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惺惺相惜

  韩小铮:“教中的堂主里,哪几个近些日子来过这一带?又有几个堂主平日喜欢穿白色衣衫?”

  胡古月道:“近些日子无戏堂堂主、无惊堂堂主及本堂卜堂主来过这一带,其中无惊堂花堂主与无戏堂乐堂主都爱着白装。”

  韩小铮本想再问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又觉这样问便与自己现在手持无飘令的身份全然不符了,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小铮道:“你能设法与乐堂主、花堂主联系上?”

  胡古月扫视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的样子,却仍是解释道:“教中本就有联络之法的,上差不知吗?”

  韩小铮打了个哈哈,道:“我怕麻烦……也没什么大事,你将他们这段日子可能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吧。”

  胡古月道:“二位堂主神踪不定,我们下边的人自然不敢妄言,不过在下倒是知道乐堂主与‘凌风楼’楼主毕凌风私交甚厚,也许毕楼主可以帮上差的忙!”

  韩小铮听了“凌风楼”三字,不由吃了一惊,因为“凌风楼”是江湖中名声最响的三楼之一,江湖中有言:“瘦燕凌风共一醉”,指的就是瘦燕楼、凌风楼、一醉楼三楼。其中凌风楼的楼主毕凌风乃四十年前名满天下的陈幽州的弟子,已得一代奇侠陈幽州的真传,武功己臻登峰造极之境!

  韩小铮心道:“可千万别连毕凌风也扯进来了。”

  他虽然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对付毕凌风,应该没有多少问题,但毕凌风在江湖名声甚好,若是自己与他冲突,恐怕以后便会陷于寸步难行之境。

  沉思片刻,他又道:“方才我出手大重了,不过他们几个行事也太过鲁莽,我未及说明来意,他们竟已亮出兵刃,以后可得收敛一些。无涯教虽然弟子众多,可也不能胡作非为!”

  后面这几句话,可就是连说带骂了。

  胡古月连连应是。

  韩小锋自觉收获不小,至少知道了无涯教此时有三位堂主在这边,而且其中有二人爱着白衣,他颇为满意地离开了这家已乱成一团粥的赌坊。

  “凌风楼”在白江之畔,这使它的名字更为符实。

  韩小铮没有急着直接找毕凌风,因为他知道毕凌风不同于任达、胡古月之辈,这不仅仅是因为毕凌风的武功比他们高明不少,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原因。

  韩小铮在“凌风楼”的西侧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他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当他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天色已暗,韩小铮只觉肌肠辘辘,便信步走了出去,准备去什么饭庄填填肚子。

  走出一小段路,对面一个孕妇腆着肚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大概已近临产,走路蹒跚,让人看了就起怜悯之情,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要命的是她手中还捧着一叠碗!

  韩小铮见道路狭窄,便向边上让了让,那孕妇冲他感谢地一笑,也侧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碗,要从韩小铮身旁挤过!

  就在两人挤过之时,孕妇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人便向后倒去,同时手中的碗也捧不稳了,直落下来!

  这么大的肚子如果摔倒了,可是危险得很!

  韩小铮赶紧一把拉住孕妇,轻轻一带,便有一股巧动将孕妇带起,同时他的右手疾出,快疾绝伦,已将碗悉数接住!

  韩小铮这才把碗还给孕妇,道:“大姐可要小心此!”

  那女子似乎颇为腼腆,只是感谢地笑了笑,想要施礼,但因为有身孕也不好弯腰,只好作罢,当下便捧着那叠碗走开了。

  才走出几步,韩小铮霍然回头,此时,他的脸色已变冷了,他沉声道:“请留步!”

  孕妇缓缓地转过身来,满脸的惊讶之色,似乎在问:“是在叫我吗?”

  韩小铮慢慢地走近她,缓缓地道:“把东西还给我!”

  孕妇的惊讶之色更甚了!却仍是未开口说话,或许,她是一个哑巴?韩小铮冷冷地道:

  “你不敢说话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女人!当然,更不是孕妇!”

  孕妇的脸色变了变,终于开口了:“好眼力!”果然是男子的粗犷声音!

  韩小铮一摊手:“把拿去的东西还我,我可以放过你,因为这种小把戏我五岁时就玩过。”

  那人强笑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店!都是混口饭吃的。”当下,他便在怀中掏了一降,竟掏出韩小铮的那块无飘今!

  他上前几步,将无飘令递上,韩小铮伸手便去接,就在两手即将相接的那一刹那,“孕妇”突然一翻手,指缝间已有亮光一闪,他的手迅速向韩小铮的手抓去!

  好快的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韩小铮速度更快!就在对方刚一动作,韩小铮已以惊人之速反腕疾抓,扣向对方脉门!

  在对方的手即将抓住韩小铮的手时,韩小铮己先得了手,扣住了对方的脉门!

  那人只觉全身一麻,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孕妇”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眼中有了极度的恐惧!

  韩小铮从他的手中取出无飘令,掂了掂,道:“其实你从对面走过来时,我已看穿你的伎俩了,我之所以没有揭穿,是想看一看你到底要玩什么花样。看来你的动作倒是颇为利索。

  可你忘了有谁家的大肚子媳妇会捧着一叠碗满街跑?你的戏演得大过火了!”

  顿了一顿,韩小铮又道:“若你是取走点银两,我也不与你计较,便像你方才所说,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可你不该不拿银两,却拿这玩意儿!”

  他的脸色一沉,继续道:“是胡古月让你来的?”

  那人苍白着脸,就是不说话。

  韩小铮突然挥出一拳!只听得响起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叫,那人如虾米般弯了下去,大颗大颗的汗如黄豆般从他的额头渗出!

  韩小铮一拳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捣碎了!

  韩小铮冷冷地道:“我只是要你点个头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如果你再咬牙不开口,我就把你的牙全打下来!其实,你不说,我也可以断定是那个矮鬼做的事了,说不说!”

  没有吭声!

  韩小铮心头大气,正要再挥一拳,却见此人已如泡开了的面条,软软地滑倒在地。

  韩小铮只好甩开他,气哼哼地道:“怎么这么经不起打?”转身继续向前走。

  待他转过一个墙角,便见躺在地上的人突然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得意地笑了笑,“哇”

  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飞身而跑!

  韩小铮还没有来得及找胡古月,胡古月反倒先找上门来了。韩小铮见到胡古月时,他自己正在吃着一碗面。

  胡古月径直向这面馆而来!

  韩小铮止住了筷子,静静地看着胡古月。

  胡古月在韩小铮面前站定了,道:“你倒是轻松自在得很!”

  韩小铮心中暗自惊讶,怎么一转眼他便换了口气很快他便发现此时已有好几个人同时从几个方向朝这边拢来,隐然已有合围之势!韩小铮发现其中走得最韩小铮不动声色地道:

  “你是否打算抢了我的无飘令之后,再谋害于我?那时,你即可以替你的属下报了仇,又不会招来以下犯上的罪名,因为我身上已没有无飘令了。”

  胡古月仰天长笑,笑声停了方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招谣撞骗!把真正的无飘令给他看一看!”

  一侧闪出一个人来,赫然是假扮孕妇之人!虽然此时他已没有了那一身行头,但韩小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孕妇”望着韩小铮得意地笑了笑,手一扬,赫然也有一只无飘令在手!

  韩小铮一楞,猛地醒悟过来,一定是对方使了掉包计!“孕妇”偷走无飘令之后,迅速以假的换了,待韩小铮向他逼还时,他便乘机将假的给了韩小铮!

  这块无飘令是叶刺交给韩小铮的,韩小铮自然对它备加珍惜,如今见无飘令竟被对方借了个小计便夺了去,不由又惊又怒,心中已决心定要将这可恶的“孕妇”除去!

  胡古月转过身去,对已走至身边的中年儒士道:“凛报堂主得知,此人便是属下所言以假无飘令欺名盗世之人!”

  韩小铮这才明白中年儒士原来竟是“无涯教”的堂主。

  其实韩小铮并不想冒充什么人,他只是不想经历太多打杀,便想以无飘令阻挡胡古月这帮人,谁知竟一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圈套!这一下可把韩小铮的好胜心引逗起来了!

  他把眼前的碗向前一推,缓缓地道:“今天我要代无飘堂堂主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人!”

  这句话倒是有些道理,因为他是叶刺传的武功,而叶刺又曾是无飘堂的堂主。

  中年儒士闻言,赶忙上前一步,揖手道:“朋友与叶堂主如何称呼?”

  其实此时无涯教定是早已另选了堂主,此人如此称呼叶刺,自然是显示他对叶刺的尊重,韩小铮见他说得客气,对木叔叔又以礼相加,不由心生好感,便道:“我称他为叔叔,这倒是事实,却不知为何阁下会有此—问?”

  中年儒士道:“据我手下的人说你会‘少留剑法’,想必与叶堂主有些渊源,故有此问。

  既然朋友称叶堂主为叔叔,那么理当对他尊而重之才对,为何曾假以他的名义胡乱杀人?”

  韩小锌道:“我没有假借他的名义!”

  中年儒士说话不愠不火,却自有一种威仪:“但你手持伪造的无飘令却是事实!”

  韩小铮听他提起此事,无名之火顿起,便冷哼道:“你手下人做的勾当你自己明白,我韩某栽了便栽了,不过要让我低头却是妄想!”

  中年儒士淡淡地笑道:“我又何尝有要压你一头之意?只是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之事,如果任凭朋友无故杀了我们的人后,一走了之,那么我们也别在江湖中立足了!”

  韩小铮狂傲地道:“杀都杀了,还哆嗦个什么?若要我偿命,只管来取便是!”

  中年儒士叹道:“就算叶堂主在此,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口气!”

  韩小铮冷哼一声,再不言语!

  胡古月大概急于找回白天的颜面,加上觉得有堂主在后面站着便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大吼一声,抽出了一把大刀,纵横疾挥!

  韩小铮笑道:“枪被打飞了,又找了一把劈柴刀!

  我再把它打飞,看你还能找出什么来!”

  胡古月一刀紧似一刀地砍,韩小铮却仍有意与他调侃,显然是游刃有余。胡古月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当下便铁青着一张脸,使出浑身解数,把一把刀使得鬼哭神号,却仍是伤不了韩小铮分毫!胡古月的汗又不争气地出来了。

  此时,面摊里的掌柜伙计,还有食客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韩小铮的身躯如一条鱼般在刀光中游动穿梭!大刀砍不中韩小铮,却将面摊中的物什砍翻了不少!远处的掌柜从一处墙角探出头来,显然天黑了他看不清这边的情景,但从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中也能听出里边的惨状,不由带着哭腔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跳白江啦!”

  便在他大叫之时,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似乎是一个大缸破了!

  掌柜的一听,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喊也喊不出来!

  只听得韩小铮大声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怎么尽拿人家的物什出气?”

  然后,便听得“卟嗵”“啊唷”之声响起,原来竟是胡古月已被韩小铮一把抄起,扔了出来!飞在空中时,胡古月心里不由嘀咕:“奇怪,我的刀砍得那么急,怎么他一把就抓住我了?”

  中年儒士沉声道:“好身手,无怪乎敢到处撒野!”

  韩小锋道:“我如此做只不过想向你们要一个人。”

  中年儒士道:“无涯教内什么样的人都有,却一定没有你所要的人!”

  韩小铮道:“我还未说要的是什么人,你为何就先断定没有?”

  中年儒士道:“因为无涯教没有让别人要挟的习惯!”

  韩小铮冷哼道:“我将要让你们破例一次!如果不交出阿芸,我便踏平无涯教!”

  中年儒士仰天长笑:“莫说我们根本没见过什么阿芸,即使她真的在我们手中,就凭阁下这口气,也休想找回!”

  韩小铮的声音冷得像块冰:“你会后悔说出这样话的!谁敢动阿芸一报头发,我便打爆他的头!”

  中年儒士冷笑道:“阁下想找岔也得找个合适点的理由,竟胡乱编排出一个什么阿芸来,恐怕大过露骨了吧?”

  韩小铮冷冷地道:“亮出你的兵器吧!否则你就没有机会了!”

  中年儒士谈淡地道:“多谢好意,只是我这一辈子从未有过兵器,你只管出手!”

  韩小铮一愕便道:“既然如此,我若用了兵器,倒不能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他看了看身侧,找到一个磨面用的磨,便“呛”地扬剑出鞘,运劲直刺,只听得一声轻响,剑身竟有四成没入了石磨当中。

  中年儒士的脸色不由一变。

  韩小铮道:“现在我手中也没有兵器,彼此就公平中年儒士见韩小铮亮了这一手,知道他不是好打发的人,当下立即屏息静气,小心应付!

  两人直面相对,默默而立。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他们身上漫延开来,弥漫于夜空之中,无需看见已可感觉得到,那是一种无形的却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东西。

  四周站着的无涯教教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因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迫着他们,使他们难于呼吸视听,他们的手心都有了汗,身上也是凉意阵阵!

  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凝形了,触手可摸!

  中年儒士的姿势极为优雅,他的全身每一个部分都已放松,这样他在出手的一瞬间,才会有更好的爆发力,同时也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使自己的动作变形。

  韩小铮的瞳孔慢慢地收缩,收缩如锥尖!他发现中年儒士是他遇到的所有对手中最可怕的一个,虽然他还没有出手,但他这种冷静却已是远在常人之上!

  冷静,往往便蕴藏着杀机!

  韩小铮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承诺放弃使用兵器。对方从来就不用兵器,那么他定是有极厉害的手上功夫。而韩小铮一向是以剑为制敌之兵器,如今弃剑不用,武功自然要打折如,成了以己之短,克敌之长了。

  此时,韩小铮的眼中只有中年儒士一人了。一片肃杀,隐于这种默立的对峙之中,也许一方一个极小的动作,便要引来一场空前之搏杀!

  韩小铮的脚尖动了动,轻轻地踏进了一步!

  中年儒士没有动,只是他的眉头跳了跳。

  韩小铮又缓缓踏进了一步,他的动作侵得有些滑稽,似乎怕这么一脚踏下去,会踩坏了什么似的,那么的小心翼翼。

  众人却没有感到好笑,相反,他们的心已随着韩小铮这样一步一步地踏进而提得越来越高,似乎被一根细细的线悬在那儿,说不定什么时候,细线便“崩”地一声断了!

  两人的距离在逐步地接近,中年儒士却仍是一动不动!

  不,他动了,动的是他本是很随意很洒脱地拂于肩上的头发,他的头发突然无风自动,似乎有很大的风在吹拂着,卷扬飞舞着!

  韩小铮终于站住了,他的衣衫无风自鼓,衣袂在猎猎飞扬,霍霍有声!

  倏地,中年儒士真的动了!他的速度快如闪电!未见他身子有任何弯曲移动,便已平平飞出,似乎是御风而行!

  他的右手呈一种奇怪的手势,狠狠地切向纬小铮的咽喉!

  同时,他借着拧身之劲,已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踢出十七脚,每一脚攻出的井然不同,而攻向的目标却是完全相同,都是韩小铮的腹部。

  每一脚,都是力逾千斤!

  韩小铮眼中精光暴闪!他的右肩疾然一沉,便让过今年儒士的右手,同时双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格挡了十几次!每一次,他的拳面都是直指中年儒士脚上的“交信”穴!

  中年儒士已走空的右手一沉肘回腕,再次反切过来,掌风凌厉异常!

  韩小铮此时恰好封住中年儒士的最后一腿,他感觉到来自后脑的杀气,立即如同一个风车般侧翻开来,然后在头下脚上之时,双手用力一撑,便已飞身而起,双脚迅速将中年儒士的右手绞住,同时身子如螺陀般急旋开来。

  中年儒士单足点地,也跟着旋转起来,以化去韩小铮的力量,防止右手被绞断!

  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被动了!

  韩小铮突然听得一声轻响,然后便感到右脚小腿处一阵巨痛,不由大叫一声,弃了中年儒士的右手,飘然而落,同时双掌齐扬,便有掌风呼啸而出。

  他如此做只为防止中年儒士乘机会大肆进攻,要以内家真力逼得他不得不运功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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