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武道沧桑

  天司危要借这一机会向冥皇、向所有人证明他的实力!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他不愿错过。

  他已忍受了太久,这是一种痛苦,一种虽然存在,但却又不足以为外人道知的痛苦。而此刻,他要借与小野西楼的一战,将积蓄数年、数十年的痛苦一举宣泄,他要让世人知道论智论勇,他天司危都绝不在地司危之下!

  杀机,如浪潮一般,以天司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过去。

  而凌厉剑气亦随之而发,再度形成了漩涡状剑气气旋,将天司危自身卷裹其中,有如黑雾般的剑气气芒越来越浓厚,直至最后完全掩蔽了天司危的身形,仿若天司危自身已然消失,只剩下他不断向更高境界攀升的剑势、剑气。

  一时间,天地一片肃杀,强大无比的剑气、杀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攀升至让人心胆俱裂的境界。

  左近的无妄战士、禅战士本能地向两边迅速退去,但功力稍浅者动作略一迟缓,已是衣衫尽裂。

  燃起的火把纷纷熄灭于所向披靡的剑气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陷入了黑暗中,但每一个人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天司危所在的方位,因为没有人可以忽视那虽尚未爆发,却已惊心动魄的力量的存在。

  无形的剑气气旋让虚空的气息变得无比嚣乱、沉闷,让人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哀邪、断红颜、扶青衣、端木萧萧、离天阙、雄飞扬等人的厮杀声似乎也为这空前强大的剑气气旋所牵扯、吸引、吞噬,变得模糊不清,时隐时现。

  与此同时,场内每一个人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足以与剑气气旋相抗衡的力量也已出现,并以不逊色于对方的速度在不断加强。

  显然,那是来自于小野西楼与她的天照刀的力量!

  黑暗,可以掩盖一切,惟独却掩盖不了天照刀这一承载了武道千年沧桑的神明的光芒!

  天照刀的光芒在不断加强,夺目光芒让人无法正视。它的光芒与那团如黑雾般的剑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到剑与刀、人与人之间本就绝对无法和缓,无法调节。

  “嚎……嚎……”剑气气旋在不断壮大的同时,更盘旋上升,直冲云霄,与虚空剧烈磨擦,发出惊人的声音,声传数里。

  充斥于每一寸空间的凌厉杀机让人感到整个世间已经蜕变成了充满死亡气息的人间地狱,生命从来没有如此地与死亡接近。

  一声长啸清越高亢如凤鸣,小野西楼高高跃起,直冲云霄,天照刀随之而动,快至极限的移动使天照刀的光芒在夜空中形成了短暂的滞留,有如一道直插无限苍穹的长虹。

  冲天跃至极高点之后,天照刀的刀气亦于同一时间攀升至最高境地,以流星破空之速,自逾十丈高空长劈而下。

  疯狂刀气化成一道让人根本无法正视的闪电,无情地切割着虚空!天照刀极度的炫亮让人感到天地间所有的光明都已被天照刀所吸附,以至于众无妄战士、禅战士感到自己的灵魂都一并坠入了黑暗之中,惊悸莫名。

  莫名的惊悸使围攻断红颜的无妄战士、禅战士招式大缓,断红颜自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出奇长的剑瞬息间已一连洞穿了三名无妄战士的胸膛。

  与此同时,天照刀以一往无回的气势射向那团有如黑雾般的剑气气旋!

  天照刀滑过虚空,破入了——天司危毕生最高修为催发的剑气气旋之中!

  刹那间——天昏、地暗!

  但同时又有无数的光点在每个人的视野中闪灭,在汹涌杀机与强大刀气、剑气共同作用下,一股可怕的风暴诞生了,并迅速席卷整条长街。

  无可描述的骇人撞击声无情地摧残着人的听觉与耳膜,其嚣乱、其疯狂,让人深信天地已然毁灭,或者正在经历一场开天辟地般的巨变。

  那是刀与剑的交击声,但却又并不仅仅如此简单。

  杀气与刀剑之气风卷残云般向四周席卷过去,所及之处,功力稍有不济者,立时如被万刃加身,衣衫尽碎,身上更添道道伤痕,或浅或深。

  而他们的痛呼声也一并被无形的杀气与刀剑之气切裂、粉碎,根本无法听清。

  视觉与听觉全都已紊乱不堪,众人只能在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的时候,以直觉去感知这个世界。

  一个忽然变得无比肃杀的可怕世界,死亡有如人的影子一般不即不离,挥之不去。

  连哀邪、断红颜、端木萧萧、离天阙这样的人物,面对如此可怕的声势,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抽身急退,捉对厮杀的局面为此而中断了。

  无论是天司危还是小野西楼,都真正地祭起了各自的最高修为,因为他们虽然立场不同,目的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感觉,那就是这一搏只能胜不能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极漫长的时间,也许只是一瞬,无论如何,在众人的感觉中,都有灵魂与意识已经历一次炼狱轮回的感觉。

  ——刀剑交击以及切割虚空的声音终于消失!

  长街忽然陷入一种不真实的死寂中。

  失去了的视觉与听觉这时才回到了众人的身上。

  但这时他们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长街静得不可思议。

  他们看到的也只是相隔数丈而立的小野西楼与天司危,两人伫立有如雕像,让人产生出方才的风云变幻与他们全无关系的错觉。

  极度的寂静中隐藏着诡异:孰胜?孰负?

  这是一个每人心中都在思索的问题。

  倏地,“蓬……”地一声,天司危狂喷一口热血,“腾腾腾”一连退出三步才站稳脚跟,鲜血立时化为血雾,显然这是因为有对方内力侵入他体内的缘故,所以在鲜血狂喷的同时,那股气劲也随之排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倒反是好事。

  众无妄战士、禅战士心头皆是一沉!

  未等哀邪等人感到多少欣喜,便听得小野西楼闷哼一声,身子向前一倾,似欲倒下,但她总算及时地以天照刀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半跪于地。

  鲜血自她的腹部不断溢出,早已染红了一片。

  哀邪对小野西楼已甚为了解,他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无法支撑,高傲的小野西楼是绝对不愿以这样的形象示于他人面前的。

  所以,哀邪心头比谁都更为担忧。

  “天司杀奉大冥圣皇之令,擒杀千岛盟贼子!”

  “皇影武士荒缺奉圣皇之令,助天司危大人一臂之力!”

  东向、西向同时遥遥传来呼喝声,打破了这边的死寂,显得无比的清晰入耳。

  紧接着南向又有声音传来:“地司命愿为天司危大人、天司杀大人助兴!”其声如雷,滚滚而来,话语已止,仍让人耳际嗡嗡作响,让人不由思忖此人若不是在里许之外,而是在身侧说话,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小野西楼与天司危的战局毫无遗漏地落入战传说的眼中,此刻又有天司杀、地司命一干人前来增援,接下来的局势,已是没有任何悬念可言了。

  天司危此刻心头却极不是滋味,甚至有要大骂出口的冲动,心忖这一次对付千岛盟,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运筹帷幄,功高至伟,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天司杀、地司命这些家伙却冒了出来,分明是想借机分得一份功劳。

  尽管心有忿意,但天司危对此却也无可奈何,他没有理由阻止他人对付千岛盟。

  因为心头不快,他忍不住又喷了一口鲜血,却已暗自拿定主意,一定要抢在天司杀、地司命及皇影武士荒缺到达之前,将小野西楼击杀!

  端木萧萧不失时机地高喝:“千岛盟贼子还不降伏?负隅顽抗,惟有死路一条!”

  哀邪心中绝望之极,看来,自己投靠千岛盟是一个绝对的错误,如果不曾投靠千岛盟,那么惊怖流或许还可以在世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发展壮大,而一旦依附了千岛盟,千岛盟就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早早地把惊怖流推向前台,让惊怖流为千岛盟冲锋陷阵。若成功了,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惊怖流本身,而是千岛盟;若失败了,损失惊怖流的人马比损失千岛盟本部的人马,显然要无关痛痒的许多。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已毫无意义,哀邪更清楚地知道如果投降的话,就算大冥冥皇有可能为了某种原因饶千岛盟的人不死,也绝不可能放过惊怖流的人!当年的惊怖流肆虐天下的情景,足以让任何人谈之色变,冥皇怎可能会给惊怖流东山再起的机会?相比之下,千岛盟虽然一直对大冥乐土滋扰不断,但还从来没有真正地让大冥王朝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所以,哀邪毫不犹豫地断然道:“千岛盟向来只战不降!想让我等屈服,实是痴人说梦!”

  小野西楼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感慨,她对哀邪的一些举措本是颇有微辞,包括在隐凤谷哀邪让手下的人大肆杀戮已没有反抗能力的隐凤谷弟子那件事。但现在看来,至少哀邪对千岛盟的确是忠心耿耿的。

  哀邪话音刚落,忽闻有诡异怪笑响起,笑声之后,是极具独特的声音:“很——好,人——在——世——间,就——是——要——永——不——屈——服!”

  说话者不仅声音独特,而且话中每一个字的音量都是一般高低,毫无轻重缓急的区别,让人感到他所说的并不是一句完整的话,而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字。

  但这独特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滑稽可笑,而是莫名的不安。那声音似远似近,方向莫辨,像是来自冥冥天际,又像自每个人自己内心深处发出,极具震撼力。

  而身处居高点的战传说则比其他人更为震撼,因为此刻他正亲眼目睹绝对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看到远处长街上正有一辆马车向这边疾驰而来,速度之快,已超乎人的想象。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最不可思议的是马车根本不是沿着大道奔驰,而是直接向这边而来。

  那马辆出现的地方与小野西楼决战天司危的地点之间,有高墙屋舍,还有房舍之间成排的树木,根本不存在一条可以直接通达的道路,但驾车的人却像是连这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也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根本不在意,那辆马车自出现之后,疾冲而来,没有顺着街向的改变而改变路线,而是径直横穿了大道,并直接撞向大道旁的高墙。

  就在战传说以为这辆疯狂的马车将遭遇车仰马翻的结局时,高墙却在马首即将撞上之前的那一刹那突然倒坍,不是向下倒坍,而是在瞬间破碎之后,碎石残砖如同毫无分量的尘埃般高高抛起,向四面八方疾射开去。

  那情景,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无数水浪一般。马车就是那块巨石,而结实的高墙此刻却显得脆弱如水。

  高墙豁然洞开一个足足有三四丈宽的大口子,马车如箭一般怒射而过。

  战传说目瞪口呆!

  直觉告诉他,那独特的声音就是来自于这辆马车内。

  高墙之内,先是几排树,随后是假山、厢房、大堂……因为接近厮杀的地方,所以屋顶上还有不少无妄战士、禅战士严阵以待,这些人直到那辆马车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过高墙,才被巨响声惊动。

  目光齐集处,骇然只见那辆马车冲过高墙之后,去势不减反增,车未至,前面丈许外的树木的树干已先行突然爆碎,接近地面的半截树干在一刹那间化为木屑,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马车呼啸而过,高大的树木在这惊世骇俗的马车面前,弱如草芥,丝毫不能阻挡它的前进,紧接着是石砌的假山轰然爆碎。

  这辆马车俨然已可所向披靡,其气势之盛,让人感到这世间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它的前进。

  屋舍之顶的无妄战士、禅战士总算回过神来,但他们不知道这辆马车的来历,此刻也没有人向他们发出任何指令,所以除了惊骇欲绝地望着马车长驱直入外,竟不能做出其它更多的反应。

  从外观上看那马车与寻常的马车没有什么不同,那匹驾车的马也没有独特之处,但它此时所拥有的流星闪电般的速度,却让人不能不怀疑这绝不是一匹凡马,而是一匹神马!它的速度与力量,已完全超越一匹马所能达到的极限。

  马车如一艘在江海中乘风破浪的战舰,披斩怒涛,一切挡在它前面的障碍都因为它的前进而分崩离析,高大的房屋应声而倒,但残梁断柱还没有来得及坠落地上,甫一挨近马车,就已重新被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撞击得飞起。

  所以,从远处看,一幢幢房舍的毁坏,竟不是自上而下的倒塌,而是不可思议地从内部向外膨胀、分裂,情景骇人之极。

  战传说自从随父亲战曲离开桃源之后,可以说也算是奇遇不断,见过了不少诡异的场面,但眼前这一幕却仍是让他吃惊非小。

  而围在千岛盟人四周的无妄战士、禅战士以及其他一干在长街上的人,因为视线的原因,并没有能够如战传说那样亲眼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但他们却听到了飞速迫近的接连不断的巨响声,这声音本身就已蕴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力量。

  就当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发生的事与方才那独特奇异的说话声之间是否又有关系的同时,忽闻“轰……”地一声巨响,临街一侧屋子的石墙突然一下子爆开,碎石四飞,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有十数人为之所伤。

  碎石四射处,一辆马车匪夷所思地电射而出。

  所有的人在那一刹那都呆住了——包括天司危与小野西楼这样的人物也不能例外。

  “希聿聿……”一声长嘶,那匹马倏然人立而起,竟生生止住了势如奔雷的去势,马车蓦然而止,由极动至极静,竟在一瞬间完成!

  这时,众人才看清这辆马车赫然无人驾驶。

  就在众人极度惊愕之后,只听得那独特的诡异声音再度响起:“千——岛——盟——人——上——车——吧,只——有——老——夫——可——以——救——你——们!”

  这一次,众人都已听出声音是自马车后面的车厢内传出的。

  来者的身分这时才初现端倪,至少,已可以知道来者是千岛盟之友,大冥之敌。

  不过同时也可以听出此人并不是千岛盟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此人甘愿冒险救千岛盟人。谁都能看出在这种情形下要救千岛盟人,将是困难重重。

  车内人一开口,等若提醒了还在犹豫不决的禅战士、无妄战士。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嗖嗖……”破空声响成一片,箭矢投矛如飞蝗般自四面八方齐齐射向马车,箭矢与投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纵横交错成网。眼看箭矢、投矛飞速接近马车,就要命中目标时,忽然不可思议地慢了下来,不是那种因力道减弱而造成的速度减慢,而是突然一下子变得比原先的速度慢了许多,慢得就像是有数十只手举着箭矢投矛在慢慢地挥动。

  这绝对完全违背了常理,两种在虚空中如此缓慢飞掠的东西,除非是薄纸或者轻羽,否则定会坠落地上,但箭矢、投矛除了速度变得极为缓慢外,前进的方向都没有任何改变,更没有丝毫要坠落的迹象。

  这应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此刻却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现实中。如果说这只是错觉,那为何在场的每个人的神情都那般惊愕?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投矛在空中像一条条不太灵活的鱼一般慢慢向前滑行,人人都说不出话来。

  一道火红色的光芒由马车内飘出,有如匹练,准确灵巧地穿掣闪掠,迅速将箭矢、投矛缠了个正着,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箭矢投矛已突然反射而回,其速与方才的缓慢滑行大相径庭,快如闪电。

  刹那之间,已有十数名无妄战士、禅战士倒地身亡。车中人杀人手法之怪之快,让人心惊。

  此举即等若给千岛盟的人吃了颗定心丸!因为车内的人既然对大冥王朝的人出手毫不留情,大加杀戮,就可以证明这不是一个圈套。

  哀邪向小野西楼道:“圣座,撤吧!”

  离天阙怒吼道:“想逃?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马车内一道黑影倏然掠出,未等众人看清之际,已不可思议地迫近离天阙咫尺之间。

  离天阙大惊失色,双矛齐出。

  招式只攻出一半,已惨呼一声,喷血狂跌而出。

  那道黑影未作任何逗留,一击之后,已如鬼魅般倏然而退,重新隐入马车之中,其速之快,让目击者无法相信这是事实,而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惟有颓然倒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离天阙,可以明确无误地证实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地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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