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狠斗大魔刃

  说着话,雷一金往外电射而去,但是,一出那破碎的石门,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辉却映得他双目一眩。石屋之外,已围立着无数名灰衣大汉。他们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里闪浮着寒光,再衬着那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越发显得气氛僵酷而沉重了。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阴森。

  为首者,赫然正是“三元会”的魁首“大魔刃”桑青,围在他身侧的,都是“三元会”的一流高手——三堂六舵的首要。

  桑青眉心上那道菱形的疤痕现着红光,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地盯着静立在他面前的雷一金,那情景,不带一丁点人味。

  挟在雷一金肋下的女子急剧地抖索着,面色灰白,四肢痉挛,她恐惧极了,原已准备脱离苦海,谁又知道那苦海无边呢?

  眉梢子动了一下,桑青阴沉地开了口:“雷一金,你终于慢了一步。”

  雷一金平静地靠着石墙,淡然地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局面,低沉地道:“老实说,不幸的是你们赶早了一步。”

  桑青冷冷一笑,道:“雷一金,今夜,你只怕是来得去不得了。”

  雷一金撇撇唇,低沉地道:“不要过于乐观。桑青,你将得不偿失。”

  桑青鼻孔一张,他压制拧愤怒,恨恨地道:“逼人不能逼绝!雷一金,你若想骑到我三元会的头上撒尿,你还不够这个道行别人怕你,桑某人却不将你置于眼内!”

  雷一金吸了口气,平静地道:“桑青,这女人是别人的,何苦拆散人家夫妻?你并不在乎这个女人,可是别人却要相偕过一辈子……”

  桑青蓦地大喝一声,怒叫道:“住口!晏修安勾引本会首侍妾,已是罪该万死,如今你这狂徒居然助纣为虐,大胆前来劫牢伤人。我三元会若任你如此妄为下去,异日江湖还有我等寸土立足之地吗?”

  雷一金搓搓面颊,低低地道:“不要冲动,桑青,为了一个女人栽筋头不值得。”

  一声冷哼,魏正出现在桑青身侧,他向桑青诡秘地点点头,转朝雷一金,阴沉沉地道:“雷一金,立即就会知道谁要为了一个女人栽筋头,立即……”

  雷一金微微一笑,安详地道:“桑青,我再问你一句,让不让路?”

  桑青忽然怪异地笑笑,道:“让路简单,只要你能将我三元会所有人的性命取去。”

  雷一金冷森地一笑,道:“桑大会主,你当我雷一金做不到吗?”

  桑青微退一步,重重地道:“本会主正等你做到!”

  雷一金淡淡闲闲一笑,又露出那股“天下万事不足一提”的劲儿,慢吞吞往门外逼了过去。

  桑青哼了哼,蓦地一挥手,堵立在门口的三元会首要们闪电般往两侧让开,在他们背后,三十名灰衣大汉正成梯形叠排,每个人的手上都执着一具两尺长的银筒,看得见银筒底部一根拉簧,他们的手都按在拉簧上,嗯,筒子里不用说是装的什么,若非火药,定是毒气瘴雾一类!

  雷一金心头微微一跳,他平静地道:“桑青,你准备孤注一掷了?”

  桑青额上浮突着暴出的青筋,他的语声自牙缝中进了出来:“放下那女人,用你自己的手点自己的软麻穴!”

  雷一金笑笑,道:“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桑大会主!”

  桑青目光一寒,嘴角略一抽搐,于是,雷一金已知道他方才想干什么,出道以来,他本着一贯的宗旨与信心——抢先出手,制敌极先,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一条淡淡的白影像烟雾似的飘向门边,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一声粗厉的大喝下响起了一连串的“嘭”、“嘭”的震响,一团团的火焰,带着溅散飞舞的火星,划过一条条碧绿的曳尾,那么迅速地来到那条白影身前!

  不及人们的视线追摄,那条白影突然在门槛外一扑,没有看清他什么时候来又在当地站起来,两名三元会的舵主已狂号着摔出三丈之外!

  此刻,飞舞的火焰才射入石室内,一片刺耳的炸裂声布起,石室内倾刻间已成为火海地狱,熊熊的火光竟附在不能助燃的大麻石上燃烧,火苗窜舞,正浮动着一片碧莹莹的绿芒!

  那是渗有赤磷的火药弹,只要沾上一点,除非立即割掉那块肉,否则,它会一直烧进骨头!

  三十名执着银筒的大汉面色十分沉重,一见不中,即刻伸手入怀,熟练而快速的,又摸出一粒儿拳头大小的红色药球,急急再装向筒尾——雷一金左掌在须更间连出三十一抬,同时逼退了五名三元会高手。目光一飘,在他略一仰暴旋下,一片半月形的银芒已鬼叫般呼啸着飞了出去。

  银色的半月旋转着,眼看隔得很远,却连这个很远的念头尚在人们脑海中消失的刹那,九颗人头已喷着鲜血滴溜溜滚到一边。

  银筒坠地的铿锵声串连成一片,惊呼惨号的叫吼声乱得心烦。桑青怒吼着冲上,手中的“大魔刃”狂风暴雨般攻向他的敌人。

  雷一金以足尖柱地,“呼噜噜”旋出五丈,在他旋转的过程中,又有十多名灰衣大汉翻跃扑摔,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三条人影疾掠而至,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扑下,掌声沉雄,动力强浑。这三个人,便是桑青手下三堂堂主——“明远堂”堂主“翻天掌”余世康,“清心堂”堂主“袖里针”崔明进,“澄意堂”堂主“黑旋风”项成!

  雷一金沉马立桩,身形不动,左掌划过一道伞形的半弧,狂厉的掌风已凝结成一道有形的气墙,而在他这半弧的挥动中,已向对方这三位堂主各迎拒了十五掌!

  成串的肉掌交击声爆连,三元会的三名堂主俱皆闷哼一声,分朝两侧跃落,每张面孔上都带着那么一丝苍白。

  大魔刃桑青又狂扑而来,他口中大叫道:“搁下这个狂徒,今夜流尽了我们的血也不能放这畜生生还!”

  大魔刃的顶端闪出两条冷森森的勾刃,变幻莫测的戮向雷一金,一条长勒的蟒皮鞭,也在这时划破空气卷向他的脚踝。

  雷一金紧了紧肋下那女子,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已闪挪着躲过桑青的攻击,大肘在他的猝退中捣向那执鞭的人——魏正。

  魏正大叫一声,慌忙跃闪,他想不到对方是用什么身法能在这瞬息间到了眼前,更能用拐肘向他攻击,在地面跃避中,那个有着一把浓紫色的长髯的“澄意堂”堂主项成已沉喝一声,流鸿般切上,朝雷一金背后拍出十掌踢出九腿。

  雷一金蓦地左右摇晃,飞起一掌直斩对方的头颈,这一掌来去无踪,宛如来自虚渺,项成心头一跳,拼命后撤,肩头的衣衫已“呱”的一声被削破了一条裂缝,这一掌,项成哪里知道便是雷一金有名的绝活中的“修罗索魂”呢?

  翻天掌余世康叱一声,他的“双环金刀”已呼轰自斜刺里削到,下而双腿也狂风般连连扫出。

  雷一金连眼角都未曾斜视,他听风辨位,电光石火般移走了九个不同的位置,又是一记“修罗索魂”逼退了自左面掩上的“袖里针”崔明进。

  桑青额心的菱形疤痕前闪现着红光,双目圆睁,形如疯虎般舞着手中“大魔刃”猛攻急打,而这时,三元会中剩下的四名舵土亦已加入战圈,与桑青等五人结成一体,不止不休地杀了上来。

  四面青麻石墙垛上也忽然不知从何处冒来幢幢黄色身影,霎时向墙垛上每隔五尺便站立着一个,放眼看去,这围成圆形的石墙上已布满了这些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了!

  雷一金默察眼前的形势,心中升起一道流鸿,瞬即作了另一决定。他闪开了一连串狠辣攻击,抖手二十一掌劈出,在漫天掌影旋舞里,身影已倏而掠出六丈。

  桑青大吼连声地追上,怒骂着:“雷一金,这就是你的作风,也不怕弱了‘龙图修罗’的名头?”

  雷一金—言不发,猛然挥手,三道半月形的,闪耀着射门的银光的“龙图刀”已倒飞而去,他没有回头,长射如虹般,耳中已听到背后传来一连串的惨号。雷一金明白,他的“龙图刀”出手,从来没有不染血的!

  猛提一口真气,在这股真气流循回荡里,他似一缕被狂风吹拂的轻烟,那么快捷的一飞而上,去得无影无踪!

  片刻间,他已连起连落地点着二郎山的岩石脱逸,肋下挟着的女子似乎已晕了过去,软绵绵的动也不动,四肢垂落,蓬乱的长发散披向下,现在,他迅速地找到了一个山洞,将女子安置好,也不管那女子有没有听到:“你先在此歇息等着,还要拐回去跟‘三元会’的朋友做彻底的了断!”

  当雷一金再返回二郎山石屋之时,场中起了很大的变化,此刻,他的师叔“魔刀鬼刃”杨陵,已跟八个一式灰衣、灰裤、灰头巾,甚至连面孔出映得有些灰了的人打在—起。

  雷一金虽然涉人江湖不久,但一眼就看出这是鲁西“骡马帮”的护法,总称“灰骑八龙”!

  此刻——一条灰影隼鹰似的猝掠而出,四片掌影俨然有如利刃般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飞斩杨陵上盘四处。

  原地闪电般左右晃动,在晃动之间,流星似的掌声已合成一串铁溜泻撞出!

  另两条灰影如飞鸿一闪而出,人尚未到,一道半弯的白光“噗”的斜削,另一条“长蛇环”也游龙似的兜头戳向杨陵。

  在凌半弯的白光刀刃与长蛇环的纹扣里,杨陵仍然半步未动,瘦削的身躯钉在原地,完全不依一般转动惯性的急速扭俯仰侧,在闪动下,两掌劈斩挑砍,劲风有如铁锥毒刃,快捷得无可言喻的四旋飞舞,像煞一个十臂神君挥掌抗天!

  于是——

  三条灰影眨眼间被逼后退,另两条灰影却有如水银泻地,寻隙而人!

  一声狂笑,灰龙八骑剩下未动手的三个,除了那八骑之首的贾维扬仍然稳立原地以外,其余两人已倏然拔升入空,直扑杨陵而来!

  杨陵的眼光何等尖锐,睹状之下,他正待施展绝招将他们一并围人,雷一金岂容他们介入。

  “龙图刀”的冷电精芒宛如极亮的蛇电,一闪之下十六道光柱成轮射状布成了一道,恰好将那两人阻在网外。

  两个灰衣人一高一矮,却是相同的面孔,他们微咦一声,分向两侧跃出,高的那个已抖手一把黑芒散向雷一金!

  刀刃划破空气,带起“嘶”的呼啸,寒电顿时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光弧,一片细微的“叮”声响密密传来,那大把的“乌木透骨针”已然碎为粉靡!

  矮个子双目怒张,粗暴地叫道:“龙图刀”

  高个子在空中一个翻滚,两枚连着赤铜的绞练的拳大“南王锤”已有若流星坠泻,挟着惊人的变幻不定的急砸地猛击而来!

  雷一金目光清流,手中的刀又准又狠地纵横点截,刹那间一连将敌人的“南王锤”磕出二十九次之多!

  矮个子贴地猝进,一把开着七个漏斗形孔洞的锋利“阎王刀”翻滚似浪涛千里带着鬼哭般的尖啸声,卷涌舞进,那份快,那份奇,简直就甭提了。

  龙图刀的招式忽然转变,眩目的光芒不规则形的飞快刺射,招接着招,蓦然一见,仿佛是一座刃锋隼利的刀山。

  杨陵以一双掌力敌着对面五个强敌,那边雷一金的情形看得仍然十分清晰,大笑一声,他叫道:“混小子,你还不去办你的事。这几块废料还拦不住我老人家!”

  站在一旁的贾维扬深沉地,接道:“没有什么惊人之处,‘魔刀鬼刃’这块老招牌,还唬不住我‘灰骑八龙’!”

  大斜身,抖手三十掌同时逼退了正面三敌,杨陵轻蔑地道:“贾维扬,不要多久,你就会站不住了。”

  贾维扬阴沉地冷笑道:“我们可以等着证实你的话。”

  杨陵长笑一声,猛然迎向了飞来的长蛇环,使环的灰衣汉子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料不到对方竟敢直迎上来,心里一犹豫,不由猛然带环转开!

  使着半弯的“弦月铡”的灰衣人适时跟进,但是,时间上却差了一线之微,这一线之微是别人所不能察觉的,而杨陵却已等待很久了,高手要的便是这一线之差!

  黑色的身影一侧旋起,有如一双激射的怒矢,带着一声惊鬼神泣的叫号冲天而起!

  “魔刀——”

  这声凄厉的号叫,似是像一把钢刀猛地插入了人们的心脏,令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翻腾了,而那柄微微带着弧形,闪泛着银色晶莹光芒的“魔刀”,已宛如恶魔的狞笑,如此能碎人魂魄地对着贾维扬,当面压下!

  银光一闪,贾维扬已知不妙,一跃向侧,同一时间,他右手一探猝挥,做禅杖形的三尺“超灵杖”已抖出一溜蓝汪汪的光彩奋力硬截上去!

  “铛”的巨大的震响成波浪似的往外扩散,贾维扬但觉热血上涌,手臂发麻,他微一蹲身子,错步移出,反手又是狂风暴雨般十几杖翻飞劈去!

  魔刀跳动,硬拦急撞,出手之下宛似大海怒涛,欣起漫天风云滚滚罩合,连空气中也全是月弧形的刀影!

  甫一接合,双方便是一连串快攻快打,而只一眨眼,又闪电似的分开,就这一瞬,贾维扬面孔上已微见汗渍!

  杨陵如影随形跟进,傲然笑道:“姓贾的,我老人家早就看你站不住了。”

  此际——五条灰影同时围来,弦月铡、长蛇环、刺猬棍、蝎子钩,加上一个动手的那人所展出的一双分水刺,排布得又密又急的骤雨般攻到。

  杨陵冷瑟一笑,突然回转,魔刀一起如大风呼啸,幻成大轮似的刀影狂厉反震,五名灰衣人又被迫咬牙退后!

  贾维扬的超灵杖挟着呼轰之威再次攻来,沉重的无形劲力好像层云了样重重地往下压,而杖影蓝光并溅飞舞,有如千万杖泄击而至的巨星!

  杨陵双目一敛,双膝突然向两边分去,就在这双膝一分之际,他人已古怪地缩短了半尺:“生死即分——”

  魔刀陡然抛幻出一圈圈满月似的圆弧,而幻弧连环纵横,闪掠泻移,令人目眩神迷,“呜”“呜”地厉啸有如万鬼的哭号,天地宛似一下子漫长起昏沉的愁云惨雾,魔刀的尖端旋飞着点点猝截四方!

  “哇”的一声,使蝎子钩的灰衣人肩头血如泉涌,他打了一个转子被撞出三步之外,猛地摔向地下!

  弧形铡、长蛇环、刺猬棍、分水刺,甚至连贾维扬的超灵杖,也都会在此时被魔刀疾厉的翻舞硬生生荡开!

  五个人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长蛇环“呼”地在空中打了个圈旋,狠急无匹的猝然扣向杨陵头顶,刺猬棍也在另一个灰衣人的怪异盘旋下直捣杨陵腹胸部,出手是又猛又辣,时间部位拿捏得准确之极!

  杨陵的魔刀狂啸而起,如雷轰电闪,几乎要将宇宙空间划入他的指掌之内,刀影蓦似千波万涛,长蛇环被“铛”“铛”

  “铛”连敲出九次,刺猬棍也“碰”然倾斜于侧,布满棍身的钢刺一下子便折断了十几根!

  于是,贾维扬又上,超灵杖如山岳重叠,似乌云骤至,似阿修罗卷来的龙卷风,那么浩烈雄伟的转扫合罩过来。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紧跟着插入,长蛇环与刺猬棍再度冲上,五条人影起伏如飞,掠闪如电,令人们的瞳孔无法追摄的快杀急斩,根本已看不清每个人的形象,只有五条淡淡的影子,仿佛五股狂风中的轻烟,晃移得飘忽无定,不可捉摸。

  这确是一场罕见的龙争虎斗,双方的招式瞬息万变,出手诡秘奇幻,没有任何可回转的余地,没有一丁点思考犹豫的空间,在连串的攻击中,彼此俱是做着狂风暴雨般的猛烈砍杀,在眨眼的一瞬里含有十几次生死之机,在急促的呼吸间,往往已经多少遍自鬼门关还转了,他们的攻拒方式、身法步眼、速度,无论是哪一方面,也将足令武林中一流高手震骇,这几乎已不像人与人在搏斗,而似是驼云驾风的魔神在拼杀了。

  三十招——六十招——现在,已超过一百五十余招,双方的攻势愈越凌厉,出手更加狠辣,宛如一轮猛力旋动绞缠的轮盘就快到了戛然中断停止的时候了!

  又是一百余招过去——宛如一屡形成的血露逐渐升起笼罩,空气中流露着浓重的、尖锐的死亡气息,大地的温度本能应是夜凉如水,如今,似乎是酷热的严夏令人们的血液更加激荡,更加沸腾,除了拼斗者偶尔喝叱与兵刃短促的撞击声外,周围是——片沉寂,不祥的沉寂!

  映着耀眼的光,长蛇环闪闪地凌空射扣,然而,却在出式的同时已被魔刀一弹震开,而弦月铡一弯猛削,杨陵猝然横空穿出,像是贴着弦月铡滑扑而上,左手猝然幻出一抹白惨惨的淡淡无华的扇形的半弧,一闪之下已到了这面形冷酷,肤黝黑的灰衣人的头边!

  鬼刃终于出现了——贾维扬暴厉的吼声急切传来:“老四快躲——”

  往往世上有许多事情,当事者与旁观者的看法和感触是不一样的,就像一个做着恶梦的人,看他躺卧着十分平静,实则他早已惊魂欲断五内如焚了,这种感受,是十分不易和第二者勾通的,目前,这使着弦月铡的朋友正是如此情境!

  双方动作快得无以复加,贾维扬的第一个字出口形势已经接触,到第四个字还在他舌尖上打转,胜负已然摆明!

  弦月铡“噗”的一声将一片黑色头巾削落,但却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虎,又蓦然一转倒翻向后,使铡的灰衣人全身卷曲着连连滚出,每一次滚动,地面上俱皆印上了一滩滩殷红的粘稠鲜血!

  长蛇环“呼”的一声,像煞一条真正的毒蛇紧跟着噬来,杨陵的魔刀一颤之下恰好穿人那枚锋利的钢环中,左手的鬼刃古怪地射向天空,而又往斜刺里闪电而至。

  一股突然自虚无中发生的锐力,宛如一柄利锥“哧”的反射而出,它的来去踪影,快速绝伦,“噗”的一下透人那握环的灰衣人咽喉!

  这种朝目标旁边攻击的招式,其奥妙处在于借空气的反震力将兵刃在巧妙的位置折射回来,恰好伤敌于无形之中,练比重招式,最重要的是在于习艺的人对于兵刀适当的控制与微妙的回旋腕动,更要有无比的耐性与毅力,一直要练到十步之外将射出的暗器兵刃击在一张绷着在竹筐上的大棉纸,而棉纸不破,能将暗器反弹身摆在七步左右的成斜角的一尊石像上,更要将这座石像透穿而过,这才能算成功。杨陵光练这一手,将近耗了他五年的时间,这手反弹法,是他从“修罗八掌”中蜕变而成,名曰“鬼索魂”,也是杨陵搏得“鬼刃”之名的来处。

  那灰衣人的喉咙立刻鲜血狂喷,洒溅一地,他捂着咽喉,面色由黝黑霎时转为死白,突凸着眼,张大嘴,脸上的肌肉,痉挛地跳了两跳,连利刃来自什么地方都未搞清楚,一跤栽了下去!

  贾维扬的超灵杖呼啸着猛扫急砸,劲力澎湃中,他脸上汗水四洒,脖颈突起了一条条青筋。灰色的头巾整个向上飘扬,几乎是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杨陵的目光冷澈得有如一泓秋水,没有一丝表情的倏然以魔刀笔直点,像刀影才闪,他已呼呼转出三步,刚好迎上了猛劈过来的刺猬棍!

  双方的动作足发展得如此快捷,只见刀与棍影猝闪,“咔喳”之声即已连成一片,刺猬棍上的钢锥顿时被魔刀削掉了一大片!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一双细长的眼睛突睁,两根光锐而浑圆的银色分水刺在一振之下幻出溜溜寒芒来,快得不得一点声息的猛然刺向对方双肋!但是——杨陵并没有回身迎拒,他好似冤鬼缠身一样,认定了面前那手握刺猬棍的角色,魔刀翻飞砸打得有如群山齐崩,挟着无匹的雷霆之威压置敌人,后面截来的分水刺,却老是稍差几分的连连落空。

  贾维扬高大的身影凌厉的自一侧掠进,超灵杖狠击快打,同时左手一翻,一点红影直射而来。

  杨陵吃吃一笑,流水行云般行出了七尺,分水刺依然拼命追截他,而正面使刺猬棍的朋友却已被逼得左支右绌,气喘如牛。

  心中以为已然将贾维扬发出的暗器让过,杨陵正待奋力一举对敌,背后却突然有阵轻微的“嗡”“嗡”声紧跟而来!

  目稍子一斜,竟然还是那枚拳大的红色物体,杨陵唇角微撇,反手就是鬼刀猝射而出,几乎就在人们的眨眼的瞬间,鬼刃竟一连将红色物体透穿了十七次,刃尖透人处,却是甚为柔软,他手腕倏翻,已将那红色物体挑了过来,目光微扫之下,这红色物体竟然是一双生着透明薄翅的蜘蛛形怪物!

  杨陵见多识广,一瞥之下,立即认出这种物体乃是产自苗疆的“红蜘蛛”,他本身的那对薄翅俱有飞旋的功能,腹部藏着粘腥的毒液,由于主人用本身的血饲养,所以与主人的心灵感应而追杀敌人。

  鬼刃将“红蜘蛛”挑起抛落,但是,却也因为鬼刃的刺戮而溅起了怪物体内点点腥绿色恶臭的粘液物,像一蓬细雨似的喷了下来!

  使刺猬棍的仁兄像是极力避开那被抛落的“红蜘蛛”

  微微有些慌乱的向左边抢出,杨陵此时若要毙敌正是大好时机,不过,他却只怕躲不开这往下喷落的毒液,如要躲开这些毒液,则将失去毙敌之机,鱼与熊掌只能取得其中之——。

  这时,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智能与经验,意念在脑海中一闪,先天真气立即排出体外,将那蓬细雨似的毒液截阻,双腿猛蹬,断然向敌!

  去势是如此隼利而急促,当面的灰衣人愤怒地狂叫一声,刺猬棍翻江倒海般倾力攻罩而去,棍与棍间造成一体,没有丝毫的空隙,仿佛以棍的体形结识成为一片庞大的劲网,稍带着呼噜的空气激荡声,威势惊人地猛然合下!

  杨陵已经存心要将拼斗尽早结束,而这提早唯一结束的方法便是杀敌残命,他飞扑之势不变,魔刀蓦然一抖推出,而在他那一抖之下,宛似一层云雾涌起,在云雾中,竟,下有如一座刀山罩落。

  刀山幻影已于此时接触,在连串的清脆撞击响中,对面的灰衣人已大叫一声飞向半空,在空中滴溜溜地翻了两转的同时,他蓦地将真气一收,人已斜射出去,那蓬细雨恰好罩在灰衣人身上,只见他四肢伸张着重重跌落地下,一根刺猬棍脱手斜斜抛向十丈之外。

  霍然转身,杨陵的魔刀“叮”“当”猛挑,一柄戮来的分水刺已“猝”的磕飞,那灰衣人虎口热血并流,踉跄退出五尺!

  杨陵露出一抹生硬的笑意,直射向前,边阴沉沉地道:“你们挣来的名声真不易啊!”

  斜刺里超灵杖蓝汪汪的光影“呼”一劈来,强劲的杖风括得杨陵面上有如刀割,他一个俯卧贴向地面,左手一斜倏平,鬼刃快得不可言喻地飞斜倒削,魔刀却依旧狂涛狂浪般继续攻敌,在令人窒息的快动作里,灰衣人被魔刀一连撞出十步,身上陡然开出了十七个血洞,大量的鲜血涌如泉,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刺下的单双分水刺竟向杨陵大腿擦至!

  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好个“魔刀鬼刃”临危不乱的将射出的鬼刃,倏然向回一收,恰好阻截了分水刺!

  杨陵以一招“鬼索魂”反拒贾维扬,盘算至少可以挡他瞬息,而只要这瞬息之机,已足够等他成事之后再回来对付贾维扬,于是,当那执着分水刺的灰衣人被重创的一刹那,他估量时间便想转回时——好一片蓝汪汪的光华来得实在太快,快得完全出了杨陵的预料之外,当他猛地发觉,超来杖的镂空杖头已到了身侧!

  就连杨陵那么超绝的高手,因为时间稍有差错,他的魔刀已来不及挥击阻架,在这生死存亡的瞬息,杨陵双目似欲睁裂般突然暴瞪,双手顿时变得雪白似的,超灵杖隔着尚有七寸,杨陵已蓦地吐气开声,就像一双手挤一个盛满了水的皮囊,他的口中,已有一股白气激射喷出!

  于是——超灵杖就似碰上了一柄铁锤,“嗡”然颇荡开三尺,那股白气“噗”的四散溅开,在贾维扬惊魂未定时,杨陵的魔刀已插入了他的肩胛!

  满脸的汗水珠混着泥污滴落,贾维扬的超灵杖在地倏然痉挛之下“铛”的坠落,双眼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他痛苦地喘息着怒瞪杨陵!

  那边,联手合击雷一金的两个灰衣人,已双双躺在地上不动,而雷一金已离开了。

  嘴唇已因过分的干燥焦怒而裂开,贾维扬浓眉倒竖双目暴突,他瞪着对面的杨陵呛哑地吼道:“杨陵,命就是这一条,你看着办吧,灰骑八龙的血责骡马帮早晚会有人找你索取,看你能背负到几时!”

  杨陵斜着眼朝场看了看,轻轻动了一下尚插在贾维扬肩胛里的魔刀,贾维扬痛得面色铁青,汗如雨下,他却咬紧牙根,两边的腮帮子高高鼓了起来——杨陵舔舔嘴唇,道:“本来,你们骡马帮在鲁西道上做你们的买卖,我这孤老头子过的孤苦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惹不着谁,这一次,你们头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跟着三元会桑青那狗操的瞎起哄,骑到我们叔侄头上撒野,不错,各位个个都是人物,但我杨陵‘魔刀鬼刃’的字号岂是白混的,你们要动粗,我们自然也就摆不出高雅了,有句俗话儿,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听以嘛……”

  贾维扬呛咳着狂笑一声,道:“姓杨的,我们彼此的作风大家心里全有数,我们是屠夫,你也不是善人,失了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皱皱眉头的便不是灰骑八龙的老大!”

  似乎有些疲乏,杨陵笑道:“好气魄,我老头子就欣赏似这等铁铮铮的汉子,老实说,我并不怕野草重生,更不含糊冤冤相报,因为我本身就会是这等角色,你们请便,若有雅兴,不论何时何地,只要遇上了,我杨陵定然奉陪……”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又道:“水远流长,姓贾的,我老头子现在还要去打接应,咱们等着后会了。”

  “呼”的抽出了魔刀,在魔刀抽出的瞬息,一溜鲜血成为滴溜溜浑圆的血珠子,散散落落地坠在地下,又迅速的被干燥的尘沙吸尽。

  贾维扬呛踉地退了一步,却强撑着没有倒下,他艰辛地弯下身去,异常吃力地将地下超灵杖拾了起来,摇晃了一下,他怨毒地向杨陵道:“今日你不杀于我,将来你定会后悔。杨陵,你记着,我灰骑八龙并不感激你的赐予!”

  “我知道你们并不感激,而且我老头子也并不需要你们感激,将来我若栽到你们的手里,你尽管放手好了!

  贾维扬喉结急速的颤动着,死死地盯视了杨陵好一会,然后,他侧过脸去,目光缓缓的,逐—白地下五俱尸体之上掠过,那五俱尸体,浑身的鲜血已将他们的灰衣完全染成透红,他们的死状凄惨而恐怖,个个双目圆瞪,面色铁青,五官过分的痛苦而扭曲着,木然的眼珠上蒙着一层空洞而寂寞的磁光,虽然他们的眼睛瞪得那么大,但是,他们却永远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贾维扬仰起头来,长长吸了口气,转头移步——一直坐在远处,半边身体已全被血染透的另一个灰衣人蓦地跳了起来,他踉跄着奔跑几步,又一跤跌倒,嘶哑地狂叫着:“大哥……大哥,你就这么罢休了?”

  贾维扬生硬地瞧着他,冷森地道:“卜老八,你跟我闯去。”

  那个灰衣人双手痉挛地抓着地下的泥土,将面孔埋在沙土中,全身抖索着号啕大哭:“不,大哥,不,我要和这个狂夫拼了……大哥……我没有脸回去啊……兄弟们的血还没有干,眼还没闭。大哥,你叫我怎能安得下心……”

  贾维扬面色惨白着大吼一声,愤怒地道:“卜老八,记着他们也是我的兄弟,也是一个头磕地的手足。”

  那灰衣人不响了,却趴在地下痛苦地抽噎着,泣声悲切而凄凉,贾维扬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头也不回地道:“战泰,告诉桑青,兄弟们的遗骨麻烦他们安置,骡马帮血仇得报之日,将是我们告慰凭吊之时!”

  剩下那名尚还完整的灰衣人低声答应,贾维扬强架着卜老八,他回过头来,语声中包含着难言的凄楚与悲愤:“杨陵,让我们将满地的血染在心上,还有,你那位师侄!”

  杨陵大声道:“当然。”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向二朗山的深处纵跃而去。

  雷一金以极快的手法结束了两名灰衣人,默察形势,嗯,师叔说的没错,“灰龙八骑”虽然够得上字号,但跟“魔月鬼刃”比起来,真还差了一大截,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门场,找“大魔刃”桑青去了。

  越过石室,长躯直入,雷一金感到异常纳闷,暗忖:桑青和他那三堂六舵的高手,怎会一下子便消失了呢?

  他冷冷地向四周瞥了一眼,偏着身子走进石门,石门后面,是一条丈许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列石直通上面,上面还盖着一面看去很厚的铁板!

  两个穿着长衫,卷起袖子的大汉,正支着腿半靠在墙上坐着,雷一金哼了哼,身形猝然掠进,倚掌倏扬猛挥,已将其中一个震得摔出老远,一头撞在墙上。

  另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伸手拿取斜倚在墙根上的兵器,只见白影一闪,他伸出一半的右手已“咔嚓”一声被扭得脱了节,这人痛得面孔一扭,身子却又猛地翻倒。

  雷一金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血迹斑斑的青肿面颊在暗蓝的琉璃灯光映照下宛如厉鬼冤魂,他注视着地下的人,冷冷地道:“朋友,你生听着不要妄动邪念,我可在须臾间置你于死地,现在,告诉我,桑青他们到哪里去了?”

  中年汉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三元会真是时衰连蹇,前有狼,后有虎,也不知怎么搞的,一向在鲁西安窑的‘铁旗门’竟乘危而入,由后山八攻进来了……”

  雷一金未等他说完,突的半侧出手,中年汉子闪躲不及,“吭”的一声闷哼,人已像一堆烂泥般瘫软在墙根!

  他点了这人的软、麻,二穴,低柔地道:“朋友,这是为你今后好做人,你心里应该明白。”

  雷一金出了通道,抵达后山,乖乖弄的咚,这位仁义大哥——南宫铁孤,还是趟人了这塘浑水。

  他在匆匆——瞥之下,已大致看清了双方的情势,嗯,“铁旗门”的“飞龙十卫”虽然个个骁勇,但在众寡悬殊之下,情势并不怎样乐观。

  正主儿“大魔刃”桑青仍未露面,三元会方面约有三百余人,除了有近两百名徒众围成一个大圆圈,虎视眈眈地散立于四周之外,其余的人完全投入了战斗,这与“铁旗门”

  “飞龙十卫”比较起火,几乎足三十与一之比,武林道义荡然,在情急之下,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好讲!

  再向四周巡视,感到惭愧,自己原以为三元会只不过三堂六舵几个高手而已,这下不知从哪蹦出来这批大王八!

  铁旗门飞龙十卫之首“慈面辣心”莫云正力敌“紫面飞叉”色玄,“白鹰”项安,“旋风旗”徐元龙则独斗“云中鹤”轰凯,“追魂无影”孙正燮与“翻天掌”余世康打得难解难分,“幻魔双心”阎忠、阎义与“袖里针”崔明远”、“黑旋风”项成激斗正酣,看情形,时还难分胜负。

  离开众人约有三丈之遥,“落星一残”王三品,“一矛断命”田华在火拼着两个道装老者,那两个道装老人,一个戴着一顶闪亮的黄铜道冠,身穿八卦长袍,生得环眼方嘴,双耳垂肩,拂动着三绺长须,好一付岸然之貌;另一个披着水火道袍,面容灼黄,峨冠高耸下半掩着一双寒电般似的眼睛,他紧闭着那张削薄的嘴唇,正一心一意与面前强敌拼战。

  雷一金抚摸着插在右手上的“龙图刀”,再缓缓移目搜视,哈,在一栋精舍的阴影下,“华陀杆”丘谦也在奋力攻击着他的敌人——“大蟒鞭”魏正,他们两个可谓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二人的功力俱是在伯仲之间,他们都已用上了全力在格斗着,芒闪光掠,好不剧烈!

  “二头陀”李志中跟“铁扫帚”丁磊,一个使的金钢杖,一个猛挥铁扫帚,两人用的都是重兵器,而且又是外家功力,招招硬打硬接,“砰”“碰”之声,铿锵震耳!

  铁旗门的魁首“双钹迫魂”南宫铁孤功力精湛、技艺精纯老练,他虽然以一敌二,但他面前的两位老道却丝毫占不上便宜,攻拒之间,非但制不住先机,进退挪移,更是受尽了拘谨,南宫铁孤那对铜钹,金光闪闪地翻飞,简直就和一道阎王的催命告示相似了。

  另两位铁旗门的高手,紧贴在南宫铁孤的两侧,替他排除他那些抽冷子的三元会徒众!

  雷一金电闪似的一走近,南宫铁孤已看见了他,大喜过头之下,这位鲁西的大盟主已急叫道:“兄弟,你那边办的怎样子?这里正热闹着啦!”

  雷一金露齿一笑,像头豹子,笑道:“只能说是办好了一半,个中详情容后再禀!”

  他缓缓地,轻蔑地打量了与南宫铁孤交手的两人一眼,嘴里“嗯”了两声,淡淡地道:“这两位,可是‘龙虎山’的‘双道三仙’中的双道?”

  南宫铁孤双钹如电闪舞,开言笑道:“不错,龙虎山的高人,第四位‘铜冠客’白云子与第五位‘铁板道’杳青子,两位无量寿佛!”

  “当家的,可要我接下一阵?”

  大旋身,铜钹“当”“当”震开了白云子“三刃两板”,又“呼”的逼杳青子的“铁板”,狂笑道:“多谢了,兄弟,这两个杂毛老道我还收拾得下!”

  雷一金嘴角噙着一抹深远笑意,他微微颔首,站在一旁道:“大魔刃桑青这老匹夫呢?”

  场中突然响起一阵尖刻的笑声,桑青阴酷得有如一头狼嗥,阴沉地道:“雷一金,自从你大包大揽包庇下了三元会的叛徒,我桑青知道难以善了,早就发出绿林帖,邀请了赣境绿林朋友,一睹‘龙图修罗’传人的风采!”

  雷一金缓缓的,语声空洞无比地道:“桑青,在这里,就以你们这些来对付我吗?”

  大魔刃桑青小心戒备着,冷冷地道:“你就会知道我们留着多少人来对付你的,雷一金,你不要自视太高,你并未生着三头六臂!”

  雷一金目光环扫视,语声沉静得可怕,道:“如此,你们今日便须遭到浩劫了!”

  大魔刃桑青冷嗤着,用手朝北边一指,阴阴地道:“向那边看,雷一金!”

  雷一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在青麻石墙堆的根脚处,有四个人幽灵似的站立着,他们四个全是一身猩红的长袍,长袍上,当胸绣着一面白色的八卦图,红白相映,线条鲜明,但是,它给予雷一金的反应是强烈的、震动的;这红袍八卦,已代表着一个标志、一个意义,那是千百冤魂的诅咒对象,闯道者的丧门星,向有“八卦无极”夸誉的武林第一邪派“神龙教”的招牌,红星派由“红袍七尊”所组成,全派的首要人物也只有他们七个,而他手下则高手无数,有的渗透在其他帮派之中,甚至白道各正宗门派都潜伏了他们的人,个个都是杀手,眼前,无可置凝地已经到了四位。“红袍七尊”横霸江湖三十年,雷一金的恩师“龙图修罗”曾屡次出面狙杀,均被他们逃脱,想不到今天竟于斯时斯地出现!

  大魔刃桑青得意的斜睨着雷一金,奸狡的浮起一丝微笑在脸上,道:“雷一金,常言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连武林七大门派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你才多大点道行?万儿还没创红,竟然庇护我三元会的叛徒,犯起武林的大忌讳起来了?现在,你意该明白你那几下子实在差得太远了吧?

  尝到步步荆棘的后果了吧?我姓桑的自来不说大话。如今,雷一金,我乔你和你的朋友怎么走出我这二朗山白龙坡了”

  雷一金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闪泛着血淋淋的煞光,浓眉如刀般竖起,嘴唇弯成一抹冷森森的半弧,极其平静,棱锋冰凉的平静,他慢慢地道:“只要雷一金一口气在,决不使正义蒙羞!桑青,雷一金除了倾力一拼,便无它择。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桑青有些意外的怔了怔,尖声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雷一金道:“你那宝贝儿子桑少强因为巧取夺豪,斩尽杀绝,连幼童弱妇都不肯放过,恰好碰上了我,管了这档闲事,桑少强和他那几名手下我就一并超度了!”

  大魔刃桑青似未感到意外,居然毫无悲凉沉痛的表现,极为平静地道:“谢谢你证实了这件事,雷一金,当我们找到强儿的尸体时,从伤口上我已判别出是死在一种极为霸道的刀刃之下,武林中使用这种霸道刀刃,不外乎三人,一是‘龙图刀’,一是‘魔刀鬼刃’,另一个便是我‘大魔刃’了,虎毒不食子,我不会发疯地去杀死自己的儿子,剩下的就是这两位了,而且同一师门,不难寻找。如今,由你亲口说出,也就免去了我奔波跋涉地去寻找了,旧仇新恨正好一并了结!”

  那个“结”字还在空气中跳动,雷一金已狂风般猛然向后倒旋而去,就在他身形以快得无可言喻的架子翻出之时,暴闪的刀芒有如漫空气云压盖下蓦然射掠而出的千百条夺目蛇电,那般凌厉得挟着山崩地裂的威煞之气猝斩而出,有如万面金钹在挥舞,在敲打,足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神移目眩!

  七个团围着的黄衣人俱不由齐齐感到一片怒浪般地压力漫天倒海般排涌过来,刀锋割裂空气是刺耳宛欲撕碎人们的耳朵膜,七位白龙教的高手竟没有一个能递得上招,顿时像炸开了一堆碎石般四掠分跃!

  雷一金决不容情,他飞掠而上,龙图刀起落如虹,由于他的出手已快得匪夷听恩,映人人瞳的便不是一道道的刀影,而是一片匹练电似的寒光了,七名黄衣人东跃西腾,前奔后窜,一时之间哪里还有招架之力?那情状,真个好不狼狈!

  桑青气得怒吼一声,右手向腰间一抄,“霍”地一声,大魔刃出手了,一丝闪泛着蓝汪汪的光华的圈刃在空中一旋,斜刺里斩向了雷一金!

  雷一金贴地平射飞出,龙图刀一颤猝翻,“当”的声震响,已将两个黄衣人的“短蛇矛”及“狼牙棒”荡了开去,而“穿山锥”陈桦适时自后掩至,他手中的穿山锥带起一抹寒光,戮刺雷一金背心!

  雷一金半蹲的身躯没有移动,却倏然侧缩三寸“穿山锥”贴着他肋旁擦过,手中的龙图刀已“呼”的一声反削而至!

  陈桦大吃一惊之下忙低头躬腰,“咔”的一声暴响起处,他头顶的一块油皮已应刀而飞!

  龙图刀弹射闪起,“当”、“当”、“当”一连三响将桑青的大魔刃磕开,在火花四溅中,雷一金双手握刀,如飞般上下翻戮纵横,将刚刚逼上来的另三名黄衣人迫得急忙退下!

  厉吼一声,那位姓石的大爷扭曲着脸孔,悍不畏死的从一侧闪上,一面两尺见方,沉厚无比的“生死牌”,便有如一阵狂风般猛砸而下。

  雷一金断叱着,全身有如鬼魅般左右急晃,在晃动中,刀影蛇电般闪溜猝射,这位姓石的仁兄嗥叫着,生死牌竟然回撞,刹那幻出了十面牌影,金光眩迷,动风呼啸,在连串中的金属碰响声里险极地架开雷一金这快逾电掣的环刀式!

  雷一金有些意外,大叫一声:“好”!

  他不顾身后又攻到的三件兵刃,全身在隔着地面一寸的高度急速翻滚,翻滚中,龙图刀反手抖出,一片半弧形的寒光宛似一把打开的扇子,而由刀身的奇快组成了扇面,猛戮正在奋力后退的那位姓石的大爷!

  于是——背后三件兵刃全在一刹那间一一落空,砍在地上扬起漫天的尘土。同一时间,龙图刀的凌厉棱锋已擦过石大爷的肤体,三股血箭并射,他的前胸、右肋、后背,顿时衣破肉翻,露出三条町怖的猩红口子来!

  石大爷瘦削的面孔铁青着,他上下唇紧合,踉踉呛呛地倒退出去,雷一金就地侧斜,龙图刀的绝招“千手飞虹”猝展,晶莹的光雨与耀目的圆弧相互争辉,带着漫天盖地的迷蒙杀气,然后,每个幻闪的弧光中都有刀影在穿射伸缩!

  桑青手中的大魔刃呼啸着欲待截击,但在绚丽的光彩中空自被震得跳跃晃摆,根本无法插入,其他六名黄衣人的攻势亦全被阻拦住,他们好像吃了一面无形的罗网所挡截,任是用尽力量扑击,却仍被拼拒于这面罗网之外!

  蓦地一声惨号声凄颤的传来,像有千百双手在撼动着人们的心弦,那位姓石的大爷像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着栽倒在地上,他那辉煌的生死牌抛在七步之外,瞪着眼,裂着嘴,整个脸孔的线条完全变了形,身上的十七个血洞正如喷泉般往外标射着鲜血,那情状,好不凄惨!

  大魔刃桑青怒目切齿的咆吼着扑上喊道:“雷一金,我要剜你的心,锉你的骨!”

  时间是迫切而急促的,没有空隙,没有环回,雷一金冷漠地估计着敌人兵刃罩来的角度,龙图刀弹戳如风,桑青挥舞得呼呼霍霍的大魔刃便一次又一次的被硬生生地磕开。

  陈桦大吼着,偕其他五名黄衣人再次拼命围攻上来,而雷一金洒逸又狠毒的连用着他的龙图刀,那般无畏无惧的周旋在当前七名高手之间,他穿掠着、纵横着,浑身并射着星光冷电,有如一个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天神!

  忽然,在十步之外,仿佛早已站在那里似的,四震红袍哗映着刺目的色彩,静静地排成一排,那袍绣的四个白色八卦图宛似在眨着冷眼;雷一金已从掠飞的寒光隙缝中看见了这四个恶魔般的影像,那四张恶魔般沉酷的面孔,来了,终于来了,“神龙教”的“红袍七尊”!

  四个红袍人全是头发蓬乱,任它门然的凌乱生长着,四双深邃如潭的眸子隐隐闪动着绿莹莹的光芒,那种光芒,只有在猫的眼里或鹰的眼里,以及那种体内流循着兽性血液的人眼里才可寻见,阴森得带若死亡的韵息。

  四个人的身材都很适中。不算太高大,也不算很瘦弱,他们的五官轮廊或有不同,但是,他们那种寡毒的邪恶神情却是一样的,四俱躯体里像蕴藏了深不可测的力量,那般慑人,又那般寒凛!

  雷一金的龙图刀猛然抡起一度浑厚的弧光向四面,空气被连接排阻的刀刃割破,发出有如裂帛般的可怖呼啸声,自桑青以下的六个黄衣人全不由地倾力后跃,而雷一金已在大旋身之下闪电般掠向那四位红袍人!

  似乎估不到雷一金竟有这般铁似的胆量,四个红袍人俱不由重重一哼,分朝四个方向飞旋出来!

  一抹龙图刀的棱锋,雷一金冷冷地道:“神龙教的朋友,你们唬不住雷一金我!”

  四个红袍人齐声狂笑,为首一个眉深眼细,小鼻小嘴,面色青白的红袍人猝然迎上,双掌分合倏劈,两股狂厉的寒风有如两柄重大的铁锤一样呼轰捣山,飞砂扬尘,力道万钧!

  雷一金倏然拔空,一晃猝落,龙图刀分成三点弹射向外三个红袍人,刀柄一转,波光似的刀身又在同时倒斜这位发掌者!

  四个红袍人以极巧妙的身法让出三步,骤分又合,就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一柄“千流芒”,一柄“龙头短杖”,一条“倒天索”及另一柄“朝月刀”已在刹时合并涌到,气势惊人,声威显赫!

  雷一金滴溜溜地翻转去,正待挥刀攻击,耳中突开“魔刀鬼刃”杨陵叱道:“混小子,这里交给我老头子!”

  人影闪晃,杨陵已降落在雷一金与四位红袍人中间,缓缓地道:“谢琪千流御飞芒,陈少安雄霸龙头杖,彭得成一索扯天斜,朱天青朝月笑银刀”四位,这四句偈语,正是代表着“红袍七尊”这四人使用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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