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斑斓,天高月远。
在无语的房间内,当无语说到战神剑刺向冥天之时,安心忍不住问道:“难道冥天就这样死了么?”无语怔怔地循着记忆中的故事,道:“……而就在这时,梵天突然出现了。”安心惊讶地道:“什么?梵天不是已经死了么?”说完这话,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因为无语先前已经说过,梵天是由于厌世遁逃才离开神族的,而安心,显然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判断。
无语仿佛没有听见安心的话,接着道:“梵天的出现让破天的手一阵颤抖,战神剑把握不住,竟从手中掉落,剑在冥天脖颈处划下一道血槽,却没有刺穿冥天的咽喉。四大神殿的主神也不敢相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梵天,破天颤抖着双唇道:'你……你怎么……没死?'梵天没有理睬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关切地向冥天问道:'你有没有事?'冥天凄然道:'你既然已经走了,又何必再回来?以前所做的一切又岂不都是白废?'梵天道:'我不能看着你有事而不闻不问,更不能因为我而让你受到连累,是我太过自私。'冥天凄然一笑,不再说什么。
“梵天站了起来,对着破天道:'想知道冥天为什么要杀我么?那就让我告诉你,是我让他杀我的。'此言一出,四大神殿的主神大为惊骇,不明所以,而破天的样子看上去显然早已知道了这个原因。
“梵天道:'你的忆晶球省去了前面的一部分,而单单只是让四大主神看到冥天杀我的那部分,却不让他们知道是为什么杀我。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是因为我厌倦了神族,厌倦了每天大大小小的事务,厌倦了高高在上的那种生活,我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晒晒太阳,钓钓鱼,种种花,过一些悠闲的生活。所以,我找到冥天,让他帮我改变我的命运,改变我现在的这种生活状况,但冥天拒绝了我,他说一个人的命运已由天定,而并非由他说了算,除非一个人死去,命运也就终结。而我却去意已决,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再继续下去。冥天说,既然你作出这种选择,就休怪我无情。'”四大神殿的主神一听,没想到澜蝶听到的这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只听梵天这时接着道:'当晚,我没有任何交待,便离开了神族。我想,我的自由是无法从神族找到的,而我选择的地方是位于人族和魔族的幻魔大陆。当我双脚刚踏上幻魔大陆的土地时,冥天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说:你要想离开,惟有死,否则永远都无法改变命运为你设定的一切,你永远都是神族的梵天!我说:既然必须死,那我就选择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接下来,便是你们从忆晶球中所看到的一切。但冥天并没有真正杀我,他除去的只是应该留在神族的我,而一个全新的我也在同一时刻诞生,不再是属于神族的梵天。因此,他逆命运而行,不惜牺牲所有的一切,而他生命中剩下的,是漫漫岁月中无尽的孤独。
“此时,四大神殿的主神看到梵天眼中流下了泪水,他们不禁同时望向倒在地上的冥天,他们能够想象,生命中只剩下孤独的人是何其的悲哀和凄凉。而为了梵天,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却不愿说出事情的真相。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死比活着更有意义。
“'哈哈哈……'破天狂傲地大笑道:'好令人感动的故事,既然你不再属于神族,何以又要再回来?如今你回来,只怕连现在的你也要死去!'说罢,右手一伸,战神剑倏地回到了破天手中。破天继续道:'也好,将你们一并全都除去,也省得我有更多的烦恼。出来吧!'话音落下,祭祀神殿倏地出现了战神手下最为骁勇善战的十大神将。
“四大神殿的主神没想到破天竟然事先也把他们安排在对付的行列,当下大惊不已,而以目前的形势,十位骁勇善战的神将加上破天,对付四大主神及梵天,更大的优势肯定在破天那一边。因为十大神将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单独应对四大神殿的主神,而冥天显然已经再无战斗力。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料,更大的优势站在破天那一边,梵天与四大神殿主神不得不暂时选择退让,避其锋芒,逃离了祭祀神殿。但一路之上尽都是破天事先安排好的军队,而且更有破天在后面的不断追杀。当他们终于逃离之后,这场战争的结果最后演化成整个神族的大战。一边是破天率领的百万大军,而另一边是梵天和冥天所代表的四大神殿的力量。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整整持续了一百年,死了七十万神族战士。最后,由于破天太过狂傲、残暴,导致众叛亲离,追至绝路,终于败在了梵天与冥天的手中,神族也因此重获安宁。而战争结束之后,梵天重又离开了神族,冥天则成为了神族完完全全的主宰者。”安心见无语已讲完,可说了半天,一句也没有提及妖人部落联盟以及三族禁区祭天台,忍不住问道:“大师,恕安心愚钝,这与妖人部落联盟那股神秘的力量又有什么关系?”无语喝了一口茶,道:“相传,梵天与冥天将破天击败之后,并没有将他处死,而是利用两人共同的力量将之封印于一个地方,而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到底在哪里。但这也只是传说的一种,更多的传说是破天已被冥天、梵天共同毁灭。”安心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大悟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如今妖人部落联盟的三族禁区祭天台正是封印战神破天的所在?”无语若有所思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安心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如果是连战神破天都无法出来的地方,圣主要想重新离开,无异于比登天还难。他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么?总有办法可以解开封禁,我们要想想办法才行啊!”安心的样子显得极为急切。
无语道:“要想解开封禁,只有找到精神意念力比冥天与梵天合起来还要强大之人才有可能,而这样的人在这世上根本就不再存在。我们现在惟一可以做的,是寄希望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或许,只有那样才可以想其它办法。”“难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无语悠悠地道:“也许有,但我却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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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夕阳的余辉洒落偌大的沼泽之地,遥远的尽头,是西罗帝国延绵迤逦的黛色群山,漫天的红霞灿烂似火,枯黄的草色镶上一层金边。清冷的风吹来,枯草摇动,如同铺满一地的金子。
妖人部落联盟就居于这一片金黄的长草当中,而三座祭天台又在妖人部落联盟的最中央。在这一个四周布满死亡沼泽、几乎完全与外隔绝的地方,三部族子民的生活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节奏缓慢,生活悠然。
影子与艾娜走在铺满细石的路径上,来来往往是闲暇的三族子民。在路的两旁是一排排的草舍木屋,井然有序。草舍木屋又都分开,要么是一连几家草舍,要么是一连几家木屋,每间草舍木屋门口是干净整洁的细石小径,小径又与大路相通,仿佛密密交错连接的巨网。
路上,连一片枯草落叶都没有,每一个妖人部落联盟的子民都很自觉地爱护着他们所生活的这片地方,这与影子先前所想象中的妖人部落联盟完全两样。
在幻魔大陆其它国家子民的认识中,妖人部落联盟是一个充满野蛮愚昧的地方,是绝对不应该有着这样的整洁和井然有序的。但事实却往往与人们想象的完全两样,这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让人心旷神怡,有种回归的宁静。这与影子一直所追求的生活方式有着几分相似。
影子的心有了来到幻魔大陆之后从未有过的放松,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可以让他忘记所有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他甚至可以不用去想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只要能够看到迎面走来带着笑容和满足的人们便足够了。
艾娜走在影子身边,她的脸上不再有曾经的天真无邪和烂漫,眼神是空洞的,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可以看到来往之人的笑容,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感觉中,他们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无论怎么都无法触摸到,而她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如此狭小,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来回荡漾着。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父亲,而父亲现在又在哪儿呢?
眼泪沿着脸颊潸然而下。
这时,影子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替艾娜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艾娜望着影子温暖的脸,眼泪却更肆无忌惮地涌出。她已经听过影子跟她所讲的他与朝阳之间的关系,看着影子与朝阳一模一样的脸,她又怎么能不想起朝阳呢?想起朝阳,她又怎能不想起父亲是朝阳所杀的呢?
对于可怜的人,这个世界总是更为残酷。
影子替艾娜擦去泪水,却见她泪水更多地涌出,不由抱住她的双肩道:“每一个人都要学会坚强,即使整个世界都背叛你,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泪水,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艾娜哽咽着道:“可我想起了父亲,我觉得一个人好孤单。”影子一握艾娜的双肩,郑重地道:“记住,没有人会可怜你,所有的事情只会让你看清这个世界,只会让你尽快地长大,人总是要长大的。”艾娜泪水涓涓,道:“可人为什么总是要面对着残酷才能长大?为什么人不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长大?”影子的手放开了艾娜的双肩,“是啊,为什么人不能够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长大?总是经历血和泪才会让自己变得成熟?”影子在心里思忖着,谁又能够告诉他这个答案呢?
“也许是'他'不想见到这个世上的人比'他'更快乐吧。”影子悠悠地道。
艾娜道:“'他'是谁?”影子道:“'他'不是谁,只是我随便说说而已。旁边有一座茶楼,我们进去坐坐。”说罢,便拉着艾娜往旁边那间“归去来兮”茶楼走去。
面对正承受着巨大打击的艾娜,影子又怎能忍心让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主宰着所有人命运之人的存在?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这是一间幽暗简陋的茶楼,里面只有六张桌子,十几张凳子,没有一个人,但茶楼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清雅整洁。
在临街的地方,有一扇窗开着,旁边有一张桌子。此时,夕阳的余辉从窗户投进,正好照满半张桌子。
影子与艾娜选了这张桌子,相对坐下。
桌子长约四尺,由两块木板合拼而成,中间有一条缝,桌面擦得异常光洁,呈暗红色,是那种有着悠长历史才有的暗红色。在桌子的中间是一个陶烧制的茶壶,两只陶土杯子,茶壶和杯子都是褐色,十分简单常见。
影子与艾娜等了半天,却没有人出来招呼。影子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声音消散,却没有人应答。
影子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答。
艾娜见状,道:“算了,我们走吧,可能人不在。”影子与艾娜正欲起身离开,一道门帘被掀开,一人从里间屋中急忙走了出来,道:“客官是要喝茶吗?”声音是一个女孩发出的。
影子与艾娜也没看她,重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女孩便沏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女孩穿着蓝色的花绵布衣衫,围着蓝色围裙,头上头发披散,在左侧却有一个精致的蝴蝶发髻,一双澄静的眼睛显得特别大。脸圆圆的,有着浅浅的酒窝。
女孩看到影子,忘了给他倒茶,惊讶地道:“怎么是你?”影子听得此言,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倒茶的女孩是他那晚在妖人部落联盟醒来时看到的“大眼睛”。
艾娜看了看大眼睛女孩,又看了看影子,道:“你认识她?”影子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来到妖人部落联盟,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大眼睛女孩将茶壶往桌上重重地一放,道:“哼,你那晚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从来没有人敢对我澜蝶如此无礼!若非那晚族长有令,我早就把你打得爬不起来了,又怎会今天带着女孩子来这里喝茶?”影子看着大眼睛女孩噘起嘴生气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好感,道:“你叫澜蝶?我叫影子。”又望向艾娜道:“她是艾娜。”澜蝶道:“影子?你的名字好怪,我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叫这个名字的,你一定是骗我的,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影子微微一笑,道:“你不信可以问艾娜。”澜蝶望向艾娜,艾娜点了点头,道:“是的,他的确是叫影子。”澜蝶睁大着眼睛道:“姐姐不要骗我。”艾娜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只会被别人骗。”说着,眼睛一红,又想起了朝阳。
澜蝶见状,忙道:“姐姐不要紧,我相信你就是。”艾娜忙擦了擦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
澜蝶忙给艾娜斟上一杯茶,道:“姐姐请喝茶,刚才是我不对,不该不相信你的话。”艾娜见澜蝶如此热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是什么事情让姐姐如此伤心?告诉我,我一定替姐姐出气。”澜蝶忿忿不平地道。
艾娜心中一阵感动,感激地望着澜蝶,道:“谢谢你,我没事。”如果依照以往的性格,她肯定能与澜蝶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澜蝶见艾娜的样子,没再说什么,转而望向影子,恶狠狠地道:“如果你敢欺负姐姐,我一定饶不了你!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影子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只是把面前的茶杯沿桌面向澜蝶移去。
澜蝶噘起嘴巴,狠狠地瞪了影子一眼,也只好给影子将茶倒满,但茶水却溢满杯口,显然是故意为之。
影子端起茶杯,一滴不漏地放到嘴边,然后轻轻啜了一口。
茶是很普通的茶,极为苦涩,影子从未喝过这等劣茶,不由得将喝进去的茶水吐了出来。虽然他经历过许多困苦,但对茶一直有着很高的要求,因为他认为,品尝是一种艺术。
澜蝶见影子将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气道:“怎么,我沏的茶很难喝吗?”影子道:“不是很难喝,而是根本不能喝。泡茶要用好茶好水,而你的茶和水没有一项符合茶水的要求。”“哼!”澜蝶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什么,三族联盟四周都是沼泽,既无好茶,又无好水,能泡出这样的茶已经不错了。而我这家茶楼也是三部族惟一的一家,这里的人从不喝茶,在其它的地方你还找不到呢,竟然嫌我泡的茶难喝!”说罢,从影子手中抢过茶杯,将茶水泼掉,收拾好杯子和茶壶,便欲离开。
影子奇道:“既然这里的人都不喝茶,你为何还要开这间茶楼?”澜蝶本要离开,见影子问出这话,重又将杯子和茶壶重重放下,道:“自然是给要喝茶的人喝的,但这个人不是你!”俨然已对影子下了逐客令。
影子道:“既然这里的人都不喝茶,那要喝茶的又是什么人?只怕你是在骗我吧?根本不会有人来喝这么难喝的茶!”澜蝶气道:“当然有人喝我的茶,他们还夸我沏的茶是天下最好的茶,只有你这不懂茶的人才说我沏的茶不好喝!”影子道:“那他们是谁?”“他们是……”澜蝶忽然将口中要说出的话忍住了,“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喝我沏的茶就拉倒,我的茶给你这不懂茶的人喝了也是浪费。”说罢,便收起茶壶和茶杯转身离去。
艾娜看着澜蝶离去的背影,不明白影子为什么要与她争。以这些天来的了解,她知道这不是影子的性格。
这时,影子站了起来,对着艾娜道:“既然她的茶不给我们喝,肯定是怕我们说出去丢脸,没有人再来喝了。我们还是走吧,这样的茶不喝也罢。”说罢,竟率先离去。艾娜跟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澜蝶,只见澜蝶蹲着身子在一旁洗茶杯,对他们的离去毫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