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探幕阜

  武当派在九大门派中,是领袖群伦的大派,掌门人亲自赶来,替盟主祝寿,柳家庄上,自有一番盛大的欢迎,不在话下。

  初更时分,银拂道人喝得酩酊大醉,连脚下也有点虚飘飘的,回转宾舍。

  但当他推门而入,跨进房中,醉态登时敛去!

  迅快的掩上房门,一下掠到榻前,取过一条棉被,卷成上形,然后又盖上一条薄被,如果有人从窗外望来。一定认为他喝醉睡熟了!

  银拂道人微徽一笑,身形一闪,已到右首墙下,双尹在壁上连按几按,但听墙下响起一阵轻震,木榻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窟。

  银拂道人一下往地窟中钻了下去,接着木榻又缓缓移开,恢复了原状。

  约摸过了顿饭工夫,离柳家庄院三里外一处土冈上的松林中,从地下缓缓冒出一颗人头,渐渐露出双肩,渐渐露出全身。

  那是一个银髯飘胸的老道人!

  当他全身出地面,才轻轻一跃,跳出仅容身子钻出来的小穴,回头看去,那小穴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间,已被一块连着树根的草皮所掩盖,再也看不到丝毫痕迹!

  银拂道人暗暗赞叹:“当初设计这座地穴的人,当真匠心独运,巧妙无比!”

  心中想着,人已一闪出林,展开轻功,黑夜之中,宛如一头灰鹤,朝西飞掠而去。

  不消半个时辰,银拂道人已经回到黄桥铺。

  这所小小山村,敢情已被恶兽吓破了胆子,此刻整个村中,早已不见一点灯光!

  数十幢土坦茅檐的房屋,零星散处在一座小山岗的东首,黑沉沉地一片死寂,甚至连小儿都不敢夜哭!

  黄桥铺就是以这座小山岗做屏障,小山向西,就是横亘湘,鄂,赣三省的幕阜山脉了。

  龙图殿就建在山麓下,也成了黄桥铺西首入村的门户。

  银拂道人在村中巡视了一遍,便由龙图展向西,往山中行去。

  山村不远,经过一片棉花田,迎面就是一座峻拔高峰,山势连绵!

  银拂道人随着山径,堪堪转过山脚,瞥见十数丈外一棵大树之下,黑幢幢的蹲坐着一头巨兽!急忙停步,凝足目力朝那巨兽瞧去!

  他修为功深,虽在黑夜,仍可看的清楚中那巨兽一头长发,生相狰恶,极似金毛狒狒!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此种金毛狒狒,生性凶残,力猛于虎,生长在云贵深山之中,怎会跑到幕阜山来了?”

  心念转动,人已缓步走出,迎着金毛狒狒过去。

  那金毛狒狒蹲坐在大树之下,骤睹有人迎着它走来,口中低啸一声,突然人立而起,双爪作势,大有扑噬之意!

  银拂道人看它这一站起,足有一人来高,倒也不敢大意,左手当胸,银拂一指,沉喝道:“孽畜,你不在深山大泽,跑到此地,伤害无辜村民,见了贫道,还敢发威?”

  口中说着,脚下并未稍停,道袍飘然,缓步行去。

  那金毛狒狒似是怒极,不待银拂道人走近,猛地后足一点,虎跃而起,凌空扑来,两只毛茸茸的钢爪,直向银拂道人当头抓落!

  银拂道人突然心中一动“最凶猛的猛兽,扑攫敌人,决无身法,这头金毛狒狒,竟似久经训练,扑来的姿势,居然是一记‘卧虎扑羊’的招式!”

  老道长久经大敌,心念电转,人却凝立不动,直待金毛狒狒快扑到头顶,口中大喝一声:“孽畜敢尔!”右手倏扬,手中银拂,已然迎着拂出!

  他早已存下替黄桥铺居民除害之心,这一拂几乎贯注了八成真力,岂同小可。

  银拂出手,但见一道银道,势若匹练,飞卷而出!

  金毛狒狒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一个庞大身躯,像抛绣珠一般,凌空甩起,真摔出两丈之外,砰然坠地。

  这一声惨叫,听的银拂道人幕然一怔:“这金毛狒狒,竟会是人!”

  这下虽然使他大感意外,但也有几分早在他预料之中!

  那是和云阳子谈到恶兽之事,他曾以“传音入密”告诉云阳子,认为此地正面幕阜山脉,和千面教总坛近在咫尺,忽然出现恶兽,连续伤人,也许是千面教豢养之物。

  九岭山有他们秘密巢穴,幕阜山也极可能会有他们秘密之处,不愿附近居民入山,才纵兽伤人。没想到伤人恶兽,竟然会是人改扮的,这一发现证明自己料想不错,幕阜山果然也有千面教人的巢穴!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念闪电一动,人已飞掠过去,落到那金毛狒拂面前,俯身瞧去!

  果见金毛狒狒胸腹间有一道密扣,里面一个黑衣汉子,已被自己一拂扫死!

  解开皮扣,在他身上搜索了一遍,只有一柄匕首和一支特制的信号火花,和颈上悬挂的一块铜牌。

  银拂道人取出“化骨丹”,挑了少许弹到黑衣汉子身上,正待站起身来,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低啸!

  心中不觉一动,暗想:“这啸声准是他同伴找来了!”

  立即拉起金毛狒狒的皮衣,一下披到身上,口中同样低啸了声,算是回答。

  果然,他啸甫落,但见一条黑影,从远处飞驰来,又是一头长发披肩的金毛狒狒。

  银拂道人那里还怠慢,立即迎了上去。

  那金毛狒狒右爪扬起,朝银拂道人打了个手式。

  银拂道人不知他打手式的意思?也只好举起右爪,依棒画葫芦,打了个手式。

  这下可能出了差错!

  那金毛拂狒突然暴退数尺,炯炯目光盯注着银拂道人,口中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

  银拂道人见多识广,已经听出他说的正是苗语,但自己却是答不上话去,双手倏然向后一掀,丢开狒皮,大开一声:“孽畜,还不束手就缚?”

  那金毛狒狒骤睹银拂道人露出身来,同时亲叱一声,双爪扬处,纵身朝银拂道人扑来!

  银拂道人这回可不敢再使银拂,左手袍袖一挥,只使了三成力道,朝前拂去。

  那金毛狒狒扑来的势道,何等凶猛,但堪堪扑到银拂道人前面,钢钩似利爪还没抓落,但觉呼的一声,一股劲风,直向自己卷来!

  双爪和衣袖乍接,响起砰然轻震,金毛狒狒差幸身上裹着一张厚皮,但还是被震的连退了两三步。

  交手一招,他已知这银髯老道的厉害,身形一停,忽然举手向上一挥,但听“嗤”的─声,一道火花,从他手中飞出。

  金毛狒狒同时一个转身,急如箭射,飞奔出去!

  他向空中打出火花,回头就逃,倒出银拂道人意料之外!

  因为自己既不能让火花信号飞起天空,使对方发觉有警,也不能让他选出手去,手中银拂一竖,正待追纵火花飞起,在这一瞬之间,但见金毛狒狒向空射起的一道信号火花,升空不到七八尺高,便自倏地灭去!

  银拂道人怔的一怔,立即大喝一声:“孽畜还想逃么?”

  长身掠起,化作一道长虹,凌空朝那金毛狒狒身后追去!

  那金毛狒狒射出信号,拔腿飞跑,他已知道银拂道人的厉害,连头也不敢回,只是朝山径上急奔。

  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出的那支火花没有升空,就已熄灭,此刻听到银拂道人的喝声,从身后追来,更是害怕,一路只是没命的狂奔。

  一兽一人,一先一后,衔尾疾驰,宛如两点流星,在山林间飞划而过,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谗岩绝壑,林木山藤:就像流水般,一排排朝两人身后倒流而去!

  银拂道人一身功力,已臻化境,他真要追金毛狒狒,十个也追上了!

  他紧随在金毛狒狒身后,如影随形,只要一伸手,就可取他性命,但银拂道人并没出手,只是像农夫赶个牛一般,不时的在金毛狒狒身后叱喝。

  金毛狒狒一路没命狂奔,耳中不时听到老道跟在背后叱喝,几乎心胆俱裂,一心只希望快些回去,就有接应的人。

  这也正是银拂道人的心意,要他替自己带路。

  两人这一路疾奔,快逾追风,不多一回,已经奔行了二十多里,眼看山势迂回,愈来愈见险峻,已经追逐到人亦罕至的乱山之中!

  前面的金毛狒狒奔到一座峻岭之下,突然身形一闪,横跃而出,疾快无比的朝一道深谷中奔去!

  银拂道人早有准备,心知已到地头,那还容他逃脱?银拂从后挥出,一下圈住金毛狒狒的喉咙。

  但听“咯”的一声,那金毛狒狒的皮毛虽厚,也经不住老道人银拂一圈,喉骨立被勒断。

  银拂道人迅快解开皮扣,剥下狒皮,卷成一卷,压到一块大石下面,然后把那汉子拖入附近树林之中,挑了少许“化骨丹”弹到他身上。

  不消片刻,他自会化去。

  银拂道人闪身出林,飘然往谷中行去!

  那知走了十几步,发现一个金毛狒狒倒毙地上,看他死时的情形,似是正在往谷中奔去之时,被人从后追击所杀。

  而且这追击之人,掌力极重,居然透过金毛狒狒的厚皮,把这人的后脑击碎,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忖道:“此人又会是谁?他出手击毙金毛狒狒,看来倒似是友非敌。”

  想到这里,安然心中一动,迅疾忖道:“是了,这头金毛狒狒,定是看到自己的行动,准备往谷中报讯去的,如此说来,这人倒是帮了自己的忙!”

  举目四顾,却又看不到那人丝毫踪影,心知那人有意不肯和自己觅面,也就只得作罢了。

  这条山谷,并不太长。

  一回工夫,便已行到谷底,银拂道人立即隐住身形,凝目朝谷中望去!

  但见谷中路呈狭长,地方不大,中间是一片草坪,建着一座六角亭子,碧瓦红柱,围以白石栏杆。

  一道清涧,正好从亭前流过,大有曲水流筋之趣,把这座山谷,点缀的甚是幽静!

  亭中放一张竹编靠椅,椅上斜靠着一个醉眼迷糊,脸如青蟹的紫袍道人,边上放一张矮几,几上还放着一个大红酒葫芦。

  那蟹脸道人敢情喝醉了!

  他身边跪着一个秀发披肩,上身赤裸,只有脐下围着一块兽皮的少女,双手正在替蟹脸道人身上按摩。

  亭外草坪上,蹲坐了一对金毛狒狒,歪着头,朝亭中偷看,嘻开血盆大嘴,只是傻笑。

  银拂道人看清靠在竹椅上的蟹脸道人,心中不觉一怔,忖道:“看来江湖上一班邪魔外道,全给千面教请来了,此人不就是昔年大家称他有伏兽之能的蓝真人么?”

  这原是一瞥间的事,突见蹲坐在草坪上的两头金毛狒狒,忽然回过头来,四只铜铃般眼睛,闪着绿阴阴的光芒,直向自己停身之处直望!

  银拂道人看的暗暗一惊,忖道:“这两个金毛狒狒,竟有这般机警,不知是人是兽?”

  心念方动,那两头金毛狒狒突然低啸一声,双双人立而起,双瓜作势,嘻开大嘴,露出白谗谗的獠牙,好不狞恶?银拂道人睹状暗道:“这两头倒是真的金毛狒狒了!”

  躺在竹椅上的蓝真人沉喝道:“什么人?”

  两头金毛狒狒听到它主人的喝问,突然发起威来,齐声怒吼,张着双爪,一前一后,朝银拂道人隐身之处奔了过来,银拂道人那会去理睬两头野兽,身形腾空飞起,从奔来的两头金毛狒狒上越过,飘然落到亭前,含笑道:“蓝道友请了。”

  正在替蓝真人按摩的半裸少女,口中叫了一声,纤腰一扭,忽然从亭中失去了踪影!

  银拂道人居然没看清她是如何走的?心头不觉一怔,忖道:“原来这苗女身手,也大非等闲!”

  蓝真人稍微仰头,定目瞧了一眼,哈的笑道:“张道兄宽夜而来,有什么事么?”

  随着话声,人已站了起来。

  那两只金毛狒狒看到主人起身招呼,立即嘻着大嘴,讪讪走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银拂道人知他把自己当作了风火道人,心中一动,也就将错就错的笑道:“贫道此来,自然和道兄有关了。”

  蓝真人蟹脸上,微微一怔,但未立即询问,一手捋着苍须,喝道:“徒儿,张道兄来了,还不快端茶来。”

  原来那半裸苗女,竟是他的徒弟,这对师徒,看来有些荒唐!

  只听地下有人娇声应道:“师傅不说,徒儿也已经端出来了。”

  随着话声,只见那半裸苗女手托银盘,盘中放着一盏香茗,忽然从地上冒了出来!

  悄盈盈把茗碗放到几上,欠欠身道:“张师伯请甩茶。”

  在她身后,接着又冒出一个半裸少女,手中捧着一张矮椅,放到茶几边上,也欠欠身道:“张师伯请坐。”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原来这亭下还是个石窟!”

  一面望着两个眉目如画,身材美好的苗女,呵呵笑道:“蓝道兄真好福气,收了这般如花如玉的两个弟子。”

  两个半裸苗女嫣然一笑,很快退了下去。

  蓝真人面露得意之色,微微一笑,抬手道:“张道兄请坐。”

  银拂道人也不客气,在矮椅上坐下。

  蓝真人道:“道兄赶来,可是教主有什么指示么……”

  银拂道人心头不禁一动,暗道:“听他口气,不像千面教主仍然在柳府地下的天坛之中了。”

  一面却呵呵笑道:“蓝道兄猜的不对,贫道并非奉教主之命来的。”

  蓝真人道:“那么道兄有何见教?”

  银拂道人道:“好说,好说,贫道是给道兄送信来的。”

  蓝真人面露诧异,问道:“给贫道送信?”

  银拂道人道:“不错,若非事情紧急,贫道还不用连夜赶来呢!”

  蓝真人道:“究是什么急事,劳动道兄大驾亲自赶来?”

  银拂道人拂髯一笑,伸手指亭前两头金毛狒狒道:“为它们惹出来的事。”

  蓝真人愈听愈奇,说道:“它们惹了什么事?”

  银拂道人道:“道兄可知道云阳子已经到九江么?”

  蓝真人点头道:“贫道已经听说了。”

  银拂道人道:“云阳子今日中午,经过黄桥铺,盟主命贫道在龙图殿设宴款待,表示欢迎之忱,当时黄桥铺村民,推派代表,求见云阳子,诉述村人屡遭怪兽伤害,死伤多人,请求云阳子除妖,云阳子当时就一口答应下来。”

  蓝真人道:“云阳子要待如何?”

  银拂道人道:“他到了柳府,就把此事当众说出,本来云阳子要亲自前来,但经平跛子和万里游龙两人,自告奋勇,约在明日清晨,前来搜山,贫道得到此讯,特地赶来,通知道兄。”

  蓝真人脸色微微一变,两道熠熠眼神注着银拂道人,问道:“道兄此话当真?”

  银拂道人拂髯笑道:“这是今晚席上决定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蓝真人点点头道:“多谢道兄。”

  说到这里,突然嘬口发出一声长啸。

  他忽然发起长啸,银拂道人便已觉事出有因,但还没想到自己在谈话之中,已然露了马脚。

  蓝真人啸声出口,久久不见回音,目中金芒一闪,忽然大笑一声道:“张道兄来的正好。”

  左脚轻轻一点:人已霍地站了起来。

  银拂道人自恃功力,那会把蓝真人放在眼里,一手捋着银髯,笑道:“蓝道兄……”

  话甫出口,突觉矮椅向下一沉,身子直向下面陷去,暗叫一声:“不好!”

  要等提气上跃,突觉一股强猛的暗劲,当头直压而下!

  银拂道人只觉眼前一暗,登时一片漆黑,连人带椅如坠下千丈绝壑,直向下面落去。

  伸手一抓,但觉四周石壁,光滑如削,没有一点可以攀援借力之处!

  这样一直沉落十四五丈深,才算落到上面,心头暗暗吃惊,立即仰脸沉喝道:“蓝法鹤,你怎的对贫道下起手来了?”

  但听蓝真人大声笑道:“朋友假冒张道兄,如今身陷五狼关,你且看看四周铁槛中,这五头巨狼,都是天山异种,力能撕虎豹,朋友功力再高,也将立膏狼吻,只要真人一声暗语,立时就可把它们放出来。”

  银拂道人还没回答,突听四周响起一阵刺耳的狼嗥之声!

  这一阵狼嗥,声音凄厉,响若虎吼,果然与普通狼嗥,大不相同,急急凝目望去。

  他内功深湛,这地窖之中,虽然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但他仍可清晰看到自己立身之处,是四五丈见方的一个石窟。

  左右前后,另有五个一人来高的洞窟,每一个洞窟都装着一道粗如儿臂的铁槛,槛中养着五头硕大如虎的灰狼。

  看到自己,狼毛根根直竖,隔着铁槛,露出葱绿目光,白牙谗谗,凶猛之状,犹胜金毛狒狒!

  就在此时,只听女子声音低叱一声,那五个凶狼,立即夹着尾巴走了开去,不再叫嗥。

  银拂道人仰天喝道:“蓝法鹤,你这算什么意思?”

  蓝真人大笑道:“真人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说出假冒张道兄,是受谁人指使,企图何在?”

  银拂道人怒喝道:“谁说贫道不是张五云?”

  张五云,正是风火道人俗家的姓名。

  蓝真人大笑道:“道兄破绽太多了,老实告诉你,云阳子已换了咱们的人,那会把真人门下之事,当众说出来?就算他说了出来,如果平跛子和丐帮李剑农真要寻来,教主自会飞鸽传书,通知与我,也用不着朋友赶来。”

  银拂道人暗暗跌足,心想:“他此话不错,自己这回当真阴沟里翻了船!”

  只听蓝真人续道:“朋友假冒张五云,而且还收拾了真人门下五大巡山弟子,若要……”

  从他这话的口气,推断下面应该是:“若要再不说实话,真人就要放狼了。”

  但他话声未落,忽然住口不言,好像已经离去一般。

  银拂道人听的大奇,蓝法鹤话未说完,不该匆匆离开,除非是上面有了意外的变故!

  想到此处,顿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目光四下转动,竟然发觉这座石窟,早就防到有人企图施展壁虎功,游墙而上,因此五面石壁装了铁槛。

  每一支铁棍,相距足有五寸来宽,槛中养了五头巨狼,五寸宽的间隔,足够狼爪从槛中伸出,你根本无法走近,那想贴得上石壁?尤其这五头目狼,目光锐利,生性机警,只要你一动,它们就会穷峰。

  银拂道人站了一回,突然心中一动,忖道:“自己若要出去,非得先解决了这五头凶狼不可。”

  一念及此,探手从怀中摸出“化骨针筒”正待朝对面铁槛中一头凶狼出手!

  只听上面传来蓝法鹤的声音喝道:“徒儿,你们快把张道接着但听一阵辘辘之声,果然从上面垂下一条绳索,索底紧钉一块木板,一直垂到地上。

  同时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说道:“张师伯,家师有请,你只要两脚踏在板上,晚辈就要转动绞盘了。”

  银拂道人真想不透这蓝法鹤方才还在威协自己,前后不过盏茶工夫,竟然会转变的如此快法?心中一时大是奇怪,但对方既然缒下木板来,自己自然是上去了再说当下就依言踏在方木板之上。

  只听又是一阵辘辘轻响,绳索随着绞盘,往上疾升,眨眼工夫,已上升到十丈左右。

  但觉直向上升的木板,忽然朝一处石壁间缓缓靠近,接着但见石壁间缓缓裂开了一道门户,灯光乍亮,一名半裸的苗女,手掌银灯,在洞口现身,朝银拂道人躬身说道:“家师已在厅上恭候,张师伯请进。”

  银拂道人跨上石门。

  那苗女伸手在壁上一按,石门缓缓关起,然后欠身道:“晚辈替张师伯引路。”

  说完,掌灯走在前面带路。

  银拂道人随在她身后,暗自打量,但见石门之内,是一条黑暗的甬道,转出甬道,一排似有六七间石室。

  穿过这些石壁,前面是一个圆洞门,顿见灯光大亮,一间宽敞的石室中,摆设得有如客厅一般。

  此刻正有三个人坐在那里,一眼看去,坐在上位的正是蓝法鹤。

  他身后站立着三个眉眼盈盈的半裸苗女,敢情这石窟之中,只有他们师徒五人。

  另外两个客人,却把银拂道人看的不禁一怔,忖道:“原来他们是跟着自己来的,这就奇了,蓝法鹤生性好色,是个淫邪魔头,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他们怎会和他打起交道来了?”原来这两位客人,正是武林四友中的“关东一拳”无影神拳莫延年和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

  蓝真人一眼看到银拂道人在圆洞门中现身,立即站起身子,迎了过来,口中呵呵一笑,打着稽首说道:“方才实是一场误会,多有冒犯,张道兄幸勿介意。”

  银拂道人心中有些明白,这情形自然是莫延年,李剑农两人替自己的解围,一面也连忙还礼道:“蓝道兄好说,既是误会,说过也就算了。”

  蓝真人连连抬手道:“道兄请坐。”

  银拂道人朝莫延年、李剑农二人打丁个稽首,道:“莫兄、李兄,如何也来了?”

  李剑农暗中使了个眼色,一面笑道:“兄弟和莫老哥原是找蓝道兄有事来的,不想道兄也在此地。”

  银拂道人看他朝自己使着眼色,心中更觉奇怪,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含含糊糊的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倒是凑巧的很。”

  随着话声,在一把交椅上坐了下来。

  蓝真人一手摸着苍须,偏过头去朝身边一名苗女说道:“徒儿,这位莫大侠,昔年救过为师一命,乃是为师的救命恩人,他今晚来此,想了解咱们在幕阜山的情形,此事还是你来说吧!”

  银拂道人听了一怔,忖道:“无怪蓝法鹤转变的如此快法,原来莫老兄昔年救过他的性命。”

  那为首苗女听了一怔,望着蓝真人道:“师傅,这能说么?”

  蓝真人微微叹息一声道:“这是教中的秘密,为师原不该泄露,但莫大侠救命之恩,这多年来,为师耿耿在心,无从报答,今晚莫大侠亲自赶来,垂询本山情形,为师能不说么?”

  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早切,银拂道人心中暗道:“江湖上把蓝法鹤说的淫邪狡猾,但看他为人,倒是恩怨分明,不失为旁门中感恩念旧之人。”

  为首苗女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师傅莫忘了咱们……”

  忽然住口不言。

  蓝真人点点头道:“为师知道,你只管说好了。”

  为首苗女道:“师傅自己怎么不说?”

  蓝真人面现痛苦之色,微微摇头道:“你说无妨,为师却不能说。”

  为首苗女道:“那为什么。”

  蓝真人道:“为师……唉,莫大侠面前,为师也毋须隐瞒,为师……曾对教主立下重誓,日后如若叛教,五雷轰顶,神形惧灭……”

  这就是了,苗人最重誓言,难怪他自己不肯说了。

  为首苗女神色一变,道:“弟子说出来,就不要紧么?”

  蓝真人笑了笑道:“为师若是亲口漏泄本教机密,即是叛教,就得应我誓言,但由你代说,不从为师亲口说出,那就无妨了。”

  为首苗女道:“师傅既有忌讳,那就只好由弟子代说了。”

  蓝真人颔首道:“正是如此。”

  为首苗女目光一抬,朝莫延年问道:“不知莫大侠想问什么?”

  蓝真人没待莫延年开口,摆手道:“你不用再问莫大侠,咱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

  为首苗女欠身道:“弟子遵命。”

  蓝真人似是对立下的重誓,极为重视,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首苗女,看师傅已经闭上眼睛,想了一想,正待开口说话!安坐在交椅上的银拂道人,忽然一声乱咳,手中银拂,轻轻一扬!

  同时但听一声闷哼,站立右侧下首的一名苗女,突然跌在地上,闭过气去了!

  为首苗女脸色微变,抬目望望银拂道人,吃惊道:“张师伯,是你出手暗算四师妹?”

  蓝真人双目倏睁,沉声道:“徒儿不得无礼。”

  为首苗女躬身道:“弟子不敢。”

  这时右侧另一苗名已经俯下身去,举手朝倒在地上的苗女身上连拍数掌,依然不见动静,抬头道:“师傅,四师妹好像被人闭了穴道,弟子能力浅薄,无法解开她的穴道。”

  莫延年微微一笑道:“是老夫闭住了她的脉穴。”

  蓝真人故作惶恐的道:“不知小徒什么地方得罪了莫大侠?”

  银拂道人缓缓从银拂上取下一支乌黑有光的绣花针,随手递了过去,笑道:“蓝兄!可认识这支针么?”

  蓝真人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不禁失色道:“千面教的九毒针,道兄从那里来的?”

  银拂道人道:“道兄门下,是否身上也备有此针?”

  蓝真人道:“这是千面教门下的独门暗器,贫道虽是教中护法身份,但门下弟子仍就是乌蒙门下,从未使用九毒针。”

  银拂道人笑道:“那么道兄最好要令高徒搜搜她身上,是否还有九毒针?”

  蓝真人面现怒容,冷冷一哼道:“她居然敢私通外人,背叛为师,你们给我搜!”

  果然从她左腕袖中,搜出一支黝黑针筒,一时吓的脸色发黄,双膝一屈,低头道:“启禀师傅,四师妹袖中,果然藏着一支针筒。”

  随着话声,双手呈上针筒。

  蓝真人怒哼一声,举掌正待向那跌坐地上的苗女顶门击下!

  莫延年及时摇手道:“蓝道兄且慢!”

  蓝真人道:“这叛师逆徒,留她何用?”

  莫延年洪笑一声,庄容道:“道兄处置门徒,兄弟不敢阻拦,只是她施放九毒针的目的,一是企图杀死这位令高徒,不让她说出幕阜山中的秘密……”

  为首苗女神色一凛,气道:“好啊,这都是师傅平时太宠信她了,居然竟敢不念同门之谊,暗下毒手……”

  蓝真人连忙喝道:“徒儿不许多说,听莫大侠说下去。”

  莫延年笑了笑道:“第二则是存着向蓝道兄威协之意。”

  蓝真人道:“贫道门规素严,她怎敢向贫道威协?”

  莫延年道:“她身上既有九毒针筒,说不定已投到千面教门下,奉有暗中监视道兄师徒的密令,她杀死这位姑娘,正寓有杀鸡儆猴之意。”

  蓝真人道:“不错!她定已投到千面教门下去了。”

  莫延年道:“因此道兄暂时不能取她性命。”

  蓝真人道:“那为什么?贫道就是杀了她,谅千面教也不好替她出面,追问死因。”

  莫延年笑道:“话是不错,但道兄应该问清楚,她是受何人指使,另有什么企图才好。”

  蓝真人打了个稽首,道:“莫大侠高见极是,贫道受教了。”

  一面回头吩咐道:“你们先把她押进去,待会为师亲自问她。”

  两个苗女答应一声,搀扶着她们四师妹往后而去。

  为首苗女朝银拂道人裣衽一礼道:“多谢张师伯,救了晚辈一命。”

  银拂道人笑道:“贤侄女少礼。”

  蓝真人人催道:“莫大侠时光宝贵,你先说吧。”

  为首苗女应了声“是”,抬目望着莫延年说道:“小女子对这里的情形,知道有限,只是家师既命小女子向莫大侠报告,小女子只好就知道的说了。”

  莫延年颔首道:“不要紧,姑娘拣知道的说好了。”

  为首苗女道:“这条山谷叫鹰愁涧,一共有三道关口,统称鹰愁三关,咱们这里是第一关,由家师和愚姐妹负责,另外还有巡山五猛,都是家师门下。”

  莫延年道:“第二关呢?”

  为首苗女道:“从这里进去,约有一里来远,就是第二关了。”

  莫延年道,“由何人负责?”

  为首苗女道:“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

  莫延年哼了一声,道:“红枪会的哼哈二将。”

  言下有轻视之意。

  为首苗女道:“莫大侠可小觑了他们,那里叫做断魂关,只有一条隧道可以进出。”

  她望望蓝真人,续道:“听家师说,那隧道是公输无殃设计的,隧道之中,密布机关埋伏,而且地底另有隧道,进去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有管窥之法,来人一举一动,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莫延年回顾了李剑农一眼,道:“公输无殃,那是公输先生的儿子了。”

  李剑农点头叹息说道:“公输先生二十年前无故失踪,不想他儿子却投入了千面教。”

  莫延年间问道:“姑娘可知那隧道之中,有些什么埋伏么?”

  为首苗女道:“不知道,小女子曾随家师去过断魂涧,只觉那隧道十分幽暗,但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莫延年点头道:“公输无殃是巧匠鬼见愁之子,他安装的机关,外表自然无法看的出来了。”语声一顿,接着问道:“那第三关呢?”

  为首苗女道:“从二关进去,到笫三关,就有五里多路,那里叫落魂关。”

  李剑农摇摇头,插口道:“第二关叫做断魂关,第三关叫做落魂关,名称似乎愈来愈凶险了,唔,你们这里叫什么关?”

  为首苗女脸上一红,忸怩不安的道:“这里是迷魂关。”

  银拂道人看她们身子半裸,关名迷魂,登时明白过来,暗暗“哦”了一声,心想:“是了,蓝法鹤原是个淫邪魔头,敢情这第一关是以色情为主的了,差幸方才他没搬出这一阵仗来。”

  只听莫延年问道:“落魂关呢?由何人负责?”

  为首苗女道:“是麻冠道长。”

  莫延年听她说出麻冠道长,不禁脸色微变,攒攒眉道:“麻冠老妖,已有多年没听人说起,他还没死?”

  李剑农道:“不错,此人少说也有三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为首苗女道:“麻冠道长是教中四位副总护法之首,小女子听家师说过他的名号,本人却从没见过。”

  莫延年道:“姑娘没去过落魂关么?”

  为首苗女道:“鹰愁三关,全受麻冠道长管辖,有事都是家师自去的,那第三关,未奉特准,谁都不准进去。”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鹰愁三关之中,必然有关极大机密!”

  莫延年道:“姑娘可知三关里面究是什么所在?要这么严密防范。”

  为首苗女道:“莫大侠这要问家师了,小女子初来时,也曾偷偷问过家师,家师不但不肯说,还训斥了小女子一顿,说教中机密,我最好不要多问。”

  她堪堪说到这里,蓝真人忽然探怀摸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随手递去,说道:“徒儿,快把这药丸吞下去。”

  为首苗女怔的一怔,望着蓝真人道:“师傅要杀我灭口么?”

  蓝真人笑道:“为师并无杀你之心,你快服下去。”

  为首苗女目注蓝真人,疾退两步,变色道:“你……不是我师傅?”

  蓝真人出手奇快无比,探手之间,已抓住了为首苗女之脉门,笑道:“就因为老夫不是你师傅,才要你吞服这颗药丸。”

  说话之时,一手疾快的捏开她牙关,把药丸塞入口中,然后五指一松,放开她的手腕。

  他一出手,银拂道人已看出他使的是“擒龙手”,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丐帮的人乔装的。”

  为首苗女一脸骇异,只是望着蓝真人,道:“你究竟是谁?”

  蓝真人笑道:“你不用问老夫是准,你方才服的那颗药丸,乃是穿肠毒药,七日之内,不服解药,奇毒穿肠?发落齿掉,七孔流血而死……”

  为首苗女脸露惊容道:“七孔流血而死……”

  蓝真人拂髯一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你总听说过二十年前,九大门派联合各地武林高手,围剿千面教的事了?”

  为首苗女点点头道:“我听家师说过。”

  蓝真人道:“这就是了,目下千面教死灰复燃,九大门派自然又是联手围剿了。”

  为首苗女道:“你是九大门派的人?”

  蓝真人道:“不错,只要你和老夫合作,到时自会给你解药。”

  为首苗女道:“我师傅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蓝真人脸色一沉,徐徐说道:“蓝法鹤作恶多端,本该处死,目前已被九大门派所擒,只要你们听话,功成之后,自可免他一死。”

  为首苗女道:“你要我们做什么事?”

  蓝真人道:“你们只要一切听我吩咐,在尚未消灭干面教之前,这第一关上,必须保持原状,不得有丝毫泄露。’为首苗女点头道:“小女子记下了,只是你说的话,可要作数!”

  蓝真人呵呵一笑道:“有莫大侠,银拂道人和李帮主三位在此,你总可相信了吧?”

  莫延年道:“老夫三人,保证不伤你们师徒。”

  为首苗女望望银拂道人,惊异的道:“道长不是张师伯?”

  银拂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摊在掌心,笑道:“姑娘如果认为贫道是张五云,贫道一样愿意担保你师徒无恙。”

  为首苗女俯首道:“看来千面教这次真的又要彻底失败了。”

  银拂道人收起铜牌,笑道:“姑娘相信了吧?”

  为首苗女道:“小女子愿意听候诸位大侠差遣。”

  蓝真人点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两颗乌黑药丸,说道:“好,那你叫两个师妹出来吧!”

  为首苗女走到圆洞门口,娇声叫道:“银花、珠花,你们出来。”

  两名苗女应声走出,一齐躬身道:“大师蛆,师傅有仟么吩咐?”

  为首苗女从蓝真人手中,接过药丸,说道:“师傅要你们赶快吞下。”

  银花眨眨眼睛,问道:“大师姐,这是什么药丸。”

  为首苗女道:“别多问,我已经吞服了一颗,你们快吞服了。”

  银花,珠花不敢违拗,一齐接过,吞入口中。

  银拂道人看的暗暗好笑,心想:“这三颗药丸,极似丐帮疗伤去瘀的‘黑灵丹’!”

  只见为首苗女朝蓝真人躬了躬身道:“她们已经服下药丸,不知可否告诉她们?”

  蓝真人一手捻须,连连点头:“你只管告诉她们,此事该让她们明白才好。”

  银花好奇的道:“师傅,究竟是什么事?”

  蓝真人道:“问你们大师姐吧!”

  为首苗女把两女拉到边上,低低说了一阵。

  银花,珠花听的都不由变了脸色,接着她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才由那为首苗女说道:“银花,珠花都同意了,只是外面巡山五猛……”

  蓝真人道:“此事老夫已有安排,你们只要依我吩咐行事就好。”

  为首苗女道:“我们既然答应了,自然听凭差遣。”

  蓝真人目光转动,朝珠花看了一眼,说道:“你过来。”

  珠花依然走上几步,垂手而立。

  蓝真人嘴皮微动,说了几句。

  珠花迟疑了下,道:“他们会相信么?”

  蓝真人道:“你但照老夫说的话去做,保证你无事。”

  珠花点点头道:“弟子省得。”

  蓝真人站起身来,朝银拂道人笑了笑道:“道兄,咱们可以走了。”

  银拂道人道:“你们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蓝真人笑道:“道兄放心,咱们边走边谈,也是一样,不会要你胡里胡涂去送命的。”

  银拂道人大笑道:“贫道送命倒是不怕,就是诛讪阵上走一遭,最大削去顶上三花,也要不了贫道的命去。”

  蓝真人道:“这不就结了么?”

  说话之时,莫延年和万里游龙也站了起来。

  蓝真人一手摸须,回头朝为首苗女说道:“你大概就叫金花了,此地仍由你负责,为师的有事,去去就来。”

  为首苗女应了声“是”。

  当下由珠花领路,跨出石室,拾级而上,回到六角亭。

  蓝真人朝莫、李二人,拱拱手道:“莫大侠,李帮主请稍待咱们要先走一步了。”

  万里游龙李剑农颔首道:“两位请吧!”

  蓝真人低声道:“珠花,你只管先走。”

  珠花一躬身,当先朝山径上奔去。

  蓝真人和银拂道人紧跟身后面行。

  银拂道人忍不住以“传奇入密”问道:“这究竟是乍么─回事?”

  蓝真人笑了笑,也以“传音入密”说道:“道兄可知兄弟是谁么?”

  银拂道人道:“老施主大概是丐中的高人吧?”

  蓝真人一怔道:“道兄果然看出来了,兄弟曾云。”

  银拂道人点头道:“原来是擒龙手曾老施主,贫道失敬。”

  接着同道:“曾老施主几时来的,怎会扮了蓝法鹤?”

  擒龙手曾云笑道:“敝帮帮主传下密令,帮中四长老,八护法,统限在盟主寿辰前赶到九江,听候发命,咱们早在两天之前,全已到了九江,只是改扮成各行各业的人,掩蔽江湖耳目。”

  银拂道人道:“那么今晚之事呢?”

  擒龙手笑道:“咱们穷家帮的人,多少都谙些易容之术兄弟是今晚临时改扮的,这身衣服,原是从蓝法鹤身上剥下来的。”

  银拂道人道:“李帮主,莫大侠,那是跟随贫道身后来的了?”

  擒龙手笑道:“这只能算是巧合,敝帮一处份舵,就设在金鸡岭,前天兄弟听说黄桥铺居民被怪兽伤了不少性命。本来这种事,也无须禀报帮主,但近日形势不同,咱们所有的人,都奉命隐秘身份,因此不得不向帮主请示。那知帮主听了兄弟的报告,认为此处离九江极近,可能是千面教的人在暗中作崇……”

  银拂道人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

  擒龙手续道:“因此帮主力主持重,昨晚和莫大侠商议的结果,决定今晚采取行动,务求一举把他们歼灭。并由莫大侠和帮主领先,兄弟和另外三位长老,率同二十名弟子,分头入山,不想道兄却不谋而合,走在咱们前面。”

  银拂道人笑笑道:“说来惭愧得很,贫道却上了蓝法鹤的恶当,你们再迟一步赶来,贫道就要身膏狼吻。”

  擒龙手道:“就因道兄出了事,帮主只好命杜长老施展流星弹,一举制住了蓝法鹤,同时就指派兄弟乔扮蓝法鹤,好套问他门下弟子的口供。”

  银拂道人知他说的杜长老,外号喷雾龙杜志大,精擅各种迷香,一面说道:“原来如此,那蓝法鹤呢?已被贵帮擒了下么?”

  擒龙手道:“蓝法鹤已经送去敝帮分舵,他门下巡山五猛,也全已由敝帮五名弟子顶上了。”

  银拂道人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还有两关,咱们如何破法?”

  两人一路以“传音入密”交谈,不知不觉赶了一里来路!

  前面两山夹峙之中,远远已可看到一点绿阴阴的灯火,高悬半空,闪烁有光,那自然是断魂关了。

  擒龙手还未来得及回答,突然扯了银拂道人一把,低喝道:“道兄快快隐起。”

  急急往左侧一片疏林中闪入。

  银拂道人何等机警,擒龙手飞身入林,他也随着飘飞而至。

  两人堪堪隐住身形,但听前面忽然响起一声长啸,一条人影由崖上飞坠而下,挡在珠花前面,大声喝道:“什么人?”

  珠花身形一停,娇喜的道:“卢大哥,是我呀!”

  擒龙手目注前方,低声道:“此人可能是没羽箭卢同的儿子。”

  只听那人口中咦了一声,道:“你是珠花姑娘!”

  珠花口中轻“嗯”了一声。

  那人没待珠花开口,问道:“珠花姑娘寅夜赶来,有什么事么?”

  珠花道:“我奉家师之命,有紧急之事,要见卢老前辈。”

  那人道:“姑娘可有令师关令?”

  珠花一怔道:“没有啊,家师匆忙中,只告诉我速速赶来求援,没给我关令。”

  那人道:“那怎么好?这是教中的禁令,没有关令,任何人也不能放行。”

  珠花急道:“事有缓急,咱们关上情势危急,家师要我赶来求援,再迟就来不及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她声音又急又娇,月光之下,这一娇急,更显得她妩媚动人!

  那人看的一呆,连忙陪笑道:“珠花姑娘请别误会,在下自然信得过你。”

  珠花急的直是跺脚,催道:“那么卢大哥快带我进去咯,再迟就来不及了,真急死人!”

  那人想了想道;“好吧,既是姑娘这般着急,在下就担上几分不是,带姑娘进去吧!”

  珠花幽幽的道:“谢谢你了。”

  那人道:“那么珠花姑娘就请随我来。”

  说着,伸手来拉珠花的玉手。

  珠花纤手一缩,吃惊道:“卢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涎笑道:“珠花姑娘原来不知道咱们关上的规矩,隧道里面,是不准有灯火的,白天尚且一片黝黑,夜晚自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在下若不拉着姑娘的手,只怕姑娘寸步难行。”

  珠花粉脸一红,披披嘴道:“我才不信呢,没有卢大哥拉着我,看我是不是会走?”

  那人陪笑道:“隧道之中,机关密布,姑娘地形不熟,如何能走,再说你们第一关上,不是已经吃紧了么?在下拉着姑娘,就可省去许多麻烦,也好走的快些。”

  他依然伸着手来,抓珠花的手。

  珠花这回不再退缩,含羞把手送了过去,幽幽的道:“那就快走了。”

  那人一把握住珠花五手,当真受宠若惊,几乎连他老子是谁都忘得一千二净,口中连连应“是”,拉着珠花,回身就走。

  一双人影,渐渐没入崖下一个黑黝黝的洞窟之中。

  银拂道人忙道:“咱们可以去了。”

  擒龙手道:“道兄且慢,这时还不是时候。”

  银拂道人讶道:“此时不乘虚而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擒龙手笑道:“这时珠花才进去,总要等她把话传到了,咱们也要等莫大侠和李帮主一齐赶到,才能动手。”

  银拂道人听出他似乎另有安排,只是不肯多说,脸上不觉微露不悦之色。

  擒龙手曾云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那会看不出来?心知银拂道人已有误会,慌忙抱拳道:“兄弟并非故意对道兄有所隐瞒,实是方才临行之时,帮主只交待兄弟,陪同道兄,在此等候,俟莫大侠和帮主赶来,就一齐出击,旁的就不详细了,道兄幸勿误会才好。”

  银拂道人淡淡一笑道:“曾老施主言重了,贫道那会存下误会之心?”

  两人沉默有顷,忽见谷中来路,顺着山涧,正有两条人影,飞掠而来,眨眼工夫,已到了十丈外。

  银拂道人和擒龙手曾云,都是数十年修为,目光如炬,虽在黑夜,仍可看清楚。

  这两人正是无影神拳莫延年和丐帮帮上万里游龙李剑农!

  擒龙手低声道:“帮主来了。”

  两人立即闪身出林,堪堪迎着莫,李两人。

  莫延年大喝一声:“张五云,你再接老夫一掌!”

  挥手一掌,直向银拂道人劈了过来。

  银拂道人方自一怔,只听莫延年低声道:“道兄记住了,此时且战且走,待到了落魂关前,就得返身和兄弟拚搏,不可露馅。”

  银拂道人突然拂交左手,从怀中取出一支精钢量天尺,随手一挥,封开莫延年掌势,低笑道:“莫兄之意,想把哼哈二将引出来么?”

  莫延年道:“落魂关形势天成,不把这两人引出来,就休想进得去。”

  说话之时,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他虽非真打,但一掌出手,依然潜力逼儿气势极壮。

  银拂道人不封不架,轻轻一闪,避开掌风,返身就走,莫延年大喝道:“张五云,你还往那里走?”

  纵身急追下来。

  这时擒龙手曾云也和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硬对了几掌,他一见银拂道人往谷中退去,也不敢恋战,虚攻两招,舍了李剑农,急急往谷底飞奔而去。

  前后四人,衔尾追逐,黑夜之中,快得有如四点流星,几乎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落魂关,正当谷底两山夹峙处,中间一座突崖,崖下是一个半出天然,又经人工修建的隧道。

  望去黝黑如墨,好像一头吃人的猛兽,张开着血盆大口一般。

  崖洞旁有一股湍急如涌的山涧,从洞中流出,发出震耳欲聋的洪洪之声。

  落魂关前,正好有一片十余丈方圆的平地,银拂道人奔近关前,突然返身喝道:“莫延年,道爷和你拚了。”

  右腕一抖,量天尺幻起一幢玄光,迎面洒去。

  这一招,突起发难,却是毫不留情,尺影如轮,带起了隐隐风雷之声,威势凌厉无匹!

  无影神拳莫延年自然早有准备,洪笑一声道:“张五云,你有多少道行?只管使来。”

  挥手一拳,向重重尺影直捣过去。

  银拂道人敢情嫌左手执着一柄银拂,太以碍手,迅快朝颈旁衣领上一插,腾出左手,抡手一掌,横劈而出。

  他是以货真价实的银拂道人,来假装张云五乔扮的假银拂道人,是以只能舍了银拂不用,而以量天尺和莫延年动手。

  莫延年同时迅出─左手,又是一拳,迎击银拂道人横劈掌势。

  两人出手两招,硬打硬接,每人都用上八成真力,倒是丝毫不假!

  但听蓬然一声,拳掌交击,两人身前,暗劲如山,激荡成风,卷起了一阵狂飚,两人同时被震的后退出一步。

  银拂道人因张五云在功力上,自然不如莫延年,为了装作的逼真,脚下故意踉跄后退。

  莫延年在这一瞬之间,须发戟张,双目精光四射,大步逼上,洪笑道:“张五云,果然有你的,再接老夫一拳!”

  扬手一拳,跟着捣出。

  银拂道人铁尺横胸,同时大喝一声,挥尺攻出,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拚搏。

  这时擒龙手曾云也被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追到崖前,动上了手。

  四人在这片空临的谷地,各展所长,拳风掌影,划空生啸,附近数丈方圆之内,不但砂飞石走,连树木都被如山暗劲,吹刮的枝叶断折,好像遇上了飓风一般,益发助长了激战的威势!

  但风火道人张五云和“银拂道人”,蓝法鹤和“擒龙手曾云”两人,无论在武功修为上那是无影神拳莫延年,万里游龙李剑农的对手?纵然豁出命去,也只能支持得一个时候,时间稍长,两人就感到真力不继,败象毕露,渐渐招架不住,被逼的步步后退。

  就在此时,崖前忽然悄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条人影!

  不,这两人敢情早就出来了,一左一右并肩站在崖前,似在欣赏着场中四人舍生妄死的搏斗,但却并无出手之意!

  先前,战局距他们站立之处,还有六七丈远。

  但因风火道人张五云和蓝法鹤在对方重重压力之下,宛如斗败的公鸡,只是节节后退。

  此刻离崖前已只有一二丈光景,掌风潜力,逼得两人身上长衫,劲急的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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