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二条黑影,正是先一步扑上屋顶的上清宫前观主持玄机道长及师弟玄通。
宋岳陡见二人倒飞撞来,真力微提,伸手抓住二人,坠落地上,一摸心脉,心中惨然,玄机、玄通竟在这刹那之间,丧身毕命!
红灯教这种诡奇毒辣的手段,使宋岳心头猛震!
但当他一检视二位道长伤势后,更加毛发悚然,几乎脱口呼出:“暴雨飞芒。”
这时偏殿钟楼云板连响,武当门下弟子蜂拥而出。
宋岳惊怒交加,嗖地跃上正殿屋脊,四下一扫,倏然瞥见东北方向,一条黑影,一晃即没。
宋岳怒火冲天,仰颈清啸,身形疾起而追,同时忖道:“暴雨飞芒的二次出现,表示此人一直蹑踪于后,并未离开,以其身手之疾而准,实不亚于父叔之辈,那此人是准?是谁?”
心思之间,提足全身真力,急起直窜,更欲一探究竟。
片刻之间,一段红墙挡住眼前,刚才之黑影,竟失去踪迹,宋岳展目一扫,赫然是武当派中枢重地“上清宫”。
眼见那条黑影在此隐没,如何还肯罢休,脚下一垫劲,身形已向墙上纵落。
哪知刚上墙头,陡然听到身后一阵低沉厉喝:“照打!”
一股凌厉劲风,已向身后袭到。
宋岳虽惊不乱,半空微一侧身,斜飘而过,左腕受伤未敢轻动,右腕凝足十成功力,侧击挡去。
这也是他聪慧之处,以单掌侧击,以防敌手功力太强,顶留后步,虽不敌,也不致被震伤。
瞬眼之间,半空嘭地大响,果不出宋岳所料,自己被对方掌风扫出三尺,落在地上。
宋岳心中一紧,正要查看来人,又闻一声大喝:“小子,挡得了老夫一掌,看你是否还能挡过第二掌?”
挟着喝声,面前狂飚怒涌而来,声势委实惊人已极!
这时,宋岳已看清对方是一个蓬首垢面的老头子,背上挂着一只酒葫芦,双掌十指俱张,和身猛扑而至。
宋岳已然有备,虽知敌手太强,但一股怒火豪气,反使他沉稳不惧,脚下连错三步,右手一动,长剑竟无声出鞘,嗖的一声,斜向对方右肩撩去,用的正上“闪电种剑”中的第十六招“龙麟照日”。
蓬首老者见宋岳出剑奇快之势,脸色一惊!
但高手过招,决胜于毫发之间,蓬首老者,岂敢多想,一声微哼,身形斜起,四肢俱张,向宋岳罩头扑下。
招式之奇,来势之猛,宋岳不禁微凛!
在这刹那,他长剑连攻七剑,逼住老者下扑之势,咬牙施出“霹雳霸拳”中一招精奥绝学“擎天立地”,左腕向上空捣出一记强猛拳风。
半空霹雳连响,这一拳在腕伤之下虽只有八成威力,但辅以右手电闪之剑势,威力又自不同。
老者身在半空,大喝道:“好个神州四异的闪电神剑及霹雳霸拳,奈何助纣为虐,打!”
“打”字出口,身在半空竟横移三尺,避开宋岳长剑攻势,双掌原势向下拍出。
宋岳一听对方语气,心头一愣,知道又是个误会,眼见对方下击之势奇猛,要撤招已自不及,半空两股至刚劲气轰然迎实,砰、砰二声暴响,四周气流回旋,青砖围墙碎屑纷剥。
宋岳但觉手腕疼痛欲折,身形倒走八步,才拿桩站稳,不由咬牙暗道:“好功力!”
展目一瞥对方,老者也凌空翻出三尺,脸色通红,发须俱张。
此时,上清宫嗖嗖一连飘出十几位羽冠星衣道士,一见双方火爆场面,为首面目清癯的老者忙一摆手,道:“二位施主住手!”
老者充满怒容的脸色,不禁一怔。
宋岳这时已飞快调息完毕,痛楚稍减,神色一整,雍容道:“道长是否武当掌门?”
老道摇摇头,道:“贫道玄妙,掌门师兄玄天真人现在宫中,施主可是神州四异之后,宋岳少侠?”
宋岳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倏见老者惊奇道:“原来你就是独力斗红灯教的宋岳?该死,我老头子人老眼花,竟盯错人了!”
宋岳冷冷道:“但望阁下以后不再眼花,错袭在下,区区不会计较,假如错袭了红灯教,嘿嘿!老命难保!”
这一冷讽热嘲,激得老者脸色一变,仰天狂笑!
站在一旁的玄妙道长及一干武当弟子皆面泛忧色。
宋岳气他刚才鲁莽出手,言语之间,不过出出气,但语声一落,也微微后悔自己太以不能容物,徒增枝节。
只见老者笑毕,眼如铜铃,盯着宋岳,道:“小子,莽莽武林虽皆屈居于红灯教之下,但敢揭竿而起者,并非惟你宋岳一人,汝恃艺而骄,骄兵必败……”
“住口!”宋岳本想设词圆转一下气氛,被老者这一训,不禁触发刚傲之气!
这一声大喝,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慑人之威严,老者语声不禁一窒。
要知宋岳先天承父亲的异禀,后天遭逆境的淬砺,自然而然养成一种王者之气,任何人与他一经相遇,一开头就觉得隐然有一种不可侵犯之感。
宋岳喝声一落,傲然道:“尊驾批评之言,以何为准?”
老者满脸愠色,道:“世道长者为尊,你年未满二十,见面不问我老头子来历名号,出语讥嘲,岂非目中无物?”
宋岳冷冷一笑,道:“年龄虽有长幼之分,并不能决定尊卑之序,阁下此言,岂非失之偏颇!”
“嘿嘿!”老者愠极冷笑道:“老夫酒叟,虽位不在四异三老双魔一毒之列,但令尊在生之日,也要客客气气呼我一声老哥,你后生小子岂不妄自尊大!”
说到这里,神色一肃,缓缓又道:“你小子虽然胆豪天下,独举义旗,但目无纲纪,老夫说不得要代令尊先教训教训你!”
语声一落,身形缓缓前欺,十指俱张,作势欲扑。
站在一旁的玄妙道长忙拦身道:“酒叟施主请暂且息怒,武林多忧,何必为此,自乱阵脚。”
酒叟铜铃眼一瞪道:“玄妙,敢情你也想插一手?”
“不敢!”玄妙满脸忧愁,连退二步。
这时,宋岳一听对方就是名传江湖的北酒南怪二叟之一,心中不禁一凛。
要知道南北二叟功力并不在四异三老之下,尤其这酒叟虽游戏风尘,但为人古道热肠,嫉恶如仇,颇得武林尊敬。
宋岳知道刚才言语太傲,激他动了真怒,双目一轩,心想,错就错到底,挺身道:“原来是酒叟前辈,在下如在家时,当以子侄之礼相见,但是今日在江湖上又自不同。请看此物,即知在下辈份之尊卑。”
话声中,左肩长剑,嗖声出鞘,以右手二指挟住剑尖,平送而出。
酒叟见状一怔,目光一闪,脱口而出:“罗浮掌门之剑……”
宋岳长剑迅速还鞘,庄重道:“不错,在下身为第二十五代罗浮掌门,重新拜见酒叟老兄。”
酒叟神色一愕,状似尴尬已极,旋即哈哈笑道:“好,老弟,我老头子今天算服了你!”
宋岳道:“以前辈功力,见在下出手招式,既已知道闪电剑法,怎继续出手攻击,在下实想请教!”
酒叟长叹一声,道:“这是误会,但也非无因而起。”说着伸手掏出二粒暗器,又道:“老弟可认识此物?”
“啊!暴雨飞芒,前辈何来此物?”
酒叟目光一飘玄妙道:“我老头子一路盯着一神秘人物而来,眼见其出手暗算玄机、玄通暗器,竟是艾炎之物,一惊之下,正想拦截,嘿嘿,岂知他劈面就打出二粒飞芒,一晃即隐,还好打在老头子的酒葫芦上,于是追赶至此,岂知慢了一步,竟失去踪影,又值你老弟接踵而来。如你是我,会不会起疑?”
宋岳神色一紧,道:“那前辈是否看清来人面目?”
酒叟摇摇头,道:“没有,但神州四异的暗器竟在红灯教中出现,实令人骇异,难怪魔灯独霸武林,其中确实不知藏有多少豺狼虎豹,老弟此来莫非为借观武当大罗剑谱?”
宋岳点点头,道:“此事在下恪于师门誓言,恕暂保密。”
说到这里,神色一整,转向玄妙道:“贵派既知在下来意,是否肯借大罗剑谱一观?”
玄妙迟疑半晌,道:“敝派掌门颇有困难,大罗剑谱虽不值施主一瞥,但武当二百年基业却将毁于一旦!”
宋岳一听,脸色顿寒,傲然道:“难道贵派就苟安图全,不以武林苍生为念?”
玄妙脸现难色,期期道:“掌门欲请施主设一二全之计!”
宋岳冷削道:“计无二全,惟有一策,贵派既怕红灯教要挟,就看看在下一人是否也能扫平武当!”
此言一出,武当一干道侣,脸色骤变!
玄妙道长神色变怒,连退二步,长剑呛琅出匣,道:“施主不顾大体,逞一己的私仇,贫道不敢苟同!”
宋岳眼中杀机倏起,朗声道:“武林受红灯教之害,并非宋岳一人,而敢向恶势力挑战者,却惟区区之身……”
语声到此,倏见酒叟哈哈一笑,打断宋岳话头道:“别忘了,还有我老头子,玄妙,我老头子与贵派交情也非泛泛,但宋老弟既称借观大罗剑谱与武林劫运有关,我老头子今天却要站在宋老弟这一边。”
酒叟的挺身仗义而出,不但使宋岳感到意外,也使武当一干道侣怔愕不止。
此时,宋岳对酒叟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只见玄妙神色难堪已极,缓缓道:“酒叟施主难道不肯为敝派一想?”
“哈哈!老道士尽可答应,红灯教如对贵派不利,我老头子以死搏之!”
玄妙似为酒叟豪气忠义所动,微一咬牙,道:“施主既不惜生命,贫道又何惧兵解,宋施主,不论掌门意见如何,贫道就带你入观,一看剑谱。”
语声之中,长剑还鞘,正要起身,倏然一阵宏量的厉笑声,破空传至,场中顿时出现三个身穿红灯标志的紫衣人。
左边一个脸如赤盆,偏目小如豆。
右边的身如竹竿,脸色青白,犹如僵尸一般……
中间站着一个瘦矮老者,额无主骨,眼无守睛,一副怪相,只见他冷冷一笑,道:“玄妙,本教命令,贵派难道没有收到?”
红灯教徒的突然出现,虽不出各人意料之外,但一干武当道士神色皆形一变。
玄妙凛然倒退二步,道:“贵派吩咐,贫道已经得知!”
瘦矮老者阴恻恻道:“既然知道,怎不遵守?”
玄妙抗声道:“施主怎知本派没有遵守?”
瘦矮老者冷哼半声道:“谅你不敢……”
语声未落,酒叟哈哈狂笑,道:“南北二叟齐名武林,想不到你这老怪物,竟甘心作贼,投靠了红灯教,老夫真替你羞煞!”
宋岳闻言,才知这矮瘦老者竟是南北二叟之一的“南怪”,心中一紧。
只见怪叟冷冷道:“原来你这酒鬼也在这里,正好,教主谕邀尊驾三次,不知考虑好否?”
酒叟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我老头子酒醉心不醉,要我做红灯教走狗,除非红灯变成白灯,你们这批人都死光。”
宋岳胸中大畅,对酒叟更加钦佩,心想难怪他刚才说:“敢揭竿而起者,并非惟你宋岳一人……”意下之言,敢情还有一个酒叟……
这时,只见站在一旁的竹竿形教徒,暴叱道:“老鬼竟敢口出不逊,红灯教邀请加盟,是抬举你,否则就看看我东海瘦无常能不能要你的命!”
酒叟哈哈狂笑,道:“我老头子相识满天下,就不认得你人不像,鬼不像鬼的东西……”
“瘦无常”脸色一沉,阴恻恻道:“东海三岛绝学,初履中原,看样子只能先拿你开刀!”
语声中,人已缓缓向前欺去。
只见怪叟一把拉住“瘦无常”,道:“谷亘兄且慢!”接着对玄妙道长道:“老道士,此地已无贵派之事,还不退出是非之地,难道还要插一手?”
玄妙神色一窘……
酒叟微哼道:“老怪物,凭你们三个,我酒仙自信应付得了,用不着武当派帮忙。”说到这里,—回头道:“牛鼻子,你们有家有业,不比我无依无靠,尽管在观中等候佳音。”
话声一落,右手五指俱张,劈面向怪叟抓住,指风划空生啸,威势凌厉已极!
站在左边脸如赤盆,目光如豆的红灯教徒一声厉叱:“酒鬼,就让我燕山一绝试试你的飞虎三式!”
抢先双臂一圈一翻,就向酒叟背上抓去,招式诡异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