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异功天成

  烟尘散灭,地道又归于宁静,但吕雉的脸上依然还是惊魂不定,眼睛直直地盯着纪空手,半天没有说话。

  纪空手回过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道:“你怎么了?”

  吕雉并没有说话,只是快走几步,扑在纪空手的怀里,带着一阵哭腔道:“我好怕!”

  纪空手顿时明白了她的心迹,心中好生感动,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香肩,柔声道:“你根本就无须为我担心,有句古话道:‘好人活不长,祸害一千年’,像我这样的无赖,就算活不到一千年,满打满算,也有百年好活!”

  吕雉的胸脯不住地起伏,“哧”地笑道:“你就会插浑打科,逗人开心,你知道刚才那一刻我有多么的担心,那变天劫本是我听香榭中的三大绝阵之一,一旦发动,受困之人不死即伤,难以全身而退。”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你说得这么凶险,其实刚才我在阵中之时,并没有感觉到像你说的那么可怕,我已经将自己浑身的功力提聚,只要他们敢进入到我七尺范围,真正不能全身而退的也许就是他们!”

  吕雉摇了摇头,白了他一眼道:“你太小看我们听香榭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只会和这变天劫同归于尽。”

  “那岂不是又要让你伤心了!”纪空手嘻嘻一笑道。

  吕雉幽然叹道:“虽然我们相识未久,但不知为什么,每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好开心好欢喜,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多年一样,在我的记忆之中,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去牵挂,而惟有对你,我总是有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情,刚才的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你若死,我也不要活了!”

  纪空手心神一凛,将她拥入怀中,沉声道:“美人恩重,叫我如何消受得起?”

  吕雉柔声道:“但愿你不要嫌弃吕雉,吕雉就心满意足了,吕雉此身,惟君消受!”

  纪空手心中一荡,吻在吕雉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上,长吻之中,他的鼻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女儿幽香,让他蓦然想到什么,道:“吕翥临死之时说了一句话,你是否还记得?”

  吕雉点了点头道:“她说的是‘天外听香’!”

  纪空手的眼中闪出一丝诧异道:“难道你在无意之中已经炼成了天外听香?若非如此,她看到你施展武功之时就不会叫出这四字了!”

  吕雉的脸上也闪出一股莫名的神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我和你有了那种事情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明显的变化,难道说这和你体内的异力有关?”

  纪空手闻言,心中顿生一股玄奇之感,总觉得所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天意不成?难道说我真的是先生所说的那位应运而生的乱世之主?若非如此,何以我总是能在绝境之中蓦现生机,更能化险为夷?”纪空手暗自忖道。

  他无法找出答案,也不想找出答案。

  走出地道,只见眼前现出一片偌大的花园,花木丛丛,环绕在一片假山流水之中,而地道的出口,就设在一方岩石之下。

  纪空手为之一惊,他突然发现这并非是汉王府中的花园,而是五芳斋。

  此时夜色渐暗,华灯初上,从花园前方的楼台之间传来阵阵笙歌管弦之乐,谁又曾想在这歌舞升平的景象之下,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的屠杀。

  “吕翥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人,她能将你们听香榭的总坛设在烟花之地,其心智就已经高人一等,谁也不会想到,身为听香榭阀主的吕雉竟然会藏匿在这种地方!”纪空手由衷地感叹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吕雉的俏脸微微一红,辩白道:“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官宦人家的花园,她如此欺瞒于我,当真是该死!”

  纪空手笑了一笑道:“这又何妨?想当初我在淮阴之时,倒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只不过不是喝花酒、找姑娘,而是一时技痒,顺手牵羊,施展我的妙手空空之绝技!”

  “哎呀!”吕雉叫了起来道:“莫非你‘空手’之名就是由此而得来的?”

  她这一说,就连纪空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大手一挥道:“英雄莫问出处,就算我是个妙手空空儿,也是个神偷大盗,因为我这个小偷不偷人钱财,专偷少女芳心,这么算来,你也该是一件赃物!”

  吕雉笑得花枝招展,半晌方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岂止是偷人芳心,这不过是你的雕虫小技,你真正的绝技是要盗得这天下而归,从古至今,普天之下,第一神偷之名非你莫属!”

  “哈哈哈……”纪空手大笑三声,凭添一股豪气,笑声骤起于花树之间,惊起一群寒鸦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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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地道一战,吕翥的死终于让吕雉从幕后走上了前台,行使她听香榭阀主的威仪,并以汉王后的身分进入汉王府中,名正言顺地相伴在纪空手左右。

  樊哙和七帮弟子虽然觉得有几分诧异,然而有了附骨之蛆的震慑,使得他们无人敢多说一句话,而那些听香榭的弟子,明知吕翥只是吕雉的替身,见到阀主亲临主事,心中高兴还来不及,谁又去想其中的蹊跷?

  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一如纪空手的想象,然而眼看东征在即,纪空手的心上却有一块石头始终放不下来,那就是——虞姬母子的安危以及凤影的下落。

  此时的汉王府中,灯火通明,热闹喧天,随着远赴上庸的十万大军回归南郑,有关湖底神迹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巴、蜀、汉中三郡,但凡是汉王子民,无不群情振奋,奔走相告,结合到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刘邦乃“赤帝之子”的传说,没有人会对这湖底神迹提出;质疑,而是坚信此时的刘邦虽然偏居于蛮荒之地,但有一日,必将逐鹿中原,一统这乱世天下。

  而与此同时,陈平代表夜郎王出访南郑,不仅带来了数百万两黄金,而且还带来了可供二十万大军装备使用的锋锐兵器(这些黄金和兵器来源于登龙图宝藏,被纪空手的洞殿人马取出之后,一部分运至齐国,由车侯、扶沧海用来扶植田横,而另一部分,则由红颜派人将之送往夜郎,然后由夜郎王的名义、借陈平之手,送往南郑,几度易手之后,这宝藏最终归于纪空手所用),这些东西正是大汉军队急需之物,所以运抵兵营之后,顿时引起大军轰动,数十万将士斗志空前高涨,为即将开始的东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今夜的汉王府内,名义上是为了宴请陈平,实际上却是纪空手召集群臣,商议东征事宜。

  在王府花园的御事台前,数百名精兵列队而站,百步之内不容有任何闲杂人等走近,戒备森严,犹如铁桶一般,而在台上,上百盏大红灯笼高挂,亮如白昼,聚集了大汉王朝最重要的九名人物,除了张良与陈平之外,余者全是刘邦在位时的心腹重臣。

  这是纪空手以刘邦的身分第一次在群臣面前亮相,他深知,要想不让任何人引起怀疑,这首次见面至关重要,在座的诸位都是这天下中最精明的人物,只要自己稍有破绽,就很可能泄露天机,功败垂成,为了预防万一,他甚至将陈平带来的家族高手尽数埋伏于花园之中,以作不测之需。

  而且为了突出自己身为汉王的威仪,起到震慑群臣的作用,他故意在群臣之后登上御事台,双手背负,踱步而来。

  随着他的到来,群臣无不肃立一旁,屏声息气,惟恐打扰了他的思绪,等到纪空手缓缓地入座之后,说了声“请坐”,群臣方敢依序落座。

  纪空手双目电光隐现,冷冷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这九人之中,张良、陈平除外,萧何、曹参、樊哙这三人都是纪空手的旧识,而另外四人都是汉军将领,纪空手虽然从未谋面,但他们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乃是周勃、刘贾、孔熙、夏侯婴,这四人追随刘邦已久,骁勇善战,战功显赫,刘邦得以登上今日汉王之位,这几人功不可没。

  当群臣坐定之后,纪空手环视众人一眼,然后将目光盯注在张良身上,看见张良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淡淡一笑道:“虽然上庸之行,本王空手而归,然而今日,陈平受夜郎王之命特意送来黄金与兵器,以资我军东征,也算是解了本王燃眉之急!”

  陈平站将起来道:“这是我夜郎国理所应当的本分,只是在微臣临行之前,我王再三嘱咐,希望汉王不要忘记了当日的夜郎之约。”

  纪空手示意陈平坐下,沉声道:“这是当然,本王自起事之初,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全仗对信誉二字十分看重,人无信而不立,治国也无非如此,我岂能失信于你们大王!”

  “如此最好!”陈平微笑而道。

  “不过,本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们大王是否允准?”纪空手道。

  陈平一脸惊诧道:“若是汉王要向我国借兵,此事只怕难以答应,毕竟我夜郎乃是蛮荒小国,又有漏卧、大理等国虎视眈眈,一旦兵力北上,势必造成国境空虚。”

  纪空手摆了摆手道:“本王的确是想向你们大王借兵,不过,本王但求一将,不求千军!”

  “哦?”陈平奇道:“不知汉王所求之人是谁?”

  纪空手笑了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平一脸惶恐道:“陈平有何德何能,怎能蒙汉王如此看重?”

  纪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无须自谦,本王既然认为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材,当然就有用你之道!”

  他顿了顿道:“本王已经修书一封,用八百里加急送呈你们大王,估算三天之后必有回音,你只需安心追随于我,倘若东征有成,异日封侯拜相,你定名列其中!”

  “如此多谢汉王!”陈平抬起头来,慷慨激昂道。

  纪空手安抚了他几句,转头望向张良,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他与陈平唱的一出双簧,惟有如此,才能让陈平名正言顺地追随自己左右,接下来,就应该看张良的了。

  张良缓缓站起来,踱步离开座席,先向纪空手行了个礼,然后双手抱拳,与众人打了个招呼,这才沉声道:“今日汉王召集各位,想必大家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不错!今日的聚会就是为了东征大计,各位都是我大汉的栋梁之材,不妨各抒已见,共商国事!”

  萧何首先站了起来道:“东征自然是势在必行,但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巴、蜀、汉中三郡乃是苦寒之地,民间贫弱,官库空虚,以我之能,只能保证我数十万大军半年用度,就算加上夜郎国送来的数百万两黄金,即使精打细算,也未必能维持太长的时间,所以这东征之战,只能速战速决,一旦战事拖得太长,后勤军备就难以维系!”

  萧何乃汉之丞相,他之所以能受到刘邦如此重用,就在于他深谙经济之道,扶持农工,鼓励商业,对于治理国家有其独特的一套,如果连他也这么说的话,可见此时的大汉国力的确贫乏。

  张良微微一笑道:“萧丞相所言俱是实话,若是以巴、蜀、汉中三郡的人力财力来支持东征,那么东征未行,就已然败了,还不如安守南郑,何况我们的对手乃是西楚霸王项羽,战事一起,必将是一场持久之战,没有三五年的工夫,根本不可以结束,所以,我们只有另辟蹊径,才能完成整个东征大业!”

  萧何闻言一怔,奇道:“子房的算计谋略一向是我所敬仰的,然而治理国家毕竟与行军打仗不同,巴、蜀、汉中三郡乃是我大汉立国之本,只有三郡稳定,才能使东征进行下去,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东征有失,那么至少我们还有一个退守之地,倘若让我为了东征而搜刮民间,这杀鸡取卵之举,请恕萧何不为!”

  张良道:“我所说的另辟蹊径,并非是要在巴、蜀、汉中三郡上打主意,而是目标直指关中地区,关中富甲天下,民间殷富,以一地之财力可以抵其它地方十郡之财力,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军进入关中,可以名正言顺,因为当年汉王与项羽约定,谁先入关中,谁就在关中称王,而项羽最终却失信于汉王,这足以让我们东征师出有名。”

  萧何的眼睛陡然一亮,拍掌道:“若能得到关中,以我萧何的能力,别说东征只打三五年,就是打个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曹参的眉间却闪现出一丝隐忧,道:“攻下关中,谈何容易,项羽三分关中,封章邯为雍王,坐镇废丘;封司马欣为塞王,坐镇栎阳;封董翳为翟王,坐镇高奴,这三王都是秦朝旧将,手握重兵,根基深厚,只怕攻入关中,就要花费数年时间,哪里还谈得上和项羽的西楚军正面作战。”

  纪空手站了起来,沉声道:“你可知道,当年本王退出关中,进入巴、蜀、汉中三郡之时,何以要烧毁栈道?”

  曹参愕然道:“烧掉栈道无非是向项羽明志,我大汉军队志不在天下!”

  纪空手微笑而道:“既然志不在天下,何以本王今日还要率部东征,本王烧掉栈道只是迷惑项羽之举,其实我军若要出师关中,不必经过栈道也行,从陈仓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虽然艰险难行,却可以直达关中,深入其腹地!”

  他此言一出,周勃、刘贾等一干将领无不为之一振,神情顿时亢奋起来,将目光盯注在纪空手的脸上。

  “你们也许都不知道,当年退出关中时,我受命于汉王,曾经在关中秘密安插了一批耳目,通过这批耳目,关中的情况已无一遗漏地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只要我们的行动迅速、隐蔽,那么最多在三个月之内,我大汉军队就可以完全占领关中,几乎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张良微微笑道。

  樊哙、周勃、刘贾等人纷纷站起,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回营准备,明日即可动身起程,直夺关中!”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此事还不能太急,因为本王还要等待一个时机,那就是等待田横攻下城阳的消息,惟有如此,才可以将项羽的数十万大军拖留在齐国境内,让他无力派兵增援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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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阳,当项羽的数十万大军刚刚撤出、还师西楚之时,田横率领着数万旧部,离开琅琊郡,向城阳逼近。

  此时的城阳城中,西楚守将任石,率领着八千将士还在巩固城防,他做梦也想不到,项羽前脚刚走,田横后脚就跟了上来,用兵之神速根本让人措不及防,然而让任石奇怪的是,当田横的大军只距城阳不过百里之时,却突然没有了消息。

  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毕竟对方有数万之众,就算要玩“失踪”,又谈何容易?这让任石的心头仿佛悬了一块大石,根本无法测度对方的用意,他惟有严令属下加强戒备,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回到了城守府,连美婢送上的晚膳也无心享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之中,考虑着是否要向项羽禀告城阳此刻的军情,他之所以这般顾虑重重,实在是不想在项羽面前自讨没趣,毕竟项羽离开城阳还没几天,此时若是报上军情,项羽未必就能相信,然而倘若知情不报,万一城阳失守,自己就是罪人一个。

  就在他面临两难选择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令他心生无名之火。

  他进房之前,已经严令下人不准打扰,却想不到还是有人这般不识趣,这让他蓦感烦躁不已。

  “滚进来!”他大骂一声道,门外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这让任石心生警兆,似乎感到了一种危机的存在,他本就是流云斋有数的高手,也是项府十三大家将之一,阅历之丰富,触觉之敏锐,纵观江湖也不多见,这使他得逃过无数劫难。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然而,这并未让他放松警惕,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顺手提起了他手边的一把长剑,向门边逼去。

  等他小心翼翼地开门来看,门外哪里有半个人影,倒是远处的厢房里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看便知是他府中的奴婢。

  “难道是我听错了?”任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并非没有可能,此时此刻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实在是因为大战在即的消息让他感到了那种紧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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