一个个上来朝见。众皇子呆若木鸡,迫不得已都上前朝拜。

    礼成之后,允祯道:“允搪允俄扰乱朝堂,犯大不敬罪,着即革去爵位,交宗人府审问!”又道:“先帝遗诏,郡王本无权拆读,但今日既闹了此事,为了昭示大公,特准备亲王拜读,把遗诏颁下!”众皇子伦着传阅,见果然是康熙亲笔,而且果然写得明明白白是:“传位于四皇子”,众人心虽不服,却都不敢说话了。允祯又道:“先帝弥留之际,执意要我继承大宝,并给我玉念珠为凭,我力推辞不获,只好尊父皇遗志,还望各位郡王相助,共治天下。”说着取出康熙掷他的那串玉珠来,故作伤感之状,潸然泪下。允祯知各皇子都还有潜势力存在,所以不能不假意笼络人心。十四皇子气得手足冰冷,首先下朝,众弟子也跟着散了。

    允祯当晚就搬入皇宫,在乾清宫居住,连夜召集心腹,彻夜办公,例如拟订各部大臣名单,调换各省督抚,监视亲王,收揽兵权等等,想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巩固皇位。把几件大事办了下来,已是四更,隆科多等方才退出,允祯又派人去与年羹尧联络,内监奏道:“皇上稍歇一会吧。明早还要上朝呢!”允祯也实在围倦,便道:“若年羹尧派人来,立刻叫他见我。”伏案假寝,朦朦胧胧似见康熙血流满面,正想呼救,忽又见吕四娘提剑杀来,允祯一惊而醒,内监禀道:“宝国禅师在外面求见。”允祯道:“叫他进来!”

    了因进来,稽首不跪,道:“恭喜主公即位。”了因自恃功劳,对允祯仍如平日在皇府之时。允祯暗暗不悦,心想:“这班人将来总要一个个除掉才好,免得他们拿我在江湖上的事情乱说。”但刚刚登位,还有许多事要倚仗他们,因此不露辞色,问道:“国师见朕何事?”了因道:“禀皇上,皇上今日所擒的那名刺客已审出来了。”允帧眉头一皱,心道:“这种小事也拿来麻烦我。随口问道:“是哪个皇府的卫士?”了因道:“这倒不知,但这人却是藏有先帝遗书,曾自称是大内卫士的唐晓澜。”允祯道:“好,带他进来!”

    唐晓澜有甘凤池给他的易容丹,入京之时,已用药变了颜容,但二百多年前的易容丹还比不上现在最好的化装药品,了因等又是行家,用湿手巾在他面上一抹,登时现出原来面目,而今推了进来,允祯一见,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老是和我作对?”了因取出康熙以前给唐晓澜的诏书,那是当年唐晓澜为了要见允祯,求康熙写的,后来到了允祯皇府,未曾掏出,恰遇关东四侠前来闹事,所以允祯没有见过。

    允祯一看,诏书要允祯好好照顾此人,不禁大为疑惑,喝道:“你是什么来历?”唐晓澜瞪目不答,允祯正想给点苦头他吃,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内监叫道:“宫中起火。”允祯大吃一惊,推门外望,蓦地里寒风扑面,侧面诩坤宫的琉璃瓦上,突然跳下一人,运剑如风,刷,刷两剑,直向允祯刺来,这人竟然是在梦中吓破允祯心胆的吕四娘。

    正是:

    巧运权谋登大宝,深宫又见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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