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将之看在眼里,却是感到不解。这个人心里有着太多的矛盾,但将一种痛苦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则是他这种人不会出现的。
影子的心中充满好奇,不知漠带他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漠转过身去,道:“跟我来。”于是,他便往神庙内走去。
影子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尾随其后。
存在神庙里的依然只有那一尊斑驳的神像,并没有影子想象的应该见到的人。
影子不解,以询问的目光望向漠。
漠没有看他,只是把目光投在神像之上,然后在神像前、那个他经常坐的地方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接着道:“你也坐下。”影子记起上次影也是带他来到这个地方,也是让他面对神像静坐。他还记得,就在那次,他却莫名地用飞刀射伤了影。而这一次,漠又一次要他面对神像而坐。
此刻,他也意识到,漠要带他所见的人与这神像有关。
影子依言与漠并排坐下。
漠这时道:“你想知道这神像代表的是谁么?”影子道:“既然你要带我见一个人,想必它与我要见的人有关吧?”漠淡淡地道:“既然你知道,那就闭上眼睛吧。”影子又依言闭上了眼睛。
只听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这个人。”接着,在影子的心神中,一个声音响起:“用你的心去感受时间,看到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你眼前流逝,慢慢的,慢慢的……”这是一种令影子听到很舒服的声音,影子的心神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接着,那声音又道:“时间缓缓消失了,一切在你眼前变得虚无,剩下的只有自己,只有意识主宰的自己飘浮在茫茫虚空中,向一个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方向飘去……”影子真的感到自己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飘浮于虚空中。时间已经不存在他的脑海中,他感到自己从一个空间跨越到另一个空间,再从另一个空间到第三空间,不停地跨越,脱离真实生活中的束缚……
忽然,一道亮光从前面传来,他定睛看去,见到了神庙里斑驳的神像,接着,神像突然破碎,亮光消失,影子感到自己从高处掉了下来。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置身于宏伟雄壮、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在他眼前出现的是漠,是安心,是惊天,还有法诗蔺、可瑞斯汀、褒姒,最后看到的,高高在上的是他自己,或者说是长得像他之人。
所有该出现的人似乎都出现了,难道这些都是漠要让自己所见之人?为何漠也会出现在其中?
影子忽然明白,难道漠要让自己见的显圣魔大帝?而这些出现之人都是与圣魔大帝有关的人?包括法诗蔺,还有漠自己。
这时,影子所看到的这些人都一团和气,谈笑风生,彼此之间显得无比亲密和信任。
“晃……”影子又回到了神庙。
漠也睁开了眼睛,他道:“这些人都是我让你看的,不仅仅是圣魔大帝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影子道:“你为什么让我看这些人?这些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是为了所谓的天脉?”漠淡漠地道:“我从不关心什么天脉,无论神族与魔族之争的结果到底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说,这些都是你宿命中的人,与你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无论他们现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与你有着必不可分的联系。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而这些人是与你的使命连在一起的,你必须借用他们的力量,无论你今后做出怎样的决定。”“使命?”影子模模糊糊当中仿佛感到了一些什么。
漠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使命,没有人可以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是冥冥中使命的力量有意的安排,是无法逃离的一种宿命,也许惊天与安心现在有着叵测的野心,但你始终应该记住,他们无法战胜宿命。因为你是宿命的主宰,无论你选择神族还是魔族,你都不能在宿命中迷失。”影子道:“你这是在为他们说话,因为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漠的眼神中显现出一种痛苦,怅然若失地道:“从你的出现到现在,我一直都跟着你。我想,所谓的宿命不过是一种悲观的思想。但这些天我又感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起作用,虽然其中出现了许多波折,却从没有改变过。我曾经想从中逃脱,但我发现,无论如何我都是逃脱不了的。”“那到底什么才是宿命?”影子冷笑道,他从不相信所谓的宿命。
漠道:“我不能回答你,我所能够让你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人了。”影子站起身来,极为有礼地道:“谢谢你对我所谓宿命的忠告。如果宿命是上苍的一种安排的话,我想,我所做的将会有拂天意!”说完,他大跨步走出了神庙。
漠有些茫然地道:“宿命是可以改变的么?”他苦笑一声,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如果宿命可以改变,他不会到现在还呆在这残破的神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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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疯狂般地冲出了皇宫,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问着自己是谁。
是影子?是朝阳?是古斯特?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别人的一个复制品,是无真正血肉之躯的灵魂复制物。
狂奔之中,洒下一路凄苦的狂笑,听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终于,他精疲力竭了,无力地仆倒在地上。
清凉的夜风吹在他的身上,对他却没有一点感觉,他只是躺着,一动不动。
这时,四个人走向了他。
是四个老者,其中之一便是白天被圣女可瑞斯汀唤作云长老之人。
另外三位老者也是魔族的长老,分别是风长老、玄长老、月长老。
四人是魔族历代相传,保护圣女的四位护法长老。
云长老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朝阳道:“把他带走吧。”玄长老有些不放心地道:“这可是圣女要找之人?”云长老点了点头。
玄长老道:“可是他刚才却为何一路狂奔,一路狂笑?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云长老道:“我们魔族之人在圣魔大帝时期已订下协议,绝不进入人族皇宫,这一点虽然对其他族人无效,但我们却是必须遵守的,所以这一点无从得知。”月长老是一个女子,这时她道:“还是先将他带回去再说吧,圣女恐怕已经等急了。”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风长老携起朝阳,四人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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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回到了三皇子府。
他的心有些乱,如果说漠的话对他没有影响,那是在欺骗自己。他本打算去那间小屋,看看莫西多与安心魔主是什么关系,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也许,他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
他刚推开门,一股与房间极不协调的气息迎面扑来。
影子从自己的思绪中马上惊醒过来,他抬头一看,却是莫西多坐在自己的房间内,他冷声道:“你去了哪里?”影子看到自己床上已经做好睡去的被子原样未动,看来莫西多早已经发现他耍的小伎俩。影子冷静地道:“何以三皇子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莫西多道:“听说你被灵空先生打成重伤,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却不在,所以我便在这里等你回来。”影子道:“我的人身自由什么时候被你限制了么?”“当然不是。我曾经说过,我们只是一种合作关系,无论你是朝阳,还是皇兄古斯特,这一点从未改变过。虽然有时候你不得不听我的话,但我仍然尊重你个人的权力。”莫西多悠然道。
影子冷笑一声,道:“这种尊重倒是挺新鲜,这让我想起了对坐牢的人谈自由,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完,在莫西多旁边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莫西多为影子放好茶杯,亲自倒好茶,然后道:“皇兄请用茶。”影子看了一眼莫西多,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谢谢你的茶,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渴了,这杯茶来得正是时候。”莫西多道:“如果皇兄需要的话,我再为你倒一杯。以往,我们兄弟二人都是这样的,只是近来事情发生了改变,所以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晚,我想与皇兄好好畅谈一番。”影子望着莫西多道:“这就是你今晚来找我的理由?”莫西多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离开?”莫西多又摇了摇头,然后道:“本来我是想知道的,但皇兄似乎不太相信我,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种尊重吧。”影子有些摸不清莫西多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说是他发现自己跟踪安心离开,那似乎不太可能。此时,他也不知道安心魔主是否已经回到了三皇子府。
影子道:“那好吧,如果你想说些什么的话。不过,事先我也许可以告诉你,我们并一定能够找到共同的话题。”莫西多微微一笑,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小口,道:“我知道,皇兄曾经失过忆,不能记起以前我们相处的时光,不过这一点并不妨碍我们今晚的谈话。”影子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莫西多这时又道:“如此喝茶甚是无趣,我已经命人在湖中小筑备好了酒宴,而且,还会有皇兄一位熟知的人相陪。”“湖中小筑?”影子脑海中第一印象便是莫西多进去后出来的是安心魔主的湖中小屋。
莫西多听影子口气,道:“难道皇兄知道这个所在?”“不。”影子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颇为别致而已。对了,你刚才说的是何人相陪?”莫西多诡秘地一笑,道:“皇兄去了之后便知道了。”莫西多带影子到的地方果然是影子所见到的湖中小屋。
当影子跟随莫西多走进的时候,确实有一位影子所熟知的人在等待,令影子感到颇为惊讶的是,此人竟是法诗蔺。影子更不知莫西多想干什么,但他绝对不会认为对方仅仅只是为了请他喝酒。
法诗蔺见到影子,眼中依然有种复杂的情绪,就像她每次见到影子时一样。她今晚之所以会来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来这之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当她醒过来之后,便已经在这里了,并见到了莫西多。莫西多对她说,会引她见一个特别的人,没想到是影子。
圣摩特五世曾对影子说过,现在皇城内的法诗蔺与朝阳一样,都是复制出来的人,并非普通人所理解的完全的人。
他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些与那个真正的法诗蔺有区别的地方,就像找出他自己与朝阳之间的区别一样,但一切只是徒劳。
莫西多见两人一见面都没有说话,笑着道:“怎么了?是不是对彼此的见面感到意外?我想你们两位见面不是第一次了吧?”影子微微一笑,极为优雅地道:“再次见到法诗蔺小姐,本人感到十分荣幸!”法诗蔺看着影子的眼睛,道:“朝阳先生每次见到我都需这么有礼貌么?”影子心中一阵绞痛,他何尝喜欢与法诗蔺保持这种礼数?只是他实在无法划清与法诗蔺之间的距离。他也无法知道眼前的法诗蔺是否拥有着与真正的法诗蔺完全一样的记忆。
影子道:“我实在无法知道自己应与法诗蔺小姐保持着怎样的距离。”法诗蔺低下了头,道:“我只要你在称呼法诗蔺的时候,后面不要加'小姐'便行了。”影子觉得自己有些傻地点了点头。
莫西多见得两人这样,心里不是滋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表露真实情感的时候,哈哈一笑道:“今晚是为了把酒言欢,何以两位都如此谦恭?实在与气氛不符,也许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喝一杯。”湖中小筑并没有侍女,莫西多亲自为三只酒杯斟满了酒。
三人同时举杯饮尽。
一杯酒下肚,影子与法诗蔺的心绪似乎也安宁了一些。
莫西多这时又道:“想知道我为何邀请两位把酒畅谈吗?”影子与法诗蔺都没有作声。
莫西多自顾道:“我是一个寂寞的人,在这样一个夜晚,在我感到摸不着的幸福在朝我走来的时候,特别需要一些人作为我的听众。而我选择了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是拥有智慧之人,而真正的智者,其内心都有着同样的孤独,你们能理解我。”影子与法诗蔺看着莫西多。
莫西多一笑,端起了酒杯,来到一扇开启的窗前。此时,一轮月华从窗外投入,将他融入月影当中,夜风轻拂着他的发丝。
望着夜空即将盈满的弯月,沉吟片刻,莫西多又娓娓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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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感到从自己周身每个毛孔钻出的力量,渐渐有些已经回归体内,狂躁的心有着释放的疲惫,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阴沉,四周空气散发着潮湿因子的味道,吸入体内,有着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孤独,仿佛他的存在本就是这样。
他用手撑着地面,使疲惫的双脚能够站起,再用双手支撑着膝盖,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朝四周看了看,在他左面不远的地方,有着火光传来,本能的意识驱使着他向那火光传来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近火光的时候,发现那火光是由一燃烧着的巨大火堆所发出的,而他眼睛所及之处,在一个巨大的、宽广的山洞里面,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所有人都沉默着,惟一的响声是烈火燃烧时间断发出的噼啪声。
朝阳感到不解,自己为何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而眼前的又是一些什么人?
朝阳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没有人出声。
朝阳又问了一次:“你们是些什么人?”还是没有人出声,只有他孤独的声音在山洞内此起彼伏地回响着。
沉默,这种几百人沉默的力量足以带给人一种巨大得无法承受的压力。
朝阳第三次发出问话,依然得到的是沉默。
在这种沉默面前,朝阳感到自己似乎快要崩溃了。他大声地吼道:“你们他妈的是一些什么人?开口说话啊!”终于有声音回话了:“我们都是您的臣民,都在等待着您的训话。”朝阳“啐”了一声,他的火气依然未消,道:“我他妈的都不认识你们,说什么屁话?”也不顾及说话的声音是一个女人。
没有人再出声。
朝阳回味着刚才的声音,发现非常熟悉。他搜寻着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就在那巨大燃烧着的火堆后面的第一排最中间,他看到了衣着奇异的可瑞斯汀。
此时的可瑞斯汀头戴紫金冠,身着金战甲、红战袍,一身武装,仿佛上战场一般。而她身旁的四位也是身着各式战甲,包括他们身后那站着的几百人,也是整整齐齐身着黑色战衣,手持利器,一片肃穆。
朝阳一声冷笑,道:“你这是在弄什么玄虚?”可瑞斯汀这时突然跪地,大声唱道:“恭迎圣主回到黑城!”话音刚落,她身旁的四位老者,及身后的几百人也同时跪地,大声唱道:“恭迎圣主回到黑城!”声音整齐划一,伴随着战甲磨擦发出的清脆之声,其气势显得异常恢宏。
这等气势,倒让朝阳一时之间产生了一种不知所措之感,他道:“你们……你……可瑞斯汀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是早对你说过,我只是我,并不是什么圣主,也不想成为什么圣主,你这样做……”朝阳没有再说下去,这样的话他已经不只说一遍了,随即又想起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一个不真实的存在,转而狠狠地道:“你们又想利用我!”心中又重新被仇恨的烈焰所填满,脸型也因此开始显得狰狞。
可瑞斯汀跪着道:“现在阴魔宗魔主安心与暗魔宗魔主惊天,企图利用圣主的灵魂,用五大元素复制出来之人来统挟天下,如今,惟有圣主开启天脉,才能阻止他们的野心,以圣主天命,收归族人之心,一统天下!”朝阳冷冷一笑道:“我怕你们是搞错了吧?我才是那个用灵魂复制出来的人!”
可瑞斯汀听得一惊,她抬头望向朝阳,但马上又道:“圣主之意,圣女明白,现在乃非常时期,若是不能阻止安心与惊天,必会引起族人自相残杀。所以,为了魔族今后的光复,此次将圣主带至黑城,就是为了帮助圣主开启天脉,如有冒犯之处,所有一切,皆是圣女之过,与其他族人无关,还请圣主能够体谅!”说完,对着身边四位长老沉声道:“风、云、玄、月四位长老,请将圣主带至天池!”此时的可瑞斯汀,哪还有半丝腼腆害羞之态?仿佛换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