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解开了,袋口敞开,麻袋中人缓缓站起身子,从麻袋中跨了出来。这人身材颀长,穿着一件天青长衫,看去约莫四十四五,生得面貌白皙!黑须飘胸,只是双眉浓了些,使人觉得有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浓眉下面是一双充满智慧的丹凤眼,亮得发光,就像能看透人的心底一般,叫人不敢与之直视,藕丝衫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她第一眼看到这人一双发光的眼睛,就好像极熟,芳心不由得“咚”
地一跳!
黑须人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含笑道,“在下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温姑娘。”
藕丝衫姑娘听得更是一怔,睁大了水样晶莹的妙目,施了一礼,轻启樱唇,低低地道:“不知前辈如何认识小女子的?”
黑须人微笑道:“在下易了容,难怪姑娘认不得了。”
小燕瞧着他,插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须人道:“在下凌君毅。”
“凌君毅”这三个字钻进藕丝衫姑娘的耳里,一张粉脸登时飞起两朵红云,既惊又喜!
凌君毅,不就是她芳心萦绕的人儿么?但她还没作声,小燕脸露惊异,抢着道:
“你是凌相公,怎么一点也不像,凌相公哪来的长须?”
凌君毅笑道:“在下方才说过,在下是易了容。”他伸手从怀中掏出彩丝囊,在小燕面前晃了晃。
藕丝衫姑娘粉脸更红,说道:“小燕,是他,你连凌相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么?”
小燕咭的笑道:“真好玩,凌相公为什么扮成这副模样?”
凌君毅道:“在下扮的是龙眠山庄庄主祝文华。”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目注藕丝衫姑娘说道:“对了,在下曾在绝尘山庄遇到姑娘令尊,相处了三日……”
原来藕丝衫姑娘正是温婉君。她没待凌君毅说完,急着问道:
“我爹怎么了?”
凌君毅道:“令尊和少林乐山大师、四川唐门老庄主,同被绝尘山庄请了去,而且中了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十去七八……”
温婉君双眉微拢,失声道:“那怎么办?绝尘山庄究竟是些什么人?”
凌君毅道:“姑娘但请宽心,令尊和乐山大师等三人,已由在下用辟毒珠替他们解去了身中之毒。方才听他们说,好像绝尘山庄已被四川唐门老夫人联合少林高僧所破,那么令尊等人也已脱困了。”
温婉君道:“绝尘山庄破去的时候,凌相公不在场么?”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已经被她们弄出来了。”
他看了地上一大堆包干、馒头,卤莱一眼,笑道:“在下被她们装在麻袋里,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
小燕道:“他们一直没给你东西吃?”
凌君毅道:“她们用薰香把在下迷翻,又点了几处大穴,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自然不用吃东西了。”随着话声,走到那堆食物面前,席地坐下,老实不客气,伸手抓起一个肉包子,吃了起来。
温婉君、小燕一起跟了过去,小燕好似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问道:“凌相公,你方才为什么不要我用刀割绳子呢?”
凌君毅笑道:“在下只是想出来吃些东西,仍然要回到麻袋里去的,你把扎袋口的绳子割断了,岂不是引起他们疑心?”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望着他问道:“凌相公故意让他们掳去,那是想深入虎穴了?”
凌君毅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家母失踪,已有数月,在下改扮祝庄主,进入绝尘山庄,也是为了寻找家母。”
温婉君脉脉含情地道:“凌相公可要我相助么?”
凌君毅感激地道:“在下任由她们掳去,只是为了暗中侦察家母下落,并不和她们正面冲突,在下自信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姑娘盛情,在下谢了。”
温婉君瞧着他,低声道:“但你总是进入百花帮重地里去,一个人,人单势孤,教人如何……”从她口气听来,这句话应该是:“教人如何放心得下”,但她只说到一半,脸上一红,便低下了头。
凌君毅看着她娇羞模佯,心头不禁一荡,忙道:“在下身边有姑娘所赐的‘清神丹’和寒家家传的‘骊龙辟毒珠’不惧迷香,不畏剧毒,若凭真实武功,纵入龙潭虎穴,在下也自信足可自保。”说到这里,潇洒一笑,接道:“在下眼前唯一要姑娘帮忙的,就是等在下吃饱了,重行进入麻袋之中,有烦小燕姑娘依然把袋口扎紧,最重要的是莫要让这些昏迷的人看出破绽来。”
温婉君臻首轻点道:“我知道。”
小燕轻笑道:“凌相公被他们掳到百花帮去,那是无异进入众香国去了,凌相公可得小心,不要被她们迷住了。”
凌君毅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说道:“小燕姑娘说笑了。”
温婉君听了小燕的话,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震,一面轻叱道:“小燕,不许乱说。”
凌君毅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姑娘怎知她们是百花帮的人?”
温婉君道:“今晚我们在无意中遇上一个百花帮的人,方才听她们说话的口气,该是百花帮的人无疑。”
凌君毅沉吟道:“百花帮,她们和绝尘山庄应该是另一个不同的神秘帮会了。”
他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肉包子,才填饱肚皮,站起身来,笑了笑道:“今晚要是没遇上姑娘,在下还得饿上几天哩!”
小燕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哼的笑道,“凌相公,你是不是要回到麻袋里睡觉去了?”
凌君毅道:“正是。”
小燕道:“我看你再带几个馒头,包一些卤莱,好在麻袋里吃,要不要小婢给你包一包带着?”
凌君毅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想此地离他们巢穴不会太远了,到了那里,她们总会让在下好好吃一顿了。”回身朝温婉君拱拱手道:“姑娘珍重,在下失陪了。”说完,仍然跨进麻袋,说道:“有劳小燕姑娘,仍把袋口扎紧了。”
小燕娇笑着替他拉起袋口,仍用麻绳扎好。
温婉君隔着麻袋,低低嗯咐道:“凌相公诸事小心。”
凌君毅道:“姑娘走时,可得把蜡烛吹熄,然后再把他们解醒过来。”
温婉君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一面朝小燕吩咐道:“小燕,你快去给他们闻上些解药,咱们该走了。”
小燕答应一声,凑着麻袋说道:“凌相公,我们走啦!”
凌君毅坐在袋中应道:“再见。”
小燕取出解药,用指甲挑了少许,轻轻弹人五人鼻孔。温婉君一口吹熄蜡烛,两条人影轻若惊鸿,翩然朝庙外掠去。
大殿上好像吹过一阵凉风,烛火熄了,烛芯还有余火未灭。躺在地下的五人都蓦然清醒过来。中等身材姓尚的青衣人一跃而起,立时打亮火揩子,点燃了蜡烛,大殿上重又一片明亮。穿茶色绸长衫姓潘的已经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旋风般飞掠出去,一下跃登上屋。姓尚的也身形掠动,朝后进射去。少年相公玉蕊眨动一双俏目,清脆地吩咐道:
“寥花、萍花。你们快去看看麻袋是否有人动过?”
寥花、萍花答应一声,双双走了过去,但麻袋依然好好的横放在神案左侧,寥花仔细察看了一阵,抬头说道:“没有呀,袋口扎得好好的,一点也没有动。”
少年相公玉蕊道:“这就奇了,方才咱们怎会无缘无故昏了过去?”
书僮寥花道:“方才大概是一阵风吹熄了灯烛,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哪里昏过去了?”
萍花接着道:“是啊,我也好好的坐着,只觉灯火一暗,尚使者就亮起了火揩子。”
少年相公玉蕊微微摇头道:“不对……”话岸未落,人影一闪,穿茶色绸长衫姓潘的已经掠了回来。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潘使者可曾发现什么吗?”
穿茶色绸长衫的摇摇头道:“兄弟飞身上屋,这一带民房不多,至少可以看得到半里方圆,但末见有何动静。”
这时姓尚的也从后进走出,接着道,“后进也没有半点人影。”
他们都忽略了地上的食物,至少肉包子已经少了十来个,但谁会想到有人乘着烛火一暗,进来偷吃食物?因为方才他们五个人,正在围坐着吃东西,少了几个肉包干,自然是自己人吃了的了,而且在他们的感觉上,只不过是烛火一暗的工夫而已。
书僮寥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骇然;盘“玉蕊姐姐,莫要是这里有鬼。”
萍花听得心头发毛,张口结舌地道:“对了,方才那阵风,吹到身上,是有点寒飕飕的!”
少年相公玉蕊心中虽觉可疑,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一面叱道:“你们别胡说,东西已经凉了,大家快些吃吧。”
祝靖听黑玫瑰说出万人俊路上有了危险,心头不知怎的,有着无比的焦急,这一晚,竟然连眼睛都没闭上。好在自己有一匹浑身似雪的玉龙驹,比平常马匹快过甚多,万人俊、许家骅两人虽然早走了半日。自思一定赶得上他们。天色黎明,他便洗梳完毕,付过店帐,骑上玉龙马,赶着出城。
祝靖从没出过远门,但这条路,他最是熟悉不过,一路纵马急驰,中午时光,就赶到桐城。一路上竟然没看到万人俊、许家骅的影子,心头更觉焦的。也没进城,只在城外大路旁的一家面摊子前面下了马。把马匹拴在树上,跨入松棚,找了个座头坐下。
伙计倒了蛊茶送上,一面问道:“相公要些什么酒菜?”
祝靖道:“你给我下一碗素面就好。”
伙计看他一身衣衫,是个有钱人家的相公。却只叫了一碗素,只当自己听错了,接着陪笑道:“相公不喝些酒么?”
祝靖不耐道:“我不喝酒,快些给我下面,我还有事去。”
伙计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说,唯唯应是,退了下去。这时正当中午,要赶路的人都没进城去,就在路边打个尖,好继续上路。
因此城门外这一带,就有四五家酒食摊高挑酒招,一到中午,居然生意兴隆,座客常满。祝靖进来的这一家,是路口第一家,占了地理上的便宜,每天都是优先满座。这时松棚下四五张桌子,都已坐满了。这些人大部是短靠褐衣的贩夫走卒,一坐下来,就把尊脚搁到板凳上,敞开胸膛,大声叱喝,大碗喝酒,就是身上,也经常有一股汗臭味儿。他们瞧到祝靖是个白脸书生,文质彬彬的模样,倒也自己识相,尽管四张桌上挤满了人,祝靖还是独占一席,谁也没往他桌上挤。
这时,又有两个人并肩行来。这两人居然也是读书相公,一身青怜,看去约莫十六人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好俊的人品!
他们好像只是出城散步来的,本来不打算打尖,但年纪较小的一个看到祝靖拴在树下的玉龙驹,口中不觉轻“咦”了声。
目光抬处,望了祝靖一眼,低低说道:“二哥,咱们就在这儿打个尖吧!”
年纪较大的一个看看满棚都是袒胸露臂的老阻,不觉双眉微微一皱,轻声道:“你要在这种地方打尖?”
年纪较小的笑了笑道:“二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年纪较大的讶然道:“你有什么秘密?这样说不好么?鬼鬼祟祟的,让人家看到了……”
年纪较小的没有待他说下去,轻笑着道:“秘密自然是个秘密,你快附耳过来,我才能告诉你。”年纪较大的“哦”了一声,拗不过他,只得偏着头,附耳过去。年纪较小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年纪较大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走来,到得棚下。年纪较大的走上一步,朝祝靖拱拱手道;“兄台这里还有人坐么?”
祝靖忙道:“在下只有一人,二位请坐。”
伙计端上茶来,问道:“二位相公要些什么?”
年纪较小的道:“给我们切一盘卤菜,先来四两花雕。”
伙计退下之后,年纪较大的道:“三弟,我们还要喝酒么?”
年纪较小的笑道:“既然打尖,喝点酒润润喉咙咯!”
他没待年纪较大的开口,口中“哦”了一声,又接道:“二哥,你方才不是说,拴着的那匹马浑身似雪,没有一根杂毛,也想托马贩子买一匹么?”
年纪较大的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佯神骏的马,干中挑一,都挑不出来,你到哪里去买?”
年纪较小的道:“那可不一定,小弟去年就曾见过一匹,和拴在树下的这一匹也差不多,骑马的还是一个美娇娘。唉,说起那位姑娘,真是美得像月里嫦娥,谁要看她一眼,回去保管会害相思病。”
年纪较大的嗤的一笑道:“你害了没有?”
年纪较小的道:“小弟也差不多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他忽然凑过头去,低“噢”
一声道:“二哥,你知道那美姑娘是谁么?”
年纪较大的摇摇头道:“我又没有见过她,怎会知道?”
年纪较小的声音说得更低,凑近去,道:“那姑娘就是人称龙眠一凤的祝雅琴祝姑娘,听说还会武功。”
他声音说得虽轻,但祝靖和他们同一张桌子,自然也听到了,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年纪较大的轻笑道:“还好,你没把她娶过来,否则她会武功,你做丈夫的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祝靖双眉一挑,面有怒容,正好伙计给他端上面来,堆笑道:
“相公请用面了,”接着另一个伙计替二位青拎相公切了一盘卤莱端上,另外是一小锡壶的酒。
年纪较小的斟了一杯酒,送到祝靖面前,含笑道:“这位兄台也请喝一杯。”
祝靖冷冷地道:“我不喝酒。”
年纪较小的道:“兄台何须客气,我们萍水相逢,可说三生有缘,小弟还末请教兄台贵姓。”
祝靖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含微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直瞧,不觉脸上一红。要待不说,人家含笑相问,在礼貌上说不过去,当下只好冷声道:
“祝。”
年纪较小的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祝兄,小弟失敬了,莫非拴在树下的那匹玉龙驹,就是祝兄的?”
祝靖一碗面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不吃,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起身往外就走。一碗素面,不过二文制钱,他一锭碎银,足有四五钱重。
伙计起忙叫道:“相公留步,小的还没找你银子。”
祝靖头也没回,跨上马背,朝大路上绝尘奔驰而去。年纪较小的与年纪较大的相视而笑。
年纪较大的低声道:“你把他气跑了。”
年纪较小的轻笑道:“咱们快追下去。”两要酒莱也不用了,取出一锭碎银,朝桌上一放,匆匆离座。
祝靖一路纵马疾驰,赶到三十里铺,正好路旁有一个卖茶的棚子。他驰近茶棚,一眼瞧到万人俊、许家骅两人,就坐在棚下喝茶,心头一喜,慌忙一跃下马,走了进去,笑道:“万兄、许兄、原来在这里,总算让兄弟找到了。”万人俊、许家骅同时站了起来。
许家骅道:“祝兄请坐。”
祝靖在两人餐桌横头上一张板凳上坐下,卖茶的老头过来招呼道:“相公喝什么茶?”
祝靖随口道:“清茶。”
万人俊望着祝靖问道:“祝兄一路赶来,有什么事么?”
祝靖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没有事,我会老远的赶来?”他没待万人俊再开口,接着问道:“万兄、许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万人俊诧异地道:“没有呀,祝兄遇上了什么事了?”
祝靖吁了口气道:“那是他们还末发动。”
许家绑道:“祝兄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祝靖微微一笑道:“许兄猜对了,昨晚兄弟遇上一个百花帮的人,她告诉说黑龙会贼党可能要在途中对二位不利……”
万人俊目射奇光,向许家骅问道:“百花帮?黑龙会?这两个名称,兄弟从末听人说起过,许兄知不知道?”
许家骅道:“兄弟也从末听说过。”
万人俊道:“祝兄,那百花帮的人怎么说的?”
说话之时,卖茶老头送上一壶清茶。
祝靖等老头走开,才轻声把昨晚回转客店,黑玫瑰已在房中等候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万人俊目中寒芒飞闪,沉吟道:“黑龙会,那一定是江湖黑道的秘密帮会了,他们和咱们两家,究竟何怨何仇,要如此赶尽杀绝?”
许家骅剑眉扬动,说道:“咱们正要找他们,他们既然找上来,正好给他们一个厉害。”
祝靖微微摇头道:“这些人诡计多端,古人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兄弟急着赶来,通知二位,也就是怕二位不知就里,就中了人家暗算。”
万人俊道:“多谢祝兄关爱。”
祝靖脸上微微发热,星目含光,说道:“自家兄弟,何须客气?”
许家骅道:“时间不早,咱们该上路了。”
万人俊摸出几枚制钱,放到桌上,三人一同站起身来,跨出茶棚。
万人俊脚下一停,问道:“二位知不知道知机子隐居北峡山什么地方?”
祝靖道:“兄弟听说知机子隐居北峡山七星岩,只是没有去过。”
万人俊道;“只要有地名,就好找了。”
祝靖牵过马匹,他因万人俊、许家骅都没骑马,就把缰绳一圈,拴在鞍上,任由玉龙驹随在自己身后而行。
万人俊回头道:“祝兄不用客气,既有牲口,只管骑乘。”
祝靖道:“不用了,这里到山下不过六七里路,大家边说边走,不是很好么?”
许家骅由衷地赞道:“祝兄这匹马,真是千中挑一的神驹,奔驰的时候,四蹄如风,此刻跟在你身后,驯如羔羊,实在教人羡煞。”
万人俊大笑道:“教人羡煞的何止是马?祝兄风度翩翩,人如玉树马如龙,行走江湖,不知有多少闺女,为他动了芳心,可惜我没有妹!,否则这门亲事是攀定了。”
许家骅接口道:“不错,可惜兄弟也没有妹子。”
祝靖脸颊飞红,赧然道:“二位仁兄,怎么拿兄弟开起玩笑来了。”
三人脚下加快,不多一会,便已赶到北峡山下。但见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不知七星岩究在何处?就在三人驻足打量之际,一条小径上,走出一个樵夫,肩上挑着一捆柴,迎面而来。
万人俊立即迎上前去,拱拱手道:“请问老哥,可知去七星岩如何走法?”
那樵夫望了三人一眼,用手朝东一指,说;道:“从这里往东,约莫三五里路,有一座摩天高峰,就是七星岩了。”说完挑搬着柴担,往山下而去。万人俊看他健步如飞,心中不觉一动。
许家骅道:“咱们快走。”
万人俊目光注视着那樵夫后形,说道:“此人健步如飞,像是个会家子。”
许家骅笑道:“他终日在山上砍柴,就算不会轻功,也练得健步如飞了!”
万人俊微微摇头道:“兄弟觉得他未免来得太凑巧了。”
许家骅道:“这时已是申牌时光,山上砍柴的人,也正该下山了,莫非万兄怀疑他是贼党么?”
祝靖想起黑玫瑰的警告,觉得对方决不会轻易罢休,但一路上竟然毫无动静,莫非他们已选择了地点,前面有什么埋伏?心念转动之际,只听万人俊道:“兄弟只觉此人不无可疑罢了,其实就是贼人不来找咱们,咱们也要找他们去呢,走吧!”
说完,当先朝东奔去。
三人一路奔行,玉龙驹也紧随在祝靖身后,蹄声得得,跟了下来。三五里路,转眼就到,果见一座高峰,巍然矗立在群山之间,峰峦高秀,松色葱郁,山下清溪迂回,流水综综。三人沿溪而行,走了一箭来路,但见一座小山腰上修蓄千竿,茅屋三楹。
万人俊脚下不觉一停,说道:“这里只有这座茅屋,想必就是知机子隐居之所了。”
许家骅道:“万兄说得是,咱们上去向问。”
三人走到小山脚下,祝靖回身抱着马头,用手轻抚马颊,低低说道:“玉龙儿,你就在这里,不用上去了。如果发现有人来了,就长嘶一声,知道么?”玉龙灵驹深通人性,眨着xx眼,果然低低嘶了一声。
祝靖道:“好,我们走了。”说罢,随着万、许二人,朝一条登山小径上走去。
万人俊到得茅屋前面,便自停步,高声问道:“里面有人么?”
只听茅屋个有人应道:“是什么人?”
万人俊道:“在下兄弟,求见知机子道长。”
木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年约六旬,面颊瘦削,额下留着稀稀疏疏一把黄须,身穿一件破旧蓝布长衫的瘦老头。朝三人一阵打量,问道:“三位找知机子有什么事?”
万人俊听对方口气,似乎就是知机子本人,但在他心中,知机子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应该是仙风道骨,貌相清瘤的隐逸之士,但面前此人,秃顶黄须,五官猥琐,全身上下,一把骨头架子,找不出半点灵秀隐逸之气。心不觉微感失望,只是既然来了,只得拱拱手道:“老丈莫非就是知机子道长了?”
瘦老头一手摸着黄须,微微一笑道:“老朽正是知机子,三位请到里面坐。”
万人俊抱拳道:“果然是道长,在下兄弟久仰大名,特来请益。”
说着,跨进茅屋。
茅屋中只有一张木桌,四条木凳,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知机子把三人让进茅屋,干咳一声,歉然道:“老朽山野之人,长年难得有贵客临门,蜗居简陋,不足待客,三位请坐吧。”说话之时,已在上首一张木凳上坐下。
三人相继落座,万人俊道:“在下兄弟,打扰道长,想请道长指示迷津。”
知机子道:“三位可是要老朽卜卦么?”他居然绝口没问三人姓名来历。
万人俊道:“道长盛名久著,对江湖掌故知之甚谐,在下兄弟想请教道长一件事。”
知机子道:“什么事?”
万人俊从怀中取出-个布包,随手打开,里面是一颗八角形的星状暗器,双手递过,说道:“追长见闻渊博,不知是否见过此种暗器?”
知机子看到那枚星状暗器,脸色微微一变,连同布包一起接过,仔细察看了一阵,才沉吟着道:“老朽惭愧得很,只能看出这暗器上淬的剧毒,见血封喉,毒性极烈,至于此种暗器,倒是从末见过。”依然把布包递还给万人俊。
万人俊自然看得出来,他初见暗器,脸色有异,显然不肯实说,这就接着说道:
“那么道长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叫黑龙会的秘密帮会呢?”
知机子手捻黄须,呵呵一笑道:“老朽隐居此地,已二十年之久,对江湖上的事,可说隔阂得很。不过老朽可以奉告的,在二十年前,江湖上并无黑尤会这样的帮派。”
这话等于没说。
万人俊望了许家骅一眼,意思是说:“看来咱们这趟是白来了。”三人心头,都不禁大感失望。
知机子似是看出他们心意,三个手指,捻着黄须,微微一笑道:
“老朽山野之人,不履江湖已久,有负三位枉顾。但老朽略语封文,不妨替三位卜上一课,也许可以从封象上看出一些端倪,稍报三位远来的雅意,未知三位意下如何?”
知机子精于卜策,善知过去未来,在江湖上是有名的,他自己说出愿意替三人卜上一课,三人自是求之不得。
万人俊音道:“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知机子缓缓站起身子,目光一抬,说道:“三位请随去朽来。”转身朝东首一间房中走去。
万人俊、许家骅、祝靖三人随着他相继而入。这是一间厢房,但知机子把它隔成了两间,前面一间敢情是他的封室,正中间悬着一幅八封图。一张案桌,桌上放著香炉、封筒、六枚铜钱、一杯神水和朱笔、纸砚,案后放了一把奇子,所余的地方,已是不多。
后面一间,门口接着一道布帘,敢情就是他的卧室了。
知机子伸手一指,示意三人站在案桌前,他却大模大样地在案后椅子上坐下,然后打石取火,燃起三支线香,口中念念有词,把三支线香,一支一支地插入香炉之中,一脸庄敬肃穆,朝三人说道:
“三位要什么,可面向我背后八封图,默默在心头祷告,不可出声。”
三人依言站到案前,微微抬头,目注壁间高悬的八封图心中默默低声祷告。知机于伸手把六枚铜钱放入竹筒,右手轻轻摇了一阵,然后把铜钱一枚枚摆列案上,凝目注视在六枚铜钱之上。过了半晌,徐徐抬头,目光落到三人身上,神情显得有些诡秘,说道:
“现在请三位自报姓名。”
他卜封的规矩,和旁人有些不同。
万人俊道:“在下万人俊。”
知机子目光转到许家骅脸上。许家骅道:“在闲砑益枨。”
知机子目光又转到了祝靖的脸上。祝靖道:“在下祝靖。”
忽听山下传来了一声“肴幸宰”玉龙驹的长鸣。
知机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沉笑意,一手取起封简,往桌重重一拍,大笑道:“三位还不倒下,更待何时?”喝声甫出,万人俊、许家烨、祝靖三人,但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足发软,不约而同朝地上栽倒下去。
凌君毅蜷缩在麻袋中,又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天色黎明,少年相公玉蕊便率领书僮打扮的萍花、寥花,和两个“护花使者”,把麻袋装上马匹,五匹骏马,蹄声得得,出得城门,直奔江边而来。
安庆濒临长江北岸,正当水陆交通要冲,这沿江一带,帆桅如云,埠头两边,茶棚、酒肆林立,车辆牲口,往来行旅,都要在这里渡江。但见人头攒动,穿行如梭,到处都是嘈杂人声。玉蕊等五匹骏马赶到江边,就有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小老儿见过花公子。”
少年相公玉蕊问道:“你就是江老大么?”
那船老大神色恭敬,答道:“是,是,小老儿正是江老大。”
玉蕊问道:“你的船在哪里?”
江老大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小老儿替公子带路。”说罢,转身朝西行去。
走了一箭来路,果见江边停泊着一艘双桅蓬船,五人相继下马。只见船舱启处,从跳板上走下四个身穿紫色劲装的汉子,朝玉蕊拱拱手,由为首一人说道:“兄弟等是奉命迎接公子来的。”
玉蕊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一面朝萍花、寥花吩咐道:“你们先把麻袋搬上去。”
萍花、寥花答应一声,两人扛起麻袋,朝船上走去。
那两名护花使者一齐抱抱拳道:“花公子路上顺风,在下兄弟不送了。”
玉蕊道:“二位请便。”
穿青衫的和穿茶色长衫的两人又朝玉蕊拱手一礼,说道:“如此,兄弟们告辞了。”
各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四名紫衣劲装汉子直等玉蕊走上跳板,进入中舱,才相续上船。江老大跟着上船,命水手撤去跳板,启碇开船。
如今凌君毅已由蜷曲着身子的麻袋中,舒适地躺在柔软的木蹋上了!那是玉蕊上船之后,命萍花、寥花把他从麻袋中搀扶出来放到榻上的。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一粒白色药丸,放人茶杯之中,命寥花倒了一杯开水,灌人凌君毅口中,说道:
“他要一盏热茶工夫才会醒来,你们随我出去。”三人悄悄退出,随手掩上舱门。
凌君毅自然全听到了,等她们出去之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转动,只见舱中收拾得十分洁净。四面壁上,接着浅湖色缓慢,黄漆地板,光可鉴人,除了自己躺卧的一张软榻之外,临窗有一张小方桌,桌上覆以抽纱台毯,两把桃木椅子,如果不是船身在轻微的晃动,舱底传来有节拍的水声,你根本不会想到这间雅洁的小房间,会是船舱。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百花帮,只不知她们是怎么一个帮会。”
但有一点已可确定,百花帮中,好像都是女的.而且每一个人都用花名作她们的名字。这真是一趟既香艳,又有趣的旅程!
她们把自己从绝尘山庄偷天换日地弄了出来,究竟目的何在?
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呢?长江水道,上溯赣鄂,下达江苏,由此看来,百花帮的果穴,可能就在长江沿岸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凌君毅迅,快地闭上了眼睛,舱门开启,房中响起了细碎的声音,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凌君毅暗暗忖道:“看来她们已经换上了女装。”等那女子走近榻前,凌君毅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倏地睁开眼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青衣使女,俏生生站在榻前!
这青衣使女年约十六七岁,鹅蛋脸,配着新月般的秀眉,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粉颊生春,带点少女的羞怯,长得不算太美,却是十分清秀,另有一种撩人的韵味。
青衣使女眨动一下眼睛,说道:“祝庄主醒了么?”
凌君毅自然认识,她就是两个书僮中的寥蓉花,却故意“咦”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迎春呢?”迎春,是绝尘山庄中伺侯他的使女。
寥花柔顺地躬躬身道:“小婢寥花。”
凌君毅目光转动,又道:“这是什么地方?像是在船上?”
寥花应了声“是”。
凌君毅面有温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把老夫弄到哪里去?”
寥花畏怯地道:“小婢不知道。”
凌君毅虽知她是在撒谎,但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佯,也就不忍逼问。
寥花拿眼望望凌君毅,娇柔地问道:“祝庄主可要吃些点心么?”
凌君毅道:“老夫还不饿。”
寥花又道:“小婢给祝庄主沏茶去。”说完,转身欲走。她急着要走,自然是要去向玉蕊报告了。
凌君毅自然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老夫还不渴。”
寥花手指揉着她的秀发,为难地道:“小婢不会侍候人,祝庄主可是不高兴了?”
凌君毅道:“老夫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老夫想找个人间问,不知这船上可有负责的人么?”
蕴花道:“祝庄主稍待,容小婢去请玉蕊姐姐来。”
凌君毅道:“玉蕊就是伺侯玄衣罗刹的那位姑娘了?她身份很高么?”他这两句话,是有意问的。上句问玉蕊是否是伺侯玄衣罗刹的使女;下句是间玉蕊在百花帮中身份可是很高。这话当然间得很含糊,但惟其含糊,才能使人在听时发生错觉,顺口回答出真情来。
果然,寥花应进:“是的。”
凌君毅听得暗暗好笑,一面点头道:“好,你去请玉蕊姑娘来,就说老夫有事问她。”
寥花答应一声,急步退了出去。
过不一会,只见玉蕊莲步细碎,掀帘而入,朝凌君毅福了福道:
“祝庄主召唤贱妄,不知有什么事?”她姿色不恶,这一回换回女装,别有一种诱人的妖媚之态。
凌君毅含笑道:“老夫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
玉蕊道:“祝庄主言重,不知你想问什么?”
凌君毅道:“老夫想知道姑娘奉命把在下达往何处?”
玉蕊道:“这个么……”
凌君毅道:“姑娘可是不愿说么?”
玉蕊盈盈一笑道:“祝庄主最好是换一个话题,只要贱妾可以回答的,自当奉告。”
凌君毅心中暗道:“好个狡猾的丫头。”一手捻须,颔首道:“好,那么老夫问你一件事,姑娘是楚仙子的心腹,当知绝尘山庄,究竟是何来历了?”
玉蕊沉吟道:“他们……”
凌君毅道:“姑娘可是也不肯说么?看来咱们不用谈了。”
玉蕊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
凌君毅道:“黑龙会?老夫从未说过这个名称。”
玉蕊道:“他们行踪十分隐秘,纵然在江湖活动,也未为人知,祝庄主自然从末听人说过了。”
凌君毅道:“戚承昌在黑龙会是什么身份?”
玉蕊道:“大家都叫他庄主,在会中是什么身份,贱妾就不知道了。”
凌君毅道:“那么楚仙子呢?”
玉蕊道:“贱妾只知她是四大天使之一,负责南路巡察。”
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和老夫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毒汁’么?”
玉蕊道:“应该是的。”
凌君毅道:“姑娘不是黑龙会的人吧?”
玉蕊身躯微震,道:“祝庄主怎知贱妾不是会中的人?”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姑娘若是他们的人,就不肯泄露他们的机密了。”
玉蕊道:“看来祝庄主倒是个有心人了。”话声甫落,突见寥花在门口掀帘说道:
“玉蕊姐姐,你出来一下好么?”
玉蕊站起身,问道:“有什么事吗?”人已随着走近门口回身道:“祝庄主,贱妾暂且告退。”突然屈指轻弹,从她袖底弹出一缕指风,袭向凌君毅的昏穴。她出手奇快,又是暗施袭击,凌君毅故作不知,坐在椅上没动,心中却是暗暗惊异,忖道:“瞧不出此女身手极高,自己倒是小觑她了。”
要知凌君毅修习过护身真气,只要意念一动,即可却敌,玉蕊出指虽快,如何制得住他?玉蕊眼看他端坐不动,迅速闪出舱去,轻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寥花道:“江老大发现咱们船后,有两艘快艇,远远尾随着下来。”
玉蕊道:“莫非是黑龙会的人?”
寥花道:“祝庄主……”
玉蕊道:“不要紧,我已经点了他穴道。”接着由寥花回身掩上了舱门,两人相继离去。
凌君毅微微一笑,起身走近窗口,伸手在窗纸上点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外望去。但见江水连天,风平浪静,看不到一点影子,想来那两艘来船,只是远远尾随,相距尚远。
就在此时,突听一阵哗哗水声,从舱后传了过来,接着便见一艘快艇从三丈外斜斜掠过水面,飞快地驶了出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看来双方快要动手了!”
玉蕊匆匆回到后舱。萍花神色紧张,招招手道:“玉蕊姐姐,快来看,那两艘快艇,已经愈来愈近了。”舱后是一排纱窗,她就站在窗下,朝船尾张望。
玉蕊缓缓步近,说道:“咱们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来人自有他们对付。”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四个紫衣汉子了。话声一落,人已经走近纱窗,俏目一拾,果见两艘快艇,裂波破浪而来。那两艘快艇,来势极速,好像是冲着前面这条船,衔尾疾追!但就在快到相距十丈左右时,两艇突然左右分开,从船尾包抄过来,越过船头,笔直朝前驶去。玉蕊脸含怒容,气愤地道:“该死的东西,这明明是向咱们挑衅咯!”
只听舱门口响起江老大的声音说道:“姑娘,这两艘快艇,来路有些不对!”
玉蕊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江老大,你看清楚他们船上是些什么人么?”
江老大道:“他们遮着船篷,除了操舟的是个黑衣汉子,小老儿没看到在舱的人。”
玉蕊点点头道:“他们既敢公然挑衅,不会不露面的。”
江老大道:“小老儿是向姑娘请示,咱们……”
玉蕊道:“你不用理会,照常行驶就是了。”
江老大应了声“是”,正待退下。
五蕊叫道:“江老大。”
江老大赶忙站住,躬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玉蕊道:“你在安庆多年,水道上情形极熟,近日是否有黑龙会的人,在江上出现过?”
江老大道:“不瞒姑娘说,小老儿从前末听说过黑龙会这三个字,尤其这一带江面上,一向平静,从来没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
玉蕊睁道:“那果然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啊,还有,你仍得在安庆混下去,如非万不得已,不可泄了身份。待会若是双方动起手来,你和船上弟兄,都不必插手,只算是被雇的船好了。”
江老大答应一声,便自退了下去。
玉蕊刚回到椅于上坐下,只听萍儿低声叫道:“玉蕊姐姐,咱们后面又出现了两艘快艇。”
玉蕊向道:“方才过去的两艘呢?”
萍儿道:“还没看到。”
玉蕊道;“他们出动四艘快艇,看来是想在江面上动手了。”
话声刚落,只听寥花叫道:“玉蕊姐姐,方才过去的两艘快艇,又回过头来了。”
玉蕊倏地站起身来。走到左首窗下,举目望去,这时风轻波平。水面如镜,船后两艘快艇,正在逐渐逼近!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身子半侧,朝船头看去,果见方才驶过去的两艘快艇,回头过来,朝自己船头迎面驶来。四艘快艇在水面上组成了合围之势,缓缓逼近,已把自己这条船围在中间。
自己这条船去势未停,船头两艘快艇又是迎着驶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忽见左首快艇上舱门启处,走出一个身穿黑衣长衫,脸如死灰的汉子卓立船头,喝道:“喂!船家你瞎了眼睛,还不快停下来?”
同时右边那条船上,舱帘口掀走出两名黑色劲装,脸如黄蜡,手执长剑的汉子。看情形,他们果然要在江面上动手。江老大已得玉蕊吩咐,立时依言缓缓停下船来。船后两艘快艇,也在此时,减缓了速度,渐渐逼近。大船已在江面上停下来,船身正在打着横,江老大和几名水手,面露惊容,手忙脚乱,竭力地稳住了船身。
前舱突然开启,缓步走出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中年人,目光一掠来船灰脸人,冷声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位持械拦船,意欲何为?”
在紫衣中年人现身之时,他身后跟着走出两个佩刀紫衣劲装汉子。
那灰脸人目光冷森,瞧了紫衫中年人一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紫衫中年人道:“在下南昌万胜镣局陆建南。”接着脸容一正,问道:“在下已经报出字号,朋友也该亮个万儿了吧?诸位栏江截舟,意欲何为?”
灰脸人冷笑;道:“三个逃婢,居然还雇了保镖的?告诉你,咱们是追缉逃婢来的。”
陆建南轻哼一声道:“朋友想是找错了人,敝局承保的是南昌花公子,江湖道上,道义为重,务请诸位赏敝局一个薄面。”
灰脸人眨动一双死灰眼睛,阴恻恻一笑道:“大爷从来听说过南昌有什么万胜镖局,来呀,给我上船搜。”
右首艇上,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快艇突然冲上来,两个汉子纵身一跃,凌空朝大船飞扑而上。
陆建南嗔目喝道;“朋友不顾江湖道义,那就莫怪敝局出手无情了。”口中说着,朝身后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挥了挥手。
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早已掣刀在手,一闪而出,正好截住了飞扑上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立即在船头甲板上展开了一场恶斗。
灰脸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你陆朋友不见棺材不流泪,即大爷就成全你了。”足尖一点,使出“一鹤冲天”身法,平空升起二丈多高。朝陆建南迎面飞扑过来,五指箕张一招“飞鹰攫蛇”,当头抓下。
陆建南看他出手怪异,倒也不敢大意,右脚后退一步,左手振腕一指,朝灰脸人右手腕门点去。
“穿云指!”灰脸人一声怪笑道:“朋友居然是华山门下。”
身形直落,双足踏实,募地一步欺入中宫,左手一招“排云运掌”,直劈过来。此人出手奇怪,掌势劲急,逼得陆建南身不由己地又退了一步。但陆建南也不是弱手,他在让开灰脸人掌势之后,有手迅快地掣剑在手,刷的一声,长剑趁势贴地扫出。这一招,避敌攻敌,一齐动作,当真快疾如电。灰脸人直欺过来,骤不及防,几乎吃了大亏,百忙中双足一点,跳起一丈多高,才算避过陆建南扫出的一剑,陆建南一击得手,哪还容他还手,口中大喝一声,同样一跃而起,剑演“拨开云路”,跟踪飞袭。灰脸人腾身跃起之际,也己掣剑在手,立时挥手还击。“锵……”两人在空中互击一招,身形乍分,同时坠落船面。
灰脸人脚踏实地,怒笑一声,一柄乌黑狭长的长剑,怪招连绵,急如骤雨般攻来,剑势诡异,十分凌厉。陆建南果然是华山派的人,一手“华山剑法”,轻灵飘逸,进退如风,招招精妙绝伦。两人这一动上手,各展所学,两柄长剑,-像银蛇乱闪,一像乌龙搅水,打得剧烈无比。这时后来的两艘快艇,也已绕到大船船头,小艇上,各站着一个人。
前面一艘,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衫的汉子,脸型瘦削,肤色黄中带青,生相阴狠。稍后一艘,是一个面貌俊美,神情居做的蓝衣公子,腰恳长剑,飘然临风,看去甚是洒脱。
这两人像是主仆,就在他们快艇驶近大船。还有两丈来远时,青衣汉子募地双臂一划,纵身朝大船上飞扑过来。此人身手十分矫捷,脚尖在船头上一点,身形闪动,飞快地从刀光剑影中穿过,朝船舱扑去。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叱喝,一个紫衣劲装汉子当门而立,拦住去路,手中长剑一抖,幻起两朵剑花,分刺青衣人两处大穴。青衣人不闪不避,左手一抬,疾向长剑上撩。这一下,大出紫衣劲装汉子意外,他居然敢用肉手来抓锋利的长剑?就在这一愣之际,突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紫衣劲装汉子一柄长剑.已被对方锁住。原来青衣人-只左手,色呈青绿,五指有如钢钩一般,露出锋利尖锐的铁爪!他左手竟然是钢铁铸成的假手,只要看它绿得刺目,就知铁手上还淬了剧毒!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青衣人铁手一下锁住紫衣劲装汉子长剑,右手呼的一掌,迎面劈出。
紫衣劲装汉子武功也不弱,但因长剑被锁,一个失神,左肩已被掌风扫中,他虽是见机得快,没被打实,但也着实不轻,只觉左臂骨痛欲裂,人也差点栽倒地上,他趁着身子侧倾,突然飞起一脚,朝青衣人心窝踢去。
青衣人口中冷哼一声道;“螳螂脚,原来你还是螳螂门的人。”
左手铁爪,顺势朝他脚踝上抓落。
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身手自然没有初交手时灵活,但他知道此刻性命交关,只好咬紧牙关,后退一步,冒险递招,发剑攻敌,希望能够多支持一刻是一刻。
青衣人一着得手,铁手挥舞如鼌但他知道此刻性命交关,只好咬紧牙关,后退一步,冒险递招,发剑攻敌,希望能够多支持一刻是一刻。
青衣人一着得手,铁手挥舞如风,右手跟着接二连三地劈出,直把紫衣劲装汉子逼得险象环生。这时船头上一阵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声中,突然传出“噗通”一声,正在和抢上船来的两个黄蜡脸汉子苦战的两个紫衣劲装汉子,其中一人受了伤,跌人水中,另口个身上也负了重伤,但仍在奋力苦战不退。陆建甫眼看手下镖师,不是人家的对手,形势危急,心头气愤填膺,双目尽赤,一柄长剑,剑光如幕,奋力攻拒。无奈他的对手灰脸人剑招诡橘多变!打到百招左右,依然谁也占不了谁的上风。
两个黄蜡脸汉子,原是和两个紫衣劲装汉子捉对厮杀,此时一个紫衣劲装汉子负伤落水,没有了对手,就挺剑朝另一个紫衣劲装汉子夹击过来。那紫衣劲装汉子本来已经只有招架之力,这下腹背受敌,以一敌二,战了不过数合,就被正面敌人一剑扫过,把他一条左臂砍了下来。紫衣劲装汉子大叫一声,登时痛昏过去,他背后的黄蜡脸汉子飞起一脚,把他踢下江心。
陆建南急怒攻心,口中大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手腕一振,长剑幻起一片剑花。他存了拼命之心,一味抢攻,剑如轮转,着着刺向那灰脸人的要害。这一轮急攻,几乎不计本身安危,灰脸人自然不会和他作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只得退让躲闪。这一来,却被陆建南抢得先机,咬牙切齿,攻势更见凌厉,直追得灰脸人连连后退。那蓝衣分子一直站在小艇上观战,此时突然飞身而上,他身形奇快,蓝影一闪,便已落到船头,凌空一指,点向陆建南的穴道。陆建南正在着着进击之中,突觉腰上一麻,一时收势不及,扑倒船板之上,一柄长剑也刺人了船板。
灰脸人赶忙收剑,朝蓝衣公子拱拱手道:“多谢公子相助。”
蓝衣公子道:“鄙巡主不用客气。”
原来那灰脸人就是天狗星。
天狗星转过身去,一手抓住陆建南衣领,一手按在他后心,转朝青衣人道:“侯兄请住手。”
一面朝紫衣劲装汉子阴恻恻喝道:“这位朋友听着,你们陆镖头己在鄙某手里,你不想他送命,就给我站到达上去。”青衣人撤招后跃,回到蓝衣公子身边。
那紫衣劲装汉子左臂负伤,本已落尽下风,此刻眼看陆建南又落在人家手中,双目紧闭,似是被点了穴逍。同来四人,已只剩下自己一人,不仅孤拿难鸣,而且也投鼠忌器,只得闻声收剑,长长吁了口气,怒声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哪一条道上的?咱们万胜镖局走南闯北,从未开罪江湖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