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发声之处,拨开草丛一看,只见躺着一人,身上满是伤痕,身形娇小,头上秀发凌乱,嘿!原来是一个女人!
但当他一察侧卧的脸庞时,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男女之嫌,飞快俯身扶起。
谁?
竟是“飞羽仙子”妃湘君!
宋岳一惊之下,不由心头疑云阵阵,“飞羽仙子”身受重伤尚不难推测,而是她怎会在这条路出现?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普光寺分配查探“红灯教”主要总坛所在时,是依照下列路线及人数,各自分头踩探的。
东路——由“七煞掌”陈耀及“一杵镇三江”任守戎等五位,翻观音山到白帝城,查探巫山十二峰,沿三峡而上,径入湖北……
南路——由“陇左双侠”丘麟、丘英兄弟二人率高手三人,南下礼郁,过南川,翻金佛山直向黔境踩道。
西路空出,由自己及商亚男趁赴龙池之便,顺道观察。
“搏鹰手”石天民等五六人,担任各地消息传达。
北路——经巴山而入陕境,这条路宋岳特别谨慎重视。
因为在洞庭,从艾炎口中得知“红灯教”的老巢,曾以巴山为总坛,而普光寺与巴山近在咫尺,又是入陕境的必经之路,故为了慎重起见,他把重点,完全放在这条路上。
当时自己认为功力身手较高的人物,“金沙散手”萧瑟,“飞羽仙子”妃湘君,“三阴绝掌”罗百川,“逍遥书生”仇介,全分配在这条线上,以防遭到“红灯教”中主力时能够应付一下,不致受到严重的伤害。
但是“飞羽仙子”竟会在此受伤卧地不起,真可说大出意料之外。
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是她变更方向,自动往这条路上跑?抑是有重大发现,到此通风报信?
这些谜题在宋岳脑中飞快一转,眼见“飞羽仙子”娇容苍白,胸头起伏,知道伤势严重。
可是,对方是女儿之身,又无法替她脱下衣服查看是身受何伤。
假如不救醒她,又无法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刹那,宋岳心中大感为难,暗暗叹道:“此刻有商亚男在身旁多好,一切困难岂不迎刃而解?”
想起商亚男,宋岳刚专心贯注眼前问题的脑海,又泛起一片烦乱的浪涛。
但他知道疗伤必须快速,要知她伤在何处,只有等她自己说出。
要她自己说,必须先使她从晕迷中苏醒。
转念至此,宋岳微一咬牙,扶正她曲线玲珑的娇躯,自己盘坐在她身后,双掌紧贴她背心“命门穴”,运起“芥子神功”,实施输气疗伤之法。
只见宋岳垂帘闭目,片刻之间,头上白气逐渐蒸腾,一股真元,迅速由掌心透出,输入“飞羽仙子”身内。
开始觉得滞碍难通,好像遭遇阻力,旋即倏然畅通,真元源源而出。
一盏茶时刻,倏闻“飞羽仙子”嘤的一声,全身一阵颤动,显然已经醒转。
宋岳这时亦感到力乏,立刻收回双掌,略一调息,恢复耗损的真元。
调息完毕,睁开眼帘,鼻中突然闻到一股幽香,映入眼睛的,是一头乌黑的秀发,原来“飞羽仙子”竟倒在自己怀中,不胜其力。
她一双秋波,露出一种使人心胆俱颤的热情,仰视着自己。
眼睛中似乎为了感谢,但仿佛还含有一种别的成分。
宋岳心头一震。
正欲推开她的娇躯,蓦地想到她身受重伤,岂可如此做法,伤了对方自尊心,尤其看到她娇容一片苍白,更不忍拘于礼而矫乎情。
于是宋岳平静一下乱跳的心房,急急道:“妃女侠你感到伤势如何?”
“飞羽仙子”露出一丝感激的娇笑,有气无力地道:“多谢掌门援助,不过我想伤势不能痊愈了!”
语气中隐露一种凄凉悲伤的成分!
宋岳闻言,心中一惊,道:“女侠身受何伤?”
“飞羽仙子”黯然道:“‘阴焰掌’力,寒焰攻心,恐怕难以救治!”
说到这里,胸口微形喘息。
宋岳怀疑地暗忖道:“‘阴焰掌’?是哪一门派的掌法,竟如此毒歹?”
心中想着,口中却安慰道:“女侠不须忧愁,宋岳自信尚能治疗你伤势,但是你不是与‘金沙散手’萧大侠在一起北上巴山吗?怎会到这里来?”
“飞羽仙子”微微点头道:“我与萧、仇等大侠,依照路线,踩探红灯教总坛所在,到阎王峰四周勘察,丝毫不见‘红灯教’徒影子,于是就想越过巴山,直向陕境,岂知刚出山谷,我陡然发觉一个可疑人物……”
宋岳心中一紧,急忙问道:“是谁?”
“开始我也不知道,就是为了知道他是谁,我就向萧大侠匆忙打一声招呼,立刻向那人蹑踪下来。”“飞羽仙子”说到这里,略一喘气,接着道:“那人一身麻布大褂,行动矫健,显然功力也非俗流,我在未明白对方底细身份以前,只能稳住不动,尽量想办法接近他,这一追踪,想不到,竟走上这条路!”
“后来你知道他是谁?”
“飞羽仙子”微微颔道,道:“他像有急事,一路上除打尖外毫不停息,就在快到此地,却倏然的失去踪迹!”
宋岳心头一急道:“那你怎知道他是谁?”
“别急,听我说,就在我感到奇怪时,三丈外倏忽响起一声厉笑道,‘你跟了我二三天,意欲何为?’原来那人早已发觉我在跟踪。
“我一见行藏已露,也不想再隐蔽,就从容地道:各走各的路,何言跟踪?这时才看清那人长相凶恶已极。他一听我话,立刻嘿嘿笑道:‘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既然有种跟踪,谅非无名之辈,就让大爷看看你有多少分量。’说话之中,双掌一推,就先出手。”
宋岳听到这里,连忙道:“接着你就受伤了!”
“飞羽仙子”道:“不错,我想不到对方招式竟如此诡奇,内功古怪已极,未出五招,就被对方一掌击中腰际,我发觉自己伤势不轻,就逃!”
“但是女侠还未说出他是谁。”
“就当我强忍掌伤,飘身遁走时,耳中只听得他哈哈狂笑道:‘大爷以为你能挡住我阴焰掌十招,想不到竟是这么脓胞,下次再碰到我阴手屠夫,一定不饶你。今天算你运气,大爷没空……’以后的话,因距离渐远,听不到了!渐渐,我终于忍不住寒毒攻心,倒地晕迷不醒。”
宋岳听了这番叙述,不由暗暗忖道:“这‘阴手屠夫’是谁呢?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想到这里,忙道:“他是哪一方面的人?”
“不知道!”
“飞羽仙子”说到这里,倏然嘤地一声,浑身一颤,脸上现出一片痛苦之色,旋又晕了过去。
宋岳心头一震,伸手一探脉搏,发觉跳动极为微弱,不由暗暗叫苦,忖道:“自己此行,本为探查‘红灯教’秘密隐迹所在,但依目前情形,势必放弃原定计划,‘阴焰掌’如此厉害,自己身旁的伤药,一定没有用,而附近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安置她,怎么办?难道要赶回普光寺?”
想到这里,一时之间,竟犹豫不决起来。
因为救人固然重要,但查探红灯教行踪也属重要。
怔思半晌,宋岳微一咬牙,暗暗道:“看情形还是先回普光寺一趟,以商梧经验,或许知道应该怎么治疗……”
心念已决,正欲起立,倏忽三丈外发出些微声息,宋岳心中一惊,迅速放下晕迷中的妃湘君,飞快起立,沉声道:“何方朋友光临?”
随着语声,一条人影已疾泄而落,停住身形,竟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文士,只见他哈哈一笑,道:“在下偶然经过,耳闻‘阴焰掌’,因心好奇,惊动宋掌门人,冒昧之处,敬请恕罪!”
宋岳闻言一震,听对方口气,已在自己身旁窃听很久,而自己竟到现在才发觉,显见来人身手不凡,不由脸色一沉,道:“尊驾名号,是否可以告知?”
那中年文士拱手道:“‘河洛一奇’甘桐!”
宋岳又是一愣,暗忖道:“这名字陌生得紧,怎一夜之间,又出二位高手?”
心中想着,目光微微一扫对方,只见这自称“河洛一奇”的文士眼神充足,一脸正气,似非邪恶之流,口中忙接道:“原来是甘大侠,不知有何指教?”
“河洛一奇”微笑道:“掌门人言重,不过在下对‘阴手屠夫’尚知一二,闻其世居青海,不履中土,今忽在此出现,所以觉得奇怪!”
宋岳闻言恍悟,忙道:“甘大侠何以知道如此详细?”
“在下曾因一些私事到过青海,此人于夷族之间,威名颇盛,故昔年曾闻其人,却未见面而已!”
宋岳脑中倏起一念,道:“如此说来,尊驾知道‘阴焰掌’的功力根源了?”
“不错,但仅知皮毛而已,‘阴焰掌’掌力阴毒,传自青海一脉,受伤者如不治疗,寒毒攻心,旬日必全身僵硬而亡!”
宋岳急急道:“甘大侠是否知其治疗之法?”
“河洛一奇”微笑道:“要治疗此伤,非得找一棵药草不可。”
“什么药草?”
“这药草名叫百阳回春花。”
“何处生长?”
“河洛一奇”沉思半刻,道:“闻甘肃崆峒山的百花谷中,隐有一位异人,号称‘百草园主’,培养天下奇卉灵草,或许惟有他那里才有。”
宋岳怀疑道:“‘百草园主’在江湖中从未传闻过,兄台何以知道?”
“河洛一奇”似知宋岳有此一问,笑道:“这‘百草园主’精通岐黄之术,但并非武林中人,他本人也丝毫不懂武功,难怪掌门人不知道。”
宋岳微微颔首,此刻虽知道治疗方法,知道药草产于何处,问题又来了,“飞羽仙子’’应该怎么办呢?
如送回“普光寺”,这一来一去,必定耽误时光,否则又能将她放在何处?
他脑中犹疑着,大有进退两难之势。
倏见甘桐脸色恳切道:“掌门人是怕误了这位女侠伤势,进退两难?”
宋岳点头道:“甘大侠明察秋毫,在下确实为此烦恼。”
甘桐走上几步,诚挚地道:“掌门人如能信任,由在下护送妃女侠回普光寺,掌门人尽可先赴崆峒山,取得药草,立刻返回为这位妃女侠疗伤。”
宋岳细一考虑,倏然长剑出鞘,一道寒光直向对方撩起,口中大喝道:“兄台心意,在下岂会不知,先吃我一剑!”
这一突然袭击,变化得出入意料之外。
“河洛一奇”神色大惊,似乎想不到宋岳有此一着,身形暴退,喝道:“宋掌门人,你为何出手奇袭,难道在下好意相助是错了?”
宋岳一声冷哼,长剑飞快攻出七剑,口中冷冷道:“兄台有自知之明,好意恶意,何必用我口说?”
“河洛一奇”眼见剑花乱舞,招招俱是凌厉煞着,神色大骇,身形退到那里,竟全脱不出对方剑圈威力范围,不由怒笑道:“想不到我‘河洛一奇’这番好心,立遭恶报,原以为借此效劳,投效麾下,岂知立成剑下冤魂,哈哈哈!”
他以悲痛的狂笑,结束了愤慨的语气,同时停身屹立场中,闭目待毙。
眼见满天剑光,已袭上他身上,在这刹那,剑影陡敛,只见宋岳长剑飞快还鞘道:“甘大侠请勿误会,世道险恶,宋岳不过相试耳,承蒙协助,宋岳只有感谢,请劳驾送妃女侠回普光寺,在下此刻立即起程,旬日必返。”
语声一落,人已向道旁火龙驹纵去,跨上马匹,拍马股,四蹄飞翻,立刻向甘境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