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过红灯教徒的搜索,宋岳尽量借地形地物的隐蔽,鹤伏鹿行,向前飞驰。
半个时辰过去,一段黑影已挡目前。
玉门关到了!
宋岳这时稍定心神,长长吁出一口气,展目四扫,四周并无声息,显然红灯教徒并没有追来,高耸的城墙已矗立眼前。
仰望天色,约已四更,他虽一肚迷雾烦恼,但心急酒叟伤势,不敢多事耽搁,猛提一口真气,长身拔起,犹如一缕淡烟,袅袅上了城墙。翻出城外,大片广大的沙漠已呈现眼前,只见黄沙滚滚,一望无垠,在呼呼夜风中,一片漆黑。
天山如荒漠中的巨神,遥遥在望。
宋岳知道时间无多,略一调息,飞快疾掠。
在晨曦微露之时,他已越过白龙堆沙漠边缘,到了天山山麓!
一到山脚,宋岳望着绵延百里的崇岭峻峰,不由怔住。
当初离开武当时,匆忙之下,只知道治疗酒叟的伤势,必须一阳草。
但天山区域如此广大,“一阳草”究竟生在何处?
转念至此,决定到峰头再说,心中想着,身形已向天山绝峰飞驰。
眨眼到了峰腰,只见云雾飞绕,寒风砭骨,仰望雪盖山峰,还有一半路途。
绕过山脚,正想加疾身形,陡见三丈之外,一片荆棘之中,赫然竖立一盏石制红灯!
宋岳心中大骇,身形倏顿。
只见三丈外荆棘旁的山壁上是一块突出的岩石,石上棘藤蔓延,青苔丛生,一片碧绿,不可能有人埋伏。
他飞快想道:“难道红灯教徒脚程比自己还快?这决不可能,那此处也是红灯教的势力范围?”
忖念至此,心中微寒,四下一扫,上山除经过这盏红灯转弯外,其余方向不是悬崖峭壁,便是深谷绝壑,无法绕道。
处在这种非过不可的情形下,宋岳一咬牙,暗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灾难躲,红灯教除教主一人之外,对其他人,又何必畏惧?”
此念方罢,豪气顿生,身形一动,缓缓向前欺近。
双掌蓄势一翻,匝地狂飚,竟向红灯劈去。
哪知掌势刚出,陡听一阵娇叱:“何处狂徒,敢毁红灯?”
挟着叱声,一道匹练,凌空而下,宋岳一惊,忖道:“果然没有猜错……”
想起玉门关危机一发情形,心中怒火大炽,身形一弹,双掌就向袭来寒光劈去,口中喝道:“区区专劈红灯,贼子敢情找死!”
对方寒光被宋岳这股凌厉掌风一挡,横飘七尺,落在山道上,竟现出一个身穿紫衣劲装,娇波流慧,仪态万方,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只见她手横长剑,黛眉含煞,但一见宋岳这种英俊的脸庞及孤傲的风度,状似一怔,娇声道:“阁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毁这盏红灯?”
宋岳想不到对方竟是这么一个容貌绝艳,娇生生的姑娘,看她举止端庄,绝非邪恶之流可比,也不禁为之一怔。
但听到她如此说法,心中微愠,冷冷道:“在下就是看不惯红灯。”
紫衣姑娘娇容含怒,道:“看不惯,你就不要看。”
宋岳冷笑,道:“在下岂止看不惯,恨不得毁尽天下红灯!”
紫衣姑娘神色一动,语声倏转缓和,道:“尊驾能毁尽天下红灯,但千万不可动这一盏……”
宋岳怒哼一声,道:“在下就试试能不能动这盏!”
语声一落,右掌平挥,又向红灯劈去。
紫衣姑娘,一声娇叱,长剑刷刷刷一招三式,寒光千重直刺宋岳前胸、两肩。
剑势凌厉已极!
但宋岳禀承家传剑学,岂把对方这种剑法放在心中,右掌回圈,已向对方拍出,左掌招演“狂风铁掌”的“风拂珠帘”袭向紫衣少女右肩。
掌劲风生,犹如惊涛骇浪,狂飚匝地。
紫衣少女长剑被掌风一挡,虎口发热,神色大惊,目光瞥见宋岳左手掌势,忽然身形影退,娇呼道:“住手!”
宋岳见对方秋水双瞳,满是惊疑之色,心中一怔,硬生生撤回掌式,冷冷道:“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紫衣少女道:“神州四异的‘狂风铁掌’是尊驾何人?”
宋岳心中又是一怔,正想回答,陡听得右方传来一阵苍老语声:“年青人,只要你打发了这丫头,劈掉这盏红灯,老夫对你自有好处。”
宋岳一惊,转目望去,红灯方向毫无人影,正自疑心,只见紫衣少女转首叱道:“老鬼!你别妄打如意算盘,乖乖等死!”
那阵苍老语声又起!
“丫头,老夫有一天出世,不把你师徒三人斩成血浆,誓不为人!”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道:“老鬼,我看你这一生,别想再出世为恶!”
二人这一互骂,听得宋岳疑心大起,尤其听少女口气,那人似被少女幽禁,而且与这盏红灯颇有关连,转念至此,决心探探红灯方向,那暗中发话之人,倒底是什么人物?
心念一动,也不理紫衣少女,身形斜跃,直向那红灯掠去,口中喊道:“老丈何人?”
紫衣少女一见大急,剑凝光圈,幻出万点星芒,宛如疾风骤雨,电闪雷惊,向宋岳身后刺去。
口中喝道:“你怎么不听话?”
宋岳微哼半声,道:“在下高兴怎样,就怎样!”
身形一闪,向后劈出一道掌风。
蓦地,半空响起二声暴叱,接着从左方山岩上,两条身影,电泻而下,夹着两道劲急无比的狂飚,向宋岳当头罩下。
宋岳心中一惊,身形回旋,长剑飞快出鞘,瞬眼之间,就攻出三剑。
那两道人影同时失声呼道:“闪电神剑!”
就在此际,宋岳的第三剑已横扫在红灯上。
咔嚓一声,红灯粉碎,接着岩石上嘭的一声震山撼岳大响,石屑飞射,尘土扬空。
在烟尘迷漫之中,石壁上陡然出现一个洞门,一条黑影飞弹而出。
先来阻拦宋岳的两条人影及紫衣少女不由一阵惊呼。
宋岳也不禁为这种突然的变化所惊愕,横剑暴退,静观变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盏红灯是石做的机关,更想不到刚才暗中发声的人,是被禁锢在岩壁之中,以此推测,双方必是对头冤家,但是谁是好人呢?而且又为什么偏巧不巧地以红灯做机钮呢?
在这刹那,宋岳又陷入迷雾之中。
只见刚才狙击自己的两条人影,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妪,手执拐杖。
另一个是黑脸长发老者,身穿麻布大褂。
这二人此刻目光中皆露出惊骇之色!
紫衣少女此刻依偎在白发老妪身旁,显出一脸惊怒之容。
而洞中出来的人,赫然是一个赤发赤须,碧目老者。
宋岳一眼瞥及,心头猛震,这碧目老者除下巴上多长一绺赤须外,太像“红灯教主”了!
只见碧目老者抖一抖身上尘土,对着白发老妪厉声笑道:“老不死,你还记得在下之言吧?”
白发老妪浑身一颤,倏然一横拐杖,喝声:“既然你命不该死,老身只好与你一拼强弱!”
碧目老者阴恻恻一笑,道:“凭你天山婆婆身手,难挡我二招,狠个什么劲,还不自己动手自裁!”
黑脸长须老者神色激动,怒声喝道:“恶魔,想不到你三年幽禁,乃禀性恶毒,我‘千面诸葛’周筝不妨也算上一份!”
碧目老者冷哼一声,道:“你想先死,好,老夫就先送你去见阎王!”
语声一落,碧目暴睁,身形倏欺二步。
场中气氛顿告紧张,杀机骤涌。
宋岳虽不清楚其中恩怨,但见这碧目老人要杀人,心中大急,身躯一弹,长剑横胸,喝道:“住手!在下救你出来,并不是要你杀人。”
老者碧目一闪,冷冷道:“小娃儿,少管闲事,刚才既说过要给你一点好处,待我处理了这批死鬼后再说。”
宋岳冷冷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
碧目老者恨恨道:“老夫中了他们算计,落入机关,被囚三年,此仇岂能不报?”
白发老妪插言道:“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囚你三年,已经算你命大……”
碧目老者倏然叱道:“住口,凭你老不死,假如有本事,早对老夫下毒手,还肯让老夫活着。”
宋岳一听双方对话,已明了大概情形,忙道:“尊驾是否可以看在下薄面,化干戈为玉帛?”
碧目老者冷哼一声,道:“小娃儿,敢情你也想阻拦老夫?”
宋岳朗声长笑,道:“在下虽不知其中谁是谁非,但岂能纵容你杀人,使在下背上助纣为虐恶名!”
老者碧目中杀机倏现,阴声道:“老夫生平行事,不问是非,倘非你助老夫脱困,嘿嘿!今天连你人头都算上,老夫非要四颗首级不可。”
这番话说得横蛮无比,听得宋岳怒火大炽,知道救错了人。
但想起自身还有要事,心中灵机一动,冷冷言道:“刚才阁下曾言如在下救你脱困,必有好处,不知是什么好处?”
碧目老者道:“老夫被困,曾立誓言,凡助我脱困者,必答应他三项要求,除了要老夫人头外,誓必办到,如今你不妨说出,老夫立即履行。”
宋岳朗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提出第一项要求,尊驾不准动他们三人一根汗毛。”
碧目老者一声怒哼,瞪了“千面诸葛”“天山婆婆”及紫衣少女一眼,恨恨道:“罢了,不过这桩事尚未算了!”
宋岳大怒道:“难道你想悔诺?”
“哼!老夫还不是这种人!”
“好,第二条,在下要尊驾在三个时辰内,取到‘一阳草’。”
碧目老者道:“快说第三条!”
“第三条二天之内在下要你把一阳草送上武当派上清官,交给武当掌门。”
宋岳存心把难题试上一试。
哪知老者哈哈狂笑,道:“这二三条在老夫做来易如翻掌。”说到这里,语声一寒,道:“不过下次老夫遇到你,恩仇已清,这两个老不死的账就记在你小子头上!”
宋岳怒哼一声,道:“区区岂会惧你,不过你今天既已答应在下要求,办不到怎么说?”
碧目老者狂笑道:“办不到,老夫就送你自己人头。”
宋岳反而有些不放心,又道:“一阳草关系在下朋友生死,就是尊驾割下自己人头,又何补于在下朋友之死!”
碧目老者怒道:“老夫武林独尊,难道你不信任我!”
宋岳冷笑一声,迟疑片刻道:“区区既然提出要求,不信也只能信,但天山远离武当三四千里,尊驾用什么方法在二天之内赶到。”
碧目老者哈哈狂笑,道:“红灯教徒满布天下,老夫传下命令,十里一站,火急传送,包你二日之内送上武当,小子到时自可去一看,如不应验,再要老夫项上人头不迟!”
语声一落,刷的一声,人已如一缕轻烟,向天山绝顶逝去,刹时影踪杳然。
宋岳闻言大惊,望着老者逝去身形,不由愕住。
就在这时,只见天山婆婆一顿脚,道:“小友,看你施出闪电神剑,必与神州四异有渊源,可知道你已闯下滔天大祸?”
宋岳一怔,道:“在下宋岳,家父即四异之首,虽知道救错了人,但却不知闯了什么大祸!”
千面诸葛长叹道:“原来是四异后人,唉!你不但放走了杀父仇人,而且也使江湖多一绝世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